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厄运(2)
此时的阿三早已烧得人事不省,他全身赤红,没有一丝汗水,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热……热……”
阿柳妈看到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三儿子回来变得这样神志不清,唬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颤抖着手为阿三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又让阿大去邻居阿春家讨了一桶井水,用汗巾浸了井水盖在他的额头上(前世缘今生定9章节)。
做完这一切后,看到阿三还是没醒,就去掐他的人中,还是没用,接着就想喂水给他喝,但阿三根本就不吞,喂进去的水沿着嘴角全都流出来了,阿柳妈心里一阵恐慌,她抬头看了看阿根说:“阿根,这样怕不行,看来得去请郎中哩。”
阿根焦灼地在屋里不停地打着圈,坐下又站起,心里象有猫爪在挠心一般的难受。听了女人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外面,此时天快黑下来了。这一带最好的郎中就是姚先生了,如果去斜桥请他,这一来一回费时非一个时辰不可。
低头看看阿三,一直闭着眼神情烦躁谵语不断,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根霍地站起来,向呆立一旁的阿大沉声说:“把春凳拿过来,我们抬他去斜桥姚先生那里。”
阿大答应一声,立刻去堂屋里取了春凳,又拿了一根杠子和一根麻绳进来,几人一起将阿三抬到春凳上,麻绳从凳底穿过,在上头结成绳圈,杠子从中穿过,阿根和阿大杠子上肩,一挺身,将阿三抬了起来就出了屋子,阿柳妈从后面匆匆追出来,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塞给阿根:“和姚先生说一声,给阿三用点好药吧,要不留下毛病就害他一辈子了。”
“嗯,晓得哩(前世缘今生定9章节)。”阿根抓着东西捏了捏,知道女人是把那副银手镯给他了,知道女人心细,怕自己揣的那四五十文钱会不够,是将银镯给他作预备用的,就把镯子塞进了裤腰里。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将女人赔嫁来的唯一首饰用掉的。
“姆妈,三阿哥病得很厉害么?我刚才叫他他不理我呢。”望着远去的阿爸和大阿哥,青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姆妈的手,仰头问着。
“嗯……唉,希望老天保佑阿三没事就好……”阿柳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声,牵着青柳的小手回到了屋里。
此时,雨已停了,但泥路上湿滑异常,空着一双手行走尚且不易何况还抬着一个人?阿根父子俩步步生滑地前往斜桥,路上停下来休息了一次,阿根想给阿三喂点水,但阿三仍然不知道吞咽,一点水也没喝进去,这让他们心急如焚,就不敢再在路上耽搁了。
没想到快要进斜桥镇时,春凳上的阿三突然抽搐起来,剧烈的动弹让两人更加不好走路了,两人忙停下来,阿根按住了阿三,一边对阿大急叫:“快把绳子解了,我来背他,这样可以快点!”
阿大一听手忙脚乱地抽出杠子解开绳子,阿根一把将全身**的阿三背起,又急叫阿大用绳子把两人绑住,这样不致于因为阿三的无意识**而掉下来。
他们急急赶到姚先生家时快要戌时,天早就黑了下来,姚记医馆的门早已闭上。阿大上前重重拍门,姚先生的一个徒弟出来打开门,让他们进去,阿大将阿三放到医馆的一张小木**,此时阿三已停止**,但脸色却变成了灰色。
姚先生听到前房有动静,知道来了病人,不等徒弟去喊就出来了,看到阿根父子,知道是杨柳村来的,来不及和两人打招呼,过来就给阿三把脉,一手把脉另一手摸了摸阿三的身上,不由吃惊地“咦”了一声,又翻看了阿三的眼皮,神色越来越严峻和凝重,阿根和阿大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盯着姚先生。
“你叫阿根吧?”姚先生放下阿三的手,对阿根劈头就问,一句寒喧都没有(前世缘今生定第九章厄运(2)内容)。
“呃,是,我是阿根。”阿根忐忑地回答,满怀希望地看着姚先生。
“嗯,病人是湿热入肺太深,以致于聚集于体内,攻击心窍迷糊了神志,所以才会有高热神昏谵语发狂惊痫抽搐等症,现在我先用银针让入肺的湿热散开,但要想将已攻入他心窍的邪毒迫出来,就一定得用羚羊角片……”
“什么,羚羊角片?”阿根惊叫一声,他知道这羚羊角片是一味贵重药材,去年夏天,张财主的小儿子高热惊厥,据说就是用了好多这种羚羊角片才总算退了热的。
听**婶说这羚羊角片一钱要一两银子呢。当时阿根只是听故事般地听了,听完哈哈一笑又惊叹一番就完事了,没想到今天阿三竟也要用这味药。
“对,是羚羊角片,病人送来太迟了,用了之后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呢,你现在赶紧先到‘童仁堂’去撮两钱来……”
“什么,要两钱?”阿根再次惊叫失声,尽管他早有心量准备,但听到要两钱他还是吃惊不小。
“是啊,要两钱。”姚先生诧异地看了看他,“这药是贵重药,所以我这里是不备的,要用的话就得去童仁堂撮。如果用了以后效果不是很好,可能还会再要两钱。”姚先生说完,不再说话,顾自去准备银针了。
阿根怔怔地站了一会,手伸进裤腰,将那只银镯攥得紧紧的,几乎要将之捏断。“阿爸……”阿大看着阿爸神色不对,担忧地叫了一声。
“阿大,你在这里帮姚先生一下,我去去就来。”阿根关照阿大后转身就出了医馆。
此时已夜深,狭窄的街道两旁坐满了乘凉的居民,有的还在吃晚饭,边吃边聊着大天;不时地传出用蒲扇拍蚊子的声音(前世缘今生定第九章厄运(2)内容)。天太热了,屋里根本呆不住,所以,有此人家就干脆把春凳也搬了出来,躺在上面,享受自然赏赐的那一点点微风。
阿根站在门前的灯光里辨了辨方向,然后折身穿过嘈杂拥挤的街道向西行去,他知道童仁堂就在西首不远处。这童仁堂是斜桥镇上的富绅童仁义开的。
小小的斜桥镇上有一东一西两爿药店,东面药店叫通用堂,西面的就叫童仁堂。就其规模来说,这童仁堂要比通用堂大一些,药材饮片也比通用堂多一些,所以姚先生才让阿根直接去童仁堂,万一通用堂没有的话就会跑冤枉路延误病人的救治。
阿根沿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快跑到底了才看到一家街边楼墙上高挑着一只红灯笼,灯笼四周写有童仁堂字样,夜色中看过去极为醒目,想是专供夜间急症病人撮药用的。
阿根急急上前拍门,不久听到里面有人喊道:“来啦来啦,别拍门了!”话音刚落,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颗乱哄哄的脑袋来四下张望:“谁呀,买药的?”
“嗯,是我,买药的,用来救命!”阿根过去,那人让开路,等阿根进去后把门掩上,跟在阿根后面问:“买什么药?”
“羚羊角片。”阿根说,手又不由紧紧攥住了银镯子。
“哦,这羚羊角片可是贵重药,你可有银元?”那人进了药店的柜台后面,将手里的一盏油灯放到柜台上,微低头盯着阿根。
阿根这时才看清药店里的人,这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着一身夏布短褂短裤,颔下两撇八字胡,一双精明的细眼睛,鼻梁上架了一副圆形镜框的玻璃眼镜。
“呃,这个可以吗?”看到这人怀疑的神色,阿根心里很是不舒服,知道他是看到自己腿上尚留有没洗净的泥所以才会这样发问,于是就掏出了怀里的银镯子往柜台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