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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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关内1

    “巡抚北厓参赞军务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臣江简谨奏:启兴六年元月自七月初,贼于金归窜至北厓,黔首多亡,黎元蒙难。简承圣命,不敢懈怠,辗转两月,困贼人于原肆,乃毕功于一役之时,还天下一安之日。

    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陟罚得宜,臧否有道。幸赖圣恩,知人善用,文能与谋,武能死战。望贼军而溃散无踪,擒贼首而斩获无数。

    然用兵之道,变化万千。贼营多人,士气未失。顽抗者多有诡谋,溃逃者善消行踪。二十日战至黄昏,历二时而不得克。吴贼兵至,入臣阵中而自缚受首,雷贼兵遁,追百里而不得行迹。

    臣自查之,雷贼营地,行立有法,左右有度。多洞,断为地道也。临逃,多置伏火,兽吼等物。窃以为吴直,钱小之流不足为虑,然雷于青者,切不可与他人同语之,望陛下明鉴......

    ......启兴六年七月二十二日,臣谨奏闻。”

    江简再翻看了自己的报捷奏章,发现自己还是不擅长写这类官样文章,自己可能只擅长口头汇报。

    确认无误后江简将这份奏章交给等候已久的驿骑,驿骑将会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带着自己的报捷奏章和吴直以及钱小的印信,露布进京。

    送走驿骑,江简上马,将刚刚驿骑递给自己的快报收入怀中,抬头就看见李倱的部队正在准备出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因为李倱这个人,很讲究排场,不到百人的范围里就要竖起一面参将骑,整个大营里只有他这么气派。

    董顺也骑着马上前来,顺着抚台的眼光往前看,然后嘟囔了一句:“这个李倱,正事不干,在排场方面倒是一点也不比俞寺小。”

    江简笑着说:“俞寺的排场,可是通过天的,连圣上都说,俞寺的本领和他排场一样大,所以他手下的将领,为了也能够得到圣上的评语,没有一个不是排场大的。”

    “我记得抚台似乎不喜排场。”

    江简回头说:“那是指我个人,并不对别人也强行要求。说实话,表面上多光鲜我并不是太在意,我在意的是他们有多大的能力。如果有人能像俞寺那样,领军从林海走一趟回来而毫发未损,那我也不介意他有多大排场。”

    “那,像李倱这样的呢?”

    江简眯着眼说:“那我倒希望我的敌人,都像他这样,没有能力,却又喜欢表现自己。李倱这个人,他不大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刚刚也看见了,他的表情,虽然已经很努力的装作喜悦之情,但两眼四处张望,左手紧握剑柄,时不时地回头看向我的大营。怕是连我的亲兵,都知道他在路上要干些什么了。”

    董顺点点头,但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大军出营,又是在永顺县这个黄土漫天的平原上,尘土纷纷,抚台是怎么能在万军之中看清李倱的一举一动?

    正当董顺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到了江简的声音:“至明,我们该出发了。”

    “是。按规划,我们已经晚了两日了,估计周总督在明山等我们都快等急了。”

    江简看着董顺,叹了口气,说:“至明,我们改道了,不用去明山府了。”

    “那我们去哪?”

    “直接回原肆府城就好了,快报上说,天使已经等候多时了。”

    董顺惊讶道:“向兵部报捷的八百里加急才刚刚出发,圣上就已经知道我们能赢了?”

    江简苦笑着说:“圣上当然知道我们能赢,但天使却不是为赏功而来,大概是要将我江某,押解进京了。”

    “什么?!”

    “不必太过惊慌,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我必然不会有失,只是在面圣之时,难免少不了耗费一阵口舌。这些我都不用担心。”

    江简四处看了看,亲兵点点头,将周围的卫兵都带了下去,大营前只剩下江简和董顺,以及两人胯下的两匹牧原好马。

    “至明,我要交代你一个事情。”

    “请抚台吩咐。”

    “回去之后,参与此役的文官,除我之外,应当是要大左迁了。你的下一步,周总督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我现在这个位置。按至明你现在的资历来说,确实是有些超擢了,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也超擢了?”

    “抚台......”

    “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唯才是举,而稍稍不问资历。你在来此之前,已牧民地方多年,相信浙党也拿不了你的资历卡你的脖子。我走之后,北厓四处尽皆安抚,少生战事。若有冲突,找俞寺便可,不必多虑。至于李倱,如果能安分入关,便饶他一命,若多生事端,就按计划实行,其他事情,我不多说,想必你也明白我的做法。”

    “是......举贤才于野,结红袍于楼。”

    江简点点头,然后说:“不早了,真的该走了,你就陪我最后一程吧。原肆府城一分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董顺深深地叹了口气,驾马随江简前行。

    李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具体来说,是指报复他人这种事情,说到做到。

    蓝志在他的手下做了五年的游击,很清楚李倱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要把事情弄大,然后将污水泼到巡抚大人的脸上,自己趁机好脱身。

    道理是这样没错,做法也是正确的,但是他似乎错误估计了对手的实力,以及没有把自己摆正位置。

    李倱似乎一直认为,自己的对手,只是一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儿官。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这个世上,已经很难再找出来一个,能够在五个月内整清地方军,一个月内大破叛军,并且生擒俩敌酋的孩儿官了。

    通过这半年多以来的观察,蓝志能够确定,李倱不动尚好,一动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巡抚大人表面上看上去和蔼可亲,但实际上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李倱陪葬呢?

    想到这里,蓝志也定下了主意,接下来的路,要由自己走了,是给自己的子孙搏出一个前程,还是让自己在这一次波澜中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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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马脖子道口突然出现了约莫有两百人的骑兵,皆是身着黑色棉甲,头盔上都有一根黑色翼翎,手持长马刀。为首的一员武将,身着山文甲,头戴两根黑翼翎,手持长枪,脸上还有新愈合的红色伤疤,赫然就是那日在高坡上与吴直奋战的樊青。

    飞驰至道口,两百人立刻分作两队,寻找上峡谷两端高地的入口,樊青带领一队骑兵很快找到了上坡,刚要上前,就看见几个身影出现在高坡上,看样子正在准备下坡。

    不待樊青下令,这几个人就被先锋骑兵追赶着过来,那几个人也吓破了胆子,跪在樊青面前止不住地磕头,请求饶命。

    樊青一看他们身边的担子,不用猜也知道是盐贩子,不过这辆盐贩子估计是等级最低的,因为本事儿大的盐贩子能感觉到很远的动静,两百着甲骑兵的动静也不小了,早就把他们吓跑了。

    ”我问你们,这几日除了像你们这样的盐贩子之外,还有没有人出入过这个道口?“

    ”回大人的话,没有啊,我们走了这么多趟,没有见过有陌生的人出入过这个道口。“

    樊青皱眉,挥挥手,让人将这两个人带下去,找个地方杀了埋了。

    然后他看到对面的高地上也出现了自家骑兵的身影,他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自家巡抚在自己出发前吩咐过自己,如果雷于青逃跑的话,是一定不会往北谷口方向跑的,而且地道的出口距离马脖子道口实在是太近了,让人不能不怀疑雷于青就是打算从这里离开永顺县。

    但巡抚也说了,自己也不能确定雷于青是否走马脖子道口,因为这个雷于青行事捉摸不定,不能以常理去揣摩。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巡抚嘴里听到”不确定“这三个字。

    所以自己的主意是,分兵。

    如果马脖子道口和北谷口,雷于青都有可能走的话,那么自己就将两百人的济州卫分为两队,一队驻守马脖子道口,一队驻守北谷口,这样看那雷于青,怎样逃出自己的手心。

    这在想着具体的方法,樊青就看见一个也戴着两根翼翎的将领骑马上前,和自己说道:”巡抚大人真是厉害。我驻扎在北厓也有四年了,居然没有发现这个道口,实在是惭愧。“

    樊青笑道:”巡抚大人会的事情多着呢,不止这一件,不过眼下,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我听着。“

    ”你领一队,在这里驻扎,而我前往北谷口。能往北方向出永顺县的,大概就只有这么两个出口,只要点亮招子,没有什么能从我们眼前跑过去的。“

    ”这话在理,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你得约个时间,到了时间之后,一边没有动静的,要立刻赶到另一方去支援,小心驶得万年船。“

    樊青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说法,向后一招手,身后的百人骑兵就立刻集中了起来。

    ”那就以七日为界。我先走了。“

    樊青走了之后,那将领也挥挥手说:”孩儿们,都给我听好了,原地扎营,连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跑了!夜里巡夜打瞌睡的,小心我上来把你子孙根给切了!“

    地下的军汉们哈哈笑了一阵,就各自忙活去了。一百多号人,全然没有发现远处的草丛中,蹲着一个老头。

    那老头听了一阵之后,就悄悄地往回跑,跑步的过程中居然没有任何的脚步声。一路径直跑向规模不大的树林里,然后爬上树,树上竟然还蹲着两个人。

    那老头自然就是腿子,他向雷于青说道:”雷三哥,官军把马脖子道口封了,咋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