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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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话 将计就计她非懂

    月上梢头,山门酒影对成三,你斟我酌免俗套,光杯玉碰琼风毛。见缺四门沉色置杯,缓缓道“老弟,你所托之事为兄打听不到,但怀疑她来自外域,为兄直觉她是西北边塞杀人案的主使。”

    路逐惠道“木前辈,您擅商行道,江湖上可有这号女子?”

    提起她,木棉郎就想到自家闺女,心有不快,但由于路少所问,须得细心思索,才徐徐答道“路少,江湖上并无此女名号,看她穿着打扮,老木也以为当日驼轿里的人一定是她。”

    缺四门道“老哥怀疑江湖上的掌门失踪案…或跟她有关。”

    木棉郎道“她一来金华山,就惦记金华剑宗的护山阵法,莫非画符教的喜神诀失踪和她有关联。”

    路逐惠置杯思量,也觉得此**阳怪气,令人难以琢磨,当下直觉不妙,说道“她只身一人上金华剑山…木前辈,明天一早您怕不能悠闲地喝着酒,她下一个目的可能是五花宗。”

    木棉郎饮杯一滞,凝目思量,道“路少,你何以断定她下个目标是五花宗?”

    路逐惠道“只身上金华山是为掩人耳目,实是声东击西。”

    木棉郎道“有理,就依路少所言,明日一早老木便回五花宗,事情若像路少所说,这女子就太阴毒了。”

    缺四门冷讽道“我看呐,有些人不如趁夜回去,指不定那魔女在什么地方偷听,等明日才到五花宗,黄花菜都冻僵咯!”

    木棉郎道“哼哼,好在有路少主持大局,要不然得有些人惦记着…刨人坟墓这等天杀之事。”

    路逐惠摇头笑笑,道“我说两位老宝贝,你们就不能彼此说得好听一些?”

    木棉郎讽道“路少,似这等死人都不放过,极其阴险之人,不必好言好语,气死他才好,哼哼。”

    缺四门偏不来气,否则就着了这老小子的道,他讽道“哼哼。某些人成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屁点本事也没有就罢了,可怜脑子也是屎尿堆成,估摸着现在五花宗早已死绝,到时候没本事复仇,死的时候我去给他上上香,再刨出来,再埋回去,再刨出来…好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在阎王爷那里长长记性。”

    木棉郎也不生气,饮尽一杯才慢慢道“我真到了阎王那里,非得催他老人家尽快收了那些刨坟之人,呵呵,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呢就在第十七层,天天给他拉屎吃,屙尿喝,嘿嘿,真他娘的自在。”

    路逐惠徐徐晃首,笑道“明日一早,老哥也得回缺一门坐镇,但愿越快越好。”

    缺四门道“老弟说的对,幸亏有你提醒,咱得有备无患才好,来满干此杯,老哥便立刻动身。”

    路逐惠欲笑不能,这两位宝贝竟连碰杯到自己的杯都不慢彼此一丁半点,自就一人一边举进路少的杯壁,决不会碰到彼此杯边,仰尽辞去。

    路逐惠早知风里来人,这次不是用他那对千锤百炼的耳朵察到,而是用鼻子闻到一缕极淡的温香,自问极少有人逃得过他那双耳,这次或许真遇上了强中手,她趁夜出巡,究竟想折腾什么?说道“姑娘这是要下山,还是夜出巡游?”

    遮羞女听言,现了出来,竟不知先前藏哪,也不知怎地发功,以人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想出来便出来,不想出来苦找也无用,仿佛她的一半从地狱来,一半从天上来,有高绝的鬼神之能。她步姿曼妙,身段比风拂翠柳,月下尽显高挑迷人,娇滴滴地道“小女子特找路少来的,今夜月下花间,路少想同我共饮玉酒一杯,还是对小女子心有芥蒂呢?”

    路逐惠笑道“在下虽不才,但觉得姑娘说对了一半。”

    遮羞女道“路少觉得错了哪一半?”

    路逐惠道“月有了,但‘花间’的‘花’在下却看不到。”

    遮羞女道“难道小女子算不上是花?”

    路逐惠笑道“看来姑娘并非中原人,中原人说的花有三种,姑娘以其中一种自比,可惜有误。”

    遮羞女好奇道“愿闻是哪三种花?”

    路逐惠道“花间月下、名花有主、昙花一现,就是这三种花。”

    遮羞女道“愿闻其详。”

    路逐惠道“姑娘会在中原待多久?”

    遮羞女道“这个跟那三种花有关么?”

    路逐惠笑道“当然有关。”

    路逐惠就这一问,令她思虑颇多,暗道:这路逐惠确有智计,似想轻描淡写探我底细。过了一阵,遮羞道“路少为何这般肯定小女子不是中原人?”

    路逐惠有意说诗弄文,倒是把淳于就师兄学的挺像,他道“一双碧海波眸,一声柔歌似水。”

    她听得半知半解,想他路逐惠定是故意精简说辞,计再探她底细,这人智计精明,不可继续纠结话题,又过一阵才,她道“都说路少文武兼得,今夜相见,还是个惠心妙舌之人,小女子见识了。”

    路逐惠也不纠缠话题,道“姑娘夜找在下,总不会说声‘月下花间’而已。”

    遮羞女道“跟路少聊天,让人没有秘密,没有惊喜,全在路少通透的心里懂得一清二楚。”

    路逐惠笑道“而跟姑娘聊天,让人觉得神秘,神秘中又有孤单,就好像姑娘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天塌下来也只有姑娘一人承受,你不甘寂寞和孤单,所以神秘,你无奈所以冷漠。”

    她浑身一愣,听了路逐惠这一番话,已流露一双孤单的眼,时一阵寻思,眸中时一阵寂寥,柔荑隐袖,似弄似出,她在紧张和不安,想来路逐惠说得分毫不偏。待她正了眼神,又似湛湛的涟波将周遭一洗而清,那颗心还装着十分坚强。她说道“路少说话真讲究意境,能把人醉入其中。”

    路逐惠笑道“让姑娘见笑了。”

    遮羞女道“想跟路少达成一笔交易,可否?”

    路逐惠道“哦?姑娘说来听听,神秘之人所办不到的事,我真的好奇。”

    遮羞女道“只需要路少肯借贵宗太乙金华剑一阅,便满足你十个要求,直到全部满意。”

    路逐惠笑道“姑娘还想要什么,一并说来如何?”

    遮羞女道“贵宗的护山阵法图谱,若还能得到路少解阵之法,自然最好不过。”

    路逐惠道“这样说来,在下岂不是得到三十个要求,姑娘觉得划算?”

    遮羞女道“小女子以为跟路少交易很划算。”

    路逐惠笑道“那在下先说第一个要求。”

    遮羞女道“路少但说无妨。”

    路逐惠道“在下收了画符教一笔不菲的好处,她们以追失喜神诀为条件,可在下却迟迟不能兑现,因此画符教特派教内高徒成天催促,在下为此煞是苦恼。”

    遮羞女道“原来那位赠剑女子是妙龄天婆派来催促路少,好尽快找出喜神诀,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而路少居然也没拥着美人在怪,原来是怕兑现不得诺言。”

    路逐惠故作恼神,道“可不是嘛,至今为止已催了足有百遍,着实令人生烦,奈何在下名声在外,也不好施以抱怨,只好暂先应承。”

    遮羞女道“那路少可有眉目?”

    路逐惠道“毫无头绪。”

    遮羞女道“这就是路少第一个要求?”

    路逐惠道“想请姑娘助一臂之力,以解在下名声之急。”

    遮羞女道“和路少交易真省力气,成交,希望路少说话算数。”

    路逐惠道“在下若是个说话不算之人,姑娘定然不会找我。”

    遮羞女忽然声逼树下,斥道“谁在那里?”不料,她人先声夺去,不见花哨多余,已把人揪了过来。

    路逐惠见擒来之人,大吃一惊,当即道“姑娘手下留情。”

    遮羞女道“路少,她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话。”

    路逐惠道“请将她交给在下,此事不会透露任何人,交易继续。”

    遮羞女道“我怕路少对她心怀情愫,想听你怎么发落。”

    路逐惠道“说出来多难为情,姑娘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男人喜欢什么想必也清楚,把人交给我,你走。”

    遮羞女道“路少,那咱们的交易?”

    路逐惠道“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她临走把人推给路逐惠,只提两字:“后天。”残音还在,人已消失。

    路逐惠使用手法,马上替花想容解了四穴,她一能动弹,便不由分说拍给他印一记耳光。路逐惠晓得自己为什么遭到这记耳光,必是刚才说话令人觉得他实是个寡廉鲜耻,道貌虚伪之人。

    路逐惠却笑笑,一点也不觉尴尬,极其不忍地道“容姑娘,你又何苦出来,你都听到了,在下就是这么个人,令你太失望吧?”

    花想容已眸圈蓄水,伤琼涌动,想这路逐惠原来这种无耻卑鄙,人面兽心,只恨他骗术太真,自己居然瞎了眼,冷冷道“若不出来,我哪知道你还有这等好事,三十个要求,多么诱人,我们画符教纵然正邪不沾,但个个也是遵守信诺之人,不会无耻到使什么美人计,比不得有些人,端一副人面,实则心如豺狼。”

    路逐惠此时心里萌生恻痛,想道:容姑娘又何苦出来行走,好生待着不就什么也不视听么,这下如何是好,如此一位白璧无瑕的好女,她的心定然已碎!

    苦笑道“容姑娘,你像一朵荷花,一尘不染,俗人爱了怕污了那她的美…哎!”路逐惠再说不下去。

    花想容见他竟不知耻,依然温容露笑,又恨他为什么见谁都这副模样,可他的心却生得这般恶毒,可对得起在外温柔俊美的脸?也怪自己太冲动,竟对他已无法全心动恨,也无法全意不恨,这男人生来太会糊弄人,既不能全心去恨,那便随他施加所为,罢了就回画符教去,从此孑然不出教门半步,一生不再寻觅良缘。

    花想容于是痛下决心,道“既然落在你手里,那么男人该喜欢什么…你就来吧。”说罢,琼泪无尽地流落下来。

    路逐惠伸手替她拭泪,遭她一阵反感,听她幽怨道“你要干什么就快点,我没时间跟你假惺惺。”

    路逐惠听言,他手到中途,却顿了下来,再无法挤出那个温暖的微笑,囫囵拼凑成了苦笑,道“在下要不这么说,她岂会放过你,容我跟你解释…”

    遭她冷笑,讽道“你放心,在我没来之前,什么也不知道,我来了之后,听到的也不会透露你们的好事。你不说做男人该做的事么,趁我现在没有以死相拼的力气,就请你快点。”

    路逐惠再听不下去,想来她误会已深,心里又一阵作痛,好在刚才及时阻止遮羞女对她下杀手,现在只是暂时失了气力,未酿及大祸,心里才释然一些。再朝她伸手,很快地侧过她耳边,右食指轻轻放在她哑门穴上,她便要睡下去,路逐惠横将一揽,施展至上的收气降龍步,从地一起,向山门掠进。

    把花想容安顿于客房,经一番照顾,隔着被丝从上至下输给一些真元,见她唇色好转,又将催灵剑搁置一旁,这才推门出去。月神赐下,天地如琼,本该纵顶观赏,可今夜不同以往,路逐惠已无心在月。师父来到他身旁,此时似一位慈光老人。

    师父道“惠儿,你有心事?跟师父讲讲!”

    路逐惠给师父奉揖,笑道“师父。徒儿没事,这么晚了您何不歇息?”

    师父笑道“打你七岁进师门,十八年来为师看着你成长,你虽心灵聪慧,智计机敏,但人师如父,何以瞒得过为师啊?”

    路逐惠道“师父,刚才她找过徒儿。”

    师父道“哦?都说了些什么?”

    路逐惠道“太乙金华剑、护山阵法和解阵之法,三十个条件,您信么?”

    师父笑道“那,我徒儿怎么跟她周旋?”

    路逐惠回师父道“徒儿答应了,并说了第一个条件,画符教的喜神诀。”

    师父笑道“惠儿,如此一来,你已选择了对抗,不过无妨,金华剑宗是你的家,你的后盾,就怕日后苦了你自己。”

    路逐惠道“师父,您已探过她武功,您以为如何?”

    师父道“此女武功神秘莫测,其轻功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就算是为师也毫无把握。”

    路逐惠道“徒儿断定,她并非中原人,或是外邦武林中人,她来到中原,江湖上就发生了掌门失踪案,各宗门武学不翼而飞,再下去迟早要颠覆一统,掌统中原武林。”

    师父道“能把画符教弄得鸡犬不宁,人心不安,江湖上不超过三位,此女当算其中一位,还有一位周天公。惠儿,你出门务必小心谨慎,以免他人嫁祸上身。”

    路逐惠道“徒儿谨记。”

    师父道“惠儿,你已答应她条件,接下来想怎么做?”

    路逐惠道“她想各个击破,徒儿给她疏渠回环,从中周旋。”

    师父笑笑,对他无比放心满意。路逐惠接着道“缺一门,五花宗,赤文宗,还有咱们金华剑宗,如今剩下的这些宗门,哪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徒儿还望师父多加小心。”

    师父道“就怕有人助消魔长,否则咱们金华剑宗自保有余,倘若有人真合一门两宗之力,自问可以一战。”

    路逐惠道“师父,徒儿以为太乙金华剑谱要放在明处。”

    师父道“惠儿为何有此一说。”

    路逐惠经心思量,道出一个人,两个字:“耍盗。”

    师父笑笑,手指如刀,从衣中划开一角,拿出其中缎谱,交了过来。路逐惠见字,连忙奉礼要拒,岂料师父置在他手上,笑道“惠儿,为师近日要闭关,只因有种不祥兆感,咱们金华剑宗必遭一战,剑谱在你手上为师才能安心闭关,你只身行走在外,除了处处小心,还要联络在外门徒,师门但有不测,速令他们随时准备。”

    路逐惠应声道“是,师父。”

    待他收好剑谱,师父道“为师闭关一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的师兄们一概不知,不要让他们知道。”师父说完,已施展收气降龍步,挪移掠走。路逐惠朝花想容那间屋子望去,慢慢收整心思,方才从顶斜下,掠入校场,自个开始练起套路来。

    宗权秀远观许久,听见淳于师弟一面吟诗诵月,一面提着酒坛,自校场这边到来。听得淳于就朗诵道“妙人有酒月摘高,亦醉亦醒剑愈骚,满上三樽通大法,半坛合道悟大招。”

    宗权秀笑道“师弟,你喝了可有半坛多,可悟出了法招?”

    淳于就先瞥他一眼,示以讽色,暗道:师兄这人肚里缺墨,还是小师弟懂他骚情意境。于是漫不经心地道“这还没开坛,怎么借酒悟招?”目光放入校场,顿时欣喜若狂,这就提酒要去。

    宗权秀阻止道“小师弟再清心炼意,法神入虚,你这么过去就不怕扰断了他。”

    淳于就直叹可惜,说道“小师弟心里有事,他怎么就不来找我们?”

    宗权秀笑道“他这件事我们谁也帮不了。”

    淳于就狐疑地道“师兄,你知道了什么?”

    宗权秀动了动颌巴,指示在中那间屋子,淳于就当即了然,笑笑道“看来咱们的小师弟……终于碰壁了,呵,呵呵!有趣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