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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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咳血

    一张美人榻旁,柴魁义正服侍着太后用药,一名宫女跪在旁边,垂首,双手举着沉香木托盘高过头顶,上头摆了一方帕子,一碟蜜饯。



    苏鸢请过安,走上前亲自拿起帕子递了过去。



    赵太后接过拭了拭唇角,问道:“韩妃怎么样了?”



    “太后放心,臣妾每日都过去探望,太医也每日早晚两次地过去请脉,吃穿用度都精细得很,出不了差池。”苏鸢伸手接过帕子,搁在托盘上,又端了蜜饯递过去。



    妥帖周到,比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的婢女都稳当些。



    赵太后吃了一颗,声音有些含糊,“还有臻儿的事儿,这都第三日了,还没个结果么?”



    苏鸢沉默片刻,将盛蜜饯的小碟搁回托盘上,“都退下。”



    柴魁义抬头觑一眼赵太后,见着她挥了挥手,方领着那婢女退下了。



    “仵作查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臣妾已教人将臻儿安葬了。”苏鸢站在一旁,淡声说着。



    “那还真是蹊跷。”赵太后阖着双目淡然道,到底走过了半生诡谲,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



    “臣妾愚见,多半是有人蓄意为之,其志非小。”下一个死的焉知不是太后,苏鸢神色凝重,以赵太后的精明,想必也猜到了。



    赵太后欲坐起身子,“哀家……”忽地猛烈地咳了起来,五脏六腑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的难受。



    咳嗽声在安静的屋内分外清晰,苏鸢慌忙上前抚着她的背,忽地一口血喷在了太后玄色的衣裳上,一霎眼便洇入了衣衫,不见踪迹。



    苏鸢大惊失色,太后身体已差到了这种地步,“太后自服用阮大人的药后,身子怎的反而每况愈下?”回身便欲吩咐殿外的柴魁义去请太医。



    赵太后扯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了。此事切莫声张,朝中有的是暗怀鬼胎的人,见皇帝无嗣想废掉他扶邵陵王安良甫篡国夺位,”赵太后精神不济,喘息了好一阵子方继续说道,“哀家还活着,他们好歹还安分些,若是哀家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朝中大乱呐。”



    苏鸢戚戚然,轻声道:“臣妾明白。”



    赵太后叹息,“哀家只盼着多活几个月,等到韩妃产下孩子,若是麟儿,便断了那帮三心二意的人的想头,哀家死也瞑目了。”



    苏鸢心底悲凉,唯有她知晓,韩妃肚子里的太后心心念念的孩子是女孩儿,“太后莫说丧气话,只安心养病便是,陛下尚年轻,日后定当百子千孙的。”



    赵太后面色发白,抬眸望着苏鸢含笑说着:“还好宫中有你,顾全大局,一心为皇帝着想。哀家身子骨差,理不了事,照看韩妃、掌理六宫、襄助皇帝,里里外外便累你一个人了。”



    “臣妾分内之事,必当尽心竭力。”苏鸢端过一杯水来,服侍赵太后漱了口。



    “你方才同哀家说臻儿之死是有人蓄意谋害,指的是谁?”



    “太后心中自有裁断,臣妾不敢妄言。”苏鸢垂首说着,以阮轻痕的手段,将事情做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易如反掌。



    赵太后沉吟了许久。



    “哀家知晓了,你去忙吧。”赵太后躺回榻上,轻轻挥了挥手,苏鸢福身行礼,道一句“太后珍重”便退了出去。



    



    是夜,素眠轩内,苏鸢对着一盘棋静坐了许久,指尖一枚乌黑云子迟迟不肯落下,一旁搁着的茶都凉了。



    玉竹铺好了床褥,走到苏鸢身侧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歇息吧。”



    苏鸢头也不抬地问道:“画棠呢,还未回来么?”



    屋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画棠,回身匆匆阖上门,近前来行礼,“教娘娘久候了。”



    “无妨。”苏鸢淡声说,眼睛依旧盯着棋盘上的残局,“慈宁宫那边如何了?”



    画棠道:“娘娘料得不差,太后今日午后果然派人请了阮大人过去,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见阮大人出来。”



    “太后可有降罪于他,或是换了他开的方子?”



    画棠竭力思索,“阮大人出来神态自若,不像是被降罪的模样。至于太后用药,奴婢也打听过,太后今晚服药照旧是依着阮大人的方子,不曾换过。”



    苏鸢盯着棋盘,眉心的结愈发深。阮轻痕果然智计过人、巧舌如簧,以赵太后的精明多疑都被他一番说辞打消了疑虑。



    沉默了良久,将那棋子扔回棋笥中,似是叹息,“这盘棋是解不得了。”



    玉竹在一旁问道:“娘娘既然疑心阮大人对太后不利,何不直接禀明太后呢?”



    苏鸢轻笑一声,“太后九曲回肠,若我直接禀明,她反而疑心我同阮轻痕有私仇,要借她之手铲除异己,首当其冲的便是我。倒不如点到为止,依太后的性子定然坐不住的。”



    画棠笑说:“依奴婢看,太后就是精明过头了,事事反复思虑,这一身病痛也是拜忧思过头所赐。”



    苏鸢含笑看她,“说得不差。只是若非如此,她也不能稳坐太后之位十余年之久。”念及什么,面上笑意一顿,“今日之事还是瞒着黛兰为好,她心里终究惦念着阮轻痕。”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黛兰。



    苏鸢面色一僵,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半点都不教背后说人,提谁谁来。



    黛兰到苏鸢跟前低声道:“娘娘,孙蕴典来了。”



    玉竹蹙眉,“这都亥正时分了,他来作什么?”



    画棠浅笑,“自然是来给娘娘送东西的,这几年不都是如此吗?”御前侍奉的有头有脸的内侍,奉皇帝旨意暗中往素眠轩送的东西能堆一座小山出来。



    苏鸢冷声道:“叫进来吧。”



    孙蕴典迈入屋子里头,嬉笑着上前扎个千儿,“奴才给瑾嫔娘娘请安。”抱着一只黑漆嵌螺钿的小匣子。



    “公公无需多礼,起来说话吧。”



    “多谢娘娘。”孙蕴典含笑说道,站起身子将那小匣子启开,捧至苏鸢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