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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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身孕

    苏鸢忽地就忆起在御花园放着风筝的女子,天真烂漫,明眸善睐,正是大燕景宁朝的昭华公主安明月,其生母正是韩慕清。



    前世景宁十五年昭华公主降世不久,韩慕清便撒手人寰,安凌陌子嗣淡薄,只此一女,奉若掌上明珠。



    此世人事多变,后宫多了沐凝兮、赵佩弦,前朝多了阮轻痕,时局扑朔迷离,异于前世,苏鸢亦得一步一步小心经营。只是韩慕清怀有身孕一事却不曾因这错综复杂的局势改变。



    



    咸福宫内,韩妃躺在一张紫檀荷花纹床上,床边是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的赵太后,面带笑意地同韩妃说着话,精神头比原先好了许多。



    苏鸢低眸上前行礼,“参见太后、韩妃娘娘。”



    赵太后含笑道:“快起来,近前坐着。”



    苏鸢捡了床畔的一个绣墩坐好,含笑望着韩妃轻声道:“恭贺韩妃娘娘吉梦征兰。”前些日子便见韩妃恹恹不振的,还道是生病了,原来是这么个缘由。



    “多谢。”韩慕清笑得有些勉强,只碍着太后在跟前,强作欢颜。



    赵太后却是欢喜得很,“程太医风风火火地来了慈宁宫,说韩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哀家当真欣喜得很,这可是宫里天大的喜事。敬事房的记档也翻过了,今儿是十五,韩妃上次侍寝正是上月十五,可不是一个月么?”



    韩妃看着太后,笑得嫣然,“臣妾进宫没有孟贵人早,也不及沐妃得宠,资质鲁钝,幸得上天垂怜,教臣妾最先怀有孩子。”心底明明是黯然伤神,在太后跟前也得作出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来,一刹的念头都不敢往柳靖离身上落,唯恐心口的悲凉漫起,这一派笑靥如花也便尽数凋落。



    赵太后渐渐敛起了笑意,“皇帝多年无嗣,朝中大臣难免生出别的想头来,各个皇室宗亲那儿都没少走动,这两年荆州的邵陵王也不安分,”声音陡地提高,吓了韩妃一跳,“不学无术的废材,也奢望着有一日能爬上皇位。”



    邵陵王安良甫,先帝皇长孙,深得先帝宠爱,年纪轻轻便封了王,论辈分须得喊安凌陌一声叔叔。安凌陌的兄弟都死绝了,加之没有皇嗣克成大统,有朝一日皇位落到他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恰恰这般似是而非、若隐若现的可能最是撩人,撩拨得庸碌无能如他安良甫也起了君临天下的贪念。



    “你这一胎怀得及时,断了那些心猿意马之人的念头。若是诞下皇子,日后克成大统,你便是贵不可言的皇太后。”赵太后盯着韩妃一字一句道,她临朝称制十多年,比谁都知晓这是多大的权势与尊荣。



    于韩慕清却是牢笼重枷,她闻言愣了一瞬。苏鸢看得分明,生怕太后觉出异样,忙递了个眼色过去。



    韩妃醒过神来,面上堆起七分赧然,“臣妾愚笨卑微、才识浅薄,皇长子身份尊贵,如何肯托生到臣妾腹中?”



    赵太后一怔,旋即浅笑,“你一贯谦逊,不肯出风头。公主也无妨,皇帝必然一样的欢喜,一定要晋你的位分的。”苏鸢抬手轻轻理了理鬓发,这话说得不差,昭华公主降世安凌陌的确欢喜的很,只是韩妃殁得突然,还未来得及晋位分,只在死后被追谥为皇贵妃。



    韩妃眉眼低垂,“为大燕绵延子嗣是臣妾本分,不敢居功。”



    嫔位也好,妃位也罢,说穿了都不过是帝王家绵延子嗣的工具罢了,金玉富贵多得是人歆羡,却偏偏是她,生生葬送了一世的喜乐。



    赵太后满意点点头,却是对苏鸢道:“哀家今日叫了你过来,就是嘱托你好好照看韩妃腹中胎儿,宫里头可不安宁。”



    说的是明粹宫宠冠六宫的那位,哪儿能看着韩妃安安稳稳地产下孩子。



    苏鸢沉声道:“太后放心,臣妾定当不遗余力。”



    “你素来稳重缜密,又和韩妃情同姐妹,必然尽心尽力,哀家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沐氏刁钻狠辣,指不定使出什么毒计来,这才忍不住多叮嘱你几句。”赵太后看着苏鸢面色凝重,眉心攒了结。



    “臣妾定当事事小心。”



    说话的空当,柴魁义躬身到太后跟前,轻声说道:“太后,午时了,是时候用药了,您看……”



    赵太后抬头看一眼窗外,笑着说:“教你这么一提,哀家头还真有些痛了。阮大人这药也是神得很,服下之后疼痛立消,真是片刻都离不得了。”



    “起驾回宫吧。”缓缓站起身子,柴魁义慌忙到跟前扶着,赵太后回首对韩妃柔声道:“你只安心养胎便是,旁的事情无须多想。”



    “是”,韩妃轻声应一句,正欲起身行礼便被太后止住,“好生躺着,今后莫要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韩慕清只得依言躺下,苏鸢却不敢怠慢,福身道:“恭送太后。”



    目送着太后的身影出了咸福宫,苏鸢方起身对韩妃道:“姐姐千万要保重身体,吃穿用度都要百般小心,尤其是明粹宫送来的东西——”



    说着不由顿住,凝望了韩妃半晌,“不可不妨呐。”



    韩慕清轻抚着腹部,怅然道:“他只道我被带回了京城,却如何都想不到我已嫁作人妇,怀有身孕,怕是要教他空等我一生了。”



    有侍女端了沉香木托盘进来,是一碗冰糖燕窝羹,苏鸢亲自端起来舀了一小勺递至韩妃唇边,韩妃就着小勺喝下,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苏鸢。



    苏鸢搁下小碗轻叹一声,低声道:“不该念着的人的不要念着,伤了自己不说,还拖累了孩子。”



    看着韩妃泫然欲泣的神情,苏鸢心底亦有些难过,“姐姐是这孩子的亲娘,至亲至近的人,姐姐现今如此消沉,要这还未降生的孩子以后在宫中如何存活。”前世韩慕清诞下孩子不久就殁了,天意也好人为也罢,一抔黄土也便万事成空了。今生她必要好好守着韩妃,妖魔鬼怪皆不得近身。



    韩妃望着苏鸢眼底的关切心头一暖,拍拍苏鸢的手背,嘴角浅浅一勾,“我知道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