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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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淇水之恋

    橘红的烛光里,画竹的身影如柔竹一般纤细娇娜,粉嫩的脸颊透着淡淡的桃红,恰似桃花塞那三百里桃林里桃花初放时的那抹嫩红,那浅绿的裙裾,又似那仲春桃枝的花萼间生出的新绿,是龙涎香的味道,还是少女特有的体香?那种刺激性腺的带有雌性诱惑的味道,激发了他体内的荷尔蒙,他身体的敏感部位不自觉的产生了生理反应,如此粉嫩诱人的少女,在这静夜的粉色光线里,在纬帐床第之间,任哪个男子能经受住诱惑?把持住自己?

    外套挂在衣架上,画竹葱白似的手指开始解公子仲权的腰带,那轻柔暖香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肌肤,他的心一阵阵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顺势倒进他的臂窝里,他能听到她有点紧张的呼吸。他轻解她的裙裾,抚摸着她柔滑的身子,从上到下,她的身子如柔丝般滑嫩,洁白的像二月的春雪,那粉嫩身体的丘壑涧溪,桃红柳绿,雪地草甸无不激发他体内横冲直撞的原始欲望。令他失去自我,坠入深渊……忽然像什么东西击了他一下,他的手停了下来,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他心里说。

    “天不早了,你去歇息吧。”公子仲权似乎热度瞬间冷却,他用手轻触少女圆润的下巴,像兄长一样说。

    “公子,你嫌弃我?”画竹眼睛巴巴的望着公子仲权,眼里含着晶莹的东西,然后垂下头,呐呐地说:“我知道我配不上公子……”

    “不……不是的。”公子仲权大脑急速的运转,他弄不清这一切发生的是否真实,在国与国的交往中,各种权谋算计数不胜数,这刚刚住进宫府,宫府的美婢即以身许之,未免太不正常了。若是在虢国国君府,对一个婢女动动手脚,却原不算什么,但在虞国大夫府,却不同寻常。弄好了是宫之奇用美色表达结盟的决心,弄不好则成了好色猥琐之辈,成为天下笑谈。最重要的,自从他有了卫姬,这个少有的识书达理,兰质蕙心又仪态可人的美人儿后,心里总有一种为其守身守心的冲动。特别是这一路她不离不弃,更加对她有亏欠之心。

    忍忍吧,更何况卫姬从灵魂到肉体都能令他满足。

    等这次联盟加固,虢国度过难关后,什么样的美妙女子没有?

    一阵沉默。男子和女子都在各自的内心世界挣扎。

    “画竹,你早点歇息吧。”过了一会儿,他的声调已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

    画竹低敛着眼睛,表情卑下而伤情。屈身行了礼,便出门而去。

    留下一室的幽香。

    一个美艳婢女的粉色遭遇,直如轻风拂雾般,很快便在公子仲权的心中散去。这一夜,他又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在馆舍,卫姬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内心在矛盾,明天要不要去凡楼?

    傍黑时分,她听到了街巷那熟悉的声音,那是子予看似悠闲实则有意的吟咏,还是他在驿站听到的那几句: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

    末了,他用提高了的腔调反复吟诵道:

    “淇水悠悠,天地同愁,

    之子如故,可陟凡楼?”

    这分明的一种暗示。在驿站的那几天,被禺括步步紧逼,她的内心是坚强的,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不承认,禺括不敢对她怎么样。但当她知道子予也在驿站,她的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知道以子予的素养,他即使确认的确是她,他也不会像禺括那样莽撞。在临行离开的那天,她听到了子予的声音,她知道他已认出了她,她的内心非常复杂,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可恶的驿站。

    现在又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内心又开始挣扎矛盾,见与不见,都在她一念之间。她知道在虞国的外城,有一间有名的酒肆叫“凡楼”,她进城时看到过那乌木鎏金的招牌,也听虞国人谈论过“凡楼”的香酒美肴,那的确算是一个好的去处,既不惹人注目,也可品尝一下虞国的美味,既然我与子予没有什么,那有什么不可以去的呢?更何况,公子仲权滞留宫府,柔雪和乔冷秋出游未归,现在她的行动更加自由。

    那个叫凡楼的所谓的酒肆,其实就是一家厩置改装的,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豪华。由大门进入,也没有迎宾的酒倌,居然冷清得很。绕过前廊,上得梯阶,光线渐得明亮,从牖窗透射进来的天光,带着点残霞的余晖。舍间的灯已撑起,沿墙的一边一字排列,楮木顶蓬悬挂着两盏布制灯笼,为房间增色不少。

    几张矮几,几铺苇席,目光巡睃处,一个冷峻的男子,倚几而坐,轻抚琴弦,琴音落处,几缕薰香袅袅升起。

    这男子正是子予,看来这个凡楼他是十分熟悉,要不然也不会她自行上楼也无人盘问。从屋里的气氛看,他在此等候已久,可能已不知抚奏了几支曲子了。

    “燕奴,你终于还是来了。”子予抬起头,目光温暖的望着眼前这个妙曼的女子。

    很多年没有人叫过她的乳名了,卫姬的脸色荡漾着久违的亲切感,她择几而坐,侧对着抚琴的子予,布灯的光恰恰斜洒在她的脸侧,光洁的肌肤熠熠生辉。

    “你为什么来虞国?”卫姬没有跟这位旧相识叙旧,而是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这不像是问候,但也不排除关切的意味,只是这种对话方式,每个人都没有回答对方,同样每个人也都没有得到对方的答案。这不像的谈话,倒像是两个人对空自顾自的絮叨。

    子予显然没料到一下子竟陷入这么尴尬的交流方式,他顿了顿,似乎想理出一个头绪。

    他轻抚了一下琴弦,琴声如山泉般叮咚的响起,余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这琴音清脆而悠远,把卫姬一下子带回到数年前的某一个下午。那时,卫姬还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是一个被称作“燕奴”的清纯妹子。燕奴家家境殷实,母亲擅长养蚕,父亲擅长缫丝,生得两男两女,燕奴的哥哥和父亲一起外出经商,燕奴则和姐姐燕羽一起帮母亲采桑养蚕,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父亲吕镬每年都要外出经商,把自家产的丝制作成丝绸运到戎地换取皮革等西戎特产。有时还会同时收集一些葛布一同带上,以增加商品种类。吕家自己不产布,淇水对面的陶家却是生产葛布的能手。这陶家祖上据说还真是制陶的,并因所制之陶做工精良而被方圆百里的人家称赞,由此被人称为“淇水陶家”。陶家远祖的姓氏已不可考,只是近两代突然改行做布,居然还做得有板有眼,这做布的功夫虽则到家,却还没到国人把他们称做“淇水布氏”的程度。

    陶家三世单传,到最近一代,生一男丁,为了人丁兴旺,取名亦叫“丁”。这陶丁长到一十八岁,直生得面若冠玉,发育得腰细膀宽,十足的一个俊后生。陶丁却不喜织布,只对斧钺棍棒有兴趣,到了娶妻年龄却并无婚配。吕镬采购的布匹,大多出自陶家。

    吕、陶两家生意来往,儿女间便也有了交往,陶丁见过这一对姐妹,独对妹妹情有独钟,总是有空就往吕家跑。这燕奴小陶丁两岁,适才情窦初开,两个日久生情,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淇水虽宽,却挡不住一对有情人的炽热情感,淇水河畔,花前柳下,陶丁和燕奴常偷情约会,乐不思归。

    一日,与燕奴隔了一冬未见的陶丁借故送布给吕家,此时春水乍涨,寒气袭人,陶丁脱掉鞋袜,冒着刺骨寒水赤脚涉水,正遇子予由洛邑游学来到卫国,驻足淇水河畔,子予站在岸边,放眼望去,只见寒水汩汩,却没有一丝舟楫的影子。这如何过淇水倒成了难题。正心急间,忽然看到有人赤足涉水,仔细一看,是一位年轻后生,这么冷的天敢赤足下水,让子予一下子觉得非常新奇,就站在岸上扯长声音叫道:

    “水里的后生,这淇水冷吗?”

    陶丁回头一望,见岸上一帻巾素衣的男子,驻足携琴,正朝自己打招呼。

    这男子看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却叫自己后生,陶丁不高兴了。

    “这水暖和着呢,你下来吧。”

    子予不以为意,嘴角浮起一丝笑,想,这么冷的天,水里还有残冰,这后生赤足涉水,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子予想得不错,这天气虽说河开燕来,但日冷风硬,积雪未化,水流夹着冰块,碰着腿脚,便会割开一道口子。

    陶丁渡河一半,便后悔了,且不说水底淤泥深浅不定,河水冷入骨髓,单是那浮冰就让他防不胜防,没多长时间,浮冰已把他腿上划满了伤痕,如果说水面浮冰还可躲避的话,水下的苇尖更让他防不胜防。这淇水的芦苇冬天被收割后,留在水里的根茬像尖刀一样不小心就被刺中,还有那刚刚从冻泥里拱出一点点嫩尖的苇芽,更是坚硬无比,足以刺穿陶丁的脚底。

    望着这傻小子跌跌撞撞的蹚过淇水,子予经验性的产生了好奇。果然,这傻小子并不傻,原来在淇水对岸,杨柳深处,不多时闪出一少年女子来,远远望去,身姿妖娆,人面桃花……噫!原来这杨柳岸桃林深处,有佳人相约哦!

    以后的事情比较老套,这抱布贸丝的小伙,抱得美人归,为什么燕奴能说服父母尽快托媒人说合与陶丁成婚,坊间传说,这自然是因为“赤足涉寒水”的缘故。

    子予从洛邑出发,周游列国,收集雅、颂诗篇及国风歌谣,有时触景生情,也会自行吟咏。这卫国之行,让他目睹了一对青年男女的淇水之恋,他便想跟踪下去,见证这对男女的幸福恩爱,以激发自己的创作灵感。

    但不幸的是,子予自己却陷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