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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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暮2

    「北厓行省原肆府永顺县」

    泥泞的土地刚刚被一盆臭水泼过,在太阳的蒸发下散发着难以入鼻的气味。到处是散乱的衣物,兵器。营房里偶尔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和女人的呻吟。

    旁边的营栏东倒西歪,没有人巡逻,更没有人守门。

    嬉闹的孩童勾倒了倒粪桶的老头儿,桶内容物洒满一地,老头儿赶紧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却不似平常一样有人上来揍他。

    因为精壮的汉子们正围在一张桌前,他们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铜板,恐惧占据了他们的脸庞,在赌局面前,即使他们再强壮也无济于事。

    坐庄的瘦子摇着色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倒吓着了不少认真观看的人。旁边一些老头,老妇,小孩儿,都凑了过来,挤满了桌旁。

    “瘦猴儿,开吧,别磨磨叽叽的!”

    “老子等着翻本呐,快着点!”

    桌前拿色子的瘦猴儿冷笑一声:“要俺开,你们先下注啊!几个没卵子的东西!”

    汉子们虽然恶语相向,但表现地却十分没有底气,攥着铜板就是不肯下注,生怕一下注,钱就没了。

    终于,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从后面走过来,掏出三个铜板,啪地一声盖在“大”字上,然后说:“你们不下,俺先来!”

    “好!刀爷就是爽快!”瘦猴儿很欣赏刀疤脸的豪气。

    在他的刺激下,旁边的人纷纷下注,有些看不惯刀疤脸的人,将钱下在了“小”上。

    下了钱的汉子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瘦猴儿的手,嘴里念念有声。

    “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小......”

    “开啦!”

    瘦猴儿一揭,六,六,五,大的没边儿了!

    买大的人们一阵欢呼,按照规矩,向第一个下大的刀疤脸道声谢,然后准备收走小桌上的钱。

    “慢着!老子不服!”

    一个下小的壮汉拉住了收钱的手,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刀疤脸说:“老子看你就是和瘦猴儿串通起来!骗乡亲们的钱来的!”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刀疤脸周围的人立刻少一半,因为刀疤脸和瘦猴儿都是外来户。

    “甚意思?输了就抵赖咋?别扯些犊子,交钱交钱!”

    刀疤脸伸手要钱,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乡亲们看见啦!刀疤龟没话说,要抢老子钱了!”

    “没错!”旁边也有输了钱的跟腔:“俺亲眼看见瘦猴儿使诈!”

    人群中分成了两派,开始对吵,后来嘴皮子不利索的刀疤脸率先出手,与前头说的最欢实的汉子扭打了起来。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这句话现在看来是没有错的。

    大家正打着起劲,突然地动山摇,感觉就像是地震一样。刀疤脸的耳朵里除了充斥着打骂声之外,还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哪座山崩了?!”有人反应过来,惊恐地望着四周。

    很快,大家都停下了手,有些人光顾着听声音,连自己的手都忘了收回来,还掐在别人的脖子上。孩子们不闹了,老头们都躲了起来,营房里涌出许多人,透过营房那快要被扯断的布,隐约还能看见白生生的大腿。

    没人站岗和守门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一直到看见阳光下,四面涌来无数的尘埃与骑兵时,所有人才知道,不是山崩,也不是地裂,而是骑兵突袭。只不过突袭时的阵势太大,让他们误认为是地震。

    那些骑兵身着绵甲,头戴铁盔,手持长刀,有些骑兵背上还背着弓。他们头盔并没有红缨,而是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这是大新朝最标准的精锐骑兵配置。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快跑!”可谓是大功臣,一下子营寨里所有的人都撒丫子跑,黑压压的一大片,颇为壮观。

    但已经太晚了,前排的精锐骑兵手上拿的并不是长枪,而是铁链,几骑一条,似乎早就知道营栏歪歪扭扭,当下就借着马力拽起这些并不深入土中的木桩。有些木桩被拽起来后并没有脱落,而是挂在铁链上,正好拿来当武器抡着用,效果绝对拔群。

    用狼入羊群来形容现在的场面最为贴切。在营寨的右侧有一块高地,原本也是营寨的哨所,但骑兵突进后发现并没有人呆在上面。

    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年轻人走了上来,个头不高,脚步却十分稳重,不轻浮。身后跟着一群头盔前插着两根黑羽毛的将军。官场险恶,能混到四品穿上红衣服的大多都长了胡子,有的甚至胡子都发了白,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属于那群老人团,着实是一个异类。

    他看着下方的战场,营寨里的乌合之众身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像是一盘散沙,黑色骑兵像是一只黑色的大手,把这团沙揉来揉去,战局呈现着一边倒的局势。

    但那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太满意,他皱着眉头,对后面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将军说:“兵贵神速,不光是行军途中,就是厮杀,也应尽快解决,像这样打仗怎么能行?”

    那中年人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然后回答:“回大人,若不如此,孩儿们何来战功可言?他们当兵也为一口饭吃啊。”

    “难道本官还会亏待他们不成?”

    “兵部记功要首级,那咱也不能说不许取首级啊......”言外之意,你这年轻人再怎么发火也没用,因为这是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

    年轻官员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战场。

    后面那些将领则是不敢说话,做起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突然,年轻官员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嘴角上扬,然后回头笑着对刚刚那个中年将领说:“你说的没错,但本官的规矩也要得。这样,两个时辰,你把营寨里的贼兵赶去,那此次首级我客军一颗不要,反之,则全归我,如何?”

    中年将军低头,心想下面的贼人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赶出去又有何难?这个便宜估计是那官儿卖个人情与我,我得收着。于是昂首回答:“接下了!属下去去便回!”

    然而他并没有顺着年轻人的目光看向战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除了将领群中排在末尾的一个人。

    但那人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跟着中年将军一起下去了。

    而年轻人向营地东南角看了一眼之后,也带着一群人下了高地。

    营寨东南角,是整个营寨里营栏最为完整且坚固的一个角落。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骑兵并没有将里面的人吓倒,他们正紧张而有序地将营帐里的木头抬出来,然后打桩,固定,再把拒马,大木刺撒满固定在营栏外,活生生地将东南角建成了小营寨。

    靠近营栏,排满了高矮不一,胖瘦不齐的汉子,唯一的相同点在于,他们手上都拿着绊马索,随时准备给靠近的骑兵来一份大礼物......

    眼尖的绵甲骑兵看见了,都主动拉马停下,然后在安全距离外徘徊,为了追求速度,他们手上没有长柄武器,没办法防御这样针对骑兵的阵势。

    东南角唯一的高台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生的又高又瘦,身着兽皮衣,束着大马尾,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睛大而有神,脸上沾满土灰,看起来已经是几天都没有洗脸了。

    旁边一个汉子很矮,眼睛细长,头发披散。

    那高汉子问:“腿子,消息传过去了吗?”

    矮汉子回答:“传过去了,雷三哥,不过,那老小子真能到吗?”

    那雷三看着营栏外因骑兵跑动而造成的沙尘,说:“他会来的,而且会比你想象的快,他是个聪明人。”

    腿子驼着背,看向敌阵:“不是俺嘴臭,看这些老瓦的阵势,老小子来了也救不了咱。”

    那雷三嘴角一扬,与年轻官员的表情十分相似,他看着腿子说:“我说过要靠他救我们出去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