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海上升明
字体: 16 + -

第78章 婆罗洲

    明国大军去辽东时,承天府近乎一座没有兵力的空城,只有安平城和军械局安排了炮兵和京卫指挥司的战兵守卫,其他地方都面临奴隶造反和生番来袭的危险。陈绳武五户抽一丁,组成治安队,配发武器弹药日夜巡逻防备,效果极好。特别是熟番百姓,不光打退了生番,还深入山林烧毁村寨抢掠财物,将生番进一步逼往中部密林。

    荷兰人统治时期,利用生番压制汉人。郑芝龙旧部郭怀一起义,攻占了赤嵌城,荷兰人以每颗汉人人头一絖布的悬赏,从新港、萧垄、麻豆、大目降、目加溜湾等村社召集生番两千余人对义军发动进攻。郭怀一与部下一千八百余人就义,义军余部突围后仍然与荷兰殖民者战斗,最终大部分牺牲,起义被血腥镇压。作为报复,荷兰人对未参与起义的汉人也进行了屠杀。

    国姓爷攻打荷兰人时,垦荒屯田的士兵常被生番虐杀,汉人又以屠村回敬,所以汉番之间一直嫌隙很大。经过二十多年的治理,郑明基本将南部生番收编,但其他地方仍旧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朱克臧在祖辈剿抚并用的基础上,对熟番进一步拉拢,对生番进一步压榨。将日常生活讲汉语的熟番定为国人,享受较低的地丁银税率,战时也不限定大米供应,且能从事食盐、烟酒、樟脑等高利润的贸易和生产,鼓励汉番通婚;同时加大生番税赋,掠夺生番赖以生存的森林资源和动植物资源,禁止生番接种牛痘,禁止大夫替生番诊病,实行保甲连坐和举报保密奖励机制,将反汉反明组织连根拔起屠杀殆尽。

    萝卜和大棒双管齐下,已经初步有了效果,活不下去前来归附的生番日益增多,而熟番中的年轻人讲汉语的也越来越普遍,和汉人的风俗也越来越接近,相近的文化使得这些人和汉人更亲近,而疏离于同部落不开化的生番。

    熟番得到国人身份后,纷纷贱卖房屋,搬去汉人聚集区居住,那里更加干净卫生,机会也更多。朝廷禁止汉人辱骂歧视归化的国人,违者罚款,宣扬“国人一体,一视同仁”。

    持续一年多的战争,还要安顿新移民,使得粮食供应极为紧张,国人之外都被暂时剥夺了吃大米的资格,所有大米都运往各个战场和婆罗洲,爪哇州。日日土豆红薯玉米的生活让明国内部骚乱不断,奴隶和民人奋起反抗,被各地国人自卫队击杀不少。

    承天府附近的生番趁机大举来犯,熟番国人为撇清关系,赢得汉人认可,作战极为卖力,战死战伤不少。鉴于熟番的彪悍和战斗力,以及对热带山林的熟悉,大战之后,明帝国便开始组建近卫军山地军,以熟番和汉番混血为步兵主体,任用熟番国人担任中低级军官,专门用来围剿生番土人,应付丛林作战。

    山地军配备绿色制式军装,除了火枪,还有一把内带锯齿外开刃的军用大镰刀。针对时叛时降,不服管教的生番,山地军将用反步兵地雷分割围堵各个番界。生番善于丛林运动战,但生产力低下,因此,他们的财产设施是第二目标,通过烧抢村寨达到拖垮生番的目的。

    山地军的驻扎训练地在鸡笼港,以此为据点,逐步蚕食生番领地,从而夺取九份金矿和附近的煤矿。

    九月中,占城军和近卫军水师攻陷阿瓦城,控制了缅甸,北部的掸族人和克伦人归附明朝。明朝废除缅甸王爵,重新设立大古剌宣慰司,底马撒宣慰司和缅甸宣慰司。封孟人贵族孟图为世袭罔替归义侯,大古剌宣慰司宣慰使,统治缅南;孟人贵族汉拔为世袭罔替归节侯,底马撒宣慰司宣慰使,统治缅中;掸人贵族罕东为世袭罔替顺义伯,缅甸宣慰司宣慰使,统治缅北。三司皆受中南提督衙门节制。

    十月底,又到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稻花翻腾,凉风习习。

    朱克臧照例和武士练习刀剑,之后洗澡刮胡子。陈梦婉好奇的问他:“你又不蓄须,干什么总刮胡子?”

    朱克臧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胡渣,“谁说不蓄须,胡子不够浓密,长出来稀稀疏疏的难看呀,每天刮一刮,它长出来才漂亮。”

    “不喜欢你的胡子,扎的人脸疼。”陈梦婉道:“大男人还讲漂亮,跟花蝴蝶似的。”

    朱克臧将衣服脱了,钻进薄被里搂住陈梦婉道:“斐君是你让我娶的,朝鲜郡主是为了联姻,你吃什么醋呀。”

    “我让你娶你就娶?”陈梦婉嘴里埋怨着,却把头埋进朱克臧怀里,“男人心肠都是黑的。我这边给你生孩子,你那边风流快活。”她想起了什么,对朱克臧说道:“今日听说了二哥的消息,他随新移民去了婆罗洲,不敢与我还有大哥相认。可我很想念他,他就是贪生怕死,又喜欢当官罢了,不是什么恶人......”

    “打住。你想见他,让他过来见一面就是,至于相认,那还是算了,反正我不见他,也不认他。他投靠了鞑子两次,知道么?别人是顺民,他是什么?他是汉奸。梦纬恐怕和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还认......”

    “出去出去出去睡!”

    陈梦球躺在蚊帐里,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发呆。跟着明军远赴海外时,他带了金银细软,加上婆罗洲官府发下的粮食补贴,日子还算过得去。他住在一个草棚子里,棚子顶上盖了块防水毡布,十分简陋,他倒是想盖房子,也有钱盖,但工匠生意太好,根本抽不出手来。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只有初夏和盛夏的区别,冻不死人,但蚊虫叮咬造成的疟疾却会要人的命。

    来的早的华人很富有,自从没了荷兰夷,华人的财富就像滚雪球一般累积起来,这给其他新移民带来许多遐想。

    这里的华人穿着不像明人,因为天气热,上身下身都很宽松,通常是蓝色的短袍和宽裤,柔软的便鞋,天气潮湿的时候,就穿木屐。最大的不同就是佩刀佩枪很普遍,除了猛兽,华人还要防着当地土人。

    婆罗洲有很多日本浪人,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失去主公或生活落魄的日本武士足迹遍布诸国诸岛,不过他们少有月代头,都和明人一样蓄发,再用黑色马鬃做的发网套住发髻。陈梦球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是因为日本人照样穿着花里胡哨的宽松和服,腰间别着武士刀和小太刀。日本人是婆罗洲的二等人,许多浪人被聘为镖师,负责运送货物钱财。

    和日本人地位一样的是泰西人,波斯人和突厥人,还有一部分汉化土人和土人酋长。他们有的是外国商人,有的是明国国人。除此之外的土人,要么是民人,要么是奴隶,奴隶脸上刺字作为区别。

    华商的富有不光是因为勤劳节省,还因为其垄断了很多货物的买卖。爪哇总督府允许土人吸食福寿膏,并将福寿膏贸易设为“专卖”制度,总督府通过标售不同货量等级的“福寿膏专卖特许证”获取转让金和提成,而只有国人能拿到专卖特许证。

    婆罗洲有很多甘蔗种植园,土人也种甘蔗,但他们只会制作粗糖,华商低价买入粗糖,再加工成高附加值的细糖销往欧洲,从中赚取利润。

    除了这些,军备和造船也是高利润的生意,但只有国人能从事。

    土人的税赋很重,总督府还强迫土人开拓荒地,增加田地总面积,提高农业产出,进一步扩大税基。备受压榨的土人要获得国人资格,几乎只有全面汉化和参军一条门路。

    迁徙至此的内地汉人,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了些,但免税三年,又从奴隶变成了主人,个个都是干劲十足,全力垦荒。工部还派来了工程师队伍,规划建造水利灌溉系统,水库,铺设道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就是别去赌场,否则就废了。先是押老婆儿女,接着押头发,最后就沦为奴隶,被卖给别人,终其一生劳作不休。再一个就是别吸食福寿膏,戒不掉的就贬为奴隶,任你自生自灭了。”管理他们的小吏掏出一个小方盒,倒出一根小小的圆棒,点上火,长吸一口道:“有瘾的话抽这个,比旱烟好,味香气顺,口感不发涩。”

    陈梦球想到自己贵为王妃的妹妹,还有前途似锦的大哥,懊恼非常。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好在陈梦球是个一流的投机者,他很快就思考起另一个问题:白天见到的那是个什么烟?好赚钱么?

    当初九边嗜烟如命,上战场前个个都在抽旱烟,末世感让所有人都迷上了这玩意儿,粮食不够吃时各地却在种烟草。

    其实欧洲并不禁鸦片,19世纪的英国,鸦片酊在工人阶级中已经是家中常备品了,发烧感冒,头疼脑热,呕吐腹泻,失眠多梦,全靠它。之所以在中国成了灾患,是因为清末的中国人精神实在太空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