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非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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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彭修暴怒质问刘伊

    彭修本要见圣上,却被合茂挡住了。合茂说圣上正在修养不宜见人,他已去请了敬文长公主,很快就到。



    刘伊一路前往伏明宫延英殿。



    她是新人,对这种事自然是思前想后句句斟酌。几天来她一直苦思冥想,毕竟此事于彭家而言是‘打破了牙和血吞’,忍气吞声的事儿。可再一想,这里是鸿昊,她妘家是皇族,以势压人,并不困难。想到这里,刘伊充满了勇气,她挺直腰板,抖擞精神,大着胆子让官人通报去。



    彭修与合茂正坐于延英殿偏殿,既是偏殿便不如正殿,既无摆放线香之地,也无珍品红木,只一片干净发亮的地板,三张早已放置妥帖的坐席。



    合茂笑脸盈盈,彭修沉默不语。刘伊前脚跨门而入,两人起身行礼。



    “都坐吧,让两位等候多时了。”刘伊循着位置坐下,态度很是亲切,“先前我在西洹与彭老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甚是愉悦。彭老不知道吧?我可早盼着您来呢~”



    彭修依然是面无喜色,只简单回应刘伊的寒暄。合茂通过传念告知刘伊,圣上并未与彭修见面,彭商西入宫之事更是只字未提。刘伊明白了,妘和是想撒手不管,将所有事都交给她去办!



    寒暄过后,彭修脸已是黑成一片。



    刘伊循循笑着开始劝慰。她先是向彭修通报了彭商西近来的状况,让他不必担心,又告诉他很快就会带他去见彭商西。



    彭修缓缓睁开垂皮褐斑的双眼,只看刘伊一眼,又转向别处。他交叉在腿上的两手抖了抖,似有话要说。



    “商西乃一介女流,平平庸庸,公主当日私奔西洹之事现在也过去了,就放了她吧。”



    刘伊心中好笑,彭修真是老了,到现在还相信当初她是为私奔去的西洹?



    “我一直不明彭老您对商西的态度。既然如此重视,又为何会阻挠其常在永安?彭家毕竟是八姓之一,永安都是大户人家,难道彭族长不想商西嫁得门当户对吗?”



    彭修撑开一只眼,眼中射出尖锐光芒。



    “公主当日带商西来京并非问过本人,也非彭家所愿,现在却又告诫说留于永安可有更好归宿。如果这是圣上的安排,那彭修遵从便是。若不是,还请公主随本人和彭家之愿。”



    一句话不长,彭修却是主动给了刘伊答复。他既没有问刘伊留彭商西为何,也不问公主为何急匆匆让其来永安,却早已猜到这其中的奥妙:圣上定有安排。刘伊心中感叹,即便不是在官场,如此的历练也颇得欣赏。



    看来刘伊不得不告诉他实情。



    “彭老所说不错,的确是有安排。”



    这回儿彭修的眼睛挣得比刚才大了些。但他转而又回到了先前低头不语的模样,只是突叹一气,白眉弯弯,“能请到圣上和公主说媒,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啊。”



    “此言差矣,是因为彭家乃八姓之一,彭家的身份不小,才请得了圣上出面邀请。”刘伊很会客气,更是歉意满满,“我还要为之前擅自带走彭商西的事给您赔不是,圣上已经教训过我,让本宫务必向彭族长赔罪。”



    就算彭修与刘伊再有过节,面儿上也不会难堪。他忙摆摆手,“公主多虑了,此事一码归一码,不参合不参合。”他又问,“敢问公主殿下,是哪大户人家有此美意?”



    “彭族长有意向了解?”



    彭修向后仰,摇摇头,“我家商西实在是一庸碌之辈,如此人家,彭家配不上啊。”



    彭商西是否是庸碌之辈,刘伊不能妄下论断,但彭修别有用意她是听出来了。彭修甚是重视彭商西,一女出走他如临大敌,可现在刘伊这位公主亲自提亲,彭修又说商西是无能之辈,看模样是再好的人家也不嫁,这不奇怪?刘伊看向合茂,他只轻轻点头,微微带笑,似早已看透。



    “彭族长,你若想让彭商西过一辈子清净日子怕也没这么容易,毕竟彭家乃八姓,联络感情互通有无总是要的。商西若能嫁一好人家,彭家也是前途无量,白龙凡人莫不如此,何况八姓呢?您一直强调商西乃庸碌之辈不便嫁与大人物,是有什么考虑吗?”



    “哈哈哈~”不想彭修展颜笑开,相谈致此神情才舒展开来。他终于睁开阑珊的双眼,抖落俯在眉上的褐斑,“老朽今日见是公主殿下,命我来永安的是圣上,也就将此事明说了。商西乃我看中的族长人选,按白龙族长调任规矩,若族长为女性,当任命之后方可成亲。所以公主还请体谅老朽,商西不便成亲哪!”



    听见彭修终于说了实话,刘伊面儿虽是震惊,心底却暗自高兴,她进一步刺探。



    “此事当真?虽说前有芈太姬这样的老前辈,但几百年来女性作族长还是少见。彭商西今年不过二十,难道是有芈老太太那般征战沙场的大才?”



    “商西自不能与芈老相提并论,但她知生意中之道,商场之中更是能言善辩,此番才能在彭家实属难得呀!公主殿下,女性族长历来不行通婚之仪,还请代公主转告圣上,彭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彭族长预立彭商西为族长意欲何为?”



    彭修没想刘伊有此一问,忙答道,“当然是为彭家兴旺,时代昌隆。”



    “圣上的意思也是为此,彭族长为何就不能接受呢?”



    “公主殿下,老朽方才也明说了,商西是内中人选。”



    “彭家族长内中人选由谁定?”



    “当然是……族中各长老。”



    “难道彭家所有长老都为此执意要顶撞圣上的美意?”



    彭修惊得手一抖,放在案上的茶被他碰在地上,只听得噼啪一声,滚烫的茶水就着茶叶撒了一地。



    合茂随即招来人打扫,刘伊却毫不在意,却又是微微带笑地继续问道,“彭族长如此急着拒绝,难道真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谁提的亲?”



    被公主的一句‘顶撞圣上’吓得不轻,彭修只得故作镇静却又极不情愿地问,“……敢问是哪一大户人家。”



    刘伊故作停顿,雪亮的双眸熠熠生辉,“亲家正是圣上本人。”



    她清脆地吐出几个字,恰似春风拂面,却是振聋发聩!



    一语毕,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彭修一下便又惊得两眼发直,瘫软在地上!



    “你看这不是好事吗?这是谁家想都想不来的好事~何况彭家是八姓之一,商西进宫怎不济也是贵嫔,光就这贵嫔都足以令彭家光宗耀祖,得福显贵了!”



    刘伊的话没错,彭修地流着眼珠,动心了。他毕竟是半百之人,与他眼里,家族荣誉远比你情我愿的婚娶重要得多。况且彭商西现也没有许心之人,能够得一圣上作孙女婿,这对百世皆为商贾出身,无荣耀可言的彭家是何等的恩赐!



    但就是这恩赐,彭修害怕了。



    他是个商人,知道天下无免费之餐,圣上绝不会无缘无故特意看中自家的黄毛丫头。



    彭修颤颤巍巍,“彭家……乃商贾之人,得圣上如此恩赏,却无以报答圣上。”



    言下之意便是,取彭商西这样一黄毛丫头,妘家又有何好处?



    刘伊抿嘴笑起来,“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商西之贤惠能德,圣上是看在眼里的,彭族长不必为此担心。但正如你所说,此亲于彭家是添彩,与圣上可就不一定是了。”



    彭修慌忙点头。



    “所以眼下有一法子可使两家都得利。”



    彭修伸出手来,“公主请说。”



    “这主意便是,将彭商西过继给鸯将军家,人名都已想好,就是鸯家表妹朱启凡,以她之名入宫。”



    刘伊偷瞄着彭修,大谈特谈。彭修的脸色骤然转变。



    刘伊略有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此事乍听的确令人惊讶,但细想则不然。先是鸯离合急需一种与圣上的血亲稳固两家之纽带,面儿上他是国舅,他的目的达到了;再来是你彭家,彭商西之父虽无国舅之名,彭家却有姻亲之名。八姓出仕皆有名额,彭家又因出身商贾翻身困难,有了一层姻亲之实,这些事不都迎刃而解了?其他本宫不说,就说彭兰,圣上一定会保彭兰出仕,而随之而来的姻亲之礼,圣上都可以其他名义给,彭家一点儿亏也不会吃呢!”



    话说得好似是她得了便宜一般,兴高采烈的,“这第三点就是圣上和我们妘家,实话说,圣上此次纳妃全是因斟淑妃之死,妃有空位。既然以后保举是妃,自然是特别希望留给八姓子弟。可惜了鸯将军,虽是战功赫赫却非八姓。鸯将军也深知其中道理,从不提姻亲之事,眼下这等安排,量他也不会不同意。”



    “呵呵~哼!”



    彭修一怒而起,面色铁青。他冷笑一声,小眼睛中充斥鄙夷之色,“我看这不是为我彭家和鸯将军考虑,而是你们妘家实也想要,虚也想要,简直贪婪!言至如此公主不必再说,老朽就此告辞!”说罢,他便毫不客气地选择先行离开。



    刘伊震惊。没想鸿昊的皇族并不似她出生之国历史中的皇族,至高无上可为所欲为。在这里,八姓之一的芈太姬可以不通报就冲进殿来,嘴里还对妘和喊着‘黄口小儿’;在这里,八姓之一的彭修竟也可以当面怒斥妘和和她妘家贪婪并不告而别!



    她不赞成世袭罔替,但身为妘家人,却处处受制,到处受骂,坏的事做不下去,好的事也一样做不下去!



    刘伊大喊一声叫住彭修,“儿时我曾问太傅,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为何要把商放在末?太傅如此回答,行天下当以读书为先,书中明理,通德。有才有德视为上品,当以高礼待之敬之;无才有德是为中品,虽无才,但人正,只要教导有方,亦可成一方良吏;无才无德,那便是平庸碌碌之辈,不足为道;最可怕的便是有才无德,有才,则事成,无德,却可以令其才气用于邪道,毁坏生灵,致使荼害百姓!”



    刘伊扬起音调,“若不是得知了彭家商社在凌阳以歪手得占米市,致使神迹外围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本宫还真不能理解太傅当时所言。但今日,本宫深以为然!”



    “彭修!”刘伊的声音清晰,却是婉柔,“能让你这样祖祖辈辈皆商人的人得一国舅的大实惠,难道不是天上恩赐?彭家做的那些黑手真当圣上毫无知觉?彭老若真为彭家着想,早就该金盆洗手才是,何来祖祖辈辈为商?其中所得好处恐怕只有身为族长的您最为清楚吧!”



    彭修被刘伊的一番话震得心惊胆战,但还是撞着胆子大手一挥,“公主和圣上要质问此事,质问便是,老朽既已做了就敢当,只要国府能拿证据治罪,老朽绝不声辩!”



    “国府若要拿证据,彭家赔的恐怕不仅是基业,更是八百年来所有的名誉!”



    彭修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