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山流水
新锦二十一载，年末。元帝下旨，封洛阳王婉君为后，昭告天下。
王家居于洛阳，定国侯王佑领兵在外，故而玥太后以姑侄身份，接王婉君入后宫，以慰思念之情。
同时，提前熟悉宫内生活，习皇宫礼仪。
所谓，待嫁。
微光暖醺，教习皇室礼仪的嬷嬷鞠身退下，留给王婉君难得的休憩时间。转身之间，可见嬷嬷眼中的满意神色。
不亏是王家之女，有大家风范。
窗外日光微醺，王婉君起身渡步出殿。这里是专门给她安排的宫殿，在封后大典之前，这里就是她起居的地方，毗邻萧长苼的凤阳阁。
故而，萧长苼闲时便会来这边寻王婉君这位表姐。
转角处，萧长苼的笑声隐隐传来，彼时王婉君正看着宫内红墙，思绪有些飘远，听闻萧长苼的笑声后，眸光微微一晦。
朱墙宫深处，荣华富贵时。可多少人只看到眼前的繁华，却不知，这繁华背后，埋葬了太多人的自由，从此天涯路远，亦已不再。
如今，她是雏凤，未来的皇后，这皇宫之主。
又能如何。
天涯路远。
“婉君表姐。”
萧长苼身披粉白裘衣，转角而来，人未到，便笑着对王婉君挥手。
王婉君鞠身福礼，“见过公主。”
封后大典尚未举行，王婉君便不是真正的皇后，在这之前，自然比不过身为公主的萧长苼。
“表姐请起。”
萧长苼身后跟着两个凤阳阁的宫女，从裘衣下伸手虚空扶了扶王婉君，而后巧笑嫣然，“婉君表姐，今日可有空教我琴艺？”
安和殿，王婉君一曲高山流水，在有心人的使然下，一时间传唱棠城。萧长苼当时也在安和殿，自然也见识到了王婉君的琴艺。
在这深宫中，她是唯一的公主，平日里甚少有玩伴，即便有百官子女送进宫伴读，大多也畏惧她的公主身份。故而，对于这位温雅的表姐，萧长苼颇为亲近。
“此乃婉君之幸。”
萧长苼凑近前，挽住王婉君的右臂，“婉君表姐，时至今日，你我之间不必生分的。”
王婉君正待说话，对上萧长苼的眼眸后，终是应声，“喏...好。”
朱墙庭院，萧长苼带着王婉君漫步而行，出了宫殿，便要向凤阳阁而去。却在半路上，和对面行来的人影，不期而遇。
王婉君心下微怔，眸光有些定格。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这位萧朝的帝王，但却是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萧长歌。
当她还是洛阳王家千金的时候，她对这位当朝年轻帝王的印象，一直是平淡无奇。
新锦一十六年，夺嫡之争落幕，原太子萧长京自绝于宗人府，二皇子贬为庶人。三皇子四皇子，一个外放到了荆州，一个外放到了冀州。这位居于深宫中，声名不显的五皇子，成了仅存的皇子。
民间多言，五皇子萧长歌，当真是修了千年的德，才换来今生好运。
而后，枂帝驾崩，五皇子萧长歌继位，守孝三年，玥太后与徐致晟分庭抗礼，年纪轻轻的萧元帝，成了手无实权的皇帝。
继位三年，毫无作为。
民间再言，萧元帝，不过傀儡。
前几日初遇，他端坐龙椅之上，不过是俊美的少年，却背负萧朝最为尊贵的身份。而那日安和殿上，他甚少发言，只是在腊八宴后，他亲自下旨封她为后。
是了，她是他下旨封的，他的皇后。
“臣女王婉君，见过皇上，吾皇万福。”
“长苼见过皇兄。”
日光微醺，身穿淡金色朝服的他，背光站在两女身前，好似从日光中而来。眸光在两女之间划过，王婉君只觉得自己被探视了一般，低下眼眸。
“免礼。”
萧长歌启齿而言，旋即看着萧长苼，颔首道：“你不在夫子那，跑来作甚？”
萧长苼神色讪讪，她贵为公主，但年及尚小，宫内为她安排的教习课程并不少，琴棋书画皆有女夫子相教。今日为见王婉君，自然是称病没去了。
然，近几日她与萧长歌接触多了，言语间也不再生疏，眼眸滴溜一转后，巧笑开口，“那皇兄为何也在此？长苼记得，这里可不是皇兄必经之路呢。”
萧长歌淡淡扫视了她一眼，忽视掉她言语中的调笑，却也没有见怪的神色，而是看向王婉君，颔首道：“近日居于宫内，可曾习惯？”
大抵没有想到萧长歌会主动与她说话，王婉君垂下的眼眸中有一抹讶异划过，旋即福礼开口，“一切尚好，多谢皇上关心。”
萧长歌便不再开口，而是偏头对跟在身后的莫邪出口道：“走吧。”
“喏。”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萧长苼行礼，待萧长歌离去后，疑惑地看向王婉君，“婉君表姐，我皇兄此番过来是为何？”
未等王婉君回话，萧长苼便掩嘴一笑，“莫不是专程来看表姐你的？”
若是寻常女子，被萧长苼这般调笑，自然会羞涩不已，王婉君却轻然一笑，“公主严重了，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偶遇，应是有事经过。”
听着王婉君那神色如常的笑意，萧长苼便觉调笑无趣，嘟嘟嘴开口，“好吧，婉君表姐，我们快去我那。”
另外一边，萧长歌步伐如常，步过朱墙庭院，视线看向不远处，却是开口道：“莫邪，近日你暗中观察，对王婉君如何看待。”
身后莫邪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荣辱不惊，温文清雅，此女有大家风范。”
萧长歌尚未开口，却听莫邪接着一句，“可比徐家三小姐。”
徐家三小姐吗...
萧长歌下意识想起那日在安和殿，神色自如弹奏落霞琴的女子来。
徐姝湘，相貌平平，才气不显，于棠城千金中，可说是并不起眼。可，那日安和殿所见闻后，莫邪却是少见的，对徐姝湘有很高的评价。
莫邪，可是甚少评价女子的。
“确实，王婉君，是封后最合适的人选呢。”
一个，心向天涯，却困于深宫的女子。若她生在普通人家，怕是能够自由自在活着。可惜，她却是王家之女，从王家决定让她入宫那一日起，她便注定要活在这深宫中。
除非，除非身位帝王的他，断然拒绝。
可于他来说，目前玥太后和徐致晟的动作，他尚不会制止。而且，谁当这个皇后，并不影响。何况，一个心不在后位的人做皇后，反而是称了他的心意。
他并非绝对的善人，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王婉君在当初没有选择反抗，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
不过一个后位而已，对他而言，并没有实在的意义。
“凌秋可安全抵达闽中？”
“是。”
“让那边的人继续跟着，凌秋此人，有傲气，却受限于过往经历。若其能在闽中得到锻炼，有朝一日，或可成为可造之材。”
“喏。”
萧长歌脚步突然停顿，远望西侧，半响后，缓缓开口，“可有他们的消息？”
腊月霜雪，棠城外绝尘而去的十二轻骑，终究也让他惦记在心。
可当初为了不干涉他们，暗卫并无跟从。是绝对的信任，却也让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他们，承载了很多。
莫邪的声音，也少见的有些沉闷，“未有。”
“罢了。”
萧长歌低叹一声，而后开口道：“回去吧。”
“喏。”
回去之时，经过萧长苼的凤阳阁，殿内传来清雅的琴音，如高山流水，却是让萧长歌脚步一顿，伫足倾听少许。
“高山流水。”
停顿片刻，萧长歌接口道，“可惜，在这深宫中，谁会去听高山流水。”
(本章完)
王家居于洛阳，定国侯王佑领兵在外，故而玥太后以姑侄身份，接王婉君入后宫，以慰思念之情。
同时，提前熟悉宫内生活，习皇宫礼仪。
所谓，待嫁。
微光暖醺，教习皇室礼仪的嬷嬷鞠身退下，留给王婉君难得的休憩时间。转身之间，可见嬷嬷眼中的满意神色。
不亏是王家之女，有大家风范。
窗外日光微醺，王婉君起身渡步出殿。这里是专门给她安排的宫殿，在封后大典之前，这里就是她起居的地方，毗邻萧长苼的凤阳阁。
故而，萧长苼闲时便会来这边寻王婉君这位表姐。
转角处，萧长苼的笑声隐隐传来，彼时王婉君正看着宫内红墙，思绪有些飘远，听闻萧长苼的笑声后，眸光微微一晦。
朱墙宫深处，荣华富贵时。可多少人只看到眼前的繁华，却不知，这繁华背后，埋葬了太多人的自由，从此天涯路远，亦已不再。
如今，她是雏凤，未来的皇后，这皇宫之主。
又能如何。
天涯路远。
“婉君表姐。”
萧长苼身披粉白裘衣，转角而来，人未到，便笑着对王婉君挥手。
王婉君鞠身福礼，“见过公主。”
封后大典尚未举行，王婉君便不是真正的皇后，在这之前，自然比不过身为公主的萧长苼。
“表姐请起。”
萧长苼身后跟着两个凤阳阁的宫女，从裘衣下伸手虚空扶了扶王婉君，而后巧笑嫣然，“婉君表姐，今日可有空教我琴艺？”
安和殿，王婉君一曲高山流水，在有心人的使然下，一时间传唱棠城。萧长苼当时也在安和殿，自然也见识到了王婉君的琴艺。
在这深宫中，她是唯一的公主，平日里甚少有玩伴，即便有百官子女送进宫伴读，大多也畏惧她的公主身份。故而，对于这位温雅的表姐，萧长苼颇为亲近。
“此乃婉君之幸。”
萧长苼凑近前，挽住王婉君的右臂，“婉君表姐，时至今日，你我之间不必生分的。”
王婉君正待说话，对上萧长苼的眼眸后，终是应声，“喏...好。”
朱墙庭院，萧长苼带着王婉君漫步而行，出了宫殿，便要向凤阳阁而去。却在半路上，和对面行来的人影，不期而遇。
王婉君心下微怔，眸光有些定格。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这位萧朝的帝王，但却是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萧长歌。
当她还是洛阳王家千金的时候，她对这位当朝年轻帝王的印象，一直是平淡无奇。
新锦一十六年，夺嫡之争落幕，原太子萧长京自绝于宗人府，二皇子贬为庶人。三皇子四皇子，一个外放到了荆州，一个外放到了冀州。这位居于深宫中，声名不显的五皇子，成了仅存的皇子。
民间多言，五皇子萧长歌，当真是修了千年的德，才换来今生好运。
而后，枂帝驾崩，五皇子萧长歌继位，守孝三年，玥太后与徐致晟分庭抗礼，年纪轻轻的萧元帝，成了手无实权的皇帝。
继位三年，毫无作为。
民间再言，萧元帝，不过傀儡。
前几日初遇，他端坐龙椅之上，不过是俊美的少年，却背负萧朝最为尊贵的身份。而那日安和殿上，他甚少发言，只是在腊八宴后，他亲自下旨封她为后。
是了，她是他下旨封的，他的皇后。
“臣女王婉君，见过皇上，吾皇万福。”
“长苼见过皇兄。”
日光微醺，身穿淡金色朝服的他，背光站在两女身前，好似从日光中而来。眸光在两女之间划过，王婉君只觉得自己被探视了一般，低下眼眸。
“免礼。”
萧长歌启齿而言，旋即看着萧长苼，颔首道：“你不在夫子那，跑来作甚？”
萧长苼神色讪讪，她贵为公主，但年及尚小，宫内为她安排的教习课程并不少，琴棋书画皆有女夫子相教。今日为见王婉君，自然是称病没去了。
然，近几日她与萧长歌接触多了，言语间也不再生疏，眼眸滴溜一转后，巧笑开口，“那皇兄为何也在此？长苼记得，这里可不是皇兄必经之路呢。”
萧长歌淡淡扫视了她一眼，忽视掉她言语中的调笑，却也没有见怪的神色，而是看向王婉君，颔首道：“近日居于宫内，可曾习惯？”
大抵没有想到萧长歌会主动与她说话，王婉君垂下的眼眸中有一抹讶异划过，旋即福礼开口，“一切尚好，多谢皇上关心。”
萧长歌便不再开口，而是偏头对跟在身后的莫邪出口道：“走吧。”
“喏。”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萧长苼行礼，待萧长歌离去后，疑惑地看向王婉君，“婉君表姐，我皇兄此番过来是为何？”
未等王婉君回话，萧长苼便掩嘴一笑，“莫不是专程来看表姐你的？”
若是寻常女子，被萧长苼这般调笑，自然会羞涩不已，王婉君却轻然一笑，“公主严重了，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偶遇，应是有事经过。”
听着王婉君那神色如常的笑意，萧长苼便觉调笑无趣，嘟嘟嘴开口，“好吧，婉君表姐，我们快去我那。”
另外一边，萧长歌步伐如常，步过朱墙庭院，视线看向不远处，却是开口道：“莫邪，近日你暗中观察，对王婉君如何看待。”
身后莫邪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荣辱不惊，温文清雅，此女有大家风范。”
萧长歌尚未开口，却听莫邪接着一句，“可比徐家三小姐。”
徐家三小姐吗...
萧长歌下意识想起那日在安和殿，神色自如弹奏落霞琴的女子来。
徐姝湘，相貌平平，才气不显，于棠城千金中，可说是并不起眼。可，那日安和殿所见闻后，莫邪却是少见的，对徐姝湘有很高的评价。
莫邪，可是甚少评价女子的。
“确实，王婉君，是封后最合适的人选呢。”
一个，心向天涯，却困于深宫的女子。若她生在普通人家，怕是能够自由自在活着。可惜，她却是王家之女，从王家决定让她入宫那一日起，她便注定要活在这深宫中。
除非，除非身位帝王的他，断然拒绝。
可于他来说，目前玥太后和徐致晟的动作，他尚不会制止。而且，谁当这个皇后，并不影响。何况，一个心不在后位的人做皇后，反而是称了他的心意。
他并非绝对的善人，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王婉君在当初没有选择反抗，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
不过一个后位而已，对他而言，并没有实在的意义。
“凌秋可安全抵达闽中？”
“是。”
“让那边的人继续跟着，凌秋此人，有傲气，却受限于过往经历。若其能在闽中得到锻炼，有朝一日，或可成为可造之材。”
“喏。”
萧长歌脚步突然停顿，远望西侧，半响后，缓缓开口，“可有他们的消息？”
腊月霜雪，棠城外绝尘而去的十二轻骑，终究也让他惦记在心。
可当初为了不干涉他们，暗卫并无跟从。是绝对的信任，却也让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他们，承载了很多。
莫邪的声音，也少见的有些沉闷，“未有。”
“罢了。”
萧长歌低叹一声，而后开口道：“回去吧。”
“喏。”
回去之时，经过萧长苼的凤阳阁，殿内传来清雅的琴音，如高山流水，却是让萧长歌脚步一顿，伫足倾听少许。
“高山流水。”
停顿片刻，萧长歌接口道，“可惜，在这深宫中，谁会去听高山流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