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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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荆戈入壶口

    自笛遥入城已有两天,那日壶口禁严,侯伯仲那批商队进城后早过了午时。散队之时,只有侯伯仲对笛遥辞行外,本就是临时拼凑横度极漠的队伍,着实不需要各自珍别。对这个侯伯仲,笛遥感觉得到他并不甚待见自己,但依旧不失风度,他颇具行商之人贯有的圆滑持成,令笛遥印象深刻。

    笛遥在一家唤作浮录庵的书舍找了一份营生,他精通狄文汉字,便在此翻译抄写书籍。此间关如娑会时常给笛遥带些精致瓜果甜点,两人相谈甚是投缘,而谈论的内容大多是炎族汉人的风俗人情。

    笛遥把一些大凉儒学的经典置于阁楼之上,便听得楼下木吱的轻响,不由莞尔一笑,关如娑往往会挑饭点的时候携个什锦盒子在藏书阁楼下的方桌侯着,也不叨扰笛遥拾捣,等笛遥得了空,才把什锦盒子的糕点摆放出来。

    “如娑给笛公子说件有趣的事儿。”关如娑噙笑道,黛眉美目点朱唇,甚是拨撩人心弦。笛遥一口咬住了葡糖糕,还未及咽下,便讷讷的点了点头。“公子应知那经略府悬赏,这几日提辖府门庭若市,听闻有人说三日前在极漠南边望陇坡一带发现有凌乱的车辙。”关如娑道,看笛遥咽得难受,她便盛了温水给笛遥。

    “极漠望陇坡?那可是咱们那日落脚的地方”笛遥道。“正是,那人跟提辖衙门说,南路出现大凉制式车辙并不寻常,通常装载金银的重装箱子行的是北道,朝廷追捕的第一思路也是北道,想必是贪犯怕大凉从北道追捕,取近道入狄,而且车辙也与易淮良的消失时间相契合。”关如娑道。

    “也是,那日驻扎望陇坡已然日暮,而车辙新陷,寻常商旅会即地停歇,夜渡极漠,非急即鬼。”笛遥额首道。“笛公子不惋惜吗?那日公子可在车辙前逗留许久呢?话说这检举之人,还得了赏赐呢。”关如娑随着与笛遥的日渐熟稔,也时常与他逗笑取乐。

    笛遥笑道:“听闻这易淮良早有准备,他在京畿营的昭武校尉进壶口时便已消失匿迹,往哪儿逃,如何逃,恐怕是大有文章。”“你倒像个老捕快!”关如娑笑骂道,又从什锦盒子的内屉抽出一个檀木方盒,取出一碗桂花调羹,顿时桂香四溢,让人生出大快朵颐之感,“你尝尝,我倒腾了一宿。”

    笛遥不好拂了关如娑的心意,也有几分难为情,毕竟食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过羌人可不是扭捏的性子,人情往来,有往有来便是了。

    “如娑姑娘不觉得,贪犯走南路有些招摇了,毕竟南路多是由西狄入大凉的行商”笛遥道。“会不会佯做招摇,声东击西”

    “公子,危险之地,亦是保全之处呀”关如娑一对杏眼斜睨,笛遥也是迎上了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不作言语。

    待把关如娑送出浮录庵,笛遥把十余载前狄凉的檀渊之约印拓本细细誊写一遍,炎族文教印刷发达,一些文卷记载极为详尽,不似西狄那般浮光掠影,草草了事。

    凉恕十年,大凉军兵出壶口,天子凉恕帝挂帅亲征,连克风峙山麓数片绿洲并构建补给线,兵锋直指西狄要塞梵卢堡。西域诸国深谙唇亡齿寒之理,西狄这桥头堡若是沦陷,西峡行廊一家做大,谁也不得安宁,于是赞坦,乌孛纷纷出兵构作联军,双方屯兵数十万于檀渊戈地,大战割据三年之久,双方互有往来,死伤无数。饶是大凉略占上风,供给也难以为继,而西域诸国更是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于是就檀渊之地签署合约,规定诸方共执西峡行廊。

    具体条约也是偏利于大凉,西域国拿出物资请和,风峙山麓数片绿洲具归大凉。双方开设坊市,不禁异族联姻,不禁设寺传教,不过大凉也作出让步,尊重西域诸国民俗,不得歧视遏制。

    凉恕二十八年四月中旬,距离张榜悬赏已愈四日,壶口城内的盘查松懈了不少,诺大的计司府都能空空如也,易淮良岂会没有时间出关反而逗留内城,被人翁中捉鳖。京畿营铁骑的追捕不见头绪,西峡行廊两条行道何其大,漫漫极漠寻人着实艰难。

    壶口官道此刻已被腾空,沿街商贩摊席纷纷回避,随着鞭策马嘶,一列重甲骑兵呼啸而过,骑兵流拥簇着的一名虎须将军,鲜衣怒马,腰佩金剑,煞是威风。笛遥与关如娑蜷着身子于阁楼之上,通过小窗偷偷打量官道情形。“好威风的将军呀”笛遥低声赞道。

    关如娑也附和了一声:“经略府将军荆戈,可以说是漓龙一带的草头王了。”“春心荡漾了嘛”笛遥戏谑道,关如娑也不弱了声势,伸直了腰躯,薄罗花纹衣撑出了妙曼的弧线:“自古美人爱英雄!”

    “美人?”笛遥夸张的嗷叫起来,“如娑你快指与我瞅瞅。”关如娑轻啐了一声:“讨打!”两人在阁楼蜷缩久了,双腿免不了有些酸麻,关如娑这一阵折腾,二人就七荤八素的摔倒在地。

    笛遥的手此刻颇为尴尬的搭在关如娑的腿上,隔着纹裙都能感觉到温热,关如娑身材高挑纤细,这腿部触感极为柔腻。关如娑连忙把腿抽走,恨恨的瞅了笛遥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笛遥也是苦笑,二人这些时日嬉笑打闹,有些接触已是习以为常。有时笛遥自己也在想,两人整日腻歪在一起,怕是不搞点事情都不合乎情理了。羌人粗犷比较开放,而大凉雍凉陇一带虽受礼教影响,男女也不会如中原抑或南面一带那般拘谨。

    只是,笛遥忽然便不敢再想了,心情倏地黯淡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