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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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乐宫中夜未央 广阔苍穹任君翔

    淑儿奉了太后之令,挽着两架食盒从慈宁宫出发,想到即将又要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心里是又喜又羞,但同时也有些畏惧。人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淑儿和同龄的女孩们一样,脑海里幻想着自己的爱情故事,徜徉在这座雕梁画栋的皇城中。

    与宫门的卫士验过太后腰牌后,一路无阻便来到了主殿之外,淑儿很奇怪,也不知是天色已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只觉得今日乾清宫中没什么人迹,就连通传报信的内侍们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陛下已经睡了?”淑儿站在大殿外自言自语,胡思乱想了好半天才伸手推门。朱漆的大门吱呀一声半掩开,印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花容失色,四肢一软差点儿将手中食盒打翻在地。

    此时的殿内可谓是春色满园,数位鼻梁高挺的异国女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似游蛇般尽情狂舞。万历神色萎靡的半躺在阶上金台,另有几名身穿薄纱的姑娘伏在他身上四处亲吻,纤纤玉手不停地上下游走探索。就在淑儿惊诧不已之际,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她终生难忘,一位满面媚态的舞姬捧起一壶美酒半蹲在万历身前,昂起头将酒倒在自己的玉颈上,琼浆顺着女人起伏的身躯流淌而下,万历如饥似渴的张开嘴,享受着这份放纵堕落的快感。

    就这样在一片纸醉金迷中,万历沉沦于那白花花娇艳艳的肉体,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淑儿。一旁侍奉的孙海倒是听到了动静,闻声望去见竟然是太后的贴身宫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浑身发抖颤声呵斥道:“大胆!你...你怎么不经通报就擅自闯进来?意欲何为?”

    “我,我,太后让我给陛下送一份,送一份鱼翅螃蟹羹。”淑儿大脑一片空白,举起手中的食盒结巴着答道。

    “就放这儿吧,里面的事你千万不可告诉太后,只说陛下明早还要召见张家的政修公子已经睡下了。否则,定饶不了你,听到没有!”孙海强行装出一副狰狞的模样威胁着淑儿。

    淑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头也不回逃离了这个地方,寻了一块四下无人的台阶抱膝蹲下寻思着:“我该怎么回禀太后?如果据实禀报,他一定又要因为我而受罚,但太后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能去欺骗她。”这一纠结,不争气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低头抹了几把她这才想起来,还有栖霞公主的那一份蟹羹尚未送去。

    栖霞痴痴的坐在闺中镜前想着心事,白天她终于得知了政修伤愈的消息,还将作为朝廷的巡按御史前往南国。可他这一走,得多久才能回来,我们又何时才能再见。听说南方的姑娘们个个就如同那出水芙蓉一般,芊腰细腿,粉面黛眉,他会不会喜欢上她们。想到这,栖霞亲抚着自己略显憔悴的小脸,露出愁色。“公主,您睡了么,太后命奴婢给您送一份蟹羹。”窗外传来淑儿怯生生的声音。

    “进来吧,你是叫淑儿吧,有人欺负你么,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栖霞见淑儿双眼红肿,好奇的问道。

    “谢公主关心,奴婢只是不小心迷了眼,并没有人欺负奴婢。”淑儿掀开食盒,小心翼翼的将那份香味扑鼻的鲜羹端到栖霞面前,却发现自己在外面一番磨蹭,一碗热羹已然变成了冷羹:“公主,有些凉了,奴婢拿去热一下。”

    栖霞摸了下碗壁,摇头制止了她:“别了,大晚上的就不麻烦了,这味道闻起来像是周御厨做的,母后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你也坐下尝尝吧。”

    “不,不,公主,奴婢不敢,奴婢哪有资格吃这种好东西。”淑儿惶恐的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头。

    “你就坐这儿,用这茶盏当碗吧。”栖霞不由分说为淑儿分了一碗,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她过来。

    淑儿早就听说栖霞公主和善可亲,今日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坐在她身旁小小抿了口蟹羹,虽然吃进口有点凉,但心里却是暖的,只觉得这是活这么大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公主,您真好。”淑儿感激的偷偷看着栖霞。

    “你在慈宁宫当差,好好服侍母后,母后是不会亏待你的。”栖霞翘着兰花指,一小勺一小勺的将羹送入嘴里,吃相极为优雅。

    提到李太后,淑儿又发起愁,不知道大殿里的那一幕到底该如何回禀。正兀自烦恼之际她猛然想到,孙海所说的张家公子不正是公主的意中人么:“公主,奴婢适才在陛下那里听孙公公说,明日辰时会在乾清宫召见张家的政修公子。”

    “砰~”一阵瓷碗碎裂的清脆声回响在房里,栖霞激动的握紧了淑儿的双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孙海打发走淑儿后便一直劝万历撤去酒宴,让自己将这些舞女带出宫去。谁知万历酒劲上头,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后来听的烦了还拔剑想要砍人。“罢了,罢了,杂家多行不义,只能听天由命了。”孙海心如死灰,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万历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孙海没有再在自己耳旁啰嗦,半解着龙袍走向已是一丝不挂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中。他手脚本就笨拙,此刻又喝了酒更是不听使唤,跟在身形纤柔的异国女子身后扭动,看上去格格不入。可他不会想到的是,就在自己醉生梦死飘飘欲仙之时,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失望的站在湖边不敢回慈宁宫复命。“他是皇帝,当然有权力这样做。”淑儿如此安慰着自己,提着食盒漫无目的四处闲逛,思绪万千中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在了一滩水渍上,一声惊呼过后,便见她站立不住飞了出去,脑袋重重撞在石头上顷刻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清晨,张政修照旧穿上一身素衣走进午门,他未经科举身无官职,故而虽奉皇命却依旧没有朝服。走在这座熟悉的皇城中,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征程,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走之前还能否再见她一面。

    走到右翼门附近的一处转角,一个怀抱书籍的小宫女埋头猛蹿和他撞了个正着,卷册散落一地。张政修也不责怪,俯下身帮她收拾,小宫女眼疾手快,偷偷将一条锦帕塞进他手里后便一溜烟的跑开了。

    张政修攥着手帕往宫女所跑的方向看去,西边不远处的楼阁上,一位身穿粉色留仙裙,头顶七翟宝珠冠的少女亭亭玉立于朝阳之下凭栏向自己望来。但见她螓首蛾眉若云之缥缈,似霞之璀璨,长长的褶皱裙角拖在地上随风摇曳,翩若惊鸿般美得不可胜收,不是栖霞,还能是谁?张政修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饯行。“我张政修何德何能,值得公主如此托付?得卿如此,今生誓不负你!”两人相隔遥远的痴痴相望,张政修暗暗下定了决心。

    来到乾清宫时万历才刚洗漱完毕,半睁着眼任旧困意难当,直到张政修跪在面前请安后才勉强打起精神。两人曾经朝夕相见,如今一别数月,皆是空有一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是张政修先叫了声“陛下”才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政修,朕可想你了。”万历走下台阶,伸手将他扶起。

    张政修见万历双眼无神,面色发白,又感觉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虚弱无力便问道:“陛下昨晚没休息好么?”

    “啊,朕昨晚读书读的太晚了,今天确实没什么精神。政修,你即将代表朝廷代表朕巡按南国,以你的年岁担此重任可谓极为罕见。”万历想到昨晚的荒淫心底也很愧疚,他并非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忙红着脸岔开话题。

    “陛下,政修定不会让你失望。”万历一席话让张政修再次热血沸腾。

    “好,官服印信这些物件自有吏部替你办理,朕另有样东西给你,孙海,拿上来。”万历说着朝孙海挥手示意。张政修侧头看去,只见孙海甚是吃力的抱来一柄长剑,万历迎上前一把将剑从匣中抽出,一道青光绽放开来在殿中窜动:“政修,这柄就是那日我们在山上说起的雌雄双剑的雄剑,你因此剑而伤,朕现在就将此剑赠予你,望你可以持此剑披荆斩棘,建功立业。”

    张政修接过宝剑,灰白色的剑锋上闪烁着耀眼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这便是栖霞费尽心思想要为我谋求的宝剑,她的嫁妆,发生了这么多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一切都是天意么?

    “政修,朕即位之时年纪尚幼,地方官员对朕所知无多,此番你南巡,一则负责朝廷的赈灾事宜,二嘛,也要替朕传授天恩,笼络当地士族,你明白么?”万历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眼神中满是期许。张政修当然明白万历的用意,他很清楚万历所期待的是什么,可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回到府中,张政修直接钻进了书房,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那条手绢,一股女儿家的胭脂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短短片言数语,却道尽栖霞心意,自此一别不知多久才能重逢,她是在害怕自己移情别恋另结新欢。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张政修却再也忍耐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那娟秀的字迹上。

    “政修,府上来客了,大哥叫你快过去。哎,你怎么了?”就在政修落泪之际,张静修像往常一样没有敲门便冲了进来一通嚷嚷。

    张政修用手捂着双眼微微抽泣着,静修不知发生了什么,倒也没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待到他情绪平复后才说道:“政修,潘季驯大人到了,大哥唤你过去。”

    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后张政修跟随静修来到书房,他知道这是父亲为他选中的南巡人手。书房中,大哥正和一位花甲老人热情的交谈着,下首还坐着一位武官打扮的年轻人。

    “政修,你来了,这位是工部尚书潘季驯大人,此番与你一同南巡,他可是本朝治理水患的第一能人,沿途你务必要虚心受教,不得轻浮焦躁。”对于政修即将面临的远行,敬修也很为他担心,一番教诲皆出自真心。

    “潘大人,政修年幼,行事恐多有偏颇,承蒙不弃,一路还望多多指教。”张政修恭敬的作揖行礼,对于这位屡次治理黄河的功臣,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敬畏。

    “不敢不敢,也谈不上指教,张小公子少年英才,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啰嗦就行。”潘季驯捋着胡须爽朗的笑道。

    又客套一番后,张政修将目光移至下首那位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身上,问道:“还没请教将军名讳。”

    “下官姓戚名金,负责此次沿途护卫,将军二字万不敢当。还请张公子莫要客气。”戚金起身回礼,不过他看上去却有些失落,这倒也怨不得他,原先按照计划他所统领的小队戚家军已经打好行囊准备归队回蓟门抗击土蛮了,却又莫名其妙被留下安排了个护卫的任务。作为一名习惯了战场狼烟的军士而言,自然不会开心。

    “早就听闻戚家军纵横沙场未尝一败的威名,今日能够亲眼得见,实乃政修的荣幸。”张政修见他竟是那大名鼎鼎的戚家军中人,也不顾对自己态度冷漠,热诚的招呼着。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戚金也不得不连声推谢。

    随后,几人又商定了日期路线,潘季驯将官服印信留下后与戚金一齐告辞离去。张政修看着自己平生第一封官凭,一时间心潮澎湃,巡按御史虽只是七品官衔,却可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权力极大。不过越大的权力也就意味着越大的责任,自己会辜负爹爹,陛下,还有栖霞么。不,我一定不会,张政修用力的握紧双拳。

    兰膏明烛,华灯初上,张居正一如既往在内阁忙到深夜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书房。刚眯上眼就听到张政修的声音从门外来:“爹爹,您休息了么。”

    在得到爹爹肯定的答复后,张政修走进书房,略显迟疑的问道:“爹爹,此次南巡,孩儿想和戚金先行一步,您看可否。”

    “为何?”张居正靠在椅子上,儿子那认真的模样令他倍感慰藉。

    “孩儿觉得只有微服出行,才能真正了解当地的灾情,若是和大队人马同行,孩儿涉世未深恐会难以分辨。”张政修说出了心中疑虑。

    “此次南巡以你为首,凡事还需自己拿定主意,爹爹不想过多参与,只有一句话要你记住,对待州府的基层官吏们要恩威并济,对于旧有或许并不合理的制度要改而不革。”张居正见政修听完后表情依旧困惑,便知他并没有完全领会,接着说道:“当下你可能不会明白,但相信这趟回来后你会有所感悟。”

    翌日清晨,张政修早早便去了工部与潘季驯谈妥了自己微服先行之事,潘季驯虽不赞成但听闻张居正并未反对也只能应了下来,随后他又上马朝着城外兵部驻军之地赶去。

    此时的兵部里里外外都很忙碌,一个个身型彪壮的武官面色凝重来去匆匆,也没什么人搭理他,和刚刚在吏部所受到的礼遇相比,着实相差很多。张政修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东问西寻了半晌才找到了戚金的营帐,见他正一个人坐在帐内擦拭着佩剑,便笑着上前搭话道:“戚将军,最近有何战事么?看大家都很匆忙啊。”

    “土蛮入侵锦州,朝廷正调拨兵马准备支援,末将本也要随军前往的。”戚金放下手中长剑,羡慕的看着帐外那些准备出征的将士们。

    “戚将军,是政修耽误你上阵杀敌了,不过江南之行也事关国祚,还望多多理解。”张政修看出了戚金的不满,但丝毫不介意,反而微笑着作揖赔礼。

    戚金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眼前这位首辅的公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忙站起身致歉道:“末将失言,张公子勿怪。还不知张公子到来有何吩咐。”

    “戚将军不必客气,就叫我政修吧。此次南巡兹事体大,为了方便体察民情,我打算先行一步微服出巡,不知戚将军可有兴趣与某同行。”张政修用协商的口吻问道,他并不想以上下级的身份来命令戚金。

    “末将听从张公子调遣,不知末将手下那二百卫士需要同行吗。”戚金见眼前的这位小公子态度温和谦逊,也不禁产生了好感。

    “不必,只你我二人,戚将军麾下暂且和潘大人的卫队合并,如此说定我们明日就出发。”两人约定好后,张政修回到府中,躺在床上想着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刚准备起来收拾些衣物,却见游虹敲门走了进来,低眉颔首害羞的说道:“公子,我爹爹让我随你一起去江南,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虹儿,明日我与戚金将军两人上路,你一个女儿家跟着多有不便,还是留在京城吧。”张政修和游氏兄妹年纪差不多,从小关系就很好,完全没有主仆之分。

    “公子,虹儿也想随你去江南看看,你就带虹儿一块儿去吧。”游虹俏脸微红小声哀求道。

    “虹儿,我去江南又不是游山玩水,是有正事要办。你要真觉得在府中闷得慌,可以跟随潘大人的卫队,半个月后从京师出发,一路散散心。”张政修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回绝了游虹。

    “好吧,那虹儿帮公子收拾行李。”游虹转身朝衣柜走去,精挑细选了几件衣服打成包裹。看着她娇小落寞的背影,张政修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

    留在京城的这最后一晚,张政修独自坐在庭院看着天边的月亮出了神,自己即将阔别这座生我养我的京师,前方也不知到底还有多少挑战正等待着自己。可自己的身后,也有一双双眼睛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给予我力量。只愿历经千帆终归来,相逢任是少年时。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皇宫中的栖霞也蜷缩在窗边抱着双膝痴痴的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会想我么?明天开始,我也要变得更好,不然你立下大功回来,本公主可就配不上你了。”栖霞轻声嘟囔着,露出了既甜蜜又苦涩的笑容。

    皇城另一边潞王朱翊镠的寝宫中,借着微弱的烛火隐约可见那名黑袍锦衣卫站在床榻前,细声说道:“悟尘那儿传来孙海的消息,说是皇帝不愿再召天竺舞女入宫。”

    “可恶,那个叫淑儿的笨宫女怎么就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彻夜未归,否则回去禀报母后,定可让皇兄颜面扫地,可恶,着实可恶!”桄榔一声,愤怒的朱翊镠将手中青花茶杯砸碎在殿中。

    “殿下不必心急,来日方长。皇帝在明我等在暗,机会还很多。眼下我们准备安插一人到小皇帝身边,还需殿下静下心来,切莫自乱了阵脚。”黑袍锦衣卫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位小王爷,好在面罩完美掩饰了他的神情。

    月落日出,就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之时,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年轻的万历皇帝照旧亲临奉天门,接受以张居正为首的百官朝见。张政修背上宝剑和游虹为他备好的行囊跨上骏马,朝那座巍峨的皇城投去最后一眼,毅然往京城的南门方向飞奔而去。

    到达南门张政修才发现戚金早已在此等候,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招呼道:“终究还是戚将军先到一步啊。”

    “张公子,你还是叫我少塘吧,实不敢受将军之称,况且想要微服出巡这样叫也多有不便。”戚金穿着一身绸缎直裰,看上去就像是寻常商贾。

    “好,少塘兄,小弟也就不客气了,不过也请你叫我政修,别再叫我公子了吧。”张政修咧嘴笑道。

    “好,政修,可有兴致与某来比一比脚程?”此时天色尚早,街上空荡荡的,戚金便想试试张政修的本领到底如何。

    两人纵马狂奔再次驻足已是在二十里之外,刚开始还互有胜负,可到后来张政修便只能勉强跟上。戚金看着直喘粗气的同伴,勒住马绳笑着说道:“政修,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公子还真能跟得上我,是我小瞧你了。”

    “少塘兄,莫要取笑于我,能否在前面茶棚歇息片刻?小弟伤愈不久,还有些力不从心。”张政修胸口微微刺痛,难为情的说道。

    戚金这才想起张政修前段时间的遭遇,直懊恼自己怎会如此鲁莽,倘若真害的这位钦差大臣出了什么差池,只怕就连叔父都要受到株连。

    两人在茶棚休息片刻,喝了几碗热茶。直到张政修再三确认自己身体无碍后,戚金方才安心:“政修,实在抱歉,我身为护卫却如此莽撞,真是该死。”

    “不不,少塘兄,我真的没事儿了,这一趟跑下来,筋骨还舒坦了许多呢,来来,我们再喝一碗,继续赶路。”张政修虽然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但他不愿再让戚金内疚,倒了碗粗茶一饮而尽。

    两人结了茶钱跨上马准备出发,京城方向的官道上却又有一骑飞驰过来,定睛一看竟是游虹。“虹儿,你怎么跟来了?”张政修惊讶的合不拢嘴。

    游虹一张小脸也不知是害羞还是骑马的缘故涨的彤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下马时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还是戚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见她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张政修面前低着头:“公子,就让虹儿跟着一路服侍你吧。”

    “不是跟你说了么,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不方便,怎么就是不听呢。”张政修皱起眉头,有些气恼她的任性。

    戚金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一个女儿家跟着确实是不方便,但张政修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自己是个粗人哪里懂得照顾人,留她下来岂不是正好,遂劝道:“政修,依我看,不如就让这位虹儿姑娘留下一路照顾你吧。你也知道我一介武夫,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况且她都跟到这儿了,你总不好再赶他回去吧。”

    “对对对,公子,你就让我留下吧。”游虹向戚金投去感激的一瞥,连连点头称是。

    张政修虽不情愿,但也不好抹了戚金的面子,只得应允。拉着游虹回到茶棚,要了壶热茶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在这时,却见一群和尚由南往北拥簇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进众人的视野,车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于茶棚前停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