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香山相逢
林团圆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一个时代的悲哀，这个时代什么都追求，金钱、名誉、美色等等。可笑的是，最不值钱的居然是人命。这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只是披着人皮的赤裸欲望，贪婪地张开他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同类的血肉......
她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过来到这乱世自己有了一身过人的医术，于内保家人平安，于外治世人痛楚，而现在现实狠狠地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撕下她幸福的假面？
林团圆，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扫把星。
方邵华救了你，却也是因为你把她害进了囚牢之中。
你以为你制药是为了拯救苍生，但是如果没有你那些贫民窟的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远去，你所做的只是为虎作伥。
你救了谁么？你看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你却什么都做不到。
懊恼、痛苦、后悔一系列负面的情绪像是顷刻之间喷涌而来，彻底要把林团圆淹没，她靠在墙角，把自己躲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一闭眼全是浓重的黑暗和鲜血的交错，眼前不断地飘过方邵华失望的眼神、贫民窟堆积成山的尸体和贺村长与统领得意的嘴脸......这些画面旋转得越发快，快到都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最后“啪”地都消失，只留下一束光亮。
那是陆礼征。
他站在那束光下面，像那日在山洞里一样，带着温柔的笑意说：“来，我带你走出去！”
对了，陆礼征！林团圆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又充斥了璀璨的光芒。方邵华还在牢里呢，而香山镇里人们也还是在病痛中挣扎，现在根本不是留给自己消极的时候，而是要做出最后的努力的时候才对。那个统领说陆礼征没几日就会过来接手这座城池，那么她能否让陆家军早些过来打破这统领的如意算盘呢？想到这儿，林团圆再也不能颓废，提着裙子就急冲冲地向城外跑去。
想法实现起来总是困难的，自从京安一别，林团圆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而如今却不得不贸贸然地却寻找陆礼征，还真是世事难以预料啊。虽是没有讯息，但是毕竟经常出入军营，对于他们的基本习惯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了解的。
果不其然，就在驿站碰见了项鸿。
项鸿见到林团圆不可谓是不惊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她来军营，反而在这个荒郊野岭见到了，他的嘴巴张大都能塞下一个鸭蛋了：“大大......大嫂？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团圆见到项鸿，也顾不得打招呼，径直上前攥住他的衣袖：“陆礼征呢？”
“呃，我是先锋部队，老大他们还要有些日子才会到这儿吧。呃，大嫂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项鸿把林团圆攥着直往下掉的衣袍往上提了提，看见林团圆明显失望的脸，忍不住询问道：“大嫂怎么会在这儿的？”还一副这么狼狈的样子。
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好歹项鸿他也是个司马。林团圆就一五一十地把她出来问诊一路上的事情都告诉了项鸿，只是故意略去了出来问诊的原因。
项鸿一脸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大嫂你逃出来也真的是不容易了啊！”
林团圆抿着唇，仰头看着项鸿，眼里全是恳求：“方姐还在牢里，而西城的那些百姓们也还在水火之中，那些控制瘟疫的药又全在统领府的控制之下，所以你们一定要快点京城。”
“今日我就修书给老大汇报今日的情况，明天我就先带着人驻扎城外，威慑他们。”项鸿也郑重地承诺到。
林团圆拧着眉，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香山城里军队易守难攻，你可万万小心。”
“嗯，城里也危险，大嫂你就别回去了，我先找人给你收拾一个帐篷休息一下，明日再商讨计划。”
连番的打击和一天的滴水未进都把林团圆的体力压榨空了，此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旋即点点头，答应留下来了。
.
是夜，营帐里，项鸿正在奋笔疾书，细细讲述了香山镇的状况后，仔细审核洋洋洒洒的千字长文，想到老大连日来阴雨密布的脸色，一时也捉摸不定该不该将林姑娘的事细书。若是弄巧成拙反倒不美，项鸿叹口气提笔，只在末尾写下：林姑娘也在此地，且看状态不是很好。
将细竹管绑在鸽子腿上，打开窗户，鸽子扑棱着翅膀向远方飞去。放下窗户的项鸿并未发现身后林团圆所住的营帐里不久也飞出一只雪白的信鸽朝着京安的方向振翅飞去......
翌日清早，项鸿就带着部队向香山进发，驿站本来距离香山镇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兵临城下也不过几盏茶的功夫。林团圆担心统领会带着那些草药先逃跑，她就急着要先进城。项鸿拗不过她，派了一只小队保护她，伪装一番就进了城。
统领似乎也没有想到陆礼征来接管这座城池会如此之快，快到他都没有时间逃离。香山镇大大小小的城民们都被聚集到了城墙之下，而此刻一个刚刚搭建的高台之上，一个人正在慷慨激昂地做战前动员：“香山镇的子民们！四处征战、凶恶残暴的陆礼征终于把他的魔爪升向了香山镇，这个我们世世代代在此谋生的地方。作为统领，我希望我的城民都是英雄！烈士！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脚下的土地割让给陆贼一分一毫！”
底下的民众似乎受到了鼓舞，纷纷呐喊着，神色激动士气昂扬。统领满意地笑了一笑：“我们香山是个风水宝地。瘟疫来了，我们也能找到有解药的商贩。姑娘没了，也总是有外乡的姑娘自愿嫁来香山，而现在一个外人说要把我们赶出去，你们说行不行？”
“不行！”“不行！”底下的呼喊声越发地激昂，统领大手一挥：“现在回家拿起你们的武器，等到城门一开，我们就把陆家军打得落花水流，我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堡垒！”
嘈杂声越发的响亮，每个人都面红耳赤，激动万分的样子。而此时一声清越的女声划破了这份嘈杂：“我们凭什么保证你不会趁机逃走！”
人群渐渐声音小了，人们面面相窥。统领定睛一看，眯起眼睛，嘴角冷笑：“医师，我是这个城池的统领，我自然与我的子民共生死！”
“你撒谎！”林团圆翻下伪装用的斗笠，一步步踏上阶梯，站在高处直视着统领，目光犹如实质：“为了满足藩王的命令特意把病猪买给子民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她冰凉的眼神扫过底下狂热的群众，仿佛给这些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你们还不清醒吗，香山镇是藩王败给陆督军的领地，对于陆家军，万万没有伤害城民的先例，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只是城主的更迭。只有这个统领！他不得不逃，却希望用你们的躯体与鲜血来为他拖延时间，让他好顺利逃出生天。”
人群顿时哗然，林团圆不顾统领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香山是个好地方，但是却有人渣的存在败坏了这个好地方！”她食指“唰”地指着统领：“瘟疫是他指示手下把病猪卖到市场才造成的。我为他制作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草药，从未收取过一分一毫。而他却借此大赚一笔，让贫民窟的尸体堆积成山也无动于衷。甚至许久之前，他就一直与尚德村的村长勾结，杀害买卖无数外乡人，牟取暴利，无恶不作！就这样你们还要为他出征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统领一声怒喝，指示手下的弓箭手准备，顿时向林团圆方向飞来无数闪着锐光的箭。
“霹雳乓啷”一阵作响，团圆躲在陆家军身后，一阵后怕，但她还是咬咬牙接着说道：“他不仅藏药贩药，就连他的地牢里你都可以找到被拐卖来的女子！”
底下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道：“就算统领穷凶极恶，可是外界都传陆礼征无恶不作，所经之地必定死伤无数，城池一定为鬼城！你凭什么保证陆礼征进城后不会伤害我们，我们何不现在赌一把！”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血肉之躯可以挡得住陆家军！”林团圆被气得眼角发红，语气也就格外激动：“你说的这么详细，那你亲眼看到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靠流言去批判一个人，一个真正想着建设这个国家，一个为了平民百姓不断负伤的军人！你凭什么怎么做。”四周顿时雅雀无声，林团圆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愣在那儿一时无措。
四周都突然安静了，后方却突兀地响起了掌声，林团圆转头开去。
陆礼征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额发上尽是汗珠，不羁的碎发更加凸显他深邃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带着无言的骄傲，风尘仆仆使得他的军装不再整洁而是带了皱褶，可是这无损于他的风度，反而增添了雄性霸道的气魄。他随手脱下军帽，狭长的眼里尽是蔑视和不屑，远处的城墙上还不断有陆家军放倒士兵爬了下来，他不去听身后的嘶喊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我来替她证明给你看。”
那一刻，和梦里一样，世间唯一的光，打在他身上。
她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过来到这乱世自己有了一身过人的医术，于内保家人平安，于外治世人痛楚，而现在现实狠狠地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撕下她幸福的假面？
林团圆，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扫把星。
方邵华救了你，却也是因为你把她害进了囚牢之中。
你以为你制药是为了拯救苍生，但是如果没有你那些贫民窟的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远去，你所做的只是为虎作伥。
你救了谁么？你看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你却什么都做不到。
懊恼、痛苦、后悔一系列负面的情绪像是顷刻之间喷涌而来，彻底要把林团圆淹没，她靠在墙角，把自己躲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一闭眼全是浓重的黑暗和鲜血的交错，眼前不断地飘过方邵华失望的眼神、贫民窟堆积成山的尸体和贺村长与统领得意的嘴脸......这些画面旋转得越发快，快到都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最后“啪”地都消失，只留下一束光亮。
那是陆礼征。
他站在那束光下面，像那日在山洞里一样，带着温柔的笑意说：“来，我带你走出去！”
对了，陆礼征！林团圆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又充斥了璀璨的光芒。方邵华还在牢里呢，而香山镇里人们也还是在病痛中挣扎，现在根本不是留给自己消极的时候，而是要做出最后的努力的时候才对。那个统领说陆礼征没几日就会过来接手这座城池，那么她能否让陆家军早些过来打破这统领的如意算盘呢？想到这儿，林团圆再也不能颓废，提着裙子就急冲冲地向城外跑去。
想法实现起来总是困难的，自从京安一别，林团圆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而如今却不得不贸贸然地却寻找陆礼征，还真是世事难以预料啊。虽是没有讯息，但是毕竟经常出入军营，对于他们的基本习惯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了解的。
果不其然，就在驿站碰见了项鸿。
项鸿见到林团圆不可谓是不惊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她来军营，反而在这个荒郊野岭见到了，他的嘴巴张大都能塞下一个鸭蛋了：“大大......大嫂？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团圆见到项鸿，也顾不得打招呼，径直上前攥住他的衣袖：“陆礼征呢？”
“呃，我是先锋部队，老大他们还要有些日子才会到这儿吧。呃，大嫂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项鸿把林团圆攥着直往下掉的衣袍往上提了提，看见林团圆明显失望的脸，忍不住询问道：“大嫂怎么会在这儿的？”还一副这么狼狈的样子。
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好歹项鸿他也是个司马。林团圆就一五一十地把她出来问诊一路上的事情都告诉了项鸿，只是故意略去了出来问诊的原因。
项鸿一脸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大嫂你逃出来也真的是不容易了啊！”
林团圆抿着唇，仰头看着项鸿，眼里全是恳求：“方姐还在牢里，而西城的那些百姓们也还在水火之中，那些控制瘟疫的药又全在统领府的控制之下，所以你们一定要快点京城。”
“今日我就修书给老大汇报今日的情况，明天我就先带着人驻扎城外，威慑他们。”项鸿也郑重地承诺到。
林团圆拧着眉，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香山城里军队易守难攻，你可万万小心。”
“嗯，城里也危险，大嫂你就别回去了，我先找人给你收拾一个帐篷休息一下，明日再商讨计划。”
连番的打击和一天的滴水未进都把林团圆的体力压榨空了，此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旋即点点头，答应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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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营帐里，项鸿正在奋笔疾书，细细讲述了香山镇的状况后，仔细审核洋洋洒洒的千字长文，想到老大连日来阴雨密布的脸色，一时也捉摸不定该不该将林姑娘的事细书。若是弄巧成拙反倒不美，项鸿叹口气提笔，只在末尾写下：林姑娘也在此地，且看状态不是很好。
将细竹管绑在鸽子腿上，打开窗户，鸽子扑棱着翅膀向远方飞去。放下窗户的项鸿并未发现身后林团圆所住的营帐里不久也飞出一只雪白的信鸽朝着京安的方向振翅飞去......
翌日清早，项鸿就带着部队向香山进发，驿站本来距离香山镇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兵临城下也不过几盏茶的功夫。林团圆担心统领会带着那些草药先逃跑，她就急着要先进城。项鸿拗不过她，派了一只小队保护她，伪装一番就进了城。
统领似乎也没有想到陆礼征来接管这座城池会如此之快，快到他都没有时间逃离。香山镇大大小小的城民们都被聚集到了城墙之下，而此刻一个刚刚搭建的高台之上，一个人正在慷慨激昂地做战前动员：“香山镇的子民们！四处征战、凶恶残暴的陆礼征终于把他的魔爪升向了香山镇，这个我们世世代代在此谋生的地方。作为统领，我希望我的城民都是英雄！烈士！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脚下的土地割让给陆贼一分一毫！”
底下的民众似乎受到了鼓舞，纷纷呐喊着，神色激动士气昂扬。统领满意地笑了一笑：“我们香山是个风水宝地。瘟疫来了，我们也能找到有解药的商贩。姑娘没了，也总是有外乡的姑娘自愿嫁来香山，而现在一个外人说要把我们赶出去，你们说行不行？”
“不行！”“不行！”底下的呼喊声越发地激昂，统领大手一挥：“现在回家拿起你们的武器，等到城门一开，我们就把陆家军打得落花水流，我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堡垒！”
嘈杂声越发的响亮，每个人都面红耳赤，激动万分的样子。而此时一声清越的女声划破了这份嘈杂：“我们凭什么保证你不会趁机逃走！”
人群渐渐声音小了，人们面面相窥。统领定睛一看，眯起眼睛，嘴角冷笑：“医师，我是这个城池的统领，我自然与我的子民共生死！”
“你撒谎！”林团圆翻下伪装用的斗笠，一步步踏上阶梯，站在高处直视着统领，目光犹如实质：“为了满足藩王的命令特意把病猪买给子民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她冰凉的眼神扫过底下狂热的群众，仿佛给这些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你们还不清醒吗，香山镇是藩王败给陆督军的领地，对于陆家军，万万没有伤害城民的先例，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只是城主的更迭。只有这个统领！他不得不逃，却希望用你们的躯体与鲜血来为他拖延时间，让他好顺利逃出生天。”
人群顿时哗然，林团圆不顾统领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香山是个好地方，但是却有人渣的存在败坏了这个好地方！”她食指“唰”地指着统领：“瘟疫是他指示手下把病猪卖到市场才造成的。我为他制作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草药，从未收取过一分一毫。而他却借此大赚一笔，让贫民窟的尸体堆积成山也无动于衷。甚至许久之前，他就一直与尚德村的村长勾结，杀害买卖无数外乡人，牟取暴利，无恶不作！就这样你们还要为他出征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统领一声怒喝，指示手下的弓箭手准备，顿时向林团圆方向飞来无数闪着锐光的箭。
“霹雳乓啷”一阵作响，团圆躲在陆家军身后，一阵后怕，但她还是咬咬牙接着说道：“他不仅藏药贩药，就连他的地牢里你都可以找到被拐卖来的女子！”
底下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道：“就算统领穷凶极恶，可是外界都传陆礼征无恶不作，所经之地必定死伤无数，城池一定为鬼城！你凭什么保证陆礼征进城后不会伤害我们，我们何不现在赌一把！”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血肉之躯可以挡得住陆家军！”林团圆被气得眼角发红，语气也就格外激动：“你说的这么详细，那你亲眼看到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靠流言去批判一个人，一个真正想着建设这个国家，一个为了平民百姓不断负伤的军人！你凭什么怎么做。”四周顿时雅雀无声，林团圆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愣在那儿一时无措。
四周都突然安静了，后方却突兀地响起了掌声，林团圆转头开去。
陆礼征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额发上尽是汗珠，不羁的碎发更加凸显他深邃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带着无言的骄傲，风尘仆仆使得他的军装不再整洁而是带了皱褶，可是这无损于他的风度，反而增添了雄性霸道的气魄。他随手脱下军帽，狭长的眼里尽是蔑视和不屑，远处的城墙上还不断有陆家军放倒士兵爬了下来，他不去听身后的嘶喊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我来替她证明给你看。”
那一刻，和梦里一样，世间唯一的光，打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