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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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萦

    一

    “不需要将自己的脸鼓得跟河豚一般。这里,是可以呼吸的……”许仙生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梁栩余,忍着那不厚道的笑意提醒道。

    就在话落一刹,梁栩余口中所“软禁”的那些气体便如火山岩浆喷出,化作气泡而四散。

    “为什么不早说?”稍微缓过来后,梁栩余埋怨地看着一旁执着权杖盯着不远处的许仙生道。

    “你没问。”许仙生没有回头,依旧平静地答道。随后却又转过身,微微笑道:“不过,这不挺好吗?比平时的面色,多了些许血色。”

    梁栩余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看看四周,这个地方怪幽暗的,还可明晰感觉到寒意渗入体内至骨髓。这里,真的比那古怪的店冷多了。

    想至此,梁栩余忽然听到许仙生似自语道:“灵儿?”

    这个“灵儿”自然不是叫他,他看到许仙生正注视着某处的什么东西。

    梁栩余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隐约看到,就在那不远处水草之上有什么在发着亮光,愈来愈近。碧蓝的……

    再细看,那是一位起舞的少女。她着着一身碧蓝的衣裳,挽着一段披帛。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长裙上的轻纱轻柔地飘动。

    不知为何,令人只想要靠近她……

    他便看到梁栩余从身旁走过,并向那少女缓缓地走去。这个场景……就像那天一样。“停下!别过去!”许仙生的瞳孔瞬而放大,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梁栩余挡在身后。

    看了看那仍在起舞的少女,许仙生闭上那双无尘杏眼,口中念念有词,眼前显现出一个法阵。法阵的茶白光芒吞噬了那碧蓝的微渺,笼罩着先前的黑暗。以权杖底端触地,法阵随之化作无数星点光辉,细如尘埃。

    再看,那些并非星辉,亦非尘埃。他们的名字,虚落。

    古籍《非人哉》中记载:“虚落,渺若尘埃,常有白光环其四周,形似人。面上附一面具,形若狐。可破幻起所造幻境。”

    他们附在面前无形的“墙”上,随即便是某些东西破碎之声,如玻璃碎片一般落下,很快便消逝无踪。

    仅留下方才那位起舞的少女。

    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处,再无那碧蓝如星辰或是火焰般的光辉。而唯剩一道深邃的沟壑,即在脚前几步处。

    许仙生转过身,发现梁栩余仍愣在原地,略带诧异地看着他。确认梁栩余安好无事后,他那稍显慌张的神色又回到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梁栩余回过神,看到许仙生从断崖沟壑旁抱起那位少女,正向这边走来。

    许仙生将她抱到一块岩石上,梁栩余正欲开口,便看到少女变成了一只白狐。她蜷缩着,前腿还流着鲜血,接着闷哼了几声,看起来一定是很痛苦。

    “狐……狐狸?”梁栩余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脸上写满了惊奇。

    “她是一只幻灵。正如书中记载,‘幻起,形若元邱校尉,可化作人形。造幻境以使人迷失方向,蛊惑人心。’”许仙生伸出手轻抚其前额血色纹路,继续道,“她是我一个徒弟的幻起,名曰灵儿。”

    “徒弟?像你这么冷漠的人居然有人愿意师从于你……”梁栩余越说越没底气,最后以仅有自己听见的音量完成这话语。

    许仙生轻抚过灵儿的伤口,血液不再向外涌出,伤口亦随之愈合。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痛苦,安然的睡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梁栩余也一定不会相信先前许仙生所为他描述的这个国度的事物。

    幻术……也许真的存在吧。

    二

    许仙生口中念着什么,身前地面上便显现出一个与方才相似的法阵,只是阵中的咒文似有异。以权杖底端触地,法阵便融入地中。

    “唤灵术?”梁栩余指了指法阵消失的地方问道,没有过多的惊奇。也许是习惯了吧,莫名地感到熟悉。

    在许仙生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就在那方寸地面上冒出了一个东西。

    更确切地说,是渗出来。

    那东西就像是水滴一般慢慢地渗出来,渐渐才看清它的模样——长方形的,无色透明,就这么趴在地上。看起来像极了一块……透明的果冻。

    没错,虽然是像果冻。但是,它……它动了!

    它缓缓挪动到梁栩余脚边,抬起半身,用它那仅有的一只眼打量着眼前这人。随后又趴下,不再挪动。

    梁栩余拽着自己的衣摆,向后退了几步,盯着脚下不远处的不明物体。

    他并不是觉得害怕,却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忽然手背一暖,他的手不觉松开了衣摆。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无尘杏眼。清澈,而无任何情绪。

    “站上来。”许仙生没有松开手,就这么牵着他的手,转身踏到那东西上。

    梁栩余也没有甩开他的手,只觉得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哥哥牵着自己的手一样。只感觉……

    很安心。

    三

    这里,像是一个幽暗的殿堂。仅有的光亮来源于四周无规律而摆放着的数余烛台。烛台上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偶有一两簇烛火燃尽即化为一潭靛蓝液体,随即再燃起。

    有许多方才所见的那形似果冻的东西,或贴于墙面,渗入其中而忽现于前,或如卷起的毯子在地面滚动。

    梁栩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踏上那像果冻一般的东西后便到了这里。隐约听到有人对话的声音,他跟着许仙生向里走,没有出声。

    走着,许仙生开口道:“这里就是与你提到过的域灵殿,有两位域灵司主掌浮幻之乡各事务。那些无色透明之物是域灵,与先前见到的幻起虚落同为灵魂,只是……”

    还未说完,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只是以不同的形态存在罢了。域灵,立于其上,可至向往之处。”

    还未走尽长廊,脚下渗出一个域灵,两人瞬而到了另一个室内。一个嘴角含笑的妇人迎上来,“来啦。”

    “姨娘。”

    当她的目光移到梁栩余身上时,怔了怔。她抽回目光与许仙生相视,什么也没有说,只微微低头拍了拍他的肩道:“去吧,你姨父在那边等你。”

    早在书信中得知梁栩余回来了,却也不禁愣了一下。

    那位妇人移步至玫瑰椅落座,一边泡茶一边向还站在原地略显窘迫的梁栩余道:“栩余又长高了,来坐下。仙儿还要与域灵司谈上一会,来陪我饮杯茶吧。”梁栩余在那位妇人身侧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

    他向许仙生的方向瞥了瞥,看见他与一位身披斗篷的男人正交谈着。神情严肃,在谈什么?

    “此茶名‘梦萦’,试试。”那位妇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牵了回来,“好,谢谢您。”

    一样的斗篷——黛紫为底,雪青为边。随着那妇人饮茶的动作,能够看到那斗篷面上绣有的同底色花纹,隐约可见斗篷后的连帽上以雪青丝线绣有一个似是徽章的图案。

    这个妇人,我似见过。

    自从掉落古井来到这个国度,总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错觉吧……大概。

    “有什么事吗?”那妇人察觉到梁栩余正看着她,依旧笑着问道。

    “噢,对不起。没什么……”梁栩余也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急忙移开目光。他拿起茶几上微凉的茶,正凑近嘴边,便有一种香味萦绕鼻尖。

    那,是像梦一般,朦胧的香……像梦一般。

    四

    这里又是哪里?

    此时,梁栩余独自站在一个庭院中。本置身域灵殿饮茶,却无端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况且这次,只有自己一人。

    他没有太多的惊慌,显然早已习惯迷路而游荡在陌生的街道上。但他似乎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中有点习惯了——习惯了有寡言的许仙生在身侧。

    由此以至,来到这个地方便习惯地寻那人的身影。

    未寻到那人的身影,却发现距自己几步之处有一个孩童正坐在石桌旁,小手略吃力地抓着一支对于他来说稍大的毛笔在平铺在面前的宣纸上写字。

    梁栩余慌忙想要找地方躲起来,却不料踉跄了一下,伴着自己的叫声摔坐在草地上。那个孩童依旧安静地坐在那写字,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孩童似乎看不见自己。

    梁栩余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走近。看到宣纸上的字,他虽并不认得这些字,但看得出字体并不漂亮,歪歪扭扭的。这个孩童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为何独自在这写字?

    “仙儿,又在院中练字?”有人的声音再伴着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

    闻声,那孩童已将手上的毛笔放至笔搁上,站起身抚了抚皱起的衣摆。面上神情并无太大变化,依旧平静。他转过身,却不小心把手边的砚台碰掉了。

    梁栩余下意识地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接住,刚刚好。只是砚台还是掉落到草地上——砚台透过他的手落下,上面的墨水染黑了一小片青翠。

    他顿了顿,略带惊奇地看着还停留着的手。

    随周遭的谈话声愈来愈清晰,片刻便有几双鞋出现在他低下头目光范围内。他直起身,看到有一行人站立在那个孩童身前。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稍长的男子,鼻下有髭,束发而冠,背着双手,凌然而视。

    这男子生得面熟,梁栩余很确定在哪,曾经见过相似的人。只是,现在暂时想不起来。

    男子身侧有一位同样年轻的女子,髻上饰物繁多却不俗。不同于男子的严肃,这位女子面上更多的是慈爱。

    “爹,娘。”稚嫩的童声在耳畔响起,声音清澈,如其面上神情,并无夹杂过多情绪。那孩童仰着头望着面前的大人,站在前面的两人应声点了点头。

    “快收拾一下。”男子先开口道,随后便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从一行人中走出来收拾掉落的砚台。

    “仙儿,来。有没有碰着哪里?”服饰繁华的女子走过来牵着那孩童的手在石桌旁坐下,轻揉着他的小手,怜爱地看着他。

    那被称为“仙儿”的孩童摇了摇头,一只手抓着那女子的手不放,一只手指着桌上的宣纸笑着道:“娘,你看孩儿的字是否有长进?”

    孩子的娘亲看了看宣纸上的字——并不特别漂亮的字,依旧牵着仙儿的手笑着道:“字很漂亮,仙儿今天想去玩吗?”

    “嗯!”

    “娘和爹今天要去办公务,娘让奶娘……”还未等娘亲说完,仙儿本来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了,他松开手,低下头小声地打断道:“不想去了,仙儿今天想练字。”

    看着仙儿失望的神情,年轻的妇人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夫君。

    “陛下召见,我们必须入宫。”

    得到夫君的回复后,她再看向已拿起笔写字的孩子。

    “对了,仙儿你看。这个孩子名叫栩余,以后便同我们一起生活,你以后就是哥哥了。”她从奶娘手上抱过一个婴儿给仙儿看,重新笑着道。

    婴儿在襁褓中熟睡着,一只小手还抓着被子的一角,样子着实可爱。

    还站在一旁的梁栩余听到婴儿的名字后,心中刚恢复不久的平静又被突如的惊奇驱逐了。

    虽然有重名的可能……但是,总感觉这并不会如此简单。

    五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换。

    不一会,眼前的亭台楼阁及一行人便不见了,他来到了一个厅堂门前。

    只见,堂内挂满了白绫。一张长案桌前,摆着两副棺椁。而案桌上除香炉及烛火外,还摆放着一个玉石笏板及一把纨扇。有许多不同的面孔从大门进出,却并不嘈杂,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哭泣。

    梁栩余听见有孩童的哭声,很刺耳。

    却也……非常伤心。

    其他微弱的啜泣声夹杂其中,就像一曲听起来并不大动听的哀曲,听得人心中不由得随之难受起来。

    循声走去,看到有两个孩童相拥着,跌坐在案桌旁张着嘴大哭。眼泪夹杂着鼻涕一齐流下,眼睛已经红肿,看起来是哭了很久了。站在一旁的丫鬟红着眼眶,不知该怎么做。

    看着眼前不远处抱成一团的两个小泪人,他认出了两个孩童中的一个——仙儿。刚刚才看到的小孩子,却已长大了不少。

    自己明明也还哭着,却松开紧紧抱着面前那男孩的手,胡乱地用自己的袖子帮那个男孩擦不断流下的眼泪。抽泣着,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安慰他,根本听不出到底讲了什么……

    “下雨了?”梁栩余抹了抹脸上的“水”,抬头看了看虽然阴着,但却什么也没干的那无辜天空。

    不是雨水……

    又有“水”顺着脸颊流下,流入了他口中。

    咸的,好苦。

    方才抹过脸的手已经干了,只剩下粘粘的感觉。

    “是眼泪?”他不可置信地自语道。他的面上还挂着泪痕,流下的泪水早已变凉随后风干了。

    周围已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零碎的窃语。两个孩童大概是累了,哭着哭着便依偎着睡了。身旁的丫鬟和奶娘抱起他们走出厅堂,便向院中一旁的小道走去。

    看了看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梁栩余回头看向堂内。他走近案桌,慢慢靠近摆放在桌上的笏板和纨扇。

    这些,也许跟许仙生的权杖一样,也是法器吧。

    那笏板及纨扇的扇柄依旧有着玉石应有的剔透温润,其中本应为血色的凝珠已不再为鲜艳的炎色,而是已变成了褐色。

    他瞥见一旁的棺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退出了厅堂。

    再回头,他仿佛看到了就在那法器之上,隐约显现出有衣摆的轮廓。顺其向上望,看到有两个身影。他们背对着他,而后又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那些院里脚步匆匆的人。

    是仙儿的父母,那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的目光落在梁栩余所站的地方,似在看着他,随后相视而笑。

    转身,就这么渐渐消失了……

    六

    梁栩余还未来得及多想,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换。

    这次,他来到了一个厅堂内。很安静,只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堂上坐着几个少年及长辈模样的人,众人面前还站着两个孩童。其中一个,像极了梁栩余在童年相册中看到的年幼的自己。

    而在那堂上,主位上正坐着一个外傅少年。少年面无过多情绪,与初见时的仙儿极相似。但梁栩余更觉得……

    这少年,与许仙生如何相似。

    梁栩余稍走动,打量着客座上的人。认得客座上那妇人——正是方才正与自己饮茶的那位,只是眼前这人更为年轻罢了。当他看到一位概为不惑之年的男子旁坐的始龀孩童,更是吃惊。

    那不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哥哥吗?这些,又都是……巧合?

    “开始吧。”靠近主位的客座上,那位看似最为年长的男子向主位上的少年道。

    少年点头后,梁栩余便看到那位神似自己兄长的孩童起身走到少年身侧。略微清了清嗓,提高音量喊道:“拜祖师——”

    随着刻意拉长而稚嫩的喊声,本站立的孩童也随即转身,一掀衣摆便向门外不知何时呈现的幻象跪下,双手扶地,行叩拜之礼。

    幻象中,呈现着一个道骨仙风的古稀长者。虽为幻象,长者的一头银发及长须却也随屋外的风飘动。

    “行拜师礼——”

    又是一声高喊。

    两个孩童起身,转过身再向主位上的少年跪下,行三叩首之礼。礼毕,二人遂呈六礼束脩及投师名帖与那少年。

    “师父,请喝茶。”待少年命人收好六礼及名帖后,两个孩童拿过托盘上的清茶向少年举起,恭敬地微低头道。

    那位少年一一接过茶盏,饮下这拜师茶。

    “师父训话——”

    梁栩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方才少年饮茶的感觉像极了许仙生。当日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自己似乎正跪在一个少年面前,听着少年的训话。

    他不由地走到那极像幼时自己的孩童身侧,蹲下。目光所及之处呈现的场景,正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

    重合了?!

    七

    忽飘来幽香,转瞬间,他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站起身,环望四周。

    宽敞的室内,四周弥漫着伽南香木的幽香。屋外古园林式庭院,花梨木制的床榻,及一旁案桌上青色水润的玉笛……

    这是当初来到的地方。

    屋内堆满书籍的圆桌旁坐着一个舞象之年的少年,看似是这屋的主人。他坐在坐墩上,正翻阅书卷。

    梁栩余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人,感觉就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坐在那儿。这不过,面前这人留着长发而已。

    于是,他不禁打量起那少年。

    少年身着一袭白衣,上披大氅——艾绿为底,石青为边。墨发由一条石青色锦带随意束起,仍有一缕发丝遗留在耳后。

    他看着书卷,忽露惊喜之色。起身拿起床边案桌上的那支玉笛,桌上书还未合上,便推开门小跑出去了。

    他要去哪?梁栩余连忙跟上。

    只因少年跑得稍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他在这院中随意走着,竟又重遇了那少年。

    少年站在一条长廊的尽头的台阶上,手握玉笛,望着庭院中的某个事物。

    梁栩余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口井。那口井上长满了青葱的苔藓,看起来已年代久远,就这么静静地坐落在草地上。

    少年抬起双手,将玉笛举至唇前吹奏起来,笛声悠扬而空灵。少年吹奏着曲子,抬步向那口古井缓缓走去。

    梁栩余跟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靠近不了那口井。井的附近好像有一道屏障,阻隔着此外的一切事物。

    伴着笛声,那少年已站上古井的边缘,感觉随时会掉落井中。

    笛声渐渐变得温婉,似与谁在道别。看着那少年,梁栩余忽觉得头隐约感到些许疼痛。

    笛音落,少年跃落井中。只留下一点余音在院中,回荡。

    梁栩余感觉头越发疼痛,随即便跌坐在草地上。

    “栩余!”

    在此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强撑着,扶着头回望……

    并无人影。

    而身旁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双眼朦胧间,梁栩余只看见那人手执权杖,披在身上的斗篷因他的移动而飘起。他挥了挥衣袖,身体微前倾瞬而到了井边。他伸出手,似想要捉住什么。

    那个权杖……是许仙生?

    眼前渐渐变得昏黑,梁栩余便晕厥过去了……

    八

    再醒来,头已经不痛了。抬眼,看到一旁烛台上有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偶有一两簇烛火燃尽即化为一潭靛蓝液体,随即再燃起。

    回来了。

    “该走了。”身后传来一个清澈而熟悉的声音。

    梁栩余转头,看到了许仙生已披起斗篷站在一位中年男子身侧看着自己。

    他起身,向仍坐在旁侧饮茶的妇人鞠躬道谢后便朝许仙生走去。

    想着方才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仙儿,替我将这封信交给靖儿。”站在一旁的男子将一封信件递给许仙生道。

    仙儿……难道那个孩童就是许仙生?那方才发生的事……

    梁栩余站在一旁看着许仙生,想着出了神。

    这边,看着手上的信件,许仙生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许仙生收好信件,便向面前的男子作辞。

    “走吧。”他看向一旁的梁栩余道。

    梁栩余跟着他走着,还是开口问道:“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嗯,我知道。等事情处理完,我会告诉你。”他停下脚步,略收起笑容,认真地道。

    梁栩余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太慢了。”他似听见许仙生低声自语,随后便听见有东西敲击地面的声音。

    眨眼间,他们似来到了一座桥的一头。

    “我们就知道你会来,所以……”

    “我们已在这恭候多时了。”

    有两个声音交替着从前方迷雾里传来,很快便有两人走近。

    一个胖子,还有一个孩童。

    “国师。”他们来到许仙生面前,拱手鞠了鞠躬。

    许仙生应声点了点头。

    站在许仙生身侧,梁栩余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滑过他的面庞。同域灵殿那位妇人一样,也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里的人,似乎并没有为他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而感到惊奇。

    不禁让人生疑。

    “商朝?”

    “是。麻烦你了,百渡。”

    他们结束了简单的对话后,二人便消失不见了。梁栩余便跟随许仙生走入迷雾,走上那座桥。

    他们走着走着,还未走尽那桥,便来到了一间陋屋内。

    “这里,是商朝。”许仙生简单地为梁栩余介绍了这个地方。

    真的,十分简单。

    “这是历史版图上的商朝?!”梁栩余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许仙生,问道。

    “跟着我,别乱走。”许仙生没有立即回答,而向门外走去。梁栩余跟着他,脸上溢满了期待。

    很快的,他脸上的期待全被惊讶压下去了。

    门外并非繁华的街市,而是一条里弄。里面躺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瘦骨嶙峋。他们身旁躺着一只破碗,或无力地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或一人蜷缩在墙角。

    “确切地说,这里是巫绝眼中的商朝。”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