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明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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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闹市闻说书

    “啪!”马鞭忽在半空一扬。乌马听得声响,蹄飞更俊,只听其短嘶一声,雄亢至极。周围草木尽向后飞驰,只远处一座大山巍峨缓缓退去。时值晌午,红阳高照,一马一车在烈日之下,自西向东而去。那驾车之人一手提长鞭,一手拂袖拭着两颊汗水,眼见旁边就是一处溪水,却丝毫未有停歇之意。



    “哥,还有几时能到?再慢些可就不比爹娘早多久啦!”如铃般清脆的少女声从车中传来。只见一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半掀前帘,探出脑袋问着,语气之中略有娇嗔。



    那驾车之人连忙应道:“快了快了!剩个十几里路,马上就到了!”那丫头似是不悦“啊”了一声,随后道:“还有十几里路呢......”驾车之人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却未有丝毫不满。只见其轻拽缰绳,一声吆喝“驾!”。那骏马虽口鼻直呼粗气,竟仍是加快了几步。



    那丫头见状,小脸一红,掏出块手帕,为那驾车之人擦汗。驾车之人见状,笑道:“惜儿回去坐好,前面颠簸得很,你若是掉了下来,我可就对不起爹娘了。”惜儿一听,应了一声,乖巧地坐了回去。驾车之人微微一笑,又轻叹一声。



    



    “娘!惜妹他们几时到啊?”厅中,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倚着一张木椅问到。座上那妇人一听,笑而不语,只做着手中的衣裳。倒是旁边的几个丫鬟捂嘴偷乐着,神色有异。



    那少年只怔怔地看着娘,似是娘不回话,他便不走一般。旁边一个朴素打扮的婆婆见状,便打趣道:“就知道想你的小娘子,今是你爹寿辰,你是不也记不得了?”



    少年一听,红着脸咧嘴乐了,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周围的丫鬟有几个笑出了声。那少年更显尴尬。幸亏此时厅外一个下人喊道:“小公子!到啦到啦!”



    听得此言,少年脸上笑意更甚,连忙从椅旁站起。那妇人却是只微微一怔,手中针线活慢了半拍,随即也是一笑,似是会意。那下人快步走进厅中,道:“小公子,你心上人来啦!”



    少年忍不住笑着叫道:“别说啦!别说啦!”脚下却是已是向厅外走去。待得那少年走出大厅,那下人才向妇人解释道:“展老爷他们应还是下午到,方才来的只有展凌奕展公子,和展凌惜展小姐。”那妇人将手中的半件衣裳放下,然后起身笑道:“看把倾儿急的。”下人一听也是一笑。那妇人又道:“我也去迎迎他俩。”说完便缓步向厅外走去。



    走出大厅,便是一处大宅院。此处说是宅子便是宅子,说是作坊也是作坊。“天下第一刺绣”便是从这家绣坊而出。而适才那妇人也有着“天下第一针”的名号。不管是南来北往的商人,还是刚刚即位的官家,凡是做衣裳都基本会来让这家绣坊来做。若是能得“天下第一针”亲手绣的一件两件,那也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了。因此这“天锦绣坊”的招牌在中原也是极大的有名。



    大门外,展凌奕先是扶着展凌惜下车,后将车马交由下人。见一少年正跑来,也是一笑。展凌惜小脸一红,唤了声:“倾哥。”可声却是极小,连展凌奕似是也未听到。



    那少年跑到二人身前,笑道:“可算是来了!”展凌奕“哈哈”一笑,道:“天还未亮多久,你惜妹子就催我带她先行一步,可真是累死我了。”展凌惜脸上一时像是火烧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低着头看着自己一双绣着花的小布鞋。



    展凌奕伸手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道:“小陈倾又长高了些。”



    被叫做陈倾的少年头也未避,“嘿嘿”一笑,道:“有一天我要长得和展大哥一样高!”展凌奕轻轻弹了弹陈倾的小脸,笑道:“得比你展大哥还高。”



    正说笑间,只见一妇人缓缓走来。展凌奕带着展凌惜行了一礼。那妇人微微一笑道:“三公子没来?”展凌奕答道:“修弟他不知怎的害了风寒,今天怕是来不了。”展凌惜小声接道:“都卧了两天床了。”妇人一听,微微点了点头。



    陈倾走到妇人身边,拉了拉那妇人的袖子,道:“娘,让展大哥带我俩去市上逛逛吧。”妇人莞尔,道:“好好好,记得早些回来,别忘了今日是你爹寿辰。”陈倾连忙点头答应,道:“怎么会忘呢!”随即转身拉着展凌奕,道:“展大哥我们走吧!”展凌惜“嘻嘻”一笑,拉着展凌奕另一只胳膊,道:“哥,走啦!”



    那妇人一笑,向展凌奕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展凌奕假意苦笑一声,道:“不辛苦,不辛苦......”见三人渐行渐远,旁边的一个下人问道:“展公子不先歇歇?”妇人笑道:“怕是没法歇了。”



    



    市上人虽不多,但还算得上热闹。陈倾和展凌惜二人手中各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张望着。展凌奕则是紧随其后,生怕丢了二人。



    三人走了几条街,忽见一处拐角人头窜动,一帮人正围着什么。展凌惜问道:“是卖艺的?”展凌奕望了几番后,答道:“似是说书的。”陈倾眼中微微一亮,却听得展凌惜说道:“那有什么意思。”陈倾嘴一抿,不再他言。



    三人离那说书的越来越近,正欲经过时,只听那说书人似是说至高潮。那说书人唾沫横飞,语气澎湃,当真是舌灿莲花。只听其高声说道:“正值那间不容发之际,江展风将身一仰,只见那长剑擦着江展风眉梢刺过!”众人惊呼一声,似是自己险些没避开一般。只听说书人又道:“那长剑飘忽无影,唰得一声就向江展风脸上削去。那江展风何许人也?江南第一名盗!轻功那是了得!纵是这长剑贴到脸上,也伤不着他分毫!只见江展风就势向地上倒去,长剑又是贴着鼻尖擦过。江展风单手于地一撑!紧接着就......”



    那说书人功力了得,连展凌惜也被其吸引过去,三人便干脆挤入人群之中,听那说书人意气风发,神情激昂的一番讲书。可正在众人皆竖起耳朵,欲细听那江展风究竟是怎生连避险象时,只听见几缕悲凉至极的二胡声轻轻入耳,那原本的兴致霎时没了一半。



    可那说书人不为所动,身处闹市说书,凭得就是那双耳封声,只顾说书的本事。只见他大手一扬,声高了几分,说道:“紧接着便是一记鸳鸯连环腿,一脚踢飞长剑,一脚踢在那狗道士脸上!”众人一听当即叫好,可声势却稀稀拉拉,显是那二胡声太过悲凉,扰了众人兴致。说书人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只见那长剑飞出,那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江展风将身一纵,就要将之擒住,手离道士的道袍还有三寸远时,那道士竟陡然发难,射出暗器!”众人一听,竟也无甚表示,只有陈倾叫道:“好不要脸!”



    那二胡也不知奏的是什么曲,当真是悲凉至极,“咿咿呀呀”之声终是让那说书人忍无可忍,拍桌惊起。众人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那说书人走出人群,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头子倚着矮墙而坐,手中二胡微微颤颤,哀声不止。再细细打量一番,那老头子面容枯槁,双眼紧闭,似是个瞎子。



    那说书人一抹油腻的胡子,眯着眼睛向那老头子走去,说道:“老人家换个地方可好?都是下九路,吃的是一碗饭,咱别互相耽误咯。”那老人也不知听未听见,只拉着那一把二胡,辛涩之声频频,甚是让人起怜。一时众人均觉得那说书人实是不该如此。



    说书人眉头一皱,只好回到桌前,对众人拱手赔笑道:“咱换个地方,换个地方。”众人来此听书多半是路过被其吸引,少有慕名而来,听闻此言,都觉麻烦,懒得移步,便要一哄而散。说书人见状当时急了,“噌”地起身,向那拉二胡的老头走去。



    陈倾见状连忙冲上前去,拦在那说书人和那老头子身前。展凌奕也只好站在一旁,意欲护着陈倾。而那老头子仍是拉着手中的二胡,似是这一切都与己无关。



    说书人打量了一番陈倾,道:“天锦绣坊的小公子......”陈倾点了点头,道:“求你不要为难这老伯伯。”说书人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道:“咱这一片都知道小公子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咱不是叫花子,不敢要小公子施舍,可我才说了一阵书,便要因这老头黄了局,怕是要三天吃不上饭咯。”



    陈倾低着头,思索了片刻,道:“好吧,我扶着老伯伯到别处去,你可别为难他。”一旁的展凌惜和展凌奕有些茫然,只是在一旁站着,不知陈倾为何如此好心。



    陈倾俯身至那拉二胡的老头子身旁,把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掏了出来,一共十七个子,尽放在了那老头子怀中,道:“老伯伯,我扶您到别处去吧。”二胡之声陡然而止,那老头子右手又晃了晃,二胡又发出几声凄凉之音。老头子终于站起身来,怀中的几个铜板滑落,刚好落在一个似是补丁又似是布袋的兜中。



    陈倾正欲扶着老人离去,却突然听得展凌奕急道:“陈倾!陈倾!”陈倾一怔,回过头来,只见展凌奕一脸焦灼。展凌奕恨恨道:“惜妹让人夺走了!”陈倾心里一惊,四处打量,展凌惜果然不知所踪,眼眶一红,一声惊呼:“啊?”展凌奕咬着牙愤然说道:“刚刚我身后突然被不知哪个狗贼点中了穴道。那狗贼趁我运气打通穴道时,就把惜妹给抓去了!”陈倾双目圆睁,只觉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充斥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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