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邪神高徒
严霜劲雪，三日不辍。
天地之间，目处皆白，难见异色。
苍山之上，巨岩突兀，通体漆黑，戟指穹空。任飞雪乱舞，凡触石即化。
如此，茫茫白地间，唯有此石鹤立鸡群、最为刺眼。
混沌江湖，危机四伏。在江湖的传说中，最危险的人物当属火云邪神。其独创火云神功，威力之甚一甲子内无出其右者。火云邪神仗此神功盖世，傲视宇内，令武林中人谈之色变。
其为人处事，全照个人好恶决定。因此得罪不少人，在江湖上也是恶名昭著，故而得“邪神”之称。
再说回那黑色巨岩，所以能傲立风雪间，实因其性如火，根连地心，得能透发地热。此石贯通地心之火，实乃天地至阳之物，堪称“地阳石”，故而寒冰飞雪不可积加其上。
火云邪神历经半生心血，终觅得此石。遂隐居此间，假此石修炼——火云神功因而更殝完善。可惜童身已破，先天阳气外泄，纵得此石亦不得突破自身局限。
邪神自知此生再难长进，便将希望寄托于徒弟身上。他虽被世人视为邪神，但一身武学实属正宗上乘。作为火云邪神唯一传人，司空螭不负厚望，未及加冠，火云神功已至七八成火候。
寒冬方过，乍暖还寒。
火云邪神携徒儿司空螭来至“地阳石”之上，司空螭照往常一样，正待打坐运功。火云邪神却招手道：“今天不忙练功，螭儿，到为师面前来。”
司空螭笑着站起身：“师父，有何吩咐？”说话间人已经飘到火云邪神跟前。火云邪神身形已渐佝偻，面如青獬，鼻头泛红。暮年的皱纹也难掩其狰狞，干瘪的眼眶里不时闪射出两点寒星。
司空螭一袭红衣，恍若炭火般耀眼。他人虽不十分高大，却站得笔直昂藏，显得精神干练。
“师父有什么话？”他仍笑着：“要是想喝酒了，徒儿这就下山去打来。”
火云邪神肃容转身，双手负后，一言不发。任山风飒飒，背影戚戚。
司空螭心头暗忖：“师父今天这是……”
沉默半晌，火云邪神头也不回开口道：“螭儿，你道你跟为师几年了？”
“徒儿本是遗孤……幸蒙师父养育之恩，方得长大成人。枉受师恩十七载，徒儿无以为报。”司空螭话中哽咽，眼里尽是追忆和感激。
“嗯，学艺又有几年了？”
“五岁正式拜师，至今已虚度十二年头。”
火云邪神轻哼一声，道：“好个‘虚度’！十二年光阴反复，转眼即逝，老夫一身武学已尽数传授于你……”
司空螭自然听得出师父言外之意。鹰隼终要试翼翔飞，牛犊初出尚需历练，看来与师父分别、独闯江湖的日子将近了。
“司空螭！接招。”火云邪神洪喝一声，突然出手。这一声吼本来不着意，但火云邪神修为之高却非凡夫可想。
声发于喉，气吐丹田。声发气发，这一吼便形同无形的暗器。同时右掌推出，力壮劲广，威力着实可观。
司空螭不料师父突然发难，毫无防备，只是出于千锤百炼形成的潜意识运起火云神功抵挡下这一喝一掌。
然而火云邪神浸淫火云神功数十年，可谓炉火纯青。一套火云掌法不可谓不精熟，第一掌掌势未消，第二掌又复打出。
这第二掌为左手掌，竖掌如刀，挟风雷之劲势、云雾之变化横空劈出。司空螭可以明显感受到师父掌力的压迫。火云神功属于玄阳功夫，一招甫发，便如流星火雨、岩浆迸射，不说被掌劈中，单被掌风气浪所炙，也得外焦里嫩。
司空螭自知功力尚浅此掌接不下，被迫得急退三步。火云邪神哪里肯让你喘息？脚踏飞星，双掌接连拍出，掌力一记重过一记。
须知火云邪神火云掌与寒冰教主寒冰掌齐名，绕是近十年来崛起江湖的鹰爪门大力鹰爪功胖猫儿、五雷掌岳山河、东门街主盘古开天掌余尽飞、黑龍潭黑龙翻江掌李鬼脸也难望其项背。其威力可想而知。
司空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一咬钢牙猛提一口真气。拳收腰间，长身纵起，突地一股热流窜上右臂，右拳锋芒暴起迎向火云邪神。
笔下书来虽慢，事发却极突然。
但听“篷”的一声，司空螭右拳与火云邪神左掌接实，这一交手足使风云变色，日月凋黯。
双方拳掌似黏，对接不下百十招，一时间难分轩轾。
火云邪神哑哑笑道：“好小子！不枉老夫十七年栽培，十二载授业，内功还勉强凑合。”话音甫落，百十记掌影弥天飞舞，已将司空螭包围其中。
司空螭听见裂帛般的嘶哑笑声，却不见师父身形。眼前只余漫天掌影，耳边掌风飒飒，灼热的劲浪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燃烧起来，又好像身处熔炉之中，司空螭感觉血液在燃烧，肌肉在炸裂，瞳仁像烧焦一般黑如炭墨，面膛近乎血色。
司空螭已成百掌之的。这百掌中任意一掌皆有开碑裂石之力、震天动地之功。
百掌齐下，“库”的一声炸响，地阳石之上腾起一束巨大无朋的火剑；火剑直插云天，倏尔升至穹顶聚成一团荫天蔽日的火云。
火云贯长天！乃火云神掌最高境界。
司空螭深深嵌入地阳石里，百脉震断，元神离窍。衣饰已经灰飞烟灭，全身精赤。身下的巨大陷坑好似玻璃上起了裂纹。七窍冒着白烟，他四肢颤抖不止，披头散发，面目全非。
重伤徒弟之后，火云邪神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背着两手径直离去。
从袖里抖出一小段竹节扔到司空螭身旁。脚下不停，冷冷道：“放心，你死不了——里面是回复丹。”
“为什么？”
火云邪神顿了下来，浑身瑟索一下。道：“因为你的生父是寒冰教主。”
“他是谁？”
“他……司空夔。”
“哦……”司空螭静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又怎样？”
火云邪神定在原地，恍若蜡像。只有说话喷出热气，方知他是活人：“螭儿……嗨——
“说来话长。”
“洗耳恭听。”
火云邪神长吐一口气，回过头来：“一甲子前，江湖上出了两个最危险的人物。他们一个玄阳功夫，一个玄阴功夫，仿佛上天注定的对头。二人邀斗长风岭，那一仗，直打得风云变色，天地无光连长风岭都被踏平。最后，练玄阳功夫的输了。”
“练玄阳功夫的是你？”
“是。”
“那，练玄阴功夫的，就是我，是我的……”司空螭哽咽了。
“是。”火云邪神点了点头。
“后来呢？”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接受不了败北的耻辱——”说到这里，火云邪神沉默了。
“然后？”
“然后……我开始了可耻的报复……
“那时司空夔初创寒冰教，时常奔走南北武林，受江湖琐事牵绊，无暇顾及家室。我趁着夜色溜进了司空夫人的房间……”
听到这里，司空螭浑身一哆嗦，握着竹节的左手不觉紧了紧。
“司空夫人独守空房，煞是寂寞，又正是狼虎之年……我们的关系持续了整整一年。但纸是保不住火的——我也没想一直隐瞒下去。寒冰教稳定下来后，司空夔就经常回家了，好几次都差点儿捉奸在床。我和司空夫人的奸情甚笃，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幽会在一起。那晚，终是撞到刀口上了……
“我自忖打不过司空夔，但白睡了他婆娘一年也够本了，便和他拼命。甫一交手我就发觉不对，不到十招，他就落了下风。不用说，我赢了。”
“怎会如此？”司空螭激动得坐了起来，全不顾自己一丝不挂。
“哼，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的好妻子——司空夫人在他的饭食茶水里下了毒。”
“是为了方便和你苟且才下的毒？”
“非也，起初我也这么认为，过后真是细思极恐——所谓最毒妇人心，可我也不曾见过这么毒的妇人——从新婚伊始就开始给丈夫喂毒。虽说是慢性毒药，若不是司空夔修为奇高恐怕连一年也熬不过。”
“她为何如此歹毒？”
“那恐怕牵涉就极深了，我也无心去查。或许她早就盯上司空夔，嫁给他，甚至勾搭上我，都是出于一个目的——害死司空夔！”
“这么说，你是被利用了。”
“也不全是，虽说我对司空夔的仇恨还不至于你死我活，但他终是死在我的手上，将来传到江湖上，也是他胜在先，我胜在后，算是平手。”
“这么说，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不，真正害死司空夔的是司空夫人，也就是说，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的母……”
“够了！她这样歹毒狠心的女人不可能是我娘。”
“不要急着否认，我可是亲眼目睹她生下了你。”
“你……”司空螭已经服下回复丹，站了起来，“那我问你，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你何有此问？我已经说过，你是寒冰教主司空夔的血裔。”
“可照你这么说，你和，和那女人也……”
“难不成你还想认我当老子？说出来别笑话我——嘿，老头子我少年时误入歧途，练了一本歪功，得了无精之症……后来得玄阳正宗法门，方练得一身火云神功。”
“无精？如何还能练成玄阳正宗。”
“哼，无知。纵是太监，尚可习得混元气，我这点儿问题不算问题。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我为何在你手上？”
火云邪神大笑道：“那妇人生产之后，就弃你于不顾，转眼就跑去做了人家的小。”
“你却愿意养我？”
“我看你这娃儿长得秀气，又对司空夔多少有愧……”
司空螭鼻子里轻哼一声，道：“那倒奇怪，你养我十七年，授我武功，如今却废我武功。”
“谁说你武功废了？”
“哦？难道……”司空螭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彩。
“你运功试试。”火云邪神面露笑意。
司空螭闻言，正待盘腿打坐。火云邪神却打断他：“不必打坐，不出所料，如今的你已脱胎换骨，运功行气全不受外界因素干扰。”
司空螭心头暗忖：“若果真如此，我倒要多多谢你了。”
旋即运气周身，真气不但运行无阻，恢复如常，而且五腑清明，奇筋百脉一一贯通。就连平时走不到的地方，现在也能够打通了。
真气所到之处，但觉时而清凉通透，时而热络舒展；运行一周，全神休憩；运行两周，更有益章；运行三周，耳中鸿鸣；运行四周，百骸酥颤；运行五周，气定神闲；运行六周，心如止水……运行十周，化外妙音……运行昼夜，死复如生！
翌日。
“那妇人何在？”司空螭双目澄明如水，瞳间墨光闪射。眉宇紫气氤氲，面膛如火。神态饱满，气血圆润。
火云邪神仔细打量着他，不觉看得呆了，暗道：“昨日我以火云贯长天诱发“地阳石”之至阳火气淬炼这娃儿，不曾想仅仅一夜之间，他便似变了个人！”
“你问她做甚？”火云邪神故意问道。
“你只管告诉我她在何处？”
“我只知道她做了五雷掌岳山河的妾。”
“噗通”——司空螭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螭儿，起来，起来……”火云邪神扶起司空螭。二人虽然闹了别扭，可十七年养育之恩足可胜过一切。临了分别，二人俱是热泪盈眶。
“师父，徒儿走了！”
“嗯……”火云邪神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眼巴巴的，望着一点红影掠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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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天地之间，目处皆白，难见异色。
苍山之上，巨岩突兀，通体漆黑，戟指穹空。任飞雪乱舞，凡触石即化。
如此，茫茫白地间，唯有此石鹤立鸡群、最为刺眼。
混沌江湖，危机四伏。在江湖的传说中，最危险的人物当属火云邪神。其独创火云神功，威力之甚一甲子内无出其右者。火云邪神仗此神功盖世，傲视宇内，令武林中人谈之色变。
其为人处事，全照个人好恶决定。因此得罪不少人，在江湖上也是恶名昭著，故而得“邪神”之称。
再说回那黑色巨岩，所以能傲立风雪间，实因其性如火，根连地心，得能透发地热。此石贯通地心之火，实乃天地至阳之物，堪称“地阳石”，故而寒冰飞雪不可积加其上。
火云邪神历经半生心血，终觅得此石。遂隐居此间，假此石修炼——火云神功因而更殝完善。可惜童身已破，先天阳气外泄，纵得此石亦不得突破自身局限。
邪神自知此生再难长进，便将希望寄托于徒弟身上。他虽被世人视为邪神，但一身武学实属正宗上乘。作为火云邪神唯一传人，司空螭不负厚望，未及加冠，火云神功已至七八成火候。
寒冬方过，乍暖还寒。
火云邪神携徒儿司空螭来至“地阳石”之上，司空螭照往常一样，正待打坐运功。火云邪神却招手道：“今天不忙练功，螭儿，到为师面前来。”
司空螭笑着站起身：“师父，有何吩咐？”说话间人已经飘到火云邪神跟前。火云邪神身形已渐佝偻，面如青獬，鼻头泛红。暮年的皱纹也难掩其狰狞，干瘪的眼眶里不时闪射出两点寒星。
司空螭一袭红衣，恍若炭火般耀眼。他人虽不十分高大，却站得笔直昂藏，显得精神干练。
“师父有什么话？”他仍笑着：“要是想喝酒了，徒儿这就下山去打来。”
火云邪神肃容转身，双手负后，一言不发。任山风飒飒，背影戚戚。
司空螭心头暗忖：“师父今天这是……”
沉默半晌，火云邪神头也不回开口道：“螭儿，你道你跟为师几年了？”
“徒儿本是遗孤……幸蒙师父养育之恩，方得长大成人。枉受师恩十七载，徒儿无以为报。”司空螭话中哽咽，眼里尽是追忆和感激。
“嗯，学艺又有几年了？”
“五岁正式拜师，至今已虚度十二年头。”
火云邪神轻哼一声，道：“好个‘虚度’！十二年光阴反复，转眼即逝，老夫一身武学已尽数传授于你……”
司空螭自然听得出师父言外之意。鹰隼终要试翼翔飞，牛犊初出尚需历练，看来与师父分别、独闯江湖的日子将近了。
“司空螭！接招。”火云邪神洪喝一声，突然出手。这一声吼本来不着意，但火云邪神修为之高却非凡夫可想。
声发于喉，气吐丹田。声发气发，这一吼便形同无形的暗器。同时右掌推出，力壮劲广，威力着实可观。
司空螭不料师父突然发难，毫无防备，只是出于千锤百炼形成的潜意识运起火云神功抵挡下这一喝一掌。
然而火云邪神浸淫火云神功数十年，可谓炉火纯青。一套火云掌法不可谓不精熟，第一掌掌势未消，第二掌又复打出。
这第二掌为左手掌，竖掌如刀，挟风雷之劲势、云雾之变化横空劈出。司空螭可以明显感受到师父掌力的压迫。火云神功属于玄阳功夫，一招甫发，便如流星火雨、岩浆迸射，不说被掌劈中，单被掌风气浪所炙，也得外焦里嫩。
司空螭自知功力尚浅此掌接不下，被迫得急退三步。火云邪神哪里肯让你喘息？脚踏飞星，双掌接连拍出，掌力一记重过一记。
须知火云邪神火云掌与寒冰教主寒冰掌齐名，绕是近十年来崛起江湖的鹰爪门大力鹰爪功胖猫儿、五雷掌岳山河、东门街主盘古开天掌余尽飞、黑龍潭黑龙翻江掌李鬼脸也难望其项背。其威力可想而知。
司空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一咬钢牙猛提一口真气。拳收腰间，长身纵起，突地一股热流窜上右臂，右拳锋芒暴起迎向火云邪神。
笔下书来虽慢，事发却极突然。
但听“篷”的一声，司空螭右拳与火云邪神左掌接实，这一交手足使风云变色，日月凋黯。
双方拳掌似黏，对接不下百十招，一时间难分轩轾。
火云邪神哑哑笑道：“好小子！不枉老夫十七年栽培，十二载授业，内功还勉强凑合。”话音甫落，百十记掌影弥天飞舞，已将司空螭包围其中。
司空螭听见裂帛般的嘶哑笑声，却不见师父身形。眼前只余漫天掌影，耳边掌风飒飒，灼热的劲浪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燃烧起来，又好像身处熔炉之中，司空螭感觉血液在燃烧，肌肉在炸裂，瞳仁像烧焦一般黑如炭墨，面膛近乎血色。
司空螭已成百掌之的。这百掌中任意一掌皆有开碑裂石之力、震天动地之功。
百掌齐下，“库”的一声炸响，地阳石之上腾起一束巨大无朋的火剑；火剑直插云天，倏尔升至穹顶聚成一团荫天蔽日的火云。
火云贯长天！乃火云神掌最高境界。
司空螭深深嵌入地阳石里，百脉震断，元神离窍。衣饰已经灰飞烟灭，全身精赤。身下的巨大陷坑好似玻璃上起了裂纹。七窍冒着白烟，他四肢颤抖不止，披头散发，面目全非。
重伤徒弟之后，火云邪神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背着两手径直离去。
从袖里抖出一小段竹节扔到司空螭身旁。脚下不停，冷冷道：“放心，你死不了——里面是回复丹。”
“为什么？”
火云邪神顿了下来，浑身瑟索一下。道：“因为你的生父是寒冰教主。”
“他是谁？”
“他……司空夔。”
“哦……”司空螭静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又怎样？”
火云邪神定在原地，恍若蜡像。只有说话喷出热气，方知他是活人：“螭儿……嗨——
“说来话长。”
“洗耳恭听。”
火云邪神长吐一口气，回过头来：“一甲子前，江湖上出了两个最危险的人物。他们一个玄阳功夫，一个玄阴功夫，仿佛上天注定的对头。二人邀斗长风岭，那一仗，直打得风云变色，天地无光连长风岭都被踏平。最后，练玄阳功夫的输了。”
“练玄阳功夫的是你？”
“是。”
“那，练玄阴功夫的，就是我，是我的……”司空螭哽咽了。
“是。”火云邪神点了点头。
“后来呢？”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接受不了败北的耻辱——”说到这里，火云邪神沉默了。
“然后？”
“然后……我开始了可耻的报复……
“那时司空夔初创寒冰教，时常奔走南北武林，受江湖琐事牵绊，无暇顾及家室。我趁着夜色溜进了司空夫人的房间……”
听到这里，司空螭浑身一哆嗦，握着竹节的左手不觉紧了紧。
“司空夫人独守空房，煞是寂寞，又正是狼虎之年……我们的关系持续了整整一年。但纸是保不住火的——我也没想一直隐瞒下去。寒冰教稳定下来后，司空夔就经常回家了，好几次都差点儿捉奸在床。我和司空夫人的奸情甚笃，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幽会在一起。那晚，终是撞到刀口上了……
“我自忖打不过司空夔，但白睡了他婆娘一年也够本了，便和他拼命。甫一交手我就发觉不对，不到十招，他就落了下风。不用说，我赢了。”
“怎会如此？”司空螭激动得坐了起来，全不顾自己一丝不挂。
“哼，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的好妻子——司空夫人在他的饭食茶水里下了毒。”
“是为了方便和你苟且才下的毒？”
“非也，起初我也这么认为，过后真是细思极恐——所谓最毒妇人心，可我也不曾见过这么毒的妇人——从新婚伊始就开始给丈夫喂毒。虽说是慢性毒药，若不是司空夔修为奇高恐怕连一年也熬不过。”
“她为何如此歹毒？”
“那恐怕牵涉就极深了，我也无心去查。或许她早就盯上司空夔，嫁给他，甚至勾搭上我，都是出于一个目的——害死司空夔！”
“这么说，你是被利用了。”
“也不全是，虽说我对司空夔的仇恨还不至于你死我活，但他终是死在我的手上，将来传到江湖上，也是他胜在先，我胜在后，算是平手。”
“这么说，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不，真正害死司空夔的是司空夫人，也就是说，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的母……”
“够了！她这样歹毒狠心的女人不可能是我娘。”
“不要急着否认，我可是亲眼目睹她生下了你。”
“你……”司空螭已经服下回复丹，站了起来，“那我问你，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你何有此问？我已经说过，你是寒冰教主司空夔的血裔。”
“可照你这么说，你和，和那女人也……”
“难不成你还想认我当老子？说出来别笑话我——嘿，老头子我少年时误入歧途，练了一本歪功，得了无精之症……后来得玄阳正宗法门，方练得一身火云神功。”
“无精？如何还能练成玄阳正宗。”
“哼，无知。纵是太监，尚可习得混元气，我这点儿问题不算问题。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我为何在你手上？”
火云邪神大笑道：“那妇人生产之后，就弃你于不顾，转眼就跑去做了人家的小。”
“你却愿意养我？”
“我看你这娃儿长得秀气，又对司空夔多少有愧……”
司空螭鼻子里轻哼一声，道：“那倒奇怪，你养我十七年，授我武功，如今却废我武功。”
“谁说你武功废了？”
“哦？难道……”司空螭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彩。
“你运功试试。”火云邪神面露笑意。
司空螭闻言，正待盘腿打坐。火云邪神却打断他：“不必打坐，不出所料，如今的你已脱胎换骨，运功行气全不受外界因素干扰。”
司空螭心头暗忖：“若果真如此，我倒要多多谢你了。”
旋即运气周身，真气不但运行无阻，恢复如常，而且五腑清明，奇筋百脉一一贯通。就连平时走不到的地方，现在也能够打通了。
真气所到之处，但觉时而清凉通透，时而热络舒展；运行一周，全神休憩；运行两周，更有益章；运行三周，耳中鸿鸣；运行四周，百骸酥颤；运行五周，气定神闲；运行六周，心如止水……运行十周，化外妙音……运行昼夜，死复如生！
翌日。
“那妇人何在？”司空螭双目澄明如水，瞳间墨光闪射。眉宇紫气氤氲，面膛如火。神态饱满，气血圆润。
火云邪神仔细打量着他，不觉看得呆了，暗道：“昨日我以火云贯长天诱发“地阳石”之至阳火气淬炼这娃儿，不曾想仅仅一夜之间，他便似变了个人！”
“你问她做甚？”火云邪神故意问道。
“你只管告诉我她在何处？”
“我只知道她做了五雷掌岳山河的妾。”
“噗通”——司空螭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螭儿，起来，起来……”火云邪神扶起司空螭。二人虽然闹了别扭，可十七年养育之恩足可胜过一切。临了分别，二人俱是热泪盈眶。
“师父，徒儿走了！”
“嗯……”火云邪神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眼巴巴的，望着一点红影掠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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