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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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厄运(1)

午后的日头毒辣辣在照着地面,田里干涸得开裂成纵横交叉的裂口,秧苗已经长得齐膝高,但是因为缺少了水的浇灌,都蔫蔫的似要趴倒下来(前世缘今生定第八章厄运(1)内容)。

阳光把空气烧烤成了透明的烟雾,不断地往上袅袅升腾着;在宽叶草下乘凉的一只癞哈蟆终于耐不住高温,四只脚一齐扒动挖了一个坑钻进了泥里,虽然同样是干燥,但泥土里面总是要阴凉一些。

从立秋前十天到立秋后一个月,一直没有下雨,每天太阳一出来就肆无忌惮地**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平日里人人都喜爱的阳光,现在却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烈日下的杨柳村几乎是静止的,街道和房屋在炙烤下反射出一种融化般的白色,熠熠放着光。几乎没有人出来,堂屋的门都虚掩着,人们躲在屋子深处,等待着酷日的自动退场。农人们都知道这样的天气里是不能出去干活的,不然会晕死在田里。

直到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左右),毒辣的日头才似乎稍稍收敛了些。

“阿大阿三,你们快和阿爸一起去张财主家把水车抬来。”阿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觉得不那么炙人了,就关照两个儿子。

早几天,他就向张财主讲定借用龙骨水车。借用张财主的水车一个时辰,是要他用一个人工去抵的,这就意味着,他借用龙骨水车一个时辰,需要他或阿大给张财主家白干一天活(前世缘今生定8章节)。虽然这不太公平,但阿根却没有办法不这样做,因为他家置不起水车,一遇天旱就只能向张财主家借。

村里也有家境好的人家家里有水车,但那都是自家要用的,一般不愿出借,原因很简单,你家田里缺水难道他家田里就不缺吗?而这张财主家里有三架水车,其中两架自个用,还有一架就专供出借,其条件就是换工,借一个时辰用一个人工来换,如果觉得吃亏,那你大可以不借,反正他家的水车放在那里也不会烂掉不是?

今年秋旱这么久,如果再不往田里打水,秋后将会颗粒无收,这个道理就是三岁的小孩也知道,所以,尽管张财主的借水车的条件苛刻,阿根还是决定借用两个时辰,而且这还得看车水后田里能吃进多少水,如果两个时辰的车水量不能满足稻秧需求的话,那就还得再排队等候借用第二次。

“噢,晓得哩。”看了看正在屋后阴凉地里冲凉的阿三,阿大慢条斯理地回答,然后进了灶间,在三只中间凿空的粗竹筒里灌满了凉开水,并用干荷叶封住口,竹筒上端刻一圈凹槽,一根和凹槽差不多粗细的麻绳扣在里边打了个结,远端结成个绳套可以容手指伸进去方便提拿。这是阿大的发明,这样,他们在田里干活时姆妈或是青柳就不用跑到田头送水了。

“阿哥,我冲完凉了,我们走吧。”阿三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黑黝黝的上身,十五岁的他长得比阿大还高半个头,完全是一个小伙子了。

“阿爸阿哥,凉帽。”青柳两手捧着三顶用竹箬做的凉帽,仰首向阿爸说。

“嗯,阿柳象个大人了,知道阿爸阿哥做活需要什么了。”阿根怜爱地在女儿头上抚摸了一下。自从那天何三官拦住他说了欲买青柳做童养媳的事被他断然拒绝后,每当他看到女儿,心里不由都有些酸楚,如果不是家里穷,就不会有人动他女儿的这种主意,因此说穿了,这全都是给一个“穷”字闹的。

“阿大,大热的天出去干活,要记得多照顾点弟弟,别让他累坏了(前世缘今生定8章节)。”阿柳妈从灶间里出来,把手里的一只竹篾小饭篮递过去,一边关照着。

“知道了。”阿大憨憨地应了,接过饭篮,让阿三拎了三只装茶水的竹筒,和阿爸三人一起出了门。

三人先去了上一家借用水车的人家的田里,先把龙骨水车折卸下来,然后分批运到自家租田的地头,阿根家的这租田也是张财主家的,离一条小河浜很近,三人在仍然炙人的日头下把水车装好,阿根爬上去,趴在上面的一根横木上,使劲踩动水车拐木,水车的大轮轴发出沉闷的“咔咔”声,慢慢地转动起来,河水被槽内的板叶带动,灌进了田里,立刻被干涸的土地给吸进去了。

阿根跳下来,说:“行了,阿大,你和阿三两个人先踩着,我先去把田埂的缺口堵了。”

“嗯,好。”阿大瓮声瓮气地说完,就踩着水车边缘伸出来的木板爬了上去,然后抓住阿三的手,把他拉了上去,两人在拐木上站定,一起用力踩下去,水缓缓地流进了阿根家干裂的田里。

看得出来,踩水车很是费力,阿大阿三两人踩了不多一会儿,全身的汗水就象流水一样地往下流淌,土布大裤衩全都湿得象从水里捞起来似地。

渐渐地,田里的水丰盈了起来,一棵棵稻秧也慢慢地直起身来,快乐地摇曳着。

阿根查看完田埂后,也爬了上来,同时还把水竹筒带了上来,三人就在水车上一边喝水,一边踩着,如果不是他们全身精湿,光看他们喝水踏水车的悠闲模样,旁观的人也许真的会以为踩水车是一件多么惬意浪漫的事情。

俗话说: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真是一点也不假,就在阿根父子三人使足吃奶力气踏水车时,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紧跟着的是一阵接一阵的怪风,燠热的空气很快被吹走了,天气兀然变得凉快起来。

“不好,要下秋阵雨了(前世缘今生定8章节)!”阿根惊叫一声,他知道,在燠热异常的天气里,如果冷不防淋到这种“秋阵雨“的话,会被淋坏得病。

“快,快下去!”阿根急忙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喊声刚落,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那那雨点就象小石子似的,打在**的身上生疼生疼。紧急着,大雨就下来了,而且越下越大,霎那间,狂风卷着暴雨席遮蔽了一切,阿根他们连脚下的拐木也看不真切了,要想下来只能慢慢地摸索着往下爬,等到三人全都爬下来,跌跌撞撞地摸到不远处的竹林里,暴雨早已把三人浇了个透。

三人先是在暴日下晒,现在又突遭暴雨浇淋,此时身上没有寸缕是干的,骤降的温度使得三人冷得簌簌发抖。

“阿爸,冷……”阿三颤声说道,他尽管长得人高马大,但总归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身子没有阿爸和阿哥他们皮实,经受不了刚才一热一冷的折腾,此时觉得非常不适。

阿根回头一看,见阿三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两手抱在胸前,全身都在发着抖,两眼无神地望着他。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他不及细想,就急忙用手环住阿三,阿三的身上早已干了,但是,他的身子却象火烧似地滚烫。

阿根望了望就象往下倾倒下来的暴雨,知道现在除了等待,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好似要补偿前些时日的久不下雨,这场暴雨一直下了半个多时辰,等雨稍小一些,阿根就背着阿三冲出了竹林,阿大在后面护着。路上很是泥泞,到处都是水坑水洼,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阿根脚掌上的十个脚趾紧紧抓住湿滑的地面,艰难地一步一滑前行。加上两人都是**着上身,没有衣物阻碍,走着走着,阿三的身体就滑到了一边,让阿根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将阿三往上耸。

半路上,阿大想把阿爸替换下来,但阿根不让,他怕交接不好,会把阿三给摔到烂泥地里。好不容易捱到家里,这个健壮的汉子累得几乎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