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女“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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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知识促进夫妻和谐

    《洞玄子》——夫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玉。法天象地,规阴距阳。悟其理者,则养性延龄;慢其真者,则伤神夭寿。



    



    “天哪!老天爷你是故意整我吗?”唐朱玲几乎无语向天:“就差一点能风平浪静了啊!烛火这么暗,这浑少爷眼睛怎么这么尖!要放在平时凶他一阵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我才刚欺负过他呢……”在方才那偶然一抱的余温下,唐朱玲竟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由头来。



    反倒是楚麟见这话头僵了半天,只得递了个台阶过去:“是不是你用木术做出的安眠花膏啊?”



    脑子正打结的唐朱玲顺阶就爬:“是啊是啊,相公今日陪玲儿走了这么多路,想必一定是累了,帐中放一瓶亚目菊蜜,能一宿好眠呢。”



    这话倒不是唐朱玲乱编,亚目菊蜜虽是迷药,但却与身子无害,少量使用确可以安眠。故而她谈及此物药效时,神色已自然了许多。只是她的自然神色看在楚麟眼中,却犹如一桶冰水,将这位少爷原本热起来内心再度浇凉下来:“昨夜洞房,我应该就是闻了这东西才会昏倒的吧。你这丫头虽然木术精湛,可演起戏来也太多破绽了。你根本就不懂如何装模作样,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么?难道李总捕头就是认准了你会被我识破,才故意认了你做义妹?你我的这门亲事,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呢……”  



    看着唐朱玲脸上烛影明灭不定,楚麟的眼神渐渐清明了回来。这场光暗的拉锯,岂非正是他对唐朱玲期待与失望的挣扎?就如蜡烛迟早要吹灭一样,不论方才那一幕有多触动心壁,唐朱玲终究是在隐瞒着他什么。



    一阵疲累突然笼罩了楚麟:“那便放这儿吧,我要睡了。”



    天可怜见,从小被父亲养大的唐朱玲如何晓得如此复杂的少年心思!?见楚麟面色一黯,唐朱玲只道他仍在责怪自己方才的粗鲁,慌忙继续讨好:“这菊蜜不可多嗅,要塞住瓶盖压在枕头下才适宜呢,玲儿帮你放。”



    “嗯。哎?哇!不用,我自己来……”



    “没放好会漏的……哎?这是什么?相公你睡前还看书啊?”



    “别看!”



    “???……!!!”



    ————



    大户人家吃饭时,讲究食不言。昨日楚氏夫妇用午膳时交谈热络,实是失礼失措之举,是不对的。所以他们知错能改,今日早膳时,两位年轻夫妇已做出了陈汉世家门第应有的仪态。



    楚麟只顾用瓷勺绞着碗里的薄粥,两眼死盯着粥汤中自个儿的倒影,桌上那四碟酱菜,他一筷子都没敢动。那四碟下饭菜就放在餐桌中间,想要夹菜就得抬头,一抬头就免不了要瞟到唐朱玲。



    他现在可绝不敢看她。



    唐朱玲也萌声不响地拿着两个馒头,一只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啃撕着,另一只叠在上面专门用来遮视线。就这“馒头堆雪人”的姿势她已摆了小半个时辰,一点手酸的迹象都没有。



    “她一时半会怕是不会理我了。”从粥汤反射中看不到唐朱玲的脸,只能看到两只馒头,楚麟嘴里的小米粥都生出了苦味:“哎,那个混账,真的害死我了!送什么不好,送这种书……”



    楚麟口中的混账,正是昨夜他找来调查偷子娘娘的人,也就是唐朱玲一心正在追查的花陵都重犯——夜盗。



    原来昨夜唐朱玲有意示好,将那瓶亚目菊蜜往楚麟枕头底下一塞,抽回手时却带出一卷册子来,正是夜盗留给楚麟的那本新婚贺礼。之前楚麟收下时随手塞到了枕头底下,如今被唐朱玲瞧个正着。原本帐内也就点了一处烛火,书卷中的小楷并不易读,可谁叫夜盗送了本带图的,唐朱玲只瞥了一眼便瞪圆了眼珠子,逃难似的扑回了中堂的牙床,愣是没再出过一声。楚麟比她还臊得慌,更是不敢主动搭话。就这么从昨夜就寝直到今儿清早,小夫妻间仍在坚持用余光交流。



    可是闲话不聊,正事总要提。



    喝完了粥,楚麟觉得再这么拖下去实在不行,毕竟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让女子先行一步对吧?于是在用瓷勺刮了一百多下空碗后,楚麟终于鼓起勇气道:“那个……大吉他们今儿都要上工,陪不了咱们了。”



    雪人馒头背后传来的应声听不清,大概是她“嗯”了一声。



    “我今儿准备去余名桥那儿打探打探消息,那离王嫂家近,回来时还能去看看她。”楚麟低着头压着嗓,这沉下的声音倒是颇像衙役商讨疑难案件时的语气:“娘子便去趟聚芳镇吧,记得让二祥雇辆车,我看你腿脚还没有全好。”



    “我腿没事的,不必雇车了。”挡脸馒头还是没拿下来。



    楚麟终于抬起头问:“我记得你昨儿中午回来时,走路样子还有些不便,下午晚上又到处跑,腿怎会没事?”



    两只馒头刷一下拿开,后头是唐朱玲复杂的表情。



    若是没看到昨晚那本《洞玄子》,此刻她是很想吼一句“还不是你害的”的。



    虽然读不懂唐朱玲此刻神色,但楚麟大致能猜到昨晚那件事只怕余波未平:“她定是把我当成不堪的伪君子了吧……不,恐怕连伪君子都不如。本来在她心里我就不是她的夫,或许只是个有些薄财的猎物罢了。猎物居然对猎人起了非分之想,那不是伪君子,简直是个笑话。”



    一念至此,楚麟顿时只觉一刻身下那张椅子刺楞横生,一刻也不想多坐。



    “我……我吃饱了先去了,你也早些……早些回来。”楚麟连嘴都不及擦拭便低着头赶忙往门外走去,大吉在后头一连喊了几声“少爷您茶还没喝”,他充耳不闻只顾闷头前行,额头撞过一下大门后,跌跌撞撞挤出了大门缝,消失在早市的人流中。



    楚麟失魂落魄的模样并未落在唐朱玲眼中,等他一走,唐朱玲这才放下馒头恢复了视线。



    “嗯~果然是腌青瓜、宝塔菜、素云肚和蜜豆子。”



    她昨夜在府衙与李进商讨案情延至极晚,回楚府后为了少生事端又直接入了寝房,此刻唐朱玲肠胃里早就空空如也,正需要些稀薄的粥汤润养。她拿起碗筷,安安心心地喝了碗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



    可待她抬起头看到对面那副只空了的粥碗时,昨夜的一切记忆又如鲜花般盛放开来。



    “他……应该只是想养生吧?哇~唐朱玲你就别骗自己了,他若是正经养生,干嘛把书藏那种地方……这浑少爷定是对你有了非分之想!”唐朱玲粉拳一攥:“混蛋楚麟!夜盗同伙!别以为用一壶凉茶便能得逞了!你若敢碰本姑娘一下,我非连瓶带药把菊蜜塞你嘴里不可!”



    三如正要进来收拾碗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降临,他立刻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这时屋内的唐朱玲却已经到了“转念一想”的阶段:“可是我现在是他的娘子啊!燕捕头说过,唯有让楚麟信任我,才有机会泄露出夜盗的情报……他若对本姑娘丝毫不动心,又怎会将我真的当妻子来信任……这样一来,岂非也是失败??”



    眼前的餐点骤然模糊起来,恍惚间化成了两条抉择的道路。



    一条是唐朱玲原本打算贯彻的“冷面卧底”之路,在这条路的尽头,唐朱玲看到了楚麟冷淡的表情,还有他百般提防的态度。



    “不行,若我如此对他,就算不被休掉,也查不出什么的。”



    她将朦胧的视线投入到另一条路上,那是燕君胧要求她做到的“温良贤妻”之路。然而还没看几眼,她便慌张的摇起头,将眼前的幻象驱逐一空,“砰”地一声拍案而起,也像楚麟一般大步往府外走去。



    “哪儿有时间胡思乱想,还有很多百姓等着他们的儿女回来呢。”无视着背后模糊的唤问声,唐朱玲大步走向阳光照耀下的市街,一路往城西而去:“偷子娘娘,抓到夜盗前,本神捕先揪出你的原形!”



    德寿五十五年春某日,楚府的大门一早便敞开着,这栋府宅的男女主人先后出发,踏向了未来的“神捕”之路。



    院门口,满脸莫名其妙的大吉缓缓收回手,不解地嘀咕起来:“少爷少夫人今儿是怎么了?”



    “少爷的家事儿咱们还是少管吧。”经过的三如笑着劝道:“早些收拾干净,该去城里上工了,再不挣些补贴来,下个月可买不了肉给少爷吃了。”



    “存银都这么少了?天哪,少爷只让咱们装穷,可昨日又给降福庵送去五十两,小银库里都快空了,这下弄不好要假戏成真?”大吉急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假戏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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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朱玲出门时虽有些心思烦乱,但走了几条街后也清明了起来。她并未直冲城门而去,反倒再去衙门绕了一趟,悄悄换了身衙役平日跟踪探风时用的素旧便衣,又从寄放在李进处的私房钱中取了些银两,这才以假小子的模样重新走出了府衙后门。



    虽然驳了楚麟的好意,但唐朱玲心里清楚,这趟行程是非雇车马不可的。因为比起留香集,聚芳镇要离都城更远,若是徒步行走,一个来回就是大半天,剩下的时间说什么也不够她调查的。但唐朱玲没有雇车,反而在西城口马棚直接租了匹马,顺着大路往镇子跑去。



    骑马比座车更快,唐朱玲很快便远眺到了流水河畔的屋舍房檐。这条贯穿了留香集的溪流,蜿蜒到聚芳镇地界时已经成了条宽三四丈的河流。看着聚芳镇外不时有香船出入的码头,唐朱玲一边思索着偷子娘娘用船坞将孩童运走的可能性,一边缓缓策马走进了这座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