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际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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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明良怒杀长刀客,茶楼纵论山河史。

    其中一个,身躯高大,一身黑色的皮装,挥舞着一根铜棍,将五龙和朝贵逼到了拴马桩的附近,而他后边的几个人,则扬手向刚刚探出头来的云飞打来几只袖箭。云飞略一低头,这几只袖箭就钉在了屋内的柱子上。云飞对明良说:“是东牧人的暗杀部队,长刀客。”



    说着,云飞就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纵身跃下,从马鞍袋上抽出自己的佩刀,直接砍向向他射出袖箭的几个人。使用铜棍的人看到云飞竟然直接杀向自己的同伴,只好收住铜棍,转身奔向云飞。一般来讲,领兵大将之类的虽然作战能力尚可,但是这种格杀本领却一般。云飞却是不同,从军之前,他曾经师从高人,精习击技之术。虽然东牧长刀客在整个中州大陆极为有名,却并不在云飞的眼里。他运刀如飞,在那黑衣大汉出现之前就砍倒了两个他的同伙。那大汉挥棍直奔云飞,云飞一闪身,他棍子落空,云飞将佩刀横在胸前,防止他就势来一招横扫千军,却发现那大汉并不冲他而来,将整个背部露在了云飞面前,一棍砸向被砍到在地的一个同伙。云飞霎时间明白了什么立刻出刀格挡,并喊五龙、朝贵来拉走被砍倒的两个刺客。云飞佩刀格住那大汉的铜棍,不觉虎口一震,好在他及时运气,硬顶住,随后撩起刀尖直奔那黑衣大汉的小腿而去,那大汉刚要跳起避开这一刀,云飞伸腿就是一脚将踢到在地,随后用刀背直接敲了大汉的手腕一下,那大汉惨叫一声,铜棍脱手倒在地上。这时五龙,朝贵已经冲上来了。特别是朝贵,他祖上朝青龙是有名的摔跤手,尤其是一招锁住,极为厉害,他上前一把抱住那黑衣大汉,两腿一盘,双臂一横,那大汉纵使两膀一晃有千斤的力量,也无法挣脱。云飞看制住了三个刺客,只跑了一个腿脚最快的。就冲门前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开了暗门,把三个刺客都拿到了茶楼后院的一间密室。



    明良见状,也跟着进了密室。云飞对明良说:“只有一个家伙是东牧的长刀客,其他两个虽然打扮像,其实是我们这边的人。估计是怕暴露,这个家伙竟然要杀自己的同伙灭口。”说完,他用手指了指那个使铜棍的家伙。



    明良是何等聪明的人,心下立时明白了。他上去,把三个人的罩面都揭开。果然,除了那个使铜棍的大汉面孔扁平,梳着双辫,一脸高原红之外,其他两人都是典型的帝都内的人。明良信手抄起那根铜棍,掂量了下,“不错,有七十斤呢”,明良一边说,一边向那东牧大汉看了看,“不用你们的长刀,用铜棍,是怕别人认出来你是东牧长刀客,但是又怕别人查出你们底细,所以你们又统统都是东牧人的打扮”,明良轻声细语,完全不像是一个不到25岁就已经成为领军大将的风云人物,那个东牧人显然很愤怒,嘴里不知道用草原语骂着什么。其实,草原语也是中州话的变种,整个中洲大陆上,大体上通行的都是单音单字,连缀成句的通用语。明良和云飞都曾经在前线和东牧人打过好几年仗,当然听得懂。明良又轻轻的问了句那个东牧人,“会说标准的中州话吗”。一口痰在了明良的靴子上,那个东牧人对明良怒目而视。明良转向另外两个人,“我不怎么喜欢这种粗人,连通用语都说不好,听着费劲,我问什么,你们说好不好,他就算了”。就在说话的当口,明良突然单手挥起铜棍,看也不看那个东牧刺客一眼,一招力劈华山,一棍将那个东牧长刀客的脑袋打的粉碎,脑浆和着血霎时迸了出来。由于距离太近,另外两个刺客身上溅的都是红红白白的血和脑浆。



    两人吓的不轻,连忙蠕动着被捆绑的身子,向明良不住的点头,意思是肯定会实话实说。“很好”,明良满意的点点头。冲云飞望了望,意思是谁来问。云飞深知明良的个性,知道他是被这几个在京中行刺自己的刺客激怒,就示意明良来问。



    明良说:“我就不多问了,该说什么,你们知道。少说了,我也不废话。”说完,明良就把那根铜棍在已经被打死的那个东牧长刀客的皮衣上蹭了蹭。然后,就死死的盯住了活着的两个刺客。



    简单讯问后,云飞他们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原来他们是大三王爷手下的余孽,在大三王爷被清除后,一直潜伏在京中,后来东牧人打进了京城,但是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大三王爷就遭遇了二次清算,六王爷率领蓝衣校尉,几乎将大三王爷的整体组织全部打成了渣。至于这次的行动,是他们突然接到了在监禁中的大三王爷的密令,要求他们分头清除帝都内的一批军政要人。为了保证行动成功,潜伏下来的东牧长刀客,都被打散分到了各个行动组。因为考虑到东牧人行刺即便是被发现也不会怀疑到大三王爷头上,所以在行刺行动一旦失败,除了东牧人长刀客以外的刺客要么先跑,要么就自尽,绝不能被抓。



    云飞对明良说:“看来这份刺杀名单很重要。否则京中官员都有被暗害的危险。”



    明良摇了摇头:“如果是这种规模的刺杀行动,应该是同时下手。否则一旦行动开始,不论成功与否,朝廷都会有戒备。大三王爷不会这么傻,东牧人更没有必要把自己仅存的精锐消耗在这种没用的活动上。现在京中必定有一股力量,暗中做事,只是我们实在不清楚对方在哪里而已。”



    云飞点了点头,吩咐五龙和朝贵把东牧人的尸体送到畿内府的仵作处查验后再行处理,又将另外两个刺客押送到畿内府的内监先行看管起来。云飞又写了一份手书给店家,证明此地发生的事情由畿内府处理,如有情况可去畿内府找他处理。然后就和明良重新回到了茶楼上。云飞看了看天色,感觉白健也快到了,就一边洗手一边吩咐小二再上一套茶点。



    白健为人粗犷,与浓眉大眼的云飞、秀气白皙的明良不同,他就像个铜像。一丈二的身高,古铜色的皮肤,厚实的肩背,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农家子弟。平时不在军中或办公的时候,就常常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头上随意的扎个寻常百姓用的淡色罩头。只是一条宽大的镶着铜扣的护腰板带和腰间的用大块玛瑙做配重的近身短剑多少显示了他不一般的身份。



    白健没有骑马,而是叫了一辆木道车。京中人口众多,为了方便各级官吏和平民出行,畅通境内的物资运输,自建都开始就以皇城为中心,向各个方向修建适合四轮马车、两轮推车、自来得轮动车(濢致国进口来的,靠齿轮动力前进的运输车)的木质轨道。由于滚动摩擦产生的阻力仅为滑动摩擦的二十分之一,各种轮式车辆的载重量又远远高于肩扛手提的人力搬运,因此京中各类人员出行,只要目的地有木轨道,都习惯于乘车。木质轨道每间隔二里,就设置一个岔口,无论公私车辆,只要轮距符合要求(标准驮马两匹臀部的宽度),都可以在没有车辆通行时,从岔口上道。由于木轨道上涂有各类动物油脂,所以在木轨道上行进的轮式车辆速度更加要快。由于白健根据雷帅的指令,要考虑修建向边境延伸的木轨道,方便运兵和转运物资,他今天特地选了一辆自来得轮动车。这辆车铁底木帮,长约六米,宽约两米,高约一米九。车身分前后两部。前边设有一个类似井口辘轳的摇把,由两人操作。底部中间设有一个铁制机匣,分别与六个轮子相连。两人向前推动摇把的时候,则机匣内的齿轮就会带动与车轮相连的连杆,从而转动车轮向前。一般来讲,这种两人负责的自来得车,能够载员八到十人。这种轮动车比之人力车、畜力车,性价比极高,尤其适合转运兵员。但是濢致国只愿意出口车辆,不大愿意转让自来得齿轮技术,所以目前京中开行的轮动车大部分都是军队所有。



    白健坐在车上,只带了一个亲随。两个驾车人,都是从侍卫营叫来的壮汉。白健对两个负责驾车的兵卒说:“现在路上人少,你们两个给我玩了命的摇,我倒要看看这个东西有多快。”斋岳楼虽然在京中,却是在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已经是出了主城快接近皇庄的地方了。所幸斋岳楼附近有一个粮库,木轨道正好通到那里。



    一路无语,除却中间车辆交汇浪费一点时间,白健一行倒是风驰电掣的冲到了目的地。白健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和骑快马的时间差不多,比大车的时间要快,消耗的马匹却是少,如果按照十人运输的话,用木道车显然是更为划算的,毕竟十人马队还有三辆大车,还需要有专人组织。



    白健下车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串铜钱递给几个士兵,让他们自己去旁边喝茶。他自己随后大步流星的奔向了斋岳楼。斋岳楼上,云飞和明良二人依然靠窗而坐,悠然品茶。刚刚经历过的血腥犹在,他们却并不在意。望见一个大汉快步奔来,明良先叫了出来:“老三过来了。”云飞探出窗外扭头一望,果然望见了白健那标志性的短剑的玛瑙配重头。白健向来步速极快,等云飞和明良把脑袋从窗外抽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到了椅子上,开始大口的嚼起来枣糕。“没点一些牛肉饼吗?”,白健一边抄起一杯茶咕隆隆的灌进喉咙里,一边问。



    云飞笑了笑:“还牛肉饼,你没看见现在京中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牛、马、骡、驴这些大牲畜,都要送到田庄、货栈和各军中,这种寻常店家,哪有牛肉供应。当今皇上,自回到京城以来,也是吃素到现在。”



    白健抹了抹嘴,顺手摘下自己的短剑,放在了手边。他拿起茶壶,又往自己的茶碗里到了慢慢一碗热茶。“这壶好沉,这茶味道好怪”他嘟哝了一句,就接着云飞刚才的话说:“京城确实被这帮畜生糟蹋的够呛,我今天没有骑马来,坐的是木道车,那种靠人力转轮推动的。我记得以前京中最繁华的时候,各种车上都要打铃铛,提醒大家注意,往往稍不注意就会撞进人堆里动弹不得,正所谓以前咱们义塾里先生教的,叫什么摩肩接踵,联袂成阴。百万京城,百万京城,现在看看,除了驻军、各司衙门以外,百姓就剩下不到三十万。我一路坐车过来,四处都空落落的,莫说人影,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明良轻叹了一口气:“战争就是这样。我们和东牧作战,历来残酷。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野以战,杀人盈野。本来我国地理,是非常有利于防御的。整个中州大平原,东西方向、南北方向各有两条大江纵贯,而京城恰恰就在这四条大江交汇的中间。我们所在的位置,方圆千里,共有三百万户,一千五百多万人口。最为绝妙的,是这块冲积平原的四周都有天然的崇山峻岭作为天险守护。莫说敌军无法涉水攻击我们,就算是有船能够靠近,也只有两三块极为狭小的登陆场可以展开几千兵力而已。诚所谓表里山河,外狭而内阔,只须两三万兵力部署在南关和北关,就能抵挡住对方百万大军。本朝高祖以前的部族时代,有近百年的时间就是在这块冲积平原上血战,征服各个小政权,终于形成了稳固的内核。后来高祖开国,自百里之国而千里之国,自千里之国而成万里雄邦,也不过是用了六代人的时间。除了善于抚民、用兵以外,最大的得利之处就是京城所在的江汇冲击平原的地利优势。战胜,可以一路下去四处攻伐;不利,立刻回师入南北关。江汇平原,千万人口,自可独立成国,铁桶江山,陈利兵而谁何?”。



    明良说话声音越来越高,门外送茶点的小二,也不禁听的入迷,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望着这三兄弟。云飞看了看这小二,左耳还带着个铜环,知道是从西塞经略府新近入京的新民,而不是祖上在京中的人。云飞一面拍了拍情绪愈加激昂的明良,一面微笑着冲那小二招了招手,叫他过来放下茶点。



    “不错,牛肉干、羊肉干”白健搓了搓手,一副要大快朵颐的饕餮模样。



    明良也觉得说的口渴,就慢慢啜饮起来,面色如常,好像与刚才慷慨激昂的不是一个人。



    “缴获的,我留了一些上好的”云飞对白健和明良说,“本来按照军规,我能带十大车、二十小车回来,可惜,路上碰到各府还有京城归乡的难民,我全部分掉了。”



    “你是西边过来的吧”云飞笑着对那个小二说,同时拿了一块大的牛肉干,用桌上的油纸包好,递到了小二手上。



    “多谢贵人”那小二忙不迭的向云飞鞠躬致谢。



    “小的是从西塞府来的,老家在白路。原来是草原民,爷爷辈内附的。”



    “古诗‘烽火不绝西塞府,白骨成堆无归路’,说的就是你们哪里吧?”



    “贵人高见,这首诗小的听过。说是当年高祖西征的时候,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和东牧的快刀骑兵连打了十场恶战,号称高祖对东牧人的十大打击。后来双方阵亡将士的尸骨布满了整个草原,一直通到小的老家。老人们都说,白骨成路。只要沿着白骨往西走,就能走到我们老家。”



    “你们哪里还供着白骨王吗”。云飞问。



    “还有,这是高祖时候,为了纪念双方阵亡的将士,就封了这些无主枯骨为王,年年有官府负责上香。其实,到小的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们那块就已经成了市镇,不见白骨了,就是名字改不了。”



    “你没有父兄吗”云飞又问。



    “有三个哥哥,都参加了西军。西军跟着老皇帝在京郊和东牧人拼了几场恶仗,全都打没了。我大哥是马弓手,死在东牧人偷袭北关的战役里;二哥是锦衫突骑,在护卫老皇帝突围的时候被乱箭射死了;三哥是重甲骑士,在西军掩护皇城百姓撤退的时候,一个人被十几个东牧长刀客围住了,他当时临时代替战死的队长掌旗,被当成了将军。他为了让身后几十个手无寸铁的京中百姓撤离,一直力战不退,后来是力尽而亡。”



    云飞看到这小二神色黯淡,就接着说:“按照朝廷法度,你是忠良遗族,可以直接入羽林内卫啊?”。



    小二冲云飞一拱手:“这位贵人,我三个哥哥出征前就说了,让我以后不要当兵了,他们是最大的理想就是入选京中宿卫,要留着我养爹娘呢。后来西塞军府就把我父母和我接到了京中,换了版籍。我把白路的永业田交掉了,换了京郊皇庄的100亩永业田。现在田地的事情有我父母和雇来的几个佃农打理,斋岳楼的掌柜认识我三哥,寻到我让我到他楼里做事,每月有半个四方银锭,很不错了。



    云飞点了点头说:“斋岳楼的掌柜,人一直不错。你知道入了羽林内卫,以后前途就不一样了吗”。



    小二说:“小的知道。现在每月的抚恤钱就有五个四方银锭,还不算田产收租和朝廷给我们老父母和我的养命钱米。放在老家,我们已经是富户了,在京城也是温饱无忧。这个安生日子挺好。



    云飞说:“好的,太平日子一定会持续下去,再没任何人可以打进京城,打进我国的任何一处州县。也没有内奸,再能去给敌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