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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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施刑

    李愿慌忙趋步过去将宝玺捡了起来,将血迹擦干净小心搁回那张金丝楠木翘头案上,“陛下息怒,纵是生气也不能拿这宝玺撒气。”



    安凌陌摩挲那方和田白玉所制的宝玺,凄然地笑,“君临天下,又能如何?”他七岁御极,群臣的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不知看过多少遍,千篇一律惺惺作态,他们拜的从来不是他,是慈宁宫那个姓赵的女人。他不过是一尊金贵的傀儡,陪着满朝文武演戏,演着君圣臣贤,演着海晏河清,演着山河稳固天下太平。



    他哪里是天子,分明是戏子。



    李愿心底难受,泣声唤道:“陛下。”不由地潸然泪下。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奏疏、墨迹、香灰,还有赵国公的血迹。有内侍趋步入殿,捡了块干净地方跪倒,急声说:“启禀陛下,阮轻痕候在殿外,请见陛下。”



    李愿狐疑道:“阮轻痕不是早已被革职下狱,怎会出现在勤政殿?”



    安凌陌闻声面上悲戚一点点消散,坐回那把雕龙涂金的椅子上,目光深邃望着黑漆葵纹槅扇,淡声道:“宣。”



    内侍应一声“是”,折身退了出去。



    片刻,阮轻痕踩了皂靴迈入殿内,阖宫缟素,唯他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圆领袍,格格不入。涿霜抱了涿霜剑落后两步跟着,面具后一双眸子清冷如霜。



    阮轻痕一眼望见案上的宝玺,径直走到案前停住,一把拿了大燕国的传国宝玺把玩起来。



    李愿气得声音发颤声,斥道:“大、大胆,阮轻痕你一介罪臣,怎敢带兵刃上殿,宝玺尊贵万分,岂容你如此亵渎。”闪身便要夺阮轻痕手中的宝玺。



    涿霜上前一步,挡在阮轻痕身前,怀中剑现出三寸剑身来,寒气逼人。李愿咽咽唾沫,讪讪地退回安凌陌身侧。



    安凌陌缓声说:“你苦心谋划,为的就是这方宝玺。”他看准了自己对太后的恨意,献上奇毒三秋叶,一招借刀杀人不着痕迹;再将一切公之于众,以弑母的罪名逼他退位。环环相扣,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阮轻痕轻笑,“我并非皇族,又无兵无权,得了这宝玺又有何用?”



    阮轻痕举起宝玺,对着阳光细细端详着,忽道:“这万里山河,多少人为之肝脑涂地的山河,苏鸢舍生忘死换来的山河,陛下好好珍惜才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阳光穿过其中一层层晕开,流光溢彩。



    安凌陌心中一紧,忽又勾唇笑道:“刑部天牢、皇宫大内戒备森严,阮大人却可来去自如,朕竟不知朕潇洒俊逸的礼部尚书有如此本事。”他起身,踱步至阶下,明黄蟠龙纹的靴子踏在满地狼藉之上。



    阮轻痕闻言扬起笑意,“踏出刑部天牢起,我便不是陛下臣子了。来见陛下前,我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



    安凌陌的步子忽地顿住,阮轻痕背对他立着,身姿挺拔,将手中的宝玺扔给李愿,李愿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放回案上。



    阮轻痕回身,同安凌陌不过一尺的距离,定定看着他,“身居囹圄而泰然自若,瑾嫔娘娘胆识、气魄果真不同凡响。”唇边是若有若无的笑意,蓦地惹人生厌。



    安凌陌上前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咬牙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涿霜正欲上前,右手已按上涿霜剑剑柄,看见阮轻痕在背后轻轻摆手方停住。



    阮轻痕轻蔑地笑,“掌理六宫、不日封后的妃子,何等风光,她是为谁沦落至此的,陛下心知肚明。”言简意赅,又字字诛心,看着安凌陌的眼神凌厉。



    安凌陌手指缓缓松开,颓然后退了几步。



    阮轻痕蹙眉看了看衣襟上的褶子,扬声道:“君臣一场,今日特来辞行,你我终会再见,陛下珍重。”



    阮轻痕扬长而去,李愿在安凌陌耳畔低声道:“陛下,阮轻痕不敬天子,不如调了羽林卫来?”



    “不必了,皇城上下,谁还将朕看作天子。”



    



    大理寺天牢,苏鸢手腕脚踝带了镣铐,被押至大理寺卿面前。



    一张黑得看不出颜色的桌案,后头坐着一个精瘦的男子,肤色黝黑得同那桌案有的一拼,眼睛细小,鼻子下是两撇小胡子。



    苏鸢打量了半晌,浅笑道:“本宫在这牢中住了好些日子,总算见着寺卿庐山真面目了。”大理寺卿魏柯,巴结赵家得以身居高位,是赵国公腹心,今日审她怕也是赵国公的授意。



    惊堂木狐假虎威地一拍,“大胆,待罪之人,还敢以“本宫”自称!”小胡子一歪,眼刀子扎了下来。



    半晌,苏鸢唇边噙了一抹笑意,淡声提醒道:“大人官帽歪了。”



    魏柯闻言一怔,慌忙探手扶了扶顶上乌纱,咳了一声,向一侧狱卒递了一个眼色。



    狱卒会意,取了鞭子来,不由分说地往苏鸢身上抽去。苏鸢一个闪身,鞭子落到桌上的粗瓷碗上,被抽个粉身碎骨。



    “大人这是何意?”苏鸢冷冷问。



    魏柯瞪圆了眼,恨声道:“尔等刁滑之辈,不受些苦头,焉知国法肃穆?”目光飘道苏鸢杀气凛冽的眸上不由闪烁起来,“本官奉命审讯,你休得多言。”



    魏柯眼珠子一转,“苏鸢,本官问你,谋杀太后的罪名,你可认?”



    苏鸢嗤笑一声,“大人忘了,我早已认罪,供词如今正奉于大理寺府衙之内,大人尽可查验。”



    “你……”魏柯气结,指了苏鸢半晌,说不上话来,一个劲儿地拍着惊堂木,噼里啪啦地作响。



    “大人,”苏鸢高声唤道,魏柯终于停了手,面色阴郁地看着她。



    “大人说奉命审讯,奉得可是赵国公的命?”



    魏柯木然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忿忿道:“本官是朝廷命官,奉的是皇命,怎会结党营私,滥用私刑?”



    苏鸢低声道:“既是赵国公的意思,大人施刑吧,我不教大人为难。”赵国公是欲泄私恨,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苏鸢屈膝跪下,腕上的锁链哗啦啦地响着,身子纤弱,脊背挺得笔直。



    魏柯愣了一阵子,摆了摆手,狱卒抻了抻手中的鞭子,狠狠落了下去。苏鸢背上顷刻现出一道血痕,洇湿了素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