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非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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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此一举,羽翼寰罪不可恕

    腊月三十,鸿昊的永安白雪飘飘。黑龙族希起潜入永安,被合茂一举击杀的消息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街头巷尾的议论被说书人侃得异彩纷呈,任谁听了都犹如身临其境。可如此热烈的气氛却不能温暖永安的寒冬,腊月的飞雪夹杂在狂风之中,刺得人无法呼吸。



    就在鸿昊大地的最西端,有一长岛。长岛原是荒凉之地,三百年前杳无人烟。三百年后的今天,长岛被东西二帝共治时期的西帝风曦封为‘彭雀’,寓意如鲲鹏展翅,如燕雀东临之地,自那时起,彭雀便归入了西帝统辖的鸿昊范围。好景不长,也是岁月偏颇,就在三年前,西帝风曦不再是西帝了,黑白龙族对峙的时期从此开始。风曦与妘和不同,他太过刚直。于是在三年前的某天,为躲避白龙族的追杀,风曦与一众黑龙逃入之前被他称为‘彭雀’的长岛。而妘和呢?似也无心跨越那一弯海峡追逐而来。



    人就这样分开了,一个东,一个西。随他们分开的还有羽翼寰与妘含章。



    起初,当羽翼寰听闻希起被妘含章杀害的消息时是不信的:含章一直都只是一率真痴傻的姑娘,怎可能设计陷害强于自己的希起?何况他令希起去救含章全然是出于一片好意,重情的妘含章又怎会下此毒手?羽翼寰百思不得其解。



    幕府中一片骂声,无论是黑龙族朝臣还是凡人臣子,皆因希起的事将羽翼寰骂的体无完肤!羽翼寰修长的睫毛微沾着露水,他只重重拧眉,不做任何辩解。他有何理由辩解?正是因他的指派,希起才一去不返!



    “羽翼寰,你说,你是不是叛徒!你派希起去接妘含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博昱,为何如此糊涂,因儿女私情竟送兄弟去死啊!”



    “你对得起希家吗,对得起那些为家国卖命的族人吗!”



    怒骂声此起彼伏,一波皆一波。有人掩面而泣,有人嚎啕大哭。一时间,幕府外枯树泣血,潮声滔天。



    羽翼寰的心又何尝会比任何一人轻松?希起是希家继任者,是鸿昊重臣,更是他与天海一生的挚友。他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水打转在眼中,恨不得找一僻静角落嚎啕祭奠!



    “好了,都是朝廷重臣,如此在幕府中哭丧,成何体统!”



    说话之人一身厚重的黑袍,漆黑高竖的发冠,面容俊阔,神色威严。此人便是与东帝妘和齐名的西帝风曦。此人乍一看便非等闲之辈,他不像妘和喜披发,而是在后脑留出发辫上梳入发髻,一眼看去,干净利落,不怒自威。但他与妘和一样英俊,那挺拔的鼻梁,深邃的双眸,即便总是不笑,也是极其俊朗的美男子。



    这样硬朗的风曦却很是欣赏天海和羽翼寰。



    “要是希函当(希起字函当)能因你们如此震耳欲聋的哭声起死回生,那就哭得再大声一点,骂得再凶一点。”风曦扫过一众人,冷面寒霜,言辞与眼神一样犀利,“不思对策,一个个都在这儿指责,你们好本事!”



    府中顿时一片收声,静得令人窒息。风曦给杵在那儿已成木人的羽翼寰一个颜色,要他随自己来。



    风曦是救了羽翼寰,让他免受朝臣无休止的责难。可羽翼寰并未感到一丝轻松,因为西帝就在他身前,而他也知道,风曦想要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两人来到风曦寝宫的一处后院,风曦为人简谱素雅,院里只有被积雪压弯了的腊梅,还有冰冰凉的石凳。



    “坐吧。”风曦指一指对面的石凳,示意羽翼寰坐下说。



    “不了,臣想站着。”



    “……也好。”风曦一顿,自行坐下,“博昱(羽翼寰字博昱),寡人知道这次希起留在永安是你的主意,你可是想让他接敬文公主来此?”



    “回陛下,是的。”羽翼寰微微低头,心中不仅不安,更是自责不已,痛彻心扉。但他非情感外漏之人,只显出伤悲,“之前臣与陛下请示过此事,看来那时臣就错了,臣罪不可恕。”



    羽翼寰岂能允许自己对希起的死一带而过?他万分懊悔,更不知如何偿还此份债,不敢抬头。



    “臣……无颜面对陛下……”



    “既已发生,何来扭捏?事已至此再无颜也要面对,何况这事儿寡人也事先同意了,不能算你一人的错。要真为希起,你我都应多想点应对之策。”



    一股热浪涌上心头,陛下的话让羽翼寰更不是滋味,可他明白如今不是消沉的时候。他感激地点点头,强咽下涌来的酸楚,“禀皇上,永安的黑龙族大多已被抓,细节无从得知。当日臣与函当斟酌在大明山约见公主,他会被抓……依臣之见不是因与东帝偶遇,就是直接中了合茂的埋伏。可谁能料想函当会在大明山?白龙真是料事如神。”



    “你和函当取龙纹灵玉前后有没有接触过任何可疑之人?”



    “没有。当日我先出了城,我敢保证绝无人发现我的踪影,如此看来是函当行迹暴露了。”



    风曦微微点头,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解释?妘和说得很明白,人是合茂所抓。这名禁军统领果不简单,如果是他对抗希起,希起的胜算确实不高。他猜测,能够预测希起行动并最终得手的人一定是高手,虽说最终是合茂抓住了希起,但并不一定只是他一人所为,这其中定有其他人配合。



    风曦对妘和、妘含章还有芈冉等八姓氏族的人都有怀疑,尤其是妘含章。自从妘含章杀害他妹妹风子卿后,他就认定这个女人绝对是一离经叛道的疯子,甚至无法用常人思维理解。他断定,妘含章在其中肯定又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认为妘含章在此事中有何作用?”风曦的语调冷冰冰的,话虽然是问句,态度却已下定论。羽翼寰并未想到西帝会直问公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陛下,公主发挥了什么作用,臣没有证据,不好随口乱说。”



    “你尽管说来。”



    羽翼寰有些无奈,只得说道,“或不知情,或与合茂串通联合。”



    “你还认为她或许是无辜的?”



    “公主一直率性而为,很少对大是大非有自己的判断,就是要有作用,多半也是被那些蝇营狗苟所掣肘——”



    “呵呵,被蝇营狗苟所掣肘,你为何不说她自己就是蝇营狗苟之人?”



    “陛下一定以为臣这是在为公主说话,其实不然!”风曦的冷笑令羽翼寰很是不安,“永安局势最近不稳,自从发生芈氏、斟氏叛变之后,斟氏一蹶不振,与妘家关系陷入低谷;芈家芈冉倒是如鱼得水,在这次变局中反而坐稳了位置。前段时间,妘和又纳了一名叫朱启凡的女子。朱启凡的表哥就是当今戍边将军鸯离合,而鸯离合又与斟家沾亲带故。如此看来,妘氏虽的确是强力惩戒了两氏的叛乱,实则却已暗中选拔合适人选笼络。算上这两家,八姓中已有一半与妘氏保持了良好关系。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东帝心中有自己的一盘棋,而妘含章顶多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公主就算再有本事,也只能在东帝手掌之上起舞。如此,公主自我之意志有意义吗?蝇营狗苟也不是她的蝇营狗苟。”羽翼寰顿了顿,愁眉不展地重重低语道,“陛下,此次希起的牺牲是臣放大了公主个性所能发挥的作用,但这只是小处,真正令人不安还当是东帝手中的‘那一盘棋’。”



    如此一番长评,足见羽翼寰的良苦用心,风曦还从未见过这般焦急辩解的羽翼寰。恐怕在他心中,羽翼寰的这一番说辞反倒更揭示了他的用心所在。可羽翼寰的话有错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基于事实,判断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风曦眉头深锁,“妘和现又秘密逮捕了永安一群黑龙族,看来希望于白龙的分崩离析是过于乐观了。妘和这厮,手段果然高明。”



    “臣以为,东帝之权术谋划,鸿昊无人能出其右。当日一统江山的局面就是他步步为营,一手策划的结果,这也是白龙族缘何能以排斥凡人的政策安定运行这么多年的重要原因。”



    “恩。”风曦点头,看向羽翼寰的眼神中显出责备,“你刚才所说固然没错,但含章就算是棋子,也绝不是一颗普通的棋子,切不可小觑!方才你的言论处处显出对公主之维护,寡人希望这不是出于为情使然。”说着他走近羽翼寰,更是地下头来与其对视,语重心长地嘱咐,“博昱,家国大事万不可儿女情长,切记!”



    与东帝一通‘论辩小酌’之后,羽翼寰简直是自责不已,不仅因为希起的事,还因为风曦最后的那一句嘱咐。从殿内出来,羽翼寰就一直耿耿于怀不停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为情所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