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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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牛刀小试

    手握三石硬弓,看了一眼百步外不再显得清晰的箭靶,硎砺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之中,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耳边仿佛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屏外物,息六感,心神一,矢往的。”突然,硎砺睁开双眼,眼中只剩下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别无外物,本来略显隐约的红心清晰无比,分毫毕现,就连红心上突出的草刺都是那么清晰。搭箭、张弓、发射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只见一道流光笔直的刺向了百步外的箭靶,“噗”的一声闷响传来,众人循声看去,那支箭不仅正中红心,更匪夷所思的是整支箭已经透靶而过。



    “好~”“彩!”



    听到了众人的喝彩,硎砺瞬间脱离了那种玄妙状态,见旁边的雷正、武天民都以激动且佩服的眼神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满头雾水的硎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对自己脑海里出现的苍老声音很是不解。稳定心神再射两箭,却是与第一箭相去甚远,第二箭脱靶,第三箭调整了仰角堪堪射中箭靶边缘。



    第二项校武很快结束了,硎砺的第一箭射的很是惊艳,箭路笔直、力道强劲且精准无比,后面两箭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两个兄弟表现抢眼,三箭全中,雷正只有一箭射中了红心,武天民更是展露了神射手的潜质,三矢皆中红心。孟阔三中二,万城三中一。牛黑子对五人的表现很是满意,大肆褒扬了一番。



    紧接着是第三项比试,考校武艺。规则是挑战百战老兵,场上开来一队久经沙场的老卒,与新丁们一对一,兵器自选。战场上是生死搏杀,所以丝毫没有花架子,经常是一招分生死,所以新丁们与老卒对战只要撑过了三招没被涂抹白灰的木兵器刺中要害或是五招之内没被放倒在地就算合格了,能获得尚可的成绩。若是与老卒拆到十招以上,或是打败老卒即可获得优的成绩。



    新丁中不乏武艺出众者,但是由于实战经验不足,前几队鲜有能打败老卒的人,即使有一两个也是凭借着过人的武艺与老卒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而撑过了第十回合而已。



    轮到硎砺这一队了,牛黑子走了上来,指点着硎砺、孟阔二人:“你们等所有人比过之后再比,老子手痒了,亲自考校你们,这两年能让我亲自动手的可不多,到时候可别让老子失望。”



    雷正和武天民虽然膂力出众,无奈战阵厮杀经验不足,没过十招便被刺中了要害。倒是貌不惊人的刘宏大出众人意料,拿了一个优等成绩在手,不过方式嘛显得不是那么光棍。这小子极力避免正面的硬碰,仗着个儿小、身手灵活,极尽闪转腾挪之能事,拿着一柄细长木剑上蹿下跳、左躲右闪,抽冷子刺上一木剑,不管中与不中,出手即退,很快便过了十个回合,那与其对战的八尺壮汉手持一柄厚重的大木刀,多次出手都没砍中,追着刘宏在场子中转圈,气得七窍生烟、哇哇暴叫,就是逮不到他。



    把场边观战的众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老兵们大多面露不屑,新丁们大都边笑边叫好喝彩。刘宏倒是毫不害臊,也不管众人是真心喝彩还是有意羞臊他喝倒彩,双手抱拳一脸得意的退下场来,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把忍住没笑的牛黑子和硎砺都逗笑了。



    待全部新丁们比试完毕,牛黑子卸下铁甲,一身黑布战衣走到中央的校武场,一指硎砺、孟阔二人,你们谁先来?



    “我来领教都尉的本领!”孟阔率先走了上去。



    两人都选了骑步通用的阔身短剑,外加一面步战最实用的铜钉皮盾。牛黑子这么选兵器自在意料之中,可身为新丁的孟阔也这么选就值得重视了,硎砺对周边的雷正、武天民、刘宏道:“阔身短剑加皮盾,沙场近战利器,攻防兼备,看来这个孟阔不容小觑。”



    “正是,那帮纨绔里没几个有真本事的,都是花架子,唯独这个孟阔自小被其父当做士卒严酷训练,不能小看。”刘宏深表同意。



    正说着,场中两人已经较量上了,牛黑子显得很是轻松,一手提盾一手拎着短剑,孟阔则是如临大敌,全神戒备,左手盾护在胸前,右手剑的剑尖紧贴着皮盾右沿,两个人对着转圈子,却没有人先动手。



    眼看着转了十几圈,牛黑子说话了:“小子,还不动手,我看你是新人,让你先出手,别磨磨蹭蹭的。”



    说完话,又转了半圈,见孟阔无动于衷,“哼,我先出手你可就没机会了”,说着似乎是没耐心了,左手提在胸前的皮盾顺势便放了下来,仿佛要再刺激孟阔两句。



    突然,就在牛黑子放下皮盾的瞬间,孟阔出手了,短剑闪电般刺出,目标正是没了皮盾防护的前胸。孟阔一直紧盯着牛黑子,千钧一发之际不但没从他的眼中看到丝毫慌乱,反而嘴角微掀,一副早料到你会如此的神情。



    不好,上当了,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受挫,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刺出的剑势便多了一分犹豫。



    牛黑子上步闪身,躲开一刺,右手剑顺势削在孟阔的皮盾上。孟阔一刺不中,正在收力,左手盾牌又受一击,重心便有些不稳,牛黑子左手盾迅速提起合身扑上,重重撞在孟阔身上,孟阔只得后退卸力。



    牛黑子掌握先机便不容他喘息,挥舞起阔身短剑毫无间隙的连续劈向孟阔,逼得他只能不断举着皮盾防御,边遮挡边后退,牛黑子步步紧逼,一剑重过一剑,速度越来越快,连续劈了八剑,“咔嚓”,半寸多厚的木剑终于在第九剑劈断了。



    剑断人不停,牛黑子借着前冲的势头全力一脚正蹬在皮盾上,噔噔噔噔,连退几步卸力不及的孟阔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



    “哈哈,你小子不错,撑过了十招,不过要是真家伙,皮盾早就被俺劈翻了。”



    “牛都尉,若不是木剑容易被你劈断,我会选择对攻。”



    “哈哈,输了还不服,有点飞虎营的脾气。行了,换那小子上来。”



    看了两人的对战,硎砺毫无把握,虽然知道自己身手不错,力气又大,但是因为失魂症的缘故,自己的武艺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心里并不清楚,也不清楚战场上的剑术以及攻防招式。听到牛黑子唤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上场,心中打定主意,不知道怎么打就凭力气与牛黑子硬撼,总能扛过十下。



    同样选了短剑和皮盾,站在牛黑子对面,牛黑子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正要开口故伎重施:“你不会也想先等我出手吧,那你就没……”



    不等说完,硎砺已经冲到身前,举着皮盾护在胸前,不管不顾一副要撞死你的样子,来不及躲闪,只能举着皮盾硬抗一下,牛黑子身高接近九尺,一身贲突的肌肉看起来比硎砺还要粗壮几分,两人体量相差无几,但是站立不动却不敌硎砺有前冲几步的冲势,“砰”的一声被撞退了两步。



    第一回合,两人心里同时一惊,牛黑子心想小子很聪明啊,似笨实巧,知道自己实战经验不足,以最快速度冲过来不易躲闪只能硬抗。硎砺则心中暗惊牛黑子膂力非凡,自己全力一撞本以为能撞退他几步,结果他仓促对撞也只退了两步。



    心里想着但二人动作丝毫未停,硎砺顺势赶上两步又撞了上去,牛黑子再退,再撞再退,连撞五次,终于在第五次,牛黑子故意多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不再故作轻松,举盾擎剑全神戒备,一边跟硎砺保持着距离,一边开口说话:“他奶奶的,你小子有完没完?笨牛似的胡乱撞,想连撞十下蒙混过关吗?告诉你,你举起的石杠子就是老子嫌石锁太轻找人做来举着玩的,你要是想靠力气撞倒我可打错了主意。”



    原来如此,牛黑子也是力士,想取胜看来得换个法子。



    众人都在集中精神观看场中的对战,没人发现场外已经多了几个身披将官特有鲮甲的将军在场外观看。为首的将军身材魁梧,一身铜铠格外厚重,最特别的是胸前的铠甲上浮雕咆哮的虎头,铜盔护耳是一对羽翼形制,两道粗重的剑眉丝毫压不住眼中的精光闪烁,英挺的面庞相比厚重的盔甲显得格外年轻。



    看到场中的比试,年轻的将军似乎格外有兴趣:“哈哈,初生牛犊不畏虎,老牛碰到小牛了。”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就喊了起来:“不要怕他,老牛在拖延时间,他被撞得胳膊酸了,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硎砺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毫不犹豫的又冲向了牛黑子。



    “谁他娘的拆老子的台,你小子还真信啊,你……”“砰~”



    两人又撞在了一起,这一次牛黑子并没有硬抗,顺势后退几步闪在一旁,开始寻机出剑。



    硎砺见状更加确定牛黑子膂力不及自己,只不过再想硬撞已经没有机会,牛黑子全力提防,时刻准备闪躲,再撞上去只会被他闪过,然后一剑刺到肋下一击毙命。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等他主动进攻,寻找破绽;二是主动攻上去,占据先手优势,以力量压制,就像上一场牛黑子取胜那样。



    还不待硎砺决定是攻是守,牛黑子已经率先攻了过来,上前一步,再一步跳起一剑劈了下来。



    哼,又是故伎重施,对孟阔就是这样,先手压制,靠力量和速度取胜。不对!是虚招!毫无根据的,硎砺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想法,而且很笃定。来不及细想,左手盾向上一托但并未用多大力气,右手握剑短剑蓄力攻击。



    牛黑子看似霸道的一剑落在了皮盾上,但确毫无建树,着力很轻,双脚落地的同时左手的盾牌已经重重击出,硎砺右手虽然握着剑,但是剑尖直指天空毫无用处,用握着剑的右拳全力打在击来的皮盾上,两人各退一步。



    硎砺暗自庆幸感觉是对的,牛黑子劈来一剑若不是虚招,虽用木剑劈不破皮盾,但是单凭力量也可能劈断臂骨。



    牛黑子心中则暗自诧异,竟然被这小子看破了虚实,难道这小子经验丰富?可又看上去不像啊,难道是狗屎运?再试试。



    硎砺只见牛黑子一个箭步冲上来,剑刺自己右肩,快得惊人,忙不迭地撤步晃肩、后仰、凌空向左旋身左手撑地,同时飞起右脚踢到牛黑子大开空门的胸前,力量不大但也足以迫使其退向侧后方。



    整个过程迅捷无比,围观众人看上去就像两人排练好的招式一样,老牛剑刺其右肩,不中改为平挥,挥至半途下划,全被硎砺恰到好处的一一躲过,最后还飞起一脚迫退老牛。



    后退两步的老牛惊出一头冷汗,沙场上的招式以大开大阖为主,这种出力只出三分以便中途变招的剑术还是年轻的时候跟江湖上的一个游侠学的,在曾经的战场上遇到凭力量和速度不能快速的取胜的对手时,拿出来用百试不爽,结果往往是对手猝不及防受伤,然后就能顺利解决。没想到今天这个新丁竟然如此轻易躲过,还能顺手反击。



    硎砺也是一头雾水,我竟然能预判他的出招?匪夷所思,难道我还有什么特殊能力?殊不知,患失魂症前经常与他对练拆招之人剑术何止高出老牛十倍。



    见灵活的剑术也不起作用,老牛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不但不见丝毫气馁,反而战心大起,一声大吼气势大涨,一剑一盾全力拼杀过来。硎砺不敢怠慢,针锋相对,愈战愈勇,由防守的弱势渐渐攻守兼备,进而攻过于守。终于在一次硬碰硬中,两柄木剑同时断裂,两面皮盾同时击在对方胸口,这场别开生面的对战才算结束。



    “哈哈,痛快,能跟我打个平手的新丁可有些年没见了,你小子是个怪胎啊,怎么感觉越打越强啊,难道是之前藏私了不成?”



    “不敢,与都尉交手怎敢藏私?只是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这种打法,慢慢的才有些习惯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照你这么说,你再适应一会儿,俺老牛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啊。哈哈,好,对脾气,你小子我收了。老子名叫牛黑塔,老卒们都叫俺牛黑子,你可以叫俺老牛。别他娘的都尉都尉的叫,老子之前可是校尉。对了,你叫什么?”



    “硎砺。”



    在对战即将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转身离开的观战年轻战将,离开前转头对身边的副将道:“是个可造之材,好好磨砺一下。”



    “诺!”



    说罢转身离开,嘴里还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嘀咕着:“怪不得华弟特意叫我来看看这个人,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