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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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七章 青塘里之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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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朱志祥回来,听说青柳的病后,叹道:“这丫头的命还真是苦,男人一走就病成这样。”

“这还不是那个鲁荣明给害的?要是他如期回来,她能得这病么?”朱婉珍愤愤地说。

“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上她吃过东西了吗?”朱志祥关切地问。

“还没吃呢,炉子上正在熬粥,等好了给她端上去。”朱婉珍答道,又说,“你和小坚先吃饭吧,我去看着炉子上的粥,怕焦了锅底下结块。”

天色慢慢黑下来,外面的路灯渐次放亮,朱婉珍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熬好的粳米粥,到了青柳房里,开灯一看,青柳还在昏睡,脸色仍然通红。

她把碗放在桌上,俯下身子把她扶起来搂在怀里,觉得她身上依然烫得象火烧一般,心里不由揪成了一团。正想取碗过来喂粥,昏黄的灯光下,她猛然发现青柳耳后和颈部有散在的红色疹子,她心里一惊,急忙解开她的衣领,发现她胸部也有。

这一下,一向镇静的她也不禁慌了神,她顾不得再给青柳喂粥,急忙下楼让朱志祥快去叫辆黄包车来,送青柳去山东路上英国人开的仁济医馆。

在等黄包车的功夫,朱婉珍上楼给青柳穿上了外套,又用一条棉毯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由叫了黄包车转来的朱志祥背下了楼。

“对了,进医院要铜钿的,你手头有没有?”将青柳放到黄包车上后,朱志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身问朱婉珍。

“咦?不是说洋医院看病不要钱的吗?”朱婉珍一时被问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早在老家时她就听说上海外国人开的医院穷人看病不要钱的,难道现在要了?

“太太最近没去过洋医院吧?”朱志祥还没回答,一边的黄包车夫插上了嘴。

“是啊,怎么洋医院以前不要钱现在要钱了?”朱婉珍楞楞地问。

“是。原先我们去洋医院看病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不要钱的。但现在人家洋人改规矩了,是分时段收铜钿的。白天不收钱,但晚上是收的;门诊不收钱,住院也是收的。”黄包车夫似乎最近去过仁济医馆,所以对那里的规定很清楚。

“哦,我包里只有一百文钱不到。小坚爸你身上有没有?”听了车夫的话,朱婉珍急忙问男人。她也知道去医院这一百文钱那里够?

“洋……洋钿,我有……有……”黄包车上的青柳这时突然清醒过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虚弱地说。

“妹妹有钱吗?放在哪里?”朱婉珍一听,立刻喜出望外,因为她看到男人刚才从长衫小襟里只摸出了一把铜钿。毛估估只有一百多文,两人加起来一共才二百文左右,还要付车费,这怎么够?

“在……在我小袋……里”青柳说着,就要挣起身子摸钱。鲁荣明临走留下的那一块银洋她一直贴身藏着。一人独处时就拿出来摩挲把玩一下,借以排遣思念之苦。

“妹妹别动!那我们快走吧!”朱婉珍急忙拦住青柳,喊了车夫一声,又对朱志祥说,“你让小坚早点睡下。记得惊醒着点,别让他睡着了把被子踢掉着了凉。”

“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我也去,人多也好有个帮手。”朱志祥担忧地问。

“不行,要是你也走了小坚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行?没事,我行的。大哥快走吧!”说着,黄包车已冲出了弄堂。

仁济医馆在山东中路,车夫在朱婉珍的不断催促下,健步如飞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一个时辰后终算到了医馆门口。

会了车钱后,朱婉珍拒绝了车夫的帮忙,背起青柳便往里走,推开玻璃门,一个个子高挑身着白色裙装头戴修女帽高鼻梁蓝眼睛的年轻女人迎上来,用生硬的华语问:“太太,看病?”

“是,小姐,她发烧不退……”青柳虽然不是很高大,但体重也有八十多斤,放在文弱的朱婉珍背上也够她受的,只这几步路,就让她气喘吁吁了。

那位护士一看她背上的青柳烧得满脸通红,不敢怠慢,立刻摇铃叫来了值班医生。一边让朱婉珍把青柳放到急诊室一张移动**。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出来,他和护士用洋文嘀咕了几句后看了躺在那里的青柳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朱婉珍,护士将一根玻璃棒插到了青柳的腋下。洋医生简单问了下青柳生病的经过后,掏出一个下粗上细的圆锥形木筒隔着衣服放在她胸上听了一会,然后让护士推到一间黑屋照了像(拍x片),最后对朱婉珍说,病人的病很严重,一定得住院治疗。

朱婉珍急慌慌地攥着青柳给她的一块银洋,办好一切手续将她送入病房已经是深夜了,青柳的手臂上很快被插上了一条细细的管子,不知名的药水通过管子,一滴一滴地进入了她体内。

直到此时,朱婉珍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觉得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走了一般,疲惫得一动也不想动。

与此同时,远在雁城的鲁荣明在梦中看到了身着盛装被大火围困的青柳,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睁眼直到黎明。

不等天亮,他便抱着小毛头敲开了华娟的门,将小婴儿托付给妹子,说自己得赶早去凤凰山下的青塘里找钱氏,让她天亮后和父母说一声。他没有说的是,他预感到青柳在上海出了事,因此,他得早点把钱氏找到,不然再拖延下去,怕是会……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阿哥,路上小心点。找到阿嫂别和她吵,让她快点回家,就说小毛头哭到现在,喉咙都哑了,也瘦了好多。”华娟关照着,尽管她和钱氏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自钱氏失踪后。这小妮子似乎懂事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摔脸子耍性子。跑前忙后的帮了不少忙,这让鲁荣明非常感动和不安,觉得自己这个大哥真没用,老给弟妹们添麻烦。

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放眼望去一片青色。乡间大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一串空旷的脚步声伴随着他。轻纱一般的晨雾悠悠掩过来,将眼前的一切笼罩其中,使得前行的视野更加逼仄。远处。传来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的公鸡啼鸣声。

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一边猜测着青柳在上海会出什么事?房子失火?不可能,那房子并不全是木结构的。一只小小的煤炉怎会引起火烧?就是火着了起来,旁边不是还住着朱太太一家么?那么,难道是被盗了?可是也不对呀,梦里明明看到她是被火焰包围了啊?再说了,他们住在二楼。那贼怎么爬得上去?……

脑海里不断浮上来的假设,又一个接一个被他推翻,直到想痛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让他觉得既合理又能够接受的可能来,最后只好丢到一边不想。

接着猜想钱氏倒底会不会真的在青塘里,如果不在。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是扔下这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回上海还是等这里的一切有了结果后再走?如果一直找不到钱氏呢?难道他就一直耗在雁城不走吗?

此时他非常后悔当初答应父亲娶了钱氏了,要是三年前他顶住父母的压力。毅然跟着三伯伯去了上海那有多好?现在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吗?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一直想息事宁人的他到头来还是被搅进了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中。

对于和青柳的事,他并不感到后悔,抛开前世今生情缘之说,青柳是他活到二十四岁真正动情的一个,那种感觉比当年和张丹桂的初恋还要甜蜜百倍。何况,青柳至今仍不知道他是有妻室的人。要说有错,也全在他一人身上。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当年就是为了不忤逆父母,为了一个“孝”字才顺从父母的意愿勉强成了亲,然而到头来,年老的双亲还是受他之累,他,还是背上了一个不孝的罪名!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起来,难道是他命该如此吗?是不是命中注定他要遭遇这一切?如果是,那他无话可说,如果不是,那他还得挣上一挣!为自己更为青柳。

天色越走越亮,脚下的路似乎也越走越好走,大道上渐渐有行人交错而过,看打扮,都是附近的农人,有男有女,大都上了年纪,他猜测那些老头大概是去喝早茶的,而那几个老太大都背着一个草筐,应该是去地里割菜或是割草的。

在晨曦的驱赶下,雾气不情不愿地慢慢散去,眼前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田野里一片片青黄色的是快要成熟的稻子,青翠欲滴的是一畦畦青菜,红了的桔子挂满枝头,将枝干压得都弯了下去……赏心悦目的南方秋景就象一副色彩斑斓的宏大画卷在他眼前依次展开,一条小河在大道旁蜿蜒逶迤伴行,薄雾依依不舍地飘浮在河面上流连不去。路边野草的草叶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晨曦的映照下流转出一片璀璨霞光。

好几年没进入乡野的早晨了,现在看到沿途这些美丽的自然风光,一时之间倒让他暂时忘却了自身的烦恼,一心欣赏起美景来。

一个多时辰后,他站在了凤凰山下一个三岔路口,心下犯了难,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去才是青塘里。等了一会儿,见过来一个腰弓成九十度,头几乎要碰到膝盖的老婆婆,手里还提着一把铁鎝(当地一种翻地工具),看样子似乎要去地里干活。

“婆婆,去青塘里走哪条路?”鲁荣明迎着老婆婆问,他怕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婆耳朵不灵,便提高了嗓门。

“哦,青塘里啊?喏,就是我身后那条路,前面那个村子就是。”没想到老婆婆的耳朵似乎很好使,说起话来平声静气的,不似一般耳聋者那般放大声音。她尽力昂起头来看着鲁荣明,指了指她身后,弓起的背上好象藏了个大包裹。

“那婆婆知道村里一个叫袁杜里的房子在哪里吗?”他觉得这老婆婆很是热心,干脆多问一句,省得进了村子再问。

“哦,袁杜里家啊?就在村子后头,那幢小茅屋的后面,”她转身遥指着西方,努力说清楚地理位置,“看到了吗?顺大路过去,路边有幢瓦房,瓦房后面就是小茅屋,过了茅屋就能看到袁杜里家那幢刷了白粉的屋子了。”

“多谢婆婆了!”鲁荣明道过谢后立即拔脚就走,没注意身后老婆婆的自言自语:“袁家的女人还真是厉害,名气越来越大了啊,连县城里都有人来找她了,昨天是个女人,今天换了个男人……”

袁家的屋子在这村里算是气派的,从院墙上望进去,朝南一幢五开间大瓦屋,打横各两间耳房。此时大约刚到辰时,院子里有人走动,但院门却关闭着,看不清里面动静。

“谁呀?”听到敲门声,一个略显苍老的妇人声音问道,随之吱呀一声开了院门。

“你是……”看到门外的鲁荣明,老妇人怔住了,用昏花的老眼盯住他狐疑地问。老妇人个子矮小黑瘦,脸上皱纹纵横交叉,如同一枚大核桃,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小小的髻,上面插了一支银簪子,鬓边的散发抿得光光的。上身着一件家染靛青色土布大襟衫,齐腰系一条当地老年人(不管男女)常用的大布褴,长及脚面,一双黑色圆口布鞋,整个人看上去精明利落。手里持一把扫帚,想是正在扫院子。

“是继娘吧?我是鲁荣明啊!”鲁荣明忙作自我介绍。钱氏有个干妈他早就知道,但却从来没见过,他和钱氏成亲时这于秀兰据说正在生病,只派了她儿子来喝了喜宴。后来,钱氏母亲过世,两家就此没有走动过,甚至连钱氏生小孩摆满月酒,这继娘家里的人都没有现身。所以昨晚听钱老大说起后,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这么多年没有来往的干亲,难道她真的会在这里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