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海上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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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明再起

    “此次平叛才知,这些逆贼真是有钱的紧,居然藏了八百万两银子,还不算家宅田亩奇珍异宝。”朱克臧坐在承天府的节堂中,翻看着手里的抄家名册,呵呵笑道:“倒也不算坏事,足可应付一年的军费,还能留些出来造船。三藩也快被虏酋玄烨平定了,下一个,可不就是咱们,快的话一年,慢的话两年,便要决一个胜负。”

    建威镇黄良骥道:“自国姓爷起,投虏的前后有十数万,都是精通水战的好手,鞑子原本最惧海战,有了这些人当先锋,怕是有些跃跃欲试。我们还有战兵三万余,辅兵两万,大船两百条,小艇上千,若是鞑子兴师来攻,怕是应付起来吃力。”

    朱克臧问道:“若不用辅兵当浆手,多久可训为战兵?”

    黄良骥应道:“一年足矣。”

    “若现在开始造船,一年能有多少艘?”

    “大船三十艘。”

    “多大的船?可载大型火炮多少门?”

    “红番大船,双层甲板,可载大型火炮三十六门。”

    朱克臧击掌笑道:“好!生死存亡之战,三十艘哪里够,日夜赶工,造五十艘,再造快船数百,孤要让鞑子有来无回,葬身鱼腹。”

    黄良骥面露难色,陈绳武皱眉道:“迁海令下达后,鞑子还下了砍树令,他们将沿海所有轮囷豫章、成林果树、合抱松柏荡然以尽,也是为此,缺少巨木,我们的船就越造越小。”

    若不是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朱克臧还真不知清廷为了困绝一岛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那就买,从吕宋买,从越南买,从暹罗买,从爪哇买,从日本买,从朝鲜买,钱不够,孤变卖家产也要补上。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什么本钱回不来。先砍伐东宁的树木造快船小艇,其他的木材从各处购买。”

    陈绳武又问道:“王爷方才说不用辅兵当浆手,是要征用民夫吗?那就得先行训练,否则到时大炮一响,难免手忙脚乱。”

    “民夫还有民夫的活计,比如拓荒,将战时的粮食供应上。浆手,抓些生番来使即可,平日还能唤作苦力开荒。”

    陈梦纬道:“那些生番可厉害的紧,凶蛮之极,抓生番我们也得搭上不少人命。”

    朱克臧脑筋一转,笑道:“那是你们法子不对,哪里需要自己动手。生番部落之间本就常常厮杀,我们拿些白糖,粮食,木棉织布,盐,哦,还有福寿膏,去和他们换俘虏就是。特别是福寿膏,送给他们的酋长尝尝。”这些个窍门还是得跟白人殖民者多学习。

    “鸡笼那里有英吉利商团吧?替我邀请他们来安平城。”

    陈梦纬疑惑道:“英吉利人?不是红毛夷吗?”

    当时中国人把葡萄牙西班牙都称为佛郎机,把英国人荷兰人都称为红毛番红毛夷,他们心里并没有复杂的国家区分,更别提利用各殖民国矛盾从中渔利。

    “此红毛夷非彼红毛夷,他们是不同国家的人,彼此之间也常常开战。祖父击败的是荷兰人,而我们允许留在鸡笼的是英吉利人。荷兰和英吉利刚刚交战完,双方为利益争夺,剑拔弩张,于此,我们便有可乘之机。荷兰人不和我们通商,且三番两次相助敌酋玄烨攻击东宁,被祖父和先王击败,西班牙人见我们忙于应付鞑子,趁机屠杀吕宋岛华人,此前便有华侨送信求救,不过那时先王忙着西征,只能对其总督口头警告威胁,于事无补。”

    沉诚愤愤不平道:“这些蛮夷欺人太甚,王爷说的那什么西班牙佛郎机,万历年便开始屠杀吕宋岛华人,当年万历爷忙着应付三征,只派船救出了三千人,鞑子入寇后,中国衰弱,南洋华人更是屡次三番被蛮夷杀戮,无非是眼红我们挣钱多罢了。”

    一席话激的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数落起西班牙和荷兰殖民者,朱克臧待在座人等安静下来,又道:“诸位,今日孤嗣位为王,除了商讨备战事宜,还有一事,拥立鲁王世子为帝。我们要以大明正统的名义击败鞑子,如此,内地必然暗潮涌动,鞑虏便再无宁日,南洋的蛮夷也会有所收敛。”

    节堂顿时议论纷纷,郑家素来与鲁王朱以海不和,因此永历帝薨也并未拥立鲁王为帝,只是一直沿用永历年号。

    朱克臧压了压手,示意众人收声,他郎朗谈道:“诸位可曾想过,我大明,人口亿兆,英雄辈出,为何会败于一个人口不过数万的胡虏部落?孤以为,盖因私心,不能团结对敌。想当年,闯贼逼近京城,思宗皇帝求一百万两军饷而不可得,后闯贼破京师,杀虐诸臣豪富,得银七千万两。我大明财富亿万,却因一百万两白银失了华北,人民被屠千万。而后退守南方,宗室为夺帝位,谁也不服谁,四帝一监国,令反清军民四分五裂,力量不能集中,被鞑子各个击破。祖父当年也是因私心,拥立的是隆武帝,怕日后落得于少保的下场被永历帝清算,因此迟迟未能响应晋王,明明可以扭转乾坤的时机也这样浪费了。到前些年父王西征,和耿精忠尚之信恶斗,三藩之内也是互相攻伐,大好局面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诸位,鞑子真是满万不可敌吗?败在祖父手里便有数次。可他们有一处好,便是内部争权夺势,却总能将流血之争控制在极小范围,极低烈度。他们深知自己人少,因而团结一心,而我们,恰恰是大而弱,大而散,因此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节堂鸦雀无声,朱克臧将祖父和父亲都点评了一番,可谓公允,而这话,既说到了各人的痛处,也说到了大明的痛处。

    “如今我大明衣冠之地只余一岛,诸位,真的愿意剃那金钱鼠尾,穿那禽兽之服,断送太祖高皇帝基业吗?鞑子从北到南,几乎无有一城不屠,如今平定三藩,复将西南屠戮一空,迁海令,三日为限,之后便是烧城砍树割草,思明州(厦门)繁盛之地,竟被大火烧的三日不见太阳。沿海几成废墟,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死者百万计......诸位可曾记得,当初我们缺衣少粮,福建两广百姓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送粮送衣,我们西征,他们杀猪担酒相迎,若我们降了,如何对得住这些人?所以孤要拥立新帝,让世人知道,大明还没亡,而我东宁只奉明为正统,绝不投降,绝不苟活。鞑子能以十三副盔甲起兵占据中国,我们数万炎黄贵胄难道不能夺回中国?”

    已有人偷偷哭泣,掏出手帕擦拭泪水。

    “诸位看看,降了鞑子的,哪怕当狗当的再卖力,他们把你当人吗?洪承畴,鞑虏大半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功比天高,然而退仕了是个什么爵位?三等轻车都尉,世袭四世而已,这还是几经争论之后才有的。哈哈,孤倒想知道,他死的时候悔不悔。孙可望,给晋王捅了刀子,被鞑虏封了义王,情势稍有缓和便不待见他,想把上海的弟弟接到北京享福,这点破事居然被御史连珠炮般弹劾,说他不过一介白身,怎配使用驿站,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沦为笑柄。”

    众人哈哈大笑,痛数汉奸们的下场,萧武笑的连连咳嗽,接道:“后来鞑虏派明珠劝降先王,条件优厚极了,先王就问明珠,当年的孙可望,方国安,都是对贵国忠心耿耿的好狗,如今在哪儿呢?看看他们,真叫人寒心呀。之后鞑虏觉得抛弃孙可望太早了,又给孙可望的儿子大加封赏,可永历帝薨,晋王病殁,孙家就不值钱了,这爵位也是一级级不停往下降,我看过不了多久,他孙家又得做回泥腿子啦。”

    中书舍人郑得潇抚须笑道:“还有那三藩,当初鞑虏如何许诺的,裂土封王,世袭罔替,然而天下初定,玄烨就急着削藩夺权,逼反三顺王。更不消说我皇明宗室,被骗而投降鞑虏的,杀的没剩几个。”

    朱克臧心道:“郑克爽后来降清,封了个有名无实的海澄公,连工资都不发,有衔无职,祖产也被侵占,家人去讨要,还拖死了两口人,我郑家当了顺民的下场就是被当成狗一样玩弄。”他恼恨的摇摇头,清清嗓子道:“孤宁可战死,也绝不降虏,诸位也当明白,鞑子的许诺不过是镜花水月,东宁在,降了还有好处,东宁没了,降臣也就没用了。兔死狗烹这招,再也没有比鞑子玩的更顺溜的。礼部主事,选好日子,我们拥立新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