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京中如深潭
“你要走了？”那个姑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里像是盛满了粼粼波光，轻易就触动了他隐藏在最深处的心思。
他甚至想把这些……理解为不舍。
“嗯。”他点点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不敢露出什么情绪，生怕会吓到她，会让她觉得厌恶。
文郁锦早就知道他最终还是要走……可虽然早就知道，但经过这么些事情，也做不到平淡地面对离别。
姑娘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咽了口唾沫下去，秀眉蹙着，看着有些可怜。
他几乎要张口说不走了。
可她扯出一个那么难看的笑，分明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难过，说：“好，小心点。”
末了，又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她说得那么真诚，无比让人动容的样子，秦彦绝不敢再看她，可又舍不得不看。
“我走了。”他说。
就像在入学试炼时的山顶、就像在学院中他们一起疗伤的房间门口。
不过这次，多了一句。
“不会走太远。”
文郁锦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对着他的背影挥手道别。
少年不曾变过，如清澈见底的溪水，干净到，让人一眼就望见了他的心底。
……
待到傍晚，裴南风和李仲才相继赶回来。
一众人都负了伤，伤势或轻或重，裴南风和李仲尤甚，也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平日里看着精神的两人，此刻都像霜打过的茄子，连话都没力气多说了。
于是晚饭就交给了夏廉和寒微然去置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虽然身体情况不允许，可众人还是难免想庆祝一番。
热热闹闹地几乎一晚没睡，等天色转明，众人才迷糊着歇了片刻。
山中环境不错，也没人想提前结束试炼回学院养伤，就在这溪边过了几日，先前发生过冲突的学长学姐们看见他们的情况也帮衬着，小日子倒是舒坦，气氛和谐得可怕。
又过去五天，试炼结束的时间到了，竟还觉得意犹未尽。
说好了，便与学长学姐们一道回去，他们伤员众多，二年级的孩子们也不能丢下他们走，于是一帮人互相搀扶，回云阡学院去了。
不过看成绩的时候，几个伤员都乐了，呵呵笑着，扯着伤口了，疼得抽着冷气还是笑。
这一大帮子人，平时在学院新生里可都是名声显赫的主儿，不论哪个名字说出去都能引起一片呼声，可这次例程试炼的成绩居然是清一色儿的垫底，最好的也只保住了自己原本的肩章，其他人的，早就在与灵兽战斗的时候不知落到哪个山旮旯去了。
不过他们还是笑，根本没拿这个成绩当回事儿，就连平日里不屑与他们同流的裴南风也在一旁靠着树笑，眼睛里全是喜悦。
一回来，便是贵宾级的待遇，不顾他们反对，被人强行带到药修主楼，给按到床上躺着，柳先生上官先生挨个地慰问，文郁锦躺在床上看着二位先生紧张的神色，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真没事儿。
好生诊断一番之后，先生们才放了人，并且百般叮嘱他们。
“近日切忌动武。”上官先生翻动着自己手中的小本本，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李仲和文郁锦一眼：“尤其你们两个！灵力全掏空了，就给我安分几日吧，若让我发现了，我就是把你们腿打折了也不能让你们继续这么乱来。”
“——反正折了我也能再给你们接上。”
纵是平日再狂，面对这位药修先生，两人也得好声好气地应下，难得见上官先生生气一次，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看着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着实吓人啊。
歇了几日，文郁锦带着慕思、夏廉带着寒微然、陈翊带着高落凌，六个人在学院里溜达的时候，又遇到了武安霜……和武三千。
武三千抱拳一礼，谦恭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一伸手：“文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没再称她姑娘，而是拿出了她的身份，文郁锦猜想他可能是要说什么重要的“官方发言”，拍了拍慕思的手背做安抚，跟着去了。
文郁锦跟着武家兄妹二人走到一个拐角处，离朋友们有些远，但又能清楚地看见他们。
武三千没说废话，开口就是一桩大事：“家父决定派些人进京。”
“做什么？”文郁锦眉头一挑，问。
“不是准备向京中发展，文大小姐不必担忧，我们武家舍不下镇西山。”武三千摇摇头，“武家毕竟前些日子欠了文大小姐的，最近又听见些风声，于是家父想着继续追查下去，也算是还文大小姐一个情。”
文郁锦捏着下巴想了想，又问：“非得进京？”
“是。”武三千点点头，语气十分严肃。
“为何？”
武三千没立刻回答，看了看四周，凑得近了些，把声音控制在两人之间：“接连两次对付你们的，是同一拨人。”
“……京城的人。”
文郁锦的眼神里多了些冷厉，寒声道：“确定？”
“确定。”武三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得精细的纸，交给文郁锦，“这是目前武家找到的所有消息，请文大小姐过目。”
文郁锦接过来，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了满满一张。
她皱紧了眉头，眼睛从上至下扫过一行行字，看完之后只觉得背后已被冷汗打湿。
“这是谁整理的？”文郁锦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武三千笑了笑：“武某未过门的妻子。”
文郁锦闭上眼睛，觉得十分疲惫，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那就行。”
“这次……还要多多依仗武公子了。”
对方客气，文郁锦也得对人家客气点，虽然先前有过节，但武家现在也只剩下了直系，对方还帮到这种地步，早就没什么怨气了。
文郁锦知道对方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人嘛，总是利用来利用去的。武家是资格颇深的修行世家，做什么事都方便些，她需要武家的帮助，武家也需要借文家的势出世，况且武三千这人不错，值得结交，也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所以她这话出口，武三千的心就放回肚子里了，知道文郁锦这条线算是搭上了，武三千的语气那叫一个真挚：“不敢，日后还得请文姑娘多照看才是。”
瞧，又称她姑娘了，官话说完，又变成同窗——继续拉关系嘛。文郁锦暗笑，也不提这茬儿，双方告别，文郁锦就转身回了。
见她回来，朋友们都围上来问，文郁锦不卖关子，一一说了。
“……所有的线最后指明的，都是京城。”
当事的四人除了秦彦绝之外都在，听了文郁锦说的之后，寒微然和夏廉陷入了沉思。
陈翊品出些味道，斟酌着开口：“从表面上来看，像是冲着文姑娘和寒姑娘来的，但我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傻，无论是文家还是寒家，目标都太大，一不小心，这船可就得翻。”
“若说是秦兄，瞅着也不像，虽说秦兄早离了天擎边军，但这年头，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人胆子大到对天擎边军里排得上号叫得上名的人出手。”
“至于夏廉……”他扭头看了看夏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最终还是摇摇头：“夏廉在来京城之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惹上京城的人？”
听陈翊这么说，夏廉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不安定，呼吸都急促起来，陈翊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用了些力气，捏得他有些疼。
“无妨事，夏廉，管他们要动谁呢，打回去不就完了？”
夏廉的眸子一亮，最终还是平缓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微笑着回应。
……
受的伤虽然不轻，但大家都是修行者，再加上上官先生一丝不苟的每日盯着他们把药灌下去，怎么说也得快点好了。
年轻人总是闲不住的，好说歹说求了上官先生，总算应允他们去上武修课，也不再整日派人盯着他们，总算是“无伤释放”了。
出了药修的楼，才觉得柳先生是如何温和可亲，马不停蹄朝武修主楼赶去。
推开讲堂的门，果然是柳听风在授课，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门，安安静静坐下听讲，乖巧地不像是那帮狂傲不羁的孩子。
柳听风的唇角带笑，看着这帮孩子们久违地有种长辈的责任感，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然后说道：“继续上课。”
……
说是听课，其实也只听到大半而已，他们是半途闯门进去的，若是放在平时，柳听风非得把他们一个个拎起来踹出门去。
难得这么安生地上完一堂课，众人都感慨万分，到了下课时间，学生们向先生拜别，便准备去食堂。
文郁锦、寒微然、慕思和高落凌，宿舍里的四个姑娘也准备出门，脚刚抬起来还没迈出去，就听见柳听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文郁锦，你过来。”
虽然不知道柳听风找她做什么，但文郁锦也没多想，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叮嘱另外三人先去吃饭，就转身找柳听风去了。
他甚至想把这些……理解为不舍。
“嗯。”他点点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不敢露出什么情绪，生怕会吓到她，会让她觉得厌恶。
文郁锦早就知道他最终还是要走……可虽然早就知道，但经过这么些事情，也做不到平淡地面对离别。
姑娘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咽了口唾沫下去，秀眉蹙着，看着有些可怜。
他几乎要张口说不走了。
可她扯出一个那么难看的笑，分明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难过，说：“好，小心点。”
末了，又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她说得那么真诚，无比让人动容的样子，秦彦绝不敢再看她，可又舍不得不看。
“我走了。”他说。
就像在入学试炼时的山顶、就像在学院中他们一起疗伤的房间门口。
不过这次，多了一句。
“不会走太远。”
文郁锦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对着他的背影挥手道别。
少年不曾变过，如清澈见底的溪水，干净到，让人一眼就望见了他的心底。
……
待到傍晚，裴南风和李仲才相继赶回来。
一众人都负了伤，伤势或轻或重，裴南风和李仲尤甚，也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平日里看着精神的两人，此刻都像霜打过的茄子，连话都没力气多说了。
于是晚饭就交给了夏廉和寒微然去置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虽然身体情况不允许，可众人还是难免想庆祝一番。
热热闹闹地几乎一晚没睡，等天色转明，众人才迷糊着歇了片刻。
山中环境不错，也没人想提前结束试炼回学院养伤，就在这溪边过了几日，先前发生过冲突的学长学姐们看见他们的情况也帮衬着，小日子倒是舒坦，气氛和谐得可怕。
又过去五天，试炼结束的时间到了，竟还觉得意犹未尽。
说好了，便与学长学姐们一道回去，他们伤员众多，二年级的孩子们也不能丢下他们走，于是一帮人互相搀扶，回云阡学院去了。
不过看成绩的时候，几个伤员都乐了，呵呵笑着，扯着伤口了，疼得抽着冷气还是笑。
这一大帮子人，平时在学院新生里可都是名声显赫的主儿，不论哪个名字说出去都能引起一片呼声，可这次例程试炼的成绩居然是清一色儿的垫底，最好的也只保住了自己原本的肩章，其他人的，早就在与灵兽战斗的时候不知落到哪个山旮旯去了。
不过他们还是笑，根本没拿这个成绩当回事儿，就连平日里不屑与他们同流的裴南风也在一旁靠着树笑，眼睛里全是喜悦。
一回来，便是贵宾级的待遇，不顾他们反对，被人强行带到药修主楼，给按到床上躺着，柳先生上官先生挨个地慰问，文郁锦躺在床上看着二位先生紧张的神色，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真没事儿。
好生诊断一番之后，先生们才放了人，并且百般叮嘱他们。
“近日切忌动武。”上官先生翻动着自己手中的小本本，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李仲和文郁锦一眼：“尤其你们两个！灵力全掏空了，就给我安分几日吧，若让我发现了，我就是把你们腿打折了也不能让你们继续这么乱来。”
“——反正折了我也能再给你们接上。”
纵是平日再狂，面对这位药修先生，两人也得好声好气地应下，难得见上官先生生气一次，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看着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着实吓人啊。
歇了几日，文郁锦带着慕思、夏廉带着寒微然、陈翊带着高落凌，六个人在学院里溜达的时候，又遇到了武安霜……和武三千。
武三千抱拳一礼，谦恭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一伸手：“文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没再称她姑娘，而是拿出了她的身份，文郁锦猜想他可能是要说什么重要的“官方发言”，拍了拍慕思的手背做安抚，跟着去了。
文郁锦跟着武家兄妹二人走到一个拐角处，离朋友们有些远，但又能清楚地看见他们。
武三千没说废话，开口就是一桩大事：“家父决定派些人进京。”
“做什么？”文郁锦眉头一挑，问。
“不是准备向京中发展，文大小姐不必担忧，我们武家舍不下镇西山。”武三千摇摇头，“武家毕竟前些日子欠了文大小姐的，最近又听见些风声，于是家父想着继续追查下去，也算是还文大小姐一个情。”
文郁锦捏着下巴想了想，又问：“非得进京？”
“是。”武三千点点头，语气十分严肃。
“为何？”
武三千没立刻回答，看了看四周，凑得近了些，把声音控制在两人之间：“接连两次对付你们的，是同一拨人。”
“……京城的人。”
文郁锦的眼神里多了些冷厉，寒声道：“确定？”
“确定。”武三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得精细的纸，交给文郁锦，“这是目前武家找到的所有消息，请文大小姐过目。”
文郁锦接过来，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了满满一张。
她皱紧了眉头，眼睛从上至下扫过一行行字，看完之后只觉得背后已被冷汗打湿。
“这是谁整理的？”文郁锦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武三千笑了笑：“武某未过门的妻子。”
文郁锦闭上眼睛，觉得十分疲惫，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那就行。”
“这次……还要多多依仗武公子了。”
对方客气，文郁锦也得对人家客气点，虽然先前有过节，但武家现在也只剩下了直系，对方还帮到这种地步，早就没什么怨气了。
文郁锦知道对方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人嘛，总是利用来利用去的。武家是资格颇深的修行世家，做什么事都方便些，她需要武家的帮助，武家也需要借文家的势出世，况且武三千这人不错，值得结交，也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所以她这话出口，武三千的心就放回肚子里了，知道文郁锦这条线算是搭上了，武三千的语气那叫一个真挚：“不敢，日后还得请文姑娘多照看才是。”
瞧，又称她姑娘了，官话说完，又变成同窗——继续拉关系嘛。文郁锦暗笑，也不提这茬儿，双方告别，文郁锦就转身回了。
见她回来，朋友们都围上来问，文郁锦不卖关子，一一说了。
“……所有的线最后指明的，都是京城。”
当事的四人除了秦彦绝之外都在，听了文郁锦说的之后，寒微然和夏廉陷入了沉思。
陈翊品出些味道，斟酌着开口：“从表面上来看，像是冲着文姑娘和寒姑娘来的，但我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傻，无论是文家还是寒家，目标都太大，一不小心，这船可就得翻。”
“若说是秦兄，瞅着也不像，虽说秦兄早离了天擎边军，但这年头，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人胆子大到对天擎边军里排得上号叫得上名的人出手。”
“至于夏廉……”他扭头看了看夏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最终还是摇摇头：“夏廉在来京城之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惹上京城的人？”
听陈翊这么说，夏廉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不安定，呼吸都急促起来，陈翊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用了些力气，捏得他有些疼。
“无妨事，夏廉，管他们要动谁呢，打回去不就完了？”
夏廉的眸子一亮，最终还是平缓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微笑着回应。
……
受的伤虽然不轻，但大家都是修行者，再加上上官先生一丝不苟的每日盯着他们把药灌下去，怎么说也得快点好了。
年轻人总是闲不住的，好说歹说求了上官先生，总算应允他们去上武修课，也不再整日派人盯着他们，总算是“无伤释放”了。
出了药修的楼，才觉得柳先生是如何温和可亲，马不停蹄朝武修主楼赶去。
推开讲堂的门，果然是柳听风在授课，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门，安安静静坐下听讲，乖巧地不像是那帮狂傲不羁的孩子。
柳听风的唇角带笑，看着这帮孩子们久违地有种长辈的责任感，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然后说道：“继续上课。”
……
说是听课，其实也只听到大半而已，他们是半途闯门进去的，若是放在平时，柳听风非得把他们一个个拎起来踹出门去。
难得这么安生地上完一堂课，众人都感慨万分，到了下课时间，学生们向先生拜别，便准备去食堂。
文郁锦、寒微然、慕思和高落凌，宿舍里的四个姑娘也准备出门，脚刚抬起来还没迈出去，就听见柳听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文郁锦，你过来。”
虽然不知道柳听风找她做什么，但文郁锦也没多想，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叮嘱另外三人先去吃饭，就转身找柳听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