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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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五年

永贞九年的重阳节,大周京城一片欢声笑语御朱门。这一年与北齐的对决中,恪亲王世子亲自领兵出战,与紫华公主的长子大顾将军联手,将北齐猛将上官浩截杀在十八半坡,至此,邻国十万重兵不得不向后滑退将近两个郡县,龟缩在九方城以北的军事重镇闽阳。

周军大胜,这是自忠嘉王爷通敌叛变之后最好的一个消息。

金銮殿上龙颜大悦,褒奖了恪亲王,连带着狠狠赞扬了一番举荐有功的太子殿下。

朝中风向一时间扑朔迷离,反戈倒向东宫的有一大批,趁机与皇贵妃献媚的又另有一批,只有少数的人还在观望,而他们观望的对方中,不乏皇家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三皇子赵岩。

五年前,紫华大公主请旨,选了魏家第五个孙女凝萱为养女,这件事儿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子,直到半年后太子遴选正妃,人们才慢慢平息了议论。太子德行兼备,是储君的不二人选,皇帝对这个儿子推崇备至,永贞六年,德宗皇帝忽感恶疾,朝中风起云涌,是太子力压群臣,一面请恪亲王和虞信侯协同自己监国,一面衣不解带的侍奉在德宗床前。

三个月后,德宗渐愈,临朝听政,发现儿子不但将朝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从没有被权欲熏昏头脑,反而是拿得起,放得下,德宗一时间欣慰无比,见人就夸赞嫡长子仁善醇厚,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再加上太子的岳父是新任户部尚书袁成敏,此人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于是乎太子地位看起来似乎......稳如泰山。

可老话说的好。福祸相生,轮回无常。

太子妃进门四年,至今没生下一儿半女,这样大的事儿放在寻常高门也要闹得惊天动地,何况是皇家?也不知道是太子殿下与妻子情真意切,或是东宫之主不想叫岳父心寒,总之......太子没了嫡子也就罢了,他还不准其他姬妾在太子妃之前受孕。

户部尚书袁成**激涕零,从此一心一意的待东宫太子。可惜,顺得哥情失嫂意 。太子的举动令德宗心生罅隙,更要命的是,就在重阳节的半个月前,四皇子赵峻的小妾宋孺人生下了德宗第一个孙子。这迟来的小宝贝简直就是德宗的心头肉,一日不见便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宋孺人母凭子贵。一跃成了四皇子的头名侧室,加封一品夫人。

四皇子的生母皇贵妃趁机再一次的活跃与人群中,德宗欢喜。忙在宫中举办佳节欢宴,以往此事均有丽妃主持,而今年,德宗特地吩咐。由着皇贵妃的喜好任意张罗。

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皇贵妃这一次举办筵席是假。为四皇子寻一门正儿八经的亲事才是真。毕竟......宋孺人的身份低贱,纵然成了夫人,也无法为儿子的仕途添光增色。

京城里永远不乏新鲜的段子,更不乏千娇百媚的佳人。

魏家的大姑娘在三年前由姑母丽妃娘娘牵线,嫁给了二皇子赵嵩为妃,是廉国府孙女辈里最早出嫁,恐怕也是嫁的最好的一位。二皇子的生母是宫娥出身,孩子生下来时没留意,等到学走路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天生跛脚。竟是个瘸子。身体上的残疾使得二皇子从小拘谨,往往躲在小小的宫殿里不敢出来。

所以说,魏静香嫁给二皇子赵嵩绝不是什么高嫁。相反,能娶得廉国公的长房嫡出孙女。二皇子已然算是得了一门上佳的姻缘。

重阳节的清晨,可喜是一个顶好的大晴天,太阳透过桂树密密层层的叶子,把阳光的圆影照射在地上御朱门。夏末秋初的南风刮来了各色香菊的气息和蒿草的浓郁。京城的夏末初秋是漂亮的季节,也这是全年最好的日子。天气不凉,也不顶热,再加上大周朝近些年来学习西昭的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远不及前朝。各大世家最喜欢在此季节延请宾朋,每年的欢宴上不知成就了多少世家闺秀的大名,小姐们乐此不疲,连带着京城各大绸缎庄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连议访大公主府有一处小院名唤燕园,是紫华公主爱女的闺所。燕园前有荷花池,池水曲折逶迤。池旁假山耸立,怪石嶙峋,状如群猴汇集,远处山间植白皮松一株,高达数丈,苍劲挺拔,虬枝曲屈,气势雄伟,将半个燕园覆盖其下,使得燕园常年阴凉,未有曝晒之烦扰,是为珍品。园中一排四间雅舍,全都垒砌在高岗之上,东边延伸下来一溜错云梯,顶上棱棱角角的屋檐,浑然成就一体,竟是个观雨赏雪的上佳所在。

大丫鬟笑槐领着两个抱翡翠荷叶盘的小丫头径直上了错云梯,不断有洒扫的婆子恭谨的打招呼。等到了软香竹帘前,笑槐这才回身接过丫头们手里的荷叶盘。

“姑娘,花房送来了新鲜的贡菊,说是大公主吩咐了,叫你今日簪一朵。”笑槐两手往前一递,正放在凝萱眼前。

凝萱坐在高绣墩上,由着丫鬟孤兰替她簪花。镜子中映出的是一张绝色少女的脸孔,淡眉,亮眸。冰肌滑腻似酥,粉光若腻;唇色朱樱一点,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十五岁的凝萱消尽了天真,多了几分......似真似幻的美感。

她低下额头,露出光滑莹润的脖颈,手上随意拨着翡翠荷叶盘里的**:“无缘无故,母亲怎么会想起要我戴**?”

梳头的孤兰五年前才到身边服侍的,一直对凝萱忠心耿耿:“姑娘忘了?今日锦乡侯家摆花宴,锦乡侯夫人兴致好,年年都要赛菊,遴选出一位佩戴贡菊最美的小姐。姑娘头几年守孝,去年又感染了风寒,公主舍不得你出去遭罪。今年风调雨顺,姑娘的身子骨也争气,想必殿下是打算叫姑娘好好出出风头!”

孤兰说着,就将盘中一朵“太真含笑”簪在凝萱鸦翅般的青丝间:“姑娘瞧这一朵如何?”

凝萱发丝极密,粉红色的**隐没在其间,有些含娇带怯的味道。凝萱扭头左右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孤兰一拍额头:“哎呦,姑娘这枚珠钗倒是喧宾夺主了,显得不好。”

笑槐手疾眼快,忙拦住了要卸簪子的孤兰:“慢着慢着!”

孤兰狐疑的看着笑槐,笑槐笑盈盈的看着对方:“这珠钗是姑娘的旧物,难得姑娘找出来戴,孤兰姐姐还是想个别的法子吧!”旧物,指的就是凝萱从廉国府里带出来的家底儿,不是公主府的赠与。

孤兰一怔,再往珠钗上去看。那钗明明是早间碧潭交给自己的,一看就知道是新打成的名贵物儿,珍珠圆润均等,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可孤兰历来掌管这些首饰,却从来没见过此钗,她当时以为是大公主新赏赐下来的,然而现在听笑槐这么一说......反倒叫人觉得蹊跷。

不过,几年下来,孤兰也习惯了,她们家这位姑娘身边时不是的就能拿出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笑槐和碧潭总说是姑娘生母宋夫人遗留下的珍品。公主府里的首饰东西有账目可对,每年年根底下都会派专门的嬷嬷来查验,为的就是防止燕园里有奴才监守自盗,把姑娘的东西偷出去卖钱吃酒。

紫华大公主很喜欢这个养女,几年下来,赏赐的东西不计其数,可孤兰每次与嬷嬷对账,燕园里都会多出好大一批来路不明的首饰与古玩。嬷嬷们好像没瞧见似的,而孤兰也学会了默不作声。

凝萱盯着镜中的珠钗许久,才道:“听桂嬷嬷说,那些姑娘小姐们每次赛花,都想尽了办法,可惜总不尽人意,要么首饰抢尽风头,要么**艳俗。时间一久,比的就是人的相貌了,而非头上花冠。”

正抱着衣衫进来的碧潭闻言,笑道:“那好啊,姑娘也不用戴花了,当即艳压群芳。”碧潭一面说一面叫小丫头把衣衫抻直给凝萱看:“姑娘先试试这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刚刚改好的尺寸。”

新衣上身,笑槐拍着手跳脚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姑娘往日里素素的,今天这件裙子可真是......”

凝萱眉梢翘起,打趣道:“真是什么?”笑槐不爱读书,偏她进了公主府之后说话爱用个文绉绉的词,且十用九错,凝萱发现她这个毛病后,每每都要逗弄她一番。

笑槐脸一红,不高兴的嘟着嘴:“瞧姑娘啊,人家明明是想要说好话夸赞你的,你倒好!”

众人大笑。凝萱拢着发丝,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我记得咱们家镜池附近有一排淡粉色的小雏菊,你们多摘几朵来,用金丝线把它们穿成链,半环在发间,这样一来,花串儿与珠钗相得益彰,想必是个好法子。”

孤兰有点迟疑:“姑娘的主意是好,只是......那小雏菊毫不名贵,姑娘可是要去参加花宴的啊!”

凝萱狡黠的一笑:“好啊,明明说了我不戴花也能艳压群芳,难道你们刚刚都是骗我的不成?”孤兰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又爱又恨的嗔道:“姑娘可真坏!”

众人正笑着,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大爷送了信回来,请姑娘到公主那儿回话。

凝萱肃然起身,领着碧潭、笑槐等人往正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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