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心俱灰
thu mar 26 22:06:57 cst 2015
温度越来越低，他已接近山半腰。风雪越发狂躁，眼前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他早已熟悉了上山之路，估计此刻已经迷失在了此地。
常雪山这里装载了他许多的回忆。他仿佛还能看到在雪地里跌倒和在冰火洞里昏迷的小男孩的身影。光阴如白驹过隙，七年时光转瞬即逝，常雪山风雪不变，只是他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那个在帝都街头流浪的男孩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今天的样子吧。褪去了幼时的无知和弱小，他变得成熟和强大，只是内心更加迷茫。
越靠近山顶，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浓烈，他强迫自己不要无来头的胡思乱想。
他一边行走，一边缓慢的调整体内杂乱的内息。错乱的虚无内力在奇经八脉间游走，他将它们一一理顺。调息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稍稍好些。
已临近日落时分，天色越来越暗淡，前方的路更加模糊，他凭借着记忆摸索道路。他必须要在今日子夜之前回到缥缈宫，如果在常雪山雪地毒发，结合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十步锥心散的痛苦会被放大几倍。离最后期限已经不远了，今日的痛苦一定比前几日更加剧烈更加长久，要是再加上恶劣环境的影响，估计他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离常雪山缥缈宫还有最后百丈距离的时候，心口毒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扩散到了全身，他防不胜防。
只是定昏，还没有到今日阴气最重的时刻，为什么毒会发作？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的逻辑，剧烈的疼痛又从心口开始蔓延。他连忙盘腿坐下，调整气息，想尽量压制住体内翻滚的灼流。
外界冷如万年冰窖，体内热如火炉焚烧，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犹如在冰火洞修行时的感觉。不，此时的痛苦更胜之，至少那时他只用全身心的和虚无内力抗衡，现在的他一心多用，一面压制毒素，一面控制身体的阴阳平衡。
他将体内仅存的少量内力化形来阻碍毒素的蔓延，好不容易将疼痛的加剧速度减缓。他赶忙起身赶路，这方法压制不了多久，最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要赶快回缥缈宫。
但他还是小看了十步锥心散的霸道程度，仅仅走了百步路程，毒素就冲破了体内设下的保护层。或许是因为昨夜毒没有发作的缘故，今日的毒变得异常狂躁。毒素蔓延的毫无规律，它们在身体内肆意妄为的冲撞、撕扯，如同洪水猛兽。
夜里风雪更大。凌冽的狂风如刀般割伤了他的皮肤。暴雪砸在他的身体上，转瞬化为冰水，寒冷的温度刺激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因为清醒，他更能感受到这可怕的疼痛。
趁着还没有到十步锥心散发作最剧烈的时候，他强忍了痛楚，一步一步的踏着厚厚的积雪向远方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他紧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因为步伐不稳，脚下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踏雪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像狂风中的一根稻草。
他从未觉得这段路像今天这般漫长，哪怕是幼年第一次背着沉重的石头爬山的时候。身体刚积蓄的少量力量渐渐的被耗去，四肢又开始麻木无力，他的脚步越发踉跄，似乎下一瞬间就会倒下。寒风带走了他的体温，千万根被火烧过的针在穿插心脏。汗一层又一层的淋湿了他的衣衫，在这天寒地冻的温度下马上又凝结成了薄冰。他就在这两种极致温度下备受煎熬。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一个步伐没有踩稳，人如枯叶一样飘落于地。地上冰冻三尺，他打寒颤，伸出双手，撑住雪地，想让自己快点爬起。身体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用力，终是跌倒。他本能的蜷缩。
快点回去……快点回去……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唔”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他忍不住低吟。此时的他连抵抗痛苦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起身行走了。
他似乎可以看见头顶远方那一抹明亮的烛黄色灯火。缥缈宫门口挂着两盏油灯，灯里燃烧的是提炼后千年妖类的血液，昼夜通明，永不熄灭。它们就是漆黑雪地里的指路灯，只要看到那摇曳的灯火就表示离宫不远。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在他的眼中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灯火朦胧，它们在他眼前肆意的跳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到嗓子眼，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暗红的血液将身下的积雪都染上了颜色，单调的背景色变得鲜艳。
看来今夜注定不眠。他嘴角微微上扬，想笑又笑不出来。
咆哮的风声压过他的**声。他想抓住身下的什么东西来让自己不被狂风吹走。可身下压住的是积雪，积雪下埋藏的是厚厚的冰层，他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飓风将他的身体拽走。那一道殷红太刺眼。
痛到极致便习惯，便不会感觉痛，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的这样清晰呢？这种疼痛就像是刻进他身体里一样，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个部位都铭记着。他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过去好久了吧。心口的疼痛没有减少半点，反而更加剧烈。
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不祥之感意味着什么。他会不会……会不会再也到达不了缥缈宫了？和这百年的积雪融为一体，化作常雪山的一部分。
这样的结局……倒也荒谬，像极了他这荒谬的一生。
儿时和母亲生活在山水间，那是他一生最平静的日子；长大些便流落街头，幸好遇上了珍视的人，那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接着他失手杀掉了厌恶他的人，那是他一生最内疚的日子；少年时被宫主带回缥缈宫，领略过冰火洞的残酷，那是他一生最痛苦的日子；再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却要挥剑向无辜之人，那是他一生最迷茫的日子。
十七年，他历经了许多事情，做了好多别人一辈子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人生他没有选择，只能接受这一切。无论内心多么压抑痛苦，他都无法抗拒。
其实也还好，他本就是不祥之人、诅咒之物，要是死了，世上应该会少了一样需要斩杀的东西吧。
只是死的这般无声无息。到最后也没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稍微有点遗憾呢。
他有些想哭，他想在最后发泄一下如大海般浩瀚宽广的悲伤，那压抑他太久太久，快要让他窒息的悲伤。但无论怎么努力，眼泪始终都落不下来。看来这么多年自己没落泪，身体都忘记了本能反应。
如果自己就这般死去，会不会有人为他心疼，为他流泪呢？
他知道有一个人会哭，那个单纯的女孩。不过她不会知道自己死去这件事情的，因为她和自己再也不会有瓜葛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何要让那样素净纯洁女孩的人生被自己这个灰暗不祥的人玷污呢？
他可不希望光鲜亮丽的她要背负这样一个沉重的心里包袱。她应该笑，应该站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正如大圣殿的名字一样光明又神圣的地方。
对不起璟……我对你说我会活下去……我没能遵守对你的承诺。
他死了有一个人会哭，但有太多人会笑。
那些人会敲锣打鼓，会欢呼雀跃，会举办一个盛典来庆祝他的死亡。人们在盛典上欢歌笑语，伟大的斩妖人举起手中长剑宣判万年的妖孽已除。这个盛典办的和缥缈宫斩杀千年妖类的庆典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背负恶名的人是自己罢了。
看，他死了这么好，人们会高兴会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为什么这么不甘呢？明明是这样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好累……太累了……
他闭上了眼眸，任由剧痛撕扯自己的身心。
两行清泪终于流淌下来，他像个小孩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
“疼……好疼……好难受”
风啸声压过了那微乎其微的声音，白雪掩盖了他的身躯，如同埋葬了他的灵魂。
温度越来越低，他已接近山半腰。风雪越发狂躁，眼前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他早已熟悉了上山之路，估计此刻已经迷失在了此地。
常雪山这里装载了他许多的回忆。他仿佛还能看到在雪地里跌倒和在冰火洞里昏迷的小男孩的身影。光阴如白驹过隙，七年时光转瞬即逝，常雪山风雪不变，只是他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那个在帝都街头流浪的男孩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今天的样子吧。褪去了幼时的无知和弱小，他变得成熟和强大，只是内心更加迷茫。
越靠近山顶，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浓烈，他强迫自己不要无来头的胡思乱想。
他一边行走，一边缓慢的调整体内杂乱的内息。错乱的虚无内力在奇经八脉间游走，他将它们一一理顺。调息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稍稍好些。
已临近日落时分，天色越来越暗淡，前方的路更加模糊，他凭借着记忆摸索道路。他必须要在今日子夜之前回到缥缈宫，如果在常雪山雪地毒发，结合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十步锥心散的痛苦会被放大几倍。离最后期限已经不远了，今日的痛苦一定比前几日更加剧烈更加长久，要是再加上恶劣环境的影响，估计他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离常雪山缥缈宫还有最后百丈距离的时候，心口毒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扩散到了全身，他防不胜防。
只是定昏，还没有到今日阴气最重的时刻，为什么毒会发作？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的逻辑，剧烈的疼痛又从心口开始蔓延。他连忙盘腿坐下，调整气息，想尽量压制住体内翻滚的灼流。
外界冷如万年冰窖，体内热如火炉焚烧，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犹如在冰火洞修行时的感觉。不，此时的痛苦更胜之，至少那时他只用全身心的和虚无内力抗衡，现在的他一心多用，一面压制毒素，一面控制身体的阴阳平衡。
他将体内仅存的少量内力化形来阻碍毒素的蔓延，好不容易将疼痛的加剧速度减缓。他赶忙起身赶路，这方法压制不了多久，最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要赶快回缥缈宫。
但他还是小看了十步锥心散的霸道程度，仅仅走了百步路程，毒素就冲破了体内设下的保护层。或许是因为昨夜毒没有发作的缘故，今日的毒变得异常狂躁。毒素蔓延的毫无规律，它们在身体内肆意妄为的冲撞、撕扯，如同洪水猛兽。
夜里风雪更大。凌冽的狂风如刀般割伤了他的皮肤。暴雪砸在他的身体上，转瞬化为冰水，寒冷的温度刺激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因为清醒，他更能感受到这可怕的疼痛。
趁着还没有到十步锥心散发作最剧烈的时候，他强忍了痛楚，一步一步的踏着厚厚的积雪向远方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他紧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因为步伐不稳，脚下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踏雪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像狂风中的一根稻草。
他从未觉得这段路像今天这般漫长，哪怕是幼年第一次背着沉重的石头爬山的时候。身体刚积蓄的少量力量渐渐的被耗去，四肢又开始麻木无力，他的脚步越发踉跄，似乎下一瞬间就会倒下。寒风带走了他的体温，千万根被火烧过的针在穿插心脏。汗一层又一层的淋湿了他的衣衫，在这天寒地冻的温度下马上又凝结成了薄冰。他就在这两种极致温度下备受煎熬。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一个步伐没有踩稳，人如枯叶一样飘落于地。地上冰冻三尺，他打寒颤，伸出双手，撑住雪地，想让自己快点爬起。身体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用力，终是跌倒。他本能的蜷缩。
快点回去……快点回去……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唔”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他忍不住低吟。此时的他连抵抗痛苦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起身行走了。
他似乎可以看见头顶远方那一抹明亮的烛黄色灯火。缥缈宫门口挂着两盏油灯，灯里燃烧的是提炼后千年妖类的血液，昼夜通明，永不熄灭。它们就是漆黑雪地里的指路灯，只要看到那摇曳的灯火就表示离宫不远。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在他的眼中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灯火朦胧，它们在他眼前肆意的跳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到嗓子眼，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暗红的血液将身下的积雪都染上了颜色，单调的背景色变得鲜艳。
看来今夜注定不眠。他嘴角微微上扬，想笑又笑不出来。
咆哮的风声压过他的**声。他想抓住身下的什么东西来让自己不被狂风吹走。可身下压住的是积雪，积雪下埋藏的是厚厚的冰层，他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飓风将他的身体拽走。那一道殷红太刺眼。
痛到极致便习惯，便不会感觉痛，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的这样清晰呢？这种疼痛就像是刻进他身体里一样，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个部位都铭记着。他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过去好久了吧。心口的疼痛没有减少半点，反而更加剧烈。
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不祥之感意味着什么。他会不会……会不会再也到达不了缥缈宫了？和这百年的积雪融为一体，化作常雪山的一部分。
这样的结局……倒也荒谬，像极了他这荒谬的一生。
儿时和母亲生活在山水间，那是他一生最平静的日子；长大些便流落街头，幸好遇上了珍视的人，那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接着他失手杀掉了厌恶他的人，那是他一生最内疚的日子；少年时被宫主带回缥缈宫，领略过冰火洞的残酷，那是他一生最痛苦的日子；再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却要挥剑向无辜之人，那是他一生最迷茫的日子。
十七年，他历经了许多事情，做了好多别人一辈子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人生他没有选择，只能接受这一切。无论内心多么压抑痛苦，他都无法抗拒。
其实也还好，他本就是不祥之人、诅咒之物，要是死了，世上应该会少了一样需要斩杀的东西吧。
只是死的这般无声无息。到最后也没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稍微有点遗憾呢。
他有些想哭，他想在最后发泄一下如大海般浩瀚宽广的悲伤，那压抑他太久太久，快要让他窒息的悲伤。但无论怎么努力，眼泪始终都落不下来。看来这么多年自己没落泪，身体都忘记了本能反应。
如果自己就这般死去，会不会有人为他心疼，为他流泪呢？
他知道有一个人会哭，那个单纯的女孩。不过她不会知道自己死去这件事情的，因为她和自己再也不会有瓜葛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何要让那样素净纯洁女孩的人生被自己这个灰暗不祥的人玷污呢？
他可不希望光鲜亮丽的她要背负这样一个沉重的心里包袱。她应该笑，应该站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正如大圣殿的名字一样光明又神圣的地方。
对不起璟……我对你说我会活下去……我没能遵守对你的承诺。
他死了有一个人会哭，但有太多人会笑。
那些人会敲锣打鼓，会欢呼雀跃，会举办一个盛典来庆祝他的死亡。人们在盛典上欢歌笑语，伟大的斩妖人举起手中长剑宣判万年的妖孽已除。这个盛典办的和缥缈宫斩杀千年妖类的庆典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背负恶名的人是自己罢了。
看，他死了这么好，人们会高兴会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为什么这么不甘呢？明明是这样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好累……太累了……
他闭上了眼眸，任由剧痛撕扯自己的身心。
两行清泪终于流淌下来，他像个小孩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
“疼……好疼……好难受”
风啸声压过了那微乎其微的声音，白雪掩盖了他的身躯，如同埋葬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