第18章 头七和骨语
冰冷而漆黑的混沌漂浮在空气中，随着夜风的拂动翻腾成黑色的海洋。暮色四合，长安早已宵禁。
千百家清灯烛火微微晃动，窗户纸不断传出风从空隙中钻进房间的尖锐呼啸。
“该死的夜风，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万药坊后院的屋子里，一个中年人衣着华贵，一脸慵懒地躺在火炕上，嘴边一根两尺长的烟管，不断冒些出零星的火星，和浓郁大团的烟尘。
田守富是万药谷在长安万药坊的掌柜的，自从两年前自家宗门研制出了皮疾的药方，万药坊的生意就更加好做了。
一贯钱可买一瓶祛疹膏，一瓶也堪堪够用一个月。长安城附近近十万人口中有近两千人患此病，也就是说不算那些买不起药的，万药坊一个月光是祛疹膏的流水就有一千贯以上。
要知道现在的一斗米也只是四文钱，一贯的钱财足足购买二百五十斗米。
田守富很庆幸自己得了一个这样的活记，光是其中的抽成，就足够他奢侈地过完这辈子，还能给家里留下一大笔家业。
至于那些吃不起药，而变得人模鬼样的人，他只会哧骂一声“穷鬼，穷鬼就不应该活着。”
田守富使劲扒了一口嘴角边的烟管，顿时感觉到精神上一阵阵愉悦的冲击。
就好像傍晚的潮水，一阵又一阵地带来愉悦。
“这种南昭野蛮人带来的烟草真是不错，据说它还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罂粟，对，就是罂粟。”
田守富再次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口烟管。不知为何，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就离不开这个东西了。而他也的确喜欢这种烟草。
还记得当时那个野男人在自己买了十斤时脸上露出来的诡异笑容，或许是每斤二百文的药价让他感到高兴吧。
真是个土包子，两贯钱就把他高兴成那样。
田守富嘴里大团的烟雾吐出，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窗户。
忽然，他神情一愣，揉了揉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他明显放松了一下。
原来是幻觉……
他低头扒了一口烟管，眸子无意间抬起，可就在这时，他身子猛然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窗户纸上那个胖胖的影子。
砰！
门被大风卷开，来来回回几次撞在墙上之后，方才停息下来。
田守富的眼睛一眨不眨，里面充满了恐惧。
那稍微裂开的门缝里，一只漆黑而反射着微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下子起满了鸡皮疙瘩。
透过昏暗的灯光和零星的星光，他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朝着自己漂浮过来，是的，就是漂浮，因为他的腿根本没动。
而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那是一个苍白得如同白纸一样的胖脸。目光呆滞。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低沉婉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田守富一下子面色大变，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他不断用脚蹬着火炕后退，蜷缩在墙角，失声惊呼：“你……是谁？我……没有……害你的命啊！”
“七天前我被天下门派围攻而死，阎王爷说允许我在回魂这天回来报仇，所以我就来了。”
苍白的胖脸上目光依旧呆滞，仿佛是仅凭一种执念说出来的话。
田守富猛然惊醒，额头上的冷汗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
天下门派围攻阴山侯的事件他当然听说过。据说阴山侯最好的朋友就是死在了那一战中，也是一个武试前十的骄子。
“你……你是周大宝？”
田守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憋着一股气却又不敢大声呼喊，生怕惹怒了眼前的鬼从而把自己害死。
“你应该去找那些杀你的人啊，你找我做什么？”
田守富都快哭出来了，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胖胖的身影指甲一下子变得很长，而且还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我在你背后看到了成千上万像我一样的影子，他们是你拢财而害死的冤魂，所以，我必须来找你。”
田守富颤抖着回头，从那墙壁上无数细微而又迷离的孔隙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咆哮着张牙舞爪的身影。
他感觉到自己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快要晕过去了。但他忽然眼睛一亮。
“对……对，不是说……有钱能让鬼推磨吗？我给你钱……你……你放过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胸膛剧烈抽搐着，烟管落下的火星已经在被褥上燃起了一个黑色而枯萎的小洞。火星很慢很慢地蔓延。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犹豫和不耐，那双同样苍白而锋利的爪子已经渐渐抬起，犹如蠢蠢欲动，
田守富不敢再犹豫，一下子打开墙壁上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一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的珠宝。
“我只有这些了。”
田守富一咬牙，这是他大半辈子的家产，如今就付之东流了。不过能救回一条老命也好。
那双苍白而锋利的爪子接过盒子。
然而却是摇了摇头……
“只有这些吗？打发那些阴司都不够，我要的是永恒能赚钱的法子。”
沙哑的声音里不耐愈发强烈，最后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话来的。
那锋利而黑色的指甲上，黑色的烟雾触碰到田守富的下巴，他只感觉到脖子一凉。
“我还有……还有。”田守富连滚带爬来到书架旁，从众多书籍中拿起某一本书，然后哆嗦着手臂递给眼前这只鬼。
“这是药方，药方，数十种药方，无价之宝。”
他哆嗦着翻来这本书，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存在。
终于，在他欣喜的目光中，那只锋利的爪子接过了这本写满药方的书。
能活命了吗？
鬼应该不会说谎才是……他说会放过我就一定会放过我的……恩？
他说过会放过我吗？
田守富面色一变，猛然抬起头……可惜他很快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以他几十年行医的经验，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田守富茫然地盯着眼前墙壁上的细微的孔隙，恍然大悟。
这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本章完)
千百家清灯烛火微微晃动，窗户纸不断传出风从空隙中钻进房间的尖锐呼啸。
“该死的夜风，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万药坊后院的屋子里，一个中年人衣着华贵，一脸慵懒地躺在火炕上，嘴边一根两尺长的烟管，不断冒些出零星的火星，和浓郁大团的烟尘。
田守富是万药谷在长安万药坊的掌柜的，自从两年前自家宗门研制出了皮疾的药方，万药坊的生意就更加好做了。
一贯钱可买一瓶祛疹膏，一瓶也堪堪够用一个月。长安城附近近十万人口中有近两千人患此病，也就是说不算那些买不起药的，万药坊一个月光是祛疹膏的流水就有一千贯以上。
要知道现在的一斗米也只是四文钱，一贯的钱财足足购买二百五十斗米。
田守富很庆幸自己得了一个这样的活记，光是其中的抽成，就足够他奢侈地过完这辈子，还能给家里留下一大笔家业。
至于那些吃不起药，而变得人模鬼样的人，他只会哧骂一声“穷鬼，穷鬼就不应该活着。”
田守富使劲扒了一口嘴角边的烟管，顿时感觉到精神上一阵阵愉悦的冲击。
就好像傍晚的潮水，一阵又一阵地带来愉悦。
“这种南昭野蛮人带来的烟草真是不错，据说它还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罂粟，对，就是罂粟。”
田守富再次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口烟管。不知为何，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就离不开这个东西了。而他也的确喜欢这种烟草。
还记得当时那个野男人在自己买了十斤时脸上露出来的诡异笑容，或许是每斤二百文的药价让他感到高兴吧。
真是个土包子，两贯钱就把他高兴成那样。
田守富嘴里大团的烟雾吐出，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窗户。
忽然，他神情一愣，揉了揉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他明显放松了一下。
原来是幻觉……
他低头扒了一口烟管，眸子无意间抬起，可就在这时，他身子猛然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窗户纸上那个胖胖的影子。
砰！
门被大风卷开，来来回回几次撞在墙上之后，方才停息下来。
田守富的眼睛一眨不眨，里面充满了恐惧。
那稍微裂开的门缝里，一只漆黑而反射着微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下子起满了鸡皮疙瘩。
透过昏暗的灯光和零星的星光，他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朝着自己漂浮过来，是的，就是漂浮，因为他的腿根本没动。
而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那是一个苍白得如同白纸一样的胖脸。目光呆滞。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低沉婉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田守富一下子面色大变，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他不断用脚蹬着火炕后退，蜷缩在墙角，失声惊呼：“你……是谁？我……没有……害你的命啊！”
“七天前我被天下门派围攻而死，阎王爷说允许我在回魂这天回来报仇，所以我就来了。”
苍白的胖脸上目光依旧呆滞，仿佛是仅凭一种执念说出来的话。
田守富猛然惊醒，额头上的冷汗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
天下门派围攻阴山侯的事件他当然听说过。据说阴山侯最好的朋友就是死在了那一战中，也是一个武试前十的骄子。
“你……你是周大宝？”
田守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憋着一股气却又不敢大声呼喊，生怕惹怒了眼前的鬼从而把自己害死。
“你应该去找那些杀你的人啊，你找我做什么？”
田守富都快哭出来了，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胖胖的身影指甲一下子变得很长，而且还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我在你背后看到了成千上万像我一样的影子，他们是你拢财而害死的冤魂，所以，我必须来找你。”
田守富颤抖着回头，从那墙壁上无数细微而又迷离的孔隙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咆哮着张牙舞爪的身影。
他感觉到自己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快要晕过去了。但他忽然眼睛一亮。
“对……对，不是说……有钱能让鬼推磨吗？我给你钱……你……你放过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胸膛剧烈抽搐着，烟管落下的火星已经在被褥上燃起了一个黑色而枯萎的小洞。火星很慢很慢地蔓延。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犹豫和不耐，那双同样苍白而锋利的爪子已经渐渐抬起，犹如蠢蠢欲动，
田守富不敢再犹豫，一下子打开墙壁上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一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的珠宝。
“我只有这些了。”
田守富一咬牙，这是他大半辈子的家产，如今就付之东流了。不过能救回一条老命也好。
那双苍白而锋利的爪子接过盒子。
然而却是摇了摇头……
“只有这些吗？打发那些阴司都不够，我要的是永恒能赚钱的法子。”
沙哑的声音里不耐愈发强烈，最后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话来的。
那锋利而黑色的指甲上，黑色的烟雾触碰到田守富的下巴，他只感觉到脖子一凉。
“我还有……还有。”田守富连滚带爬来到书架旁，从众多书籍中拿起某一本书，然后哆嗦着手臂递给眼前这只鬼。
“这是药方，药方，数十种药方，无价之宝。”
他哆嗦着翻来这本书，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存在。
终于，在他欣喜的目光中，那只锋利的爪子接过了这本写满药方的书。
能活命了吗？
鬼应该不会说谎才是……他说会放过我就一定会放过我的……恩？
他说过会放过我吗？
田守富面色一变，猛然抬起头……可惜他很快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以他几十年行医的经验，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田守富茫然地盯着眼前墙壁上的细微的孔隙，恍然大悟。
这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