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女“神”捕
字体: 16 + -

第二十一回 解得开谜团解不开心

    《花陵百说》——以花为生者遍布东州。从布种施肥的‘花农’,到分管花田的‘花庄主’,再到收购成花的‘花商’,最后便是将花卉稍作加工,将其融入衣食住行的‘百工’。此外,与花相关的行当还有花匠、虫师等诸多,正是这些人化作千丝万缕的线,将花与人系在一道。



    



    就在楚麟也沉浸在自己提出的疑问中时,耳边突然响起唐朱玲的唤声:“你先把手放开。”



    “嗯?放开?放开什么?”



    楚麟还未听明白,只见唐朱玲已欺近过来,抓住了楚麟双腕,将那对因竭力思考而紧紧互握的拳头扯了开来。



    唐朱玲像个药房先生般指了指楚麟的手掌心:“这儿还涂着清花膏呢,别把药膏挤掉了。”



    “我忘了……”楚麟苦笑起来。他是真的忘了,忘了药膏中散发出的那股阴凉;也忘了自己思索一入神后就会以掌握拳。



    “这瓶调制起来可不容易,不许浪费哦。”唐朱玲又嘱咐了一句,便很快抽身退了回去。



    她就是那样一个姑娘,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贯彻一股想到就做的利落。



    当她看见王嫂失去孩子后的悲戚时,她什么都不会顾虑,就下定了追捕“偷子娘娘”的决心;



    在楚麟的手掌被缰绳磨破时,她什么都不会顾虑,就握住了他的掌心上药;



    而现在,正当楚麟即将领悟出一些关键性线索的时刻,她什么都不顾虑,就……走了。



    “喂?你去哪儿?”从掌中那抹柔软触感中反应过来后,楚麟这才发现唐朱玲已骑着马跑到了几丈之外。



    夕阳下马背上的少女露出一轮黑色剪影,影子远远地传来唤声:“当然是回府啊,快跟上来吧,天都要黑了。”



    “偷子娘娘的事情刚说了一半啊?”



    “可是头好痛啊!想不了了!先回去!”



    “额?”



    ————



    唐朱玲和楚麟成婚是第三日了,今晚却只是他们第三次同桌吃饭。普通夫妻若是新婚时就这样聚少离多,只怕早已劳燕分飞了。幸好这二位一点也不普通。



    “臭楚麟,浑少爷……”唐朱玲手中的筷子俨然成了一杆红缨大枪,一次次穿越饭粒,重重地戳在碗底。她倒不是在翻旧账,那本洞玄子的事情,当两人在聚芳镇外相遇时,唐朱玲已在心里化开了那个结。此刻令她怄气的,是被楚麟先一步找出了偷子娘娘的线索:“真看不惯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哼!推测出偷子娘娘专欺百姓很了不起哦?本姑娘才是未来的神捕好不好!要你这个嫌疑人抢功劳?要不是这些案子都发生地早,没有气味可以寻,本姑娘早就能分辨出偷子娘娘身上的气味了!唉……王嫂,你要是不把店铺里的花酱都打翻该多好,由着这个浑少爷当面显摆,实在需要的太多容人之量了呀!本姑娘做不到啊!”



    可尽管唐朱玲心中的怨气喊得震天响,对于楚麟来说,他耳中能听见的,却只有那一声声筷子响:“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花女和花一样也有时节,每天晚上就谢了,所以一言不发?唉……还说什么‘在外头做唐姑娘更方便’,回到家也没见你做回‘楚夫人’啊。”



    的确,自从唐朱玲在官道上策马甩开楚麟后,他俩之间又开始了那种连包公都难断缘由的沉默。



    “他现在肯定得意的很吧?本姑娘一天跑了五六家苦主,跑得腿酸嗓冒烟,结果还不如他在一家茶铺里打听出的线索多。”



    “她现在是在生气吗?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直到入眠的时候,楚麟依然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均匀的呼吸声似乎从牙床的方向传来,但很快楚麟便发现,那只是他的想象而已,唐朱玲睡觉异常老实,竟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若非接着外头的一点月光,楚麟甚至会怀疑屋里仍旧只有自己一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曾遇到过一个逼婚的小花女,也没有与她成过亲?



    臆想并没能让他的精神进入一种朦胧的状态,反而令楚麟更加难以入眠起来。



    始终安静的屋子里传出了声响,楚麟始终清醒着,他耳朵一竖,从唐朱玲方向听到了极轻的被褥翻动声。



    “她起来了?”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楚麟决定装作熟睡的模样。即使唐朱玲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聚精会神的楚麟仍能察觉到她的步点踩在地上,正缓缓向屋外走去。



    “她要去哪儿?难道是……”



    不受理智所控的猜想被楚麟瞬间掐断,他皱着眉头,将身体和思维都紧绷起来,直到两者彻底动惮不得。门扉合上的声音响起,快绷断的楚麟立刻跳下床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稍显急促地喘息声回荡在安静的空间里。



    唐朱玲已经离开了。



    “现在要干什么?”



    或许是分析偷子娘娘用去了太多精力,此刻楚麟的脑袋似乎已累得不足去思考令一个问题了。当屋外的月光让楚麟眼前一亮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跟着走出了屋外,



    “我干嘛跟出来?”



    麒麟阁的后院只有一座小假山,整个院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想要找一个人并不难。即使院子里看不到唐朱玲的身影,只要他发声喊,前院的吉祥如意就会立刻聚过来,几个人一块儿搜,找到这位楚家少夫人也只在顷刻之间。



    “可是……找到她,又如何呢?”



    如果天空中的明月可以映出楚麟的表情,那一定是一抹苦笑吧?



    很可惜,并不是。



    因为他的嘴被人捂住了。



    还是那只与夜色融合为一体的手,还是那股熟悉又讨厌的皮革味。



    “尼嗯不嗯扑一嗯扑嘟唔唔嘴?”



    夜盗立刻松开了他的黑手:“啊?”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捂我嘴?”恢复自由发言的楚麟赶紧抹了把嘴,没好气地低声道:“就不能正常点,出现在我眼前吗??”



    “不要一见我就是想揍人的眼神啊。”夜盗开始讲道理:“我正常出场的样子太突然,估计你一定会失控大叫的。”



    楚麟想了想,很光棍地点了点头:“这倒是。”



    面对这种比暗器更突然的坦诚,夜盗苦笑着捂住了额头。



    在楚麟的带路下,两人绕过后院中唯一那块假山石,来到了一处月光失宠的偏厢处。谨慎地观察了一番院中动静后,楚麟才合上了门,转身对夜盗自嘲道:“在自个儿家都要这般偷偷摸摸……哦,我不是说你,只是……”



    “你是在忌惮你妻子唐朱玲?”



    楚麟没来由地双拳一紧:“你去查过她了?”



    “喂,你干嘛一副很想揍我的样子?”夜盗取下兜帽,露出一张平凡而不羁的面容,正是唐朱玲白天见过的游侠蛟壬。蛟壬的嘴角习惯性地勾着,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趣味:“一想到我去私下调查你老婆,所以你心里不爽了?好!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爱!看不出啊!你俩才成婚两天,就这般情深意浓?是不是昨晚我送的礼物奏效……那种想揍我的眼神又出现了,我很慌啊,你今晚要揍人倾向很严重啊!”



    楚麟当然是想揍人的,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双掌心中还留着擦伤的拳头,应该向谁挥去吧。



    “是啊,我是在生什么气呢?唐朱玲嫁给我,本就是一场戏不是吗?这次为了那本《洞玄子》而生气,或许也是她戏的一部分不是吗?甚至,她执意追查偷子娘娘,或也是另一场戏也说不定呢?楚麟,如此沉不住气,可笑啊。枉你写过这么多戏词,怎得自个儿上台时,却又分不清真假了呢?偷子娘娘这案子,不论唐朱玲心中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寄期望与我,我又何必奢望她的一句夸赞?我这几日花去的力气、银两,只是单纯的对不住王嫂、路见不平罢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楚麟用力将杂念甩出了脑子,开口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新消息吗?”



    “找你来交换一下情报。”蛟壬也正色起来:“你从宥辣子那儿买到的情报是什么?”



    听到“宥辣子”的名字,楚麟丝毫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他是在今天才刚刚知晓了宥辣子的身份,也成为了她的顾客之一。



    这一切还要从早上说起,楚麟并未对唐朱玲说谎,他的确一早便赶到了余名桥,打听到一位丢失孩子的苦主后,也曾登门拜访被拒绝过。但楚麟与唐朱玲不同,他身上绝没有那种“锲而不舍”的韧劲,在他看来,一件事用一种方法行不通,那便没有再试第二次的必要。是以楚麟根本没有在余名桥继续浪费时间,而是选择了更适合他的方法——花钱。



    世间万物皆有价值,而金钱便是替价之物。



    离开余名桥后,楚麟直扑降福庵找到了夜盗蛟壬,向他讨到了一个快速获取情报的捷径。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地下情报头头宥辣子。在蛟壬的口中,宥辣子对花陵都的黑白两道都了若指掌,只要从她手中买到偷子娘娘的情报,要比亲自调查迅捷数倍。这时,楚麟也顺便解开了心中一个纠结许久的疑团。



    夜盗蛟壬几乎无所不知,以往的楚麟并不清楚、也没有意愿去打听他那“无所不知”背后的真面目。直到此次急着追查偷子娘娘,才从蛟壬口中得知,他作为夜盗来去自如的原因,也只不过是预先买到了足够的情报而已。



    总之,在蛟壬的引荐下,楚麟按照规矩在西城口的邬蔓戏班处买到了情报,只是当时宥辣子本人早已去了聚芳镇登台,楚麟见到的只是她的属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