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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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横行霸道的横

    晴空一鹤排云上,齐经纶兴致很好,借着酒劲也学了一把剑客风范,摇摇晃晃的用剑拄着地,耍了一套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疯魔剑法”,此剑毫无章法,主抓一个字要诀,便是这个“疯”字,练拳有一说法,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而这剑求的却是乱剑砍死老剑侠。



    那位杏花村消瘦少年当年拿着木棍创出这套剑术是说过,“此剑术削繁就简,灵巧多变,练至巅峰可无招胜有招。”



    老乞丐看了后,哈哈大笑,笑声响彻整个渡船,导致许多人侧目,绝大多数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喝了他崔青石的酒就耍出这几下破烂把式,老乞丐心底打定注意这件事绝不对外人说,他嫌丢人。



    然而下一刻少年的表现却让他觉得与外人说道说道也无妨。



    齐经纶此时虽然身躯晃荡,但双脚似乎生根,纹丝不动,忽然抬腿暴突,那柄青锋剑在空中刺个不停,如同暴雨梨花,又似雨打芭蕉,最后还是最像波涛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齐经纶边刺边说,“我有一剑,如同擂鼓,剑势绵绵不绝。”



    老乞丐摘下身上悬挂的另一只葫芦,这是一只暗红色老旧葫芦,里面同样乘的是酒,腰间悬挂两只酒葫芦。



    酒文化在这世间当真是极重要的,甚至比起儒,道二家的影响力也不差多少,于是有了天下名酒录,所记录美酒数不胜数。



    据说有一种神话时代的佳酿,名为‘登天酿’饮一口,一步登天,白日飞仙。



    这次他往那只破瓷碗中到了小半碗。



    齐经纶此时脚步虚浮 ,若飘萍无根底,继而出剑,刁钻古怪,“我有一剑,如同惊蛰至,只求一剑封喉。”



    老乞丐崔青石有往破瓷碗中倒了一些酒,大半碗了。



    齐经纶再次变换,仿佛酒气全无,站立笔直,中正平和,挥出一剑,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在少年心里想要达到的却是逢山开山,遇水断流,“我有一剑,如同雄山大江,万夫莫当。”



    老乞丐不动声色将酒倒满,这只暗红色葫芦里的酒比不得另一只酒葫芦里的酒珍贵,却又比什么都珍贵。



    白衣少年齐经纶三剑即出,酒气全无。



    旁边有几个拿着刀枪的守船汉子,看着白衣少年动作滑稽的舞了几手剑招,难掩笑意,心中感慨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老乞丐慢吞吞站起身,朝着齐经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将那只乘有新酿烧刀子烈酒的破碗递给少年,那本来倒满烈酒的破瓷碗,不知是老乞丐嘴馋了,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口喝掉了小半碗,此时还剩大半碗。



    齐经纶接过瓷碗,发现与刚刚的酒不是一种,微微失落,但还是端起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一抹嘴。



    “年轻人,你消受不起喽,甭惦记了。”老乞丐抓紧同样悬在他腰间的那只翠青葫芦。



    “还有你刚才耍的几剑,很烂。”老人把枯瘦似树皮的手伸进衣服,摸向后背,使劲挠,撇了撇嘴,都快歪到耳根了。



    齐经纶没有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老先生何解?”



    老乞丐崔青石细细思量,说道:“剑术且不去说,剑意平平,剑势平平,总之不过尔尔,还过于贪多,你可知贪多嚼不烂之说?”



    齐经纶微微点头,但并没有点头称是的意思,却也答非所问,“小时候吃苦惯了,饿急了什么草根树皮都往嘴里塞,所以只要是世上有的东西,我大概都能嚼得烂。”



    老乞丐踮起脚使劲拍打齐经纶的脑袋,白衣少年就原地站着,没还手。



    旁边的几个守船汉子,以及来往甲板上的行人见了这一幕都笑而不语,只觉得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子弟遇上了擅长坑蒙拐骗偷的老神棍。



    他们同样看不见白衣少年刚才耍剑时萦绕在剑身的浓郁剑气,老乞丐崔青石看得到,但他不屑一顾。



    任意一个剑道一流高手都要点评一个剑道以初具雏形,很显然崔青石不是什么一流高手。



    天下剑道有纵横,纵是骄纵跋扈的纵,横是横行霸道的横。



    老乞丐崔青石年轻时挺霸道的。



    ————



    朝云街街头这位给那位酷爱围棋的道士师傅打酒,回到道观中却发现师傅早以离去的小道士,此时真在唏哩呼噜的吃面。



    小道士叫余冬,余下冬天的冬。



    他对面有位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王谢自打那人卖出字得了钱财,吃了一碗这个小摊子上的汤面后,竟觉得以前吃的山珍海味好像都不如这一碗清清淡淡,只放了少许葱花的清汤面。



    每天都要来吃上一碗。



    两人对坐,皆不语,无话可说。



    无话说便找话说,于是余冬率先开口道:“我见公子面露欢喜之色,殊不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音调不高说完便自顾自的吃起了自己那碗清汤面,真香!



    王谢一听便不乐意心想这小道士看着老实巴交,说话怎得如此难听,反驳道:“小道长,面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也是不想多生事端,便尽量把语气放平和些。



    “小道我略通卜算之法,不如你伸出左手,我与你算上一卦,放心,不收你银两,权当结个善缘。”这话说的颇为老气横秋,与自身年岁实在不相称。



    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若算的准了,你又恰好顺心,那便帮小道结了这一碗汤面钱也可,不愿也无妨。”



    王谢一偏头给了余冬一个白眼,叫他自己去体会。之后没有说话,默默的拉进了些那碗刚上桌的清汤面,不再顾及君子雅相。



    莲花冠小道士静静看着英俊书生,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看了看自己已经吃完的那碗,范出一丝苦笑,没太吃饱,心底埋怨世道艰辛,人心不古,凭自己本事吃饭真的好难啊!



    余冬起身想要离开,一边还在朗声说道:“象以齿焚身, 蚌以珠剖体!”依然期待着这位书生回心转意,在高兴之余帮自己结了这一碗汤面钱,奈何久久得不到回音,终于露出尴尬神色,悻悻然离开座位,自己结了三文钱的汤面钱。



    也怪不得王谢不信,原因是当今天泽王朝儒,道皆大兴,一些个耐不住山门寂寞的道士,虽未有真才实学,但还是学道教神仙,与人卜卦算命,趋吉避凶。



    便如同那些胸无点墨却依旧能在青楼勾栏,受万千女子追捧的书生,公子。最可气的是还自诩名士清流,真当令人作呕。



    被人认为是没有真才实学的莲花冠小道士离去,一步三回头。



    年轻书生王谢吃完后,回到自己就在旁边的写字摊子,开始收拾行囊。



    “春秋学院,不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