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女“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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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回 剧情真特慢于是快进了

    《陈楚风土志》——陈德寿五十五年,太子忽患奇症,四肢日渐僵硬,饮食出恭都得靠宫女虽侍,太医院苦思数月,无可解。



    



    医帐中的床褥虽软,却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唐朱玲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爬起身来,不禁担心倒:“唔……我是不是受了内伤了?身子不听使唤。”



    “军医来整过脉了,少夫人只是摔地上磕了头,身子没什么大碍的。”楚麟肩头后边钻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小意。



    原本唐朱玲昏厥刚醒,视线还有些模糊,全凭嗅觉闻出的楚麟。可小意的脑袋一挨上楚麟,唐朱玲就算再没心没肺,也看出些不对劲来了。小意的神情与以往一样,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三分忧七分喜;可楚麟的眼睛却是肿的。



    在她印象中,楚麟身上最没男子气的就是他那双远山淡眉,可现在这双眉头紧紧得锁着,烛光打来的阴影将他眉角涂得浓墨重彩,根本瞧不出到底藏了多少愁。



    “他在担心我?”



    这念头让唐朱玲心头怦然一跳,连带右手也轻颤了一下。然而手臂上那股轻柔的阻力,却让她意识到了一件更教人不知所措的事情——她的整个右掌竟是被握着的!



    “相公,小意都说没大碍了,你这是干嘛……呀……”



    当着小意的面,唐朱玲这声抗议怎么也说不响。楚麟倒也没有教她为难,轻轻抽出了握着她的手,令她总算自在了一些。但他的下一个问题,却又令唐朱玲刚要放松的身子重新绷紧了起来。



    “是你给红阳下的毒吗?”



    “什么?哎哟……”



    惊坐起身的唐朱玲手臂还无力,又重新倒回了床上,她挥挥手遣开小意,直视着楚麟问道:“红阳真祖中毒了?”



    楚麟也不急人,只挑要紧地问:“军医说他不认得这种毒,可是你反抗中对他用了花药?”



    用力摁了摁额头,唐朱玲试着回忆:“我被他一骇,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摔晕了,哪有机会再撒痒粉啊。他中了什么毒?”



    这次楚麟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只踌躇了片刻道:“既然不是你,那便没事了,他身上的毒我也不知,东州名医多得很,那些大人自会请来诊断的。”



    听楚麟这么说,唐朱玲一时也找不到追问的借口,只开口询了几句“她爹”的情况,得到“一切安好”的回答后,眼皮又沉了起来。楚麟见状,吩咐小意晚些再拿药来,又吹熄了一半灯烛,让整个帐篷暗了下来。



    “玲儿,我想要你腰囊中的几瓶花药,成么?”



    “嗯?”暗幕催动着困意上涌,唐朱玲的声音着实迷糊起来:“你要那些干什么?”



    “……这里没什么事可做,也想识些花药,打发时间。”



    “你当这是好玩的东西么?要是再沾着痒粉,还不难受死你?”措辞虽硬,唐朱玲的语气却已失去了文字中该有的拒绝之意:“我解下来了,里头就只有痒粉和妩玫花藤容易伤人,你小心些玩。”



    “娘子放心吧。”接过被子缝里递过来的腰囊后,手背上立刻感受到了唐朱玲轻柔的鼻息。



    他知道,她又睡了过去。



    而自己,则将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从医帐中走出,帐外驻留的人数远多到不可想象,里里外外少说也围着一百来人。楚麟清楚记得,适才他与唐朱玲絮话时,外面安静地出奇,尽管心里还压着好几道沉重的疑问,他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这么多人,是怎么做到鸦雀无声的?”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最近前的是一圈宣威军铁卫,也是程邢当年的老部下,这其中有不少人和楚麟一眼,同程邢是义父子,算得上“兄弟”。这群兄弟中站着三个比“兄弟”亲密的人,正是大吉、二祥和三如。



    内圈是这些人,而站在外圈等待的,有花陵捕衙的总捕头等人,东州按察使的部下们,还有许多官员兵卒,楚麟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官服。



    正是内圈的铁卫们的一片肃杀之气,才将外圈诸人死死拦在了外面。甚至私言低语的胆量,也在几名铁卫暗含威胁的目光下,被扼杀在呈念之时。



    在这种架势下,不论账内帐外,每个人都清楚了程邢想要维护唐朱玲的意思,而楚麟则是对这种安排最有感触的一个。怀着对程邢的感激,他轻手轻脚将唐朱玲的腰囊递给了一名铁卫首领,那首领随即捧着便走,而聚在门外的所有人竟也像闻到香蜜的蜂群一样紧跟了过去。



    一阵轻微的嘈杂声后,原先帐口那一百多人,只剩寥寥无几。



    李进,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来试探玲儿伤势的。”楚麟几乎一眼就确定了他的意图,甚至不需要思考一些理由来佐证这个结论。他勉强忍住了厌恶的神色,故意避开了李进的目光向一旁绕去。被楚麟轻拍后背的三如立刻会意,带着满脸笑意走上前去,迎住了这位“少夫人的大哥”,楚麟知道,只要有三如在,李进今夜是不论如何都进不了医帐了。



    这恐怕是唯一一件能令他欣慰的事情了。



    短短半天,风平浪静的岁月之海忽又变了脸,红阳真祖逃脱囚牢,唐朱玲被袭击打伤,红阳真祖被发现时已身中剧毒奄奄一息……一个又一个波折惊浪,犹如耳光一样接连扇在了楚麟脸上。



    然而最令他几乎窒息的,还是程邢带来的一个坏消息。



    拖着才刚好的伤腿,楚麟恍惚着找回了程邢的帅帐。月已中天,老人却任就穿戴整齐,在外帐中与几名属下交代着事务。见到楚麟进来,程邢挥挥手对下属到:“唐姑娘的医帐定要护好了,除了老夫父子二人,还有吉祥如意四位之外,不许一个外人踏入!”



    属下领命而去,他有力的步伐总算让楚麟疲惫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慰藉。



    支开了无关人等,程邢下意识举起凉透了的茶壶,复又放了下来。他开口问道:“听说玲儿醒了,伤势如何?”



    “倒没受什么重伤。”楚麟从怀里取出一个酒囊,也不管程邢桌上的是喝茶的杯子,就给两人都倒了一杯。酒液入杯叮铃中清脆,他的嗓音却比平日暗哑的多:“只是……她身上的伤既不重,那嫌疑便更重了。”



    “此事确实蹊跷得很,虽然依老夫看,玲儿只是个被卷入其中的替罪羊,可这也仅是直觉罢了,若要拿来说服诸位大人……”



    “程师父,此次带兵来救我,已给你惹下了一身麻烦,在进京述罪之前,我绝不可再让你增加负担了。”楚麟说着端起酒杯:“玲儿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吧。”



    “少爷……”



    看着程邢缓缓端酒、碰杯、一饮而尽,楚麟终于微微安心了下来。从小到大,程邢为了他付出太多,这次带兵救援,甚至赔上了老人家的一世清明,令他背上了‘调兵不轨’的污名。这一次,楚麟打定主意,绝不能再拖累程邢。



    程邢饮罢酒,又道:“少爷,您既决心已下,老夫不敢忤逆,只是此一难,就连老夫都觉得无从下手,少爷若不告知您欲如何,老夫就算进了京,也必寝食难安。”



    楚麟也知道话不说开不行,便道:“你知道我胸无大志,私放重犯的内应也好、在下毒灭口的真凶也好,我一并无意追究。我只要洗脱玲儿的罪名,能将她平平安安、清清白白的带回麒麟阁。”



    “红阳真祖身为反贼重犯,竟能在老夫重重看守下杀人逃狱,又在玲儿丫头的帐中被人下毒昏迷,玲儿丫头还昏死在他的身畔。依老夫经验来看,这一切显然是朝廷中有内应布局所致,少爷不查真凶何人,实乃上上之策。”



    听到程邢的认同,楚麟也仰头饮下一口苦酒。他本不爱饮酒,只是在唐朱玲身负重疑的时候,或许只有这种既烫又辣复苦的口感,能够缓一缓他心中同样复杂的折磨感。



    在红阳真祖被第二次抓回牢狱后,唐朱玲的口碑和身份一瞬之间自天坠地,今早她还是一位民间女英雄,可此时,她已被勒令不得善离军营。



    虽然上头的解释是“为了保护人证”,但以程邢的身份地位,一些上头人才知道的信息,也传到了楚麟耳中。



    “唐朱玲身份可疑。”



    “活捉红阳真祖,或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她多半也是白莲贼余孽,接近程邢的儿子,只为掌控消息,为将来起事之用。”



    在楚麟耳中,这些说法一个比一个荒诞,然而理智下来想,他却诧异地发现,这些话编造得几乎无懈可击,若非他与唐朱玲相处过这一个月,简直也要当场信服。



    “程师父,你说得对,玲儿现在的确成了替罪羊,只是这罪名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楚麟紧紧捏着酒杯,此刻,他的心也和杯子一样:“我只能看出有人想让红阳说不出话,也不想让了解红阳的人说出话,但我不敢去查他是谁。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了这个人的意思,但把玲儿从他的计划中抽离出来。何况我觉得还有一桩疑点,红阳真祖只是一个反贼头目,为何东州大小官员如此紧张,就连偏远处几个县府的大人也赶来军中。”



    “少爷的意思是……”



    “我现在还什么都猜不透,你知道,我一向最不爱管朝中和官场之间那些事情。只是……”楚麟沉吟着,仿佛很不情愿地说道:“我只觉得这整桩事发生地太过蹊跷,背后或有人在做推手。”



    “其实依照王爷的势力,少爷您未必会怕了这个人。”



    烈酒是真心话最好的佐料,楚麟的话语中夹杂着一股热气:“我只求能带着大家安安全全回到麒麟阁,继续过平平静静的日子。但若亮出楚王世子的身份……那岂非会离那个梦想更远?”



    “庙堂朝间看似威风,却是暗流不止,那时少爷选择离宫隐遁,老夫嘴上虽也不赞成,如今却不得不承认,此不失为智举。明日我便要进京述罪了,听说太子爷那怪病缠绵许久,老夫这一趟入京可会成为旁人的一步棋……”程邢点了半句,又识相地笑道:“扯远了……扯远了……人一上了年纪,谈起事来便容易走偏。”



    楚麟没好气地笑道:“所以早上你试探玲儿试到一半,便想起生孩子的事了?”



    一阵大笑让程邢心头放松了不少,他振奋起精神,透出老而弥坚的斗志:“干了这一杯后,少爷就在此地,以我程邢之子的身份,用您自己的方法随意去做吧!老夫此次赴京,也会用老夫的办法,与那看不见的人好生斗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