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
李绛也有些惊诧，倒不是因为这把剑，而是他没有想到，这家黑店刚一上来，就抛出这样一件宝贝。
性感女子走马观花，每一次停留不过几个呼吸，很快就到了他这里，李绛定睛看去，只见剑盒里果然有一把造型优雅的古剑，躺在黄绸当中。
剑约成人一臂长短，剑舌垂着红穗，剑柄由金丝楠木制成，包浆透亮仿佛黄玉，剑身修长端丽，其上朵朵梨花盛开，中间凹槽上镶嵌着九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华美异常，刃口犀利，在烛光中盈盈反射着寒光。
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哎呀，这就是仙人用的兵器吗？光看上一眼就觉得正气凛然！”唐秉晨装模作样评价道。
剑盒重新被合上，摆在展览台。文士笑道：“这把剑本是我家主人的心爱之物，为了酬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支持，这才在今晚的‘投箸会’上售卖。有看上眼的，抓紧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诸位，请吧！”
噼啪、噼啪~
文士话音刚落，场内顿时响起了竹筷子扔进铜壶中的脆响声。文士笑语盈盈，一旁的仆役实时报数。
“碧河茶庄，王老板，三百贯！”
“永安当，杨老板，五百贯！”
...
不到盏茶时间，价格很快就飙到了一千七百贯的高价。
“公子？”唐秉晨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油光满面，似乎是看兴奋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问，李绛要不要竞价。
“先等等~”李绛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道。这才是个开头，价格远没有到瓶颈，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不是他的风格。等其他人的价格抬到巅峰，他再一锤定音！
“碧河茶庄，王老板，一千九百贯！”
“福安堂，郑老板，两千贯！”
李绛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群人疯狂竞价，眼光朝四周扫视一圈，他蓦然发现，先前主持拍卖的文士，此刻正在正前方的一处高台上，弓着腰，似乎是在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咦？终于舍得出面了吗？”李绛玩味地看着黑暗中，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正在这时，一个便衣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李绛跟前耳语道：“殿下，破阵营的尉迟校尉到了。”
“他在哪？”
“正在城外等候，按照军规，没有您的指令，他不得擅自入城。”
李绛放下手里的茶壶，挺了挺腰杆心道，终于来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侍卫道：“约三百来骑！”
“嗯，人少了点，不过也够了，你即刻拿本公子手令，让他直接带人过来，等他们都进城后，让郭守忠派人封锁四周城门，就说本公子的传家宝贝被人偷了，要缉拿盗贼！”
李绛低声吩咐完所有事，活动了一下筋骨，终于轮到老子出马了“唐老鸭，准备竞价！”
唐秉晨刚才隐约听到什么‘来了’，‘进城’之内的词汇，心中正疑惑着，打算问问，听到李绛说要开始竞价，兴奋之下哪还管得了许多，他欢呼一声“得嘞！”
****
城北，一家简陋的民舍里。
炕头上正坐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手里拿着小刀子刻一个孩童木偶。他的手底下趴着一个布衣少年，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一双明亮亮的眸子。
“老太爷，咱们下地真的不能拿玉吗？”
老人瞪了少年一眼“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玉天生和我们这些人犯冲，拿了必然遭灾，再说了，玉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有钱有势的不缺，没钱的买不起，你说你拿了它有个屁用？”
少年呲了呲白牙嘟囔道：“这可不一定，现在那些有钱人的心思可多了去了，其中就有不少想买去收藏把玩的，开的价不比金银首饰低哩！”
老人用手里还未完成的木偶敲打他的头怒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二伢子，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干我们这行的，也有自己的规矩，头可断，血可流，规矩不能破，老子跟你说的话都进狗肚子里去了？”
说罢，他狐疑地看着少年人“你莫不是已经将上次取来的那几件货给出手了？”
少年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全部，那人只看上了那个雕着癞蛤蟆的玉环，我要了四百贯，怎样，还行吧？”
“不学无术，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金蟾，传说中引财纳福的神兽！要是真实打实地卖，至少能值一千贯，四百贯...嗯，放在我们手里，也算是个中肯的价。”
“是吧？我也觉得还能接受，本来是要扔掉的...”
少年人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炕上爬下去，从自己的囊袋里取出一小坛酒，又取出一个被荷叶包起来的物事，打开一看，是一只肥鸡。
少年人将鸡推到老人跟前嘻嘻笑道：“老太爷，这是我在张阿婆店里买的烧鸡，特意孝敬您老人家的，等那个玉环出手了，咱们就有钱了，能好好潇洒一阵子。”
老人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活计，灌了一口酒，又撕下鸡腿，给少年人一只，自己啃一只，烈酒入腹，他长长吐了口气道：“好酒！不枉老子疼你这么多年。”
少年人一边啃鸡腿，一边拾起炕上的那只木偶嘟囔道：“老太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还雕这玩意干啥？”
“那是给你儿子准备的，老子我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一蹬腿，去祖师爷那里点卯，临死前，怎么也得看着你讨个媳妇，生个娃，让我耍耍。”
“娶媳妇啊？那得需要多少钱？”
“那需要的多着哩，聘礼，房子，家具摆设，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
少年人点点头神情有些沮丧，但转瞬间，他又高兴起来“没事，大不了我再去之前的斗里转转，那里别的没有，玉器有一大堆，弄来我就卖给那个小相公，看他人长的英俊，衣着光鲜的，想必也不是个小气人。”
“小相公？”
老人放下酒坛，警惕地问道：“多大？长什么样子？”
“不大，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小哩，今儿个在‘海市’碰到的，唇红齿白，斯斯文文的，人长的很俊，比好些女人还要美呢！”
“把你和他的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一遍。”
听罢少年人的讲述，老人脸色骤变，他掐指一算惊道：“不好！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城，晚了，可就没命了！”
“怎么了，老太爷？”
“少他妈的啰嗦，赶紧收拾，钱拿上，那些货全都扔下，老子就说，地下的玉沾不得，这就惹上祸事了...”
老人急匆匆地下炕，穿衣，美酒肥鸡都不顾了，之前还说就要完蛋的他，此时身手敏捷，哪里像是一个垂垂老人？风卷残云，一切收拾完毕，也不等少年人发问，老人就拉着他出了房间。
刚下过雨，外面阴湿潮冷，少年人打了个哆嗦，两人刚走到街上，就看到北门口冲进数百匹战马。
那是一队足有三百多人骑兵。清一色的西凉骏马，矫健绝伦，马上的骑士，全身都披着乌甲，铁具复面，在黑夜里，犹如地狱而来的魔神！气势如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铁骑浩浩荡荡，只一个呼吸就近在眼前，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闪开！”一个沉如闷雷的声音冷喝道，战马嘶鸣，速度不减，老少二人忙低头躲避。
待这群骑士过去，老人看着那面白底黑纹猛虎旗道：“这是破阵营！我们快走！”疾步匆匆，赶到城门口，假装要去城外看病，给看城门的士卒两个银饼子，两人顺利混出了城。
又往前狂奔了一里多地，老人这才放慢脚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冷汗被风一吹，寒入骨髓。
此时，站在高处看向寿阳城，只见城墙上火把流动，吊桥早已提了起来，封城了！
少年人喘平了气双眼冒着桃花“老太爷，您真是活神仙，就这么一掐就算出城里出事了？”
老人拍了他一巴掌“屁的活神仙在世，你知道买你玉的那人是谁吗？”
“谁啊？”
“刚从宋国回来的九皇子殿下！”
啊？少年人大惊，他又问：“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人揉着腿道：“昨天夜里，老子去西城打酒，无意间看到郭炭头抬着一顶大轿子在城外接人，老子看清楚了那个少年人的长相，今早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就算是皇子，那咱们也不至于像狗一样跑吧，‘蜃楼’可是七爷的地盘，在里面做明器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七爷那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万一他把你们卖了怎么办？二伢子，做咱们这行的，就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时刻得绷着一根弦，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人头落地。而且，这世上所有人都能打交道，唯独不能沾皇族，这是教训，记住了吗？”
少年人点头，老人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寿阳城道：“走吧，寿阳这片地方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最少十年，打死也不能来。”
“那我们去哪？”
“去朔方吧，我知道那里有几个肥斗，虽说不如关内，秦淮两地，至少能保得平安。”
(本章完)
性感女子走马观花，每一次停留不过几个呼吸，很快就到了他这里，李绛定睛看去，只见剑盒里果然有一把造型优雅的古剑，躺在黄绸当中。
剑约成人一臂长短，剑舌垂着红穗，剑柄由金丝楠木制成，包浆透亮仿佛黄玉，剑身修长端丽，其上朵朵梨花盛开，中间凹槽上镶嵌着九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华美异常，刃口犀利，在烛光中盈盈反射着寒光。
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哎呀，这就是仙人用的兵器吗？光看上一眼就觉得正气凛然！”唐秉晨装模作样评价道。
剑盒重新被合上，摆在展览台。文士笑道：“这把剑本是我家主人的心爱之物，为了酬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支持，这才在今晚的‘投箸会’上售卖。有看上眼的，抓紧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诸位，请吧！”
噼啪、噼啪~
文士话音刚落，场内顿时响起了竹筷子扔进铜壶中的脆响声。文士笑语盈盈，一旁的仆役实时报数。
“碧河茶庄，王老板，三百贯！”
“永安当，杨老板，五百贯！”
...
不到盏茶时间，价格很快就飙到了一千七百贯的高价。
“公子？”唐秉晨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油光满面，似乎是看兴奋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问，李绛要不要竞价。
“先等等~”李绛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道。这才是个开头，价格远没有到瓶颈，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不是他的风格。等其他人的价格抬到巅峰，他再一锤定音！
“碧河茶庄，王老板，一千九百贯！”
“福安堂，郑老板，两千贯！”
李绛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群人疯狂竞价，眼光朝四周扫视一圈，他蓦然发现，先前主持拍卖的文士，此刻正在正前方的一处高台上，弓着腰，似乎是在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咦？终于舍得出面了吗？”李绛玩味地看着黑暗中，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正在这时，一个便衣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李绛跟前耳语道：“殿下，破阵营的尉迟校尉到了。”
“他在哪？”
“正在城外等候，按照军规，没有您的指令，他不得擅自入城。”
李绛放下手里的茶壶，挺了挺腰杆心道，终于来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侍卫道：“约三百来骑！”
“嗯，人少了点，不过也够了，你即刻拿本公子手令，让他直接带人过来，等他们都进城后，让郭守忠派人封锁四周城门，就说本公子的传家宝贝被人偷了，要缉拿盗贼！”
李绛低声吩咐完所有事，活动了一下筋骨，终于轮到老子出马了“唐老鸭，准备竞价！”
唐秉晨刚才隐约听到什么‘来了’，‘进城’之内的词汇，心中正疑惑着，打算问问，听到李绛说要开始竞价，兴奋之下哪还管得了许多，他欢呼一声“得嘞！”
****
城北，一家简陋的民舍里。
炕头上正坐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手里拿着小刀子刻一个孩童木偶。他的手底下趴着一个布衣少年，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一双明亮亮的眸子。
“老太爷，咱们下地真的不能拿玉吗？”
老人瞪了少年一眼“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玉天生和我们这些人犯冲，拿了必然遭灾，再说了，玉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有钱有势的不缺，没钱的买不起，你说你拿了它有个屁用？”
少年呲了呲白牙嘟囔道：“这可不一定，现在那些有钱人的心思可多了去了，其中就有不少想买去收藏把玩的，开的价不比金银首饰低哩！”
老人用手里还未完成的木偶敲打他的头怒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二伢子，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干我们这行的，也有自己的规矩，头可断，血可流，规矩不能破，老子跟你说的话都进狗肚子里去了？”
说罢，他狐疑地看着少年人“你莫不是已经将上次取来的那几件货给出手了？”
少年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全部，那人只看上了那个雕着癞蛤蟆的玉环，我要了四百贯，怎样，还行吧？”
“不学无术，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金蟾，传说中引财纳福的神兽！要是真实打实地卖，至少能值一千贯，四百贯...嗯，放在我们手里，也算是个中肯的价。”
“是吧？我也觉得还能接受，本来是要扔掉的...”
少年人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炕上爬下去，从自己的囊袋里取出一小坛酒，又取出一个被荷叶包起来的物事，打开一看，是一只肥鸡。
少年人将鸡推到老人跟前嘻嘻笑道：“老太爷，这是我在张阿婆店里买的烧鸡，特意孝敬您老人家的，等那个玉环出手了，咱们就有钱了，能好好潇洒一阵子。”
老人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活计，灌了一口酒，又撕下鸡腿，给少年人一只，自己啃一只，烈酒入腹，他长长吐了口气道：“好酒！不枉老子疼你这么多年。”
少年人一边啃鸡腿，一边拾起炕上的那只木偶嘟囔道：“老太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还雕这玩意干啥？”
“那是给你儿子准备的，老子我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一蹬腿，去祖师爷那里点卯，临死前，怎么也得看着你讨个媳妇，生个娃，让我耍耍。”
“娶媳妇啊？那得需要多少钱？”
“那需要的多着哩，聘礼，房子，家具摆设，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
少年人点点头神情有些沮丧，但转瞬间，他又高兴起来“没事，大不了我再去之前的斗里转转，那里别的没有，玉器有一大堆，弄来我就卖给那个小相公，看他人长的英俊，衣着光鲜的，想必也不是个小气人。”
“小相公？”
老人放下酒坛，警惕地问道：“多大？长什么样子？”
“不大，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小哩，今儿个在‘海市’碰到的，唇红齿白，斯斯文文的，人长的很俊，比好些女人还要美呢！”
“把你和他的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一遍。”
听罢少年人的讲述，老人脸色骤变，他掐指一算惊道：“不好！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城，晚了，可就没命了！”
“怎么了，老太爷？”
“少他妈的啰嗦，赶紧收拾，钱拿上，那些货全都扔下，老子就说，地下的玉沾不得，这就惹上祸事了...”
老人急匆匆地下炕，穿衣，美酒肥鸡都不顾了，之前还说就要完蛋的他，此时身手敏捷，哪里像是一个垂垂老人？风卷残云，一切收拾完毕，也不等少年人发问，老人就拉着他出了房间。
刚下过雨，外面阴湿潮冷，少年人打了个哆嗦，两人刚走到街上，就看到北门口冲进数百匹战马。
那是一队足有三百多人骑兵。清一色的西凉骏马，矫健绝伦，马上的骑士，全身都披着乌甲，铁具复面，在黑夜里，犹如地狱而来的魔神！气势如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铁骑浩浩荡荡，只一个呼吸就近在眼前，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闪开！”一个沉如闷雷的声音冷喝道，战马嘶鸣，速度不减，老少二人忙低头躲避。
待这群骑士过去，老人看着那面白底黑纹猛虎旗道：“这是破阵营！我们快走！”疾步匆匆，赶到城门口，假装要去城外看病，给看城门的士卒两个银饼子，两人顺利混出了城。
又往前狂奔了一里多地，老人这才放慢脚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冷汗被风一吹，寒入骨髓。
此时，站在高处看向寿阳城，只见城墙上火把流动，吊桥早已提了起来，封城了！
少年人喘平了气双眼冒着桃花“老太爷，您真是活神仙，就这么一掐就算出城里出事了？”
老人拍了他一巴掌“屁的活神仙在世，你知道买你玉的那人是谁吗？”
“谁啊？”
“刚从宋国回来的九皇子殿下！”
啊？少年人大惊，他又问：“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人揉着腿道：“昨天夜里，老子去西城打酒，无意间看到郭炭头抬着一顶大轿子在城外接人，老子看清楚了那个少年人的长相，今早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就算是皇子，那咱们也不至于像狗一样跑吧，‘蜃楼’可是七爷的地盘，在里面做明器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七爷那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万一他把你们卖了怎么办？二伢子，做咱们这行的，就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时刻得绷着一根弦，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人头落地。而且，这世上所有人都能打交道，唯独不能沾皇族，这是教训，记住了吗？”
少年人点头，老人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寿阳城道：“走吧，寿阳这片地方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最少十年，打死也不能来。”
“那我们去哪？”
“去朔方吧，我知道那里有几个肥斗，虽说不如关内，秦淮两地，至少能保得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