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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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皇子

    安凌陌不由浅浅一笑,附身凑近些低声问道:“你将我送你的青瓷小碗送回来,想问的就是这个?”



    苏鸢轻轻摇头,低眉把玩他腰间的一方羊脂玉佩,“陛下为何册她为妃?”



    安凌陌身子一顿,神色复杂,沉吟许久,看着苏鸢一时默然。



    苏鸢忽地仰首,盯紧了安凌陌,勾了他的脖颈步步紧追,“耽于美色?你不是色令智昏、声色犬马的昏君;拉拢势力?陈晔位卑职低,无足轻重,不值得你如此费心;还是……”



    她话音一停,勾了他脖子的手臂悄然松开。



    “还是什么?”安凌陌忍不住追问。



    “还是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空气一霎凝住,苏鸢静静看着他。



    安凌陌眼睑微动。



    迟疑良久,坐直了身子,轻声叹息,“皎姝她……是个可怜孩子。选秀入宫倒也罢了,偏是被亲生父亲当做筹码送入宫的,那日李愿跟朕旁敲侧击地说起陈晔回京的想头时,她就跪在廊下,心底不知是何等寒凉。”



    苏鸢静默。



    安凌陌轻轻握了她的手,“朕只是有些可怜她,鸢儿,朕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人。”



    陈皎姝可怜无辜,他心无旁骛,只有她是多疑善妒胡搅蛮缠的恶人,一句话就将她推出了好远好远,疏离得教人心口一疼。



    苏鸢缓缓坐起身子,伏在安凌陌肩上低声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并非嫉妒陈淑妃,只是想要陛下一个册陈皎姝为妃的原由。”



    “朕……”安凌陌张了张口,又顿住。



    苏鸢嫣然一笑,凑至他耳畔,“什么都无所谓,不是陛下刻意疏远臣妾的手段便好。”她知道他的心思,不外是为了保全她,今日疏离,明日斥责,后日离宫。



    安凌陌神色忽地僵住,半晌,强牵起一抹笑意,“朕怎会为她疏远了你,你若不喜欢,朕将人送出宫去便是。”



    她旁敲侧击,他避重就轻,两人隔了一层薄纸洞若观火,却谁都不肯说破,一旦说破便覆水难收,她铁了心要陪他同生共死,他铁了心要送她远走高飞。



    苏鸢和安凌陌比肩坐着,不以为意地笑笑,“别,陈皎姝她,她能替陛下诞下皇子,陛下应当尽早教她侍寝。”



    安凌陌怔愣了一瞬,只当是气话,挑眉看着她,轻声道:“生气了?”又挨近些,将人轻轻拥入怀中,三分贪恋。



    苏鸢颔首,斟酌一下,“臣妾是皇后,再爱慕陛下也不得不为大燕江山着想,”仰首真切地望着他,“臣妾忝居后位无所出已是惶恐,若再因一己之私误国更是心中难安,请陛下也以皇嗣江山为念。”



    安凌陌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绵延皇嗣,你怎知晓?”



    “臣妾,”苏鸢迟疑片刻,信口诌道:“臣妾问过钦天监的大人,陈淑妃可为陛下诞下皇子。”



    安凌陌霍地起身,回身冷眼看她,“朕怎不知,朕的钦天监还有这等本事?”



    他附身盯着苏鸢,眉心微蹙,“无论朕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信朕,不信朕待你之心。”牵强得近乎无理取闹,眼底的伤心悲哀愤然失望却几可以假乱真,险些连自己都骗过了。



    苏鸢却就那样沉静地凝视着他,眸光清浅,青烟缭绕间悲悯世人的佛像一样,洞悉他所有的爱恨、悲欢。



    望得他那点自欺欺人的悲愤几乎烟消云散。



    安凌陌急急回身,不容分说地过去一把掀了帘子离开。



    候在屋外的李愿连同画棠玉竹被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施礼,安凌陌已快步走远了。



    檐上雪化了些,露出灿灿琉璃瓦来,宫内还栽了三五株红梅,正开得葳蕤,却尽数被他抛诸脑后,疾步迈出宫门一转,差点和陈皎姝撞在一处。



    陈皎姝连忙后退几步,蹲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安凌陌回首望了一眼宫门上悬的匾,笔力虬劲的“坤极宫”三个大字,听说是宣化帝当年御笔亲书,“你来这儿做什么?”



    陈皎姝有些错愕地看他一眼,“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旋即低眉,压低了声音补充,“陛下不是说皇后注重礼数么?”她只当安凌陌特意嘱咐是想她和皇后相处和睦。



    “哦。”安凌陌轻轻应一声,斟酌一霎,从腰间扯了一枚玉佩下来,递给陈皎姝,“去吧。”是方才苏鸢倚在美人榻上同他说话时信手把玩的那枚。



    陈皎姝茫然抬首,怯怯看着他。



    “赏你的,拿着。”他眼底含笑,和煦如春风。



    “多谢陛下。”她珍而重之地接过。



    安凌陌笑笑,提步离去,李愿也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落后半步跟上,觑着安凌陌神色阴郁,小心翼翼问道:“娘娘为陈淑妃同陛下生气了?”



    安凌陌侧首,挑眉瞥他一眼。



    李愿陪笑道:“陈淑妃入宫也是奴才在背后推波助澜,陛下要是心上不痛快,就尽管打骂奴才。”



    安凌陌轻笑,“同你有什么干系,朕不同意,陈皎姝也入不得后宫。”



    “话虽如此,但陈淑妃总归奴才领到紫辰殿的,陛下心中一向着紧皇后娘娘,若因此事生了嫌隙,奴才实在罪孽深重。”



    安凌陌看李愿一张苦瓜脸,怅然道:“她不同朕生气朕才愁啊。”



    总以为他君临天下便能护佑她一生一世的,可如今累她最深的便是皇后的名位,君王之妻。



    记得当初他送过她一支玉簪,上头他亲自刻一句“白首不相离”,彼时还心心念念,今日想来,真是痴话,若不相离,哪得白首。



    



    坤极宫。



    苏鸢依旧是安凌陌离开时的姿态,出神间,画棠和玉竹匆匆进来,近前上下端详一番,小心问道:“陛下走得急,可是同娘娘闹别扭了?”



    苏鸢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他待我很好,事事替我思虑,国政军务忙得焦头烂额,都费尽心思要保全我。”



    画棠放下心来,略一思索,又讶然,未等开口,便有宫娥进殿来禀,“娘娘,陈淑妃求见。”



    苏鸢闻声眸光微动,“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