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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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万灵万类,蠃鳞毛羽昆,数人最有灵性。而人最有灵性的一点,可能就是做梦了。因为在梦里,人可以看到过去未来,做自己之前想不到的事。



    人在广阔无垠的上下宇宙四大界中只是一粒渺小的沙尘,如果自大一点来说的话,可能就是一根芦苇吧,风一吹,便可以飘荡飞舞,四海为家。因为,梦,是没有边境和界限可言的。



    季藏生是一个平凡人,一个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平凡人,当然,他也会做梦。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季藏生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肌肤还有发丝感受到那一缕缕小雨带来的寒意。



    在梦里,那席烟雨里,有他自己,还有秋维仪。还有一串挂在檐角叮咚作响的雨铃。



    “又梦到那些东西了吗?”身旁的秋维仪面露担忧之色,轻轻挽住季藏生的胳膊。季藏生低头看着秋维仪那如寒星一般的双眸以及浅色的香唇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秋维仪看到季藏生如此后不由得之间发力,揪上了季藏生腰侧肉。



    “嘶......”季藏生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梦到了,梦到了。”季藏生看着秋维仪无辜的双眼连忙道。



    “还是梦到你驾着马车向西边去吗?”秋维仪收回了手指,担忧道。



    北京的天气有些不好,雾霾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季藏生左手掏口袋,摸出一包中南海。掀开蓝白色的烟盒后,慢慢点上一根。纸烟燃烧所发出的“滋滋”响声被三十三楼下的宽阔大道上无数的鸣笛声和汽车引擎声给吞没。向上看去,九天无路,幽雨暝暝。向下看去,灯红柳绿,人间千乘。



    时值傍晚,夜星被浓雾和疏雨淹没,就像童话故事里面,反派出场时的画面。只是,在这个成人的世界里,冷酷法则才是真相,童话就像是一个久远的,已经被废弃的洋娃娃,生了苔,发了霉,闻之可怜,视之可恨。



    远处的霓虹闪灭,晃花了季藏生的眼。季藏生看着臂膀旁依偎着的秋维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在黑暗大海上漂泊不定的孤舟看到了远处隐现在大雾里的灯塔。



    “你喜欢听故事吗?”季藏生看着远方在雨幕里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



    “嗯?”秋维仪瞪着自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季藏生看着秋维仪,感觉像看着某种动物,毛绒绒的,人畜无害。你只要身处手掌,递给它食物,它就会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过来。混熟之后,就会黏在身旁。



    “中国以前有一个朝代,叫做周朝。”季藏生吐了一口烟缓缓道。



    “我知道。”秋维仪撇了撇嘴角。



    “周朝有一任君王叫做姬满,被称为周穆王。他有一天驾着他的八匹马一路向西去到昆仑山和西王母相见。”



    “我知道。”秋维仪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发尾。



    “讲完了?”秋维仪抬头问道。



    “嗯。”季藏生把烟按灭在阳台的积了些许雨水的烟灰缸里。“噗呲”一声,烟头的火光便死在了那里。



    “所以,你到底想说明什么?”秋维仪抽出胳膊,站在一边双臂交叉看着季藏生。季藏生看了一眼,摆了摆手,便回到屋里。



    季藏生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雨声,很快便又陷入了梦乡。周穆王和西王母宛如梦魇一般死死纠缠自己不放。



    在白雪皑皑的昆仑山顶,仙宫重重。天门外,周穆王笑着看向来迎的三青鸟,送上了一捧青竹简。昆仑山瑶光阵阵,色彩斑斓,在天边开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白龙长啸阵阵,一道清光如仙桥一般从仙宫内铺出,桥上站满了无数手持花篮的仙童玉女。正首,西王母脚步轻点,一步便跨越千里走到穆天子面前。周穆王与西王母相视,笑而不语。就像是晚风拂柳,不用添花缀玉,柳树下沏一壶清茶,小酌三杯,便美好无比。



    恍然间,季藏生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了几下,随即便是一阵山河倒转,西王母和穆天子的身形都逐渐变得黯淡。



    季藏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搓着手的老头。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一脚踹死他的冲动。不过在看到了老头腰间斜挂着的那把黑剑,季藏生想想还是算了。但是还是不满地嘟囔一句:“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啥子?”老头的唾沫星子喷到了季藏生的脸上。季藏生抹了一把脸后,想了想,还是起身面无表情地朝老头的屁股踹了一脚。



    “哎呦,你个娃子真是得不起花觉”老头拍了拍屁股,不满地对季藏生喊道。



    季藏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后竖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随后指了指一旁的大屋。老头顿时恍然大悟,随即便双手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沧浪山上的一阵炊烟揭开了新一天的帷幕,季藏生和老头一人抱着一个瓷碗,来到昨日谈话的山洞。两人蹲在地上,在一阵“吸溜”声中,早餐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老头吃罢油泼面后,身体呈“大”字型躺在一片蕙草中,看着头顶的一角天空。季藏生在一旁收拾碗筷,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这世上真的有老天爷吗?”



    老头躺在地上,歪着头看了一眼季藏生的背影后放了一个响亮的大屁,随后便闭目养神。



    季藏生手上动作不停,老头听着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回了一句“想修仙?”季藏生身体一顿,过了几秒后,季藏生背对着老头点了点头。老头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屑。“驴子不能当那千里马,毛竹难做那顶梁柱用。”季藏生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闭着眼睛的老头:“如果驴子披一张马皮呢?”老头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了一句:“那就只能骗骗自己。”



    季藏生的双眼似乎如同天边的曜日一般,目光灼人,老头被盯得有些不适应。“罢了罢了,换身骨头不就完事了。”老头摆了摆手。季藏生的目光更加炽热,老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终于吞吞吐吐道:“你真要干那事?”季藏生点头,每次头颅摆动似乎都带着万钧力道。老头此时终于正色。“哪怕你被你们大唐那一堆撑着破伞的野道汉追杀你也不怕?”季藏生手指抠着泥土,点了点头。“罢了罢了,两碗油泼面的交情,够了。”老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羊皮书丢给季藏生。



    “咱可把话说在前头,假如你以后出了事,你可不能怨老汉我没提醒你。”



    季藏生死死攥住那本破书,就像是遭遇海难的人抓住眼前最后的一块浮板。老头看了一眼后便不多言语,撑着腰慢慢悠悠地起身。



    “老汉这剑法还算有点东西,你学不学?”老头从剑鞘内拔出那把黑色剑格长剑,顿时,整个山洞温度顿时低了下来。山洞内不知何时浮现出片片阴冷黑雾,雾内隐隐传来阵阵愤怒喊声,季藏生被黑雾包裹,感到一阵烦躁,胸中似乎涌现出无限恨意。韩雨清,韩盈仄,韩潮生,王夫人.....一个个面孔从脑海中浮过,有如相片一般,然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季藏生双眼赤红,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头被关在铁笼中久不见天日的旷古凶兽。



    老头似乎是被吓到一般,慌忙将长剑收回。霎时间,天地清明,黑雾消散。老头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啥,失误失误,莫怪哈。”季藏生看向一脸阿谀之色的老头,顿时额头冒出大片冷汗。



    “那啥,油泼面以后还给做不?”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季藏生抹了一把汗之后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喊道:“三勺好油,一两朝天椒,加量不加价!”



    老头听闻此言后双眼放光,嘴角流涎,兴奋地搓起了自己枯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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