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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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假公主知是谁

    已经是穆挽入宫的第六天,同一天,楚乡王入宫面见年幼的新帝。

    穆向阳和穆向鸢得到消息时,不禁为穆挽担忧起来。他们并没有和穆挽一起入宫,穆挽也只是告诉穆向阳,第七日在信都外五里的树林里接应。至于穆向鸢,则别有安排。

    他们不知道穆挽为何如此确信,她能在七日之内自由进出姜国皇室,并带出朗修和。但是穆挽既然如此说,他们便要如此做。

    穆挽知道楚乡王进宫时亦是大吃一惊,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照例给儒馨公主号脉以后,穆挽往御花园里一处偏僻的角落走去。有一个年过花甲留着胡子的老伯,已经在那里等着。

    他俯身恭敬朝穆挽拜了一拜,说道,“若无纰漏,今夜可行事,届时还请姑娘万事小心,小老儿只能帮姑娘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一个身影匆匆往远处跑去。穆挽皱了皱眉,一挥衣袖,藏于袖中的银针就命中那个逃跑的宫婢的后颈。

    那个宫婢还来不及出声,就倒在了地上。

    穆挽的本事,不止于金针续命而已。

    小老儿见状并不惊讶,反而说,“能引得姑娘出手,此事对姑娘必然极其重要。只是姑娘还需多多隐藏好,不显不露对姑娘才最是安全。”

    穆挽走上前去查看那个宫婢,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宫婢是绿俏。

    穆挽又说,“将她看好,不伤性命便可。”绿俏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如今再留一刻都是不安全的,因为有人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不必等夜里了,半个时辰后行事。”

    穆挽匆匆赶回华荣殿找到儒馨公主,此时儒馨公主正被一群宫婢伺候着喝药,穆挽对她说道,“今日天气晴好,公主可以走走。”

    儒馨公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去静音寺走走,顺便拜拜菩萨。”

    一边伺候的小宫婢连忙说,“公主,静音寺在皇城之外,不安全又劳累,不如在先皇命人在宫里修的佛殿里祈福吧。”

    儒馨公主闻言,便将剩下的大半碗药汤都泼在那个宫婢身上,她怒道,“本公主去哪里,还需要你一个贱婢指挥?都给我滚!半刻钟以后,本公主若是见不到马车,就让你们都吃杖刑!”

    一众宫婢听了都急急忙忙的退出殿外,谁也不敢忤逆半句。等宫婢都退出殿外以后,儒馨公主问道,“是否就在今日?”

    穆挽点头。儒馨公主也没有看到穆挽溜溜转动的明眸。穆挽明眸流转,她没有说,公主的御驾,出不了宫。

    从第一日绿俏给穆挽端过那碗药的时候,她就觉出那药绝不是普通的补药那么简单。药虽不至死,却能让人一日一日渐渐憔悴消瘦。

    试问偌大皇宫,有几人敢对公主做此等事?既然这个人敢做此事,也就绝不会让儒馨公主轻易出宫才对。绿俏既然会来监视她,那么华荣殿上下数十个宫婢皆有可能是别人的眼线。

    而姜国国主当初连穆挽都没有见,就让她给儒馨公主诊治,可见他并不重视这位公主,那么治得好治不好,就都没有关系了。

    皇宫之内,轻信任何一人,都是万劫不复。

    儒馨公主的处境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

    约是半刻钟以后,儒馨公主的马车在驶过城门时被侍卫拦下,驾车的车夫怒道,“大胆,儒馨公主的马车也敢拦?”

    侍卫义正言辞的说,“陛下圣谕,出皇宫的人皆需要出示金牌或手谕。”

    马车里传来一断极其不满的话,“想当初父皇还在之时,他不过一个稚童,如今登基之后就如此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对本公主动手!”

    车夫正要驾车,侍卫却半点不相让。正僵持间,另一辆马车急急从后方驶来。

    侍卫敬了一声,“楚乡王。”

    那方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对儒馨公主的车驾说道,“儒馨,你又任性了?你近来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出宫了。”

    儒馨公主听到楚乡王的声音,也掀开帘子说道,“我在宫里闷得慌,出宫走走怎么了?皇叔难道也不帮我吗?”

    汪泽玉问到,“儒馨,你是真的想出去走走,还是有人蓄意鼓动?”

    儒馨一脸茫然,“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汪泽玉不紧不慢的说,“几日前朔州刺史的小侄女云锦瑟揭下皇榜为你治病可还记得?”

    儒馨公主点了点头。

    汪泽玉继续说,“我今日才收到的消息,朔州刺史的小侄女并未入皇城信都。那个为你治病的并不是真正的云锦瑟。我不知她允诺了你什么来诱惑欺骗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和俞秧有关,那一定是假的。”

    儒馨公主惊讶的看着汪泽玉问。他说,“俞乐师在离宫不久后,便病逝了。”

    “不可能!”儒馨公主立即反驳道。她神情激动,心中对汪泽玉的话半信半疑。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

    汪泽玉说,俞秧入宫前便身染顽疾,所剩时日不过一年半载而已,离宫后不久,就在一个小村落里病逝了。他过世时,陪伴他的只有一把桐木琴。

    儒馨公主听到这个噩耗,近来没有再犯的喘息之症,突然又犯了。胸口就像挨了几记闷棍,除了气闷,更多的是疼闷。

    随行的宫婢连忙拿上常备的药丸递给儒馨公主服下,可是她并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不多久就在马车里昏了过去。

    汪泽玉本以为穆挽就藏在儒馨公主的车轿里,想趁此机会出宫,可是当他命人掀开车轿的帘子以后,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紧接着有人来报,一刻钟前,有一群宫女随老嬷嬷出宫采办去了。

    汪泽玉深深凝眉,声东击西!

    若不是此前他偶然得知穆挽进了姜国皇宫,他并不会突然入宫。他之所以没有声张,就是为了悄悄将穆挽拿下,日后也可以拿她做一个大筹码。不成想竟然让她跑了?机警如她,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信都的守卫变得森严起来,画着穆挽样子的画像暗中被发放在信都的每一个角落。一整日下来,却没有半点进展。

    六日夜,一个女子的身影在信都五里外的树林里穿梭。大斗篷遮住她的脸,她的行动并不敏捷,看起来却十分着急。突然现身的穆向阳把她吓了一跳,她连连退了几步,手上提的灯笼猛晃了几下。

    “你是?穆向阳还是穆向鸢?”她问到。

    穆向阳愣住了。不是少夫人?“在下穆向阳。姑娘是?”

    那个女子把斗篷摘下,斗篷下是一张被姜国一众男人称做病子西施的美丽脸庞。一串被细心打磨过后的菩提珠子戴在她的手腕上。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穆向阳。

    “这是穆医师要我交给你们的。”

    穆向阳接过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惊讶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姜国的儒馨公主?”

    儒馨点点头,她恳切的说,“穆医师告诉我,你们会带我到俞秧身边去。”

    穆向阳陷入思考。信上所说的地方距此有百里之遥,若是他按照要求,将这位不知到底什么情况的公主送达,那么一来一回,也需要半月有余。若是如此,少夫人那里万一出现纰漏……可若是他不这么做,少夫人便不会再用他。

    儒馨公主一脸期盼的看着穆向阳,直到他说,“明日一早,在下会护送公主前去找公主要找的人。”儒馨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穆挽果真没有骗她。

    彼时躺在华荣殿里的人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屏风的方向,外面有两个正在打盹的小宫婢。既然她这张脸没有被汪泽玉认出来,多少安全了一些。如此,她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出修和的下落。

    易容之术穆挽虽然不是第一次用,但要习得一个人说话的口气和语调还是有些难。单单避开汪泽玉是不够的,棋下险招,和汪泽玉的这一次交锋,她算是赢了。

    穆挽抚摸上自己的脸,这张面皮最多能用一个月。所以她至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找出修和。姜国皇宫里有一座七层塔,七层塔近来守卫森严,或许和修和有关,她需要好好查探。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摸遍皇宫。

    夜深人静时,两个宫婢被扎了一针睡的死沉。一个身影从窗户边跃出,隐没在夜色里。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病重的公主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别人松懈的时候,就是穆挽最好的时机。

    儒馨公主病重,两日未曾踏出宫门一步。

    日日躺在病榻上的她,面容憔悴。从前她只是骄横,如今却完全不与人说话了。华荣殿里冷冷清清,连一个探访的人都没有。

    好似没有人会在意,那一个殿里,都会发生什么不论是汪泽玉,还是姜国新帝。似乎所有人都拥有同样的观点,一个靠父皇的宠爱任性骄作的公主,在唯一的依靠都失去以后,还能横行到几时。

    至于身为公主的儒馨的苦,谁会在意呢。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锦衣玉食就够了,心上的伤用那些东西都可以填补。这就是穆挽愿意帮儒馨公主的理由之一。因为她知道,儒馨是公主,是从来不自由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