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宿命
折戟沙洲的风呼呼地刮着，带着几丛失了根的骆驼刺在风中木然的旋转翻越，一抹惨淡的弯月高悬在天边，默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将要干涸的湖泊边，十几个帐篷挤在一起，在广阔的沙漠里显得孤独而渺小。
“一、二、三、四、五、六？”数了十遍了，还是少了一颗，红衣的女子紧皱双眉，在帐篷中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也想不起剩下的一颗被自己放在哪了。帐篷厚重的门帘忽被撩开，寒风吹入，蜡烛被吹的跳动不止。
“阿格多，有谁进过我房间动过我东西吗？”红衣女子一把抓住端水进来的侍女。
“没有啊，怎么了？”
“避水珠少了一颗！”女子松开侍女，丧气的瘫坐在榻上。
“啊？你房间都找遍了？”
阿格多与红衣女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甚笃，深知女子做事谨慎。但对于生活在沙漠之中的胡不与人来说避水珠毫无用处，而且没有人会蠢到偷拿族长女儿的东西，这可以完全排除被人拿走的嫌疑。
“找遍了!”
“床下呢？”
“找了！这个房间都要被我翻个底朝天了。”红衣女子不耐烦的嘟囔着。
“我找找看。”
阿格多看了看红衣女子，然后自顾的翻找着床脚，柜子中，布袋，甚至于炭炉的灰烬中，然而任何缝隙中都没有看到避水珠的下落。
“会不会迁移的时候掉了？”
“。。。。。。有可能。。”红衣女子呆住片刻，随后抓狂的挠了挠头发，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东西若在边春那可是能换供族人一月的粮食。
那场迁移开始于一场血腥的战乱，欧丝野人为了抢夺胡不与部落所在绿洲，忽然来袭。那个沙漠里的悍匪，是折戟沙洲其余两个部落都不想招惹的魔鬼，也是輝诸最为头痛的强盗，他们蓄养着沙漠里最为强健的战马——蚕马，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让他们在帝国边缘地带为非作歹，五年前輝诸曾派最为精湛的征天军团来围剿，终于将他们赶到了折戟沙洲的最北边。
“欧丝野人？”
“不可能！不可能！”
“欧丝野人回来了！快逃！”
“大家快逃！”
“男人们跟我去抵抗外敌！”
怎么会？他们不是被赶出了折戟沙洲！当号角响起，沉睡中的胡不与人惊恐而起，谁也不敢相信那群恶魔再次复苏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拿出刀枪就死在侵略者的弯刀下。
流矢如暴雨般飞进帐篷，等到太阳跃出地面，胡不与人逃出仅一百来人，牛羊被抢夺，家园被占有。
不断迁移、逃亡，终于到了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胡不与族人已不足百人，粮食紧缺，水源紧缺，体弱的婴儿被遗弃，只有强壮的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还没等红衣女子继续悔恨，帐篷外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男声。
“耶律雅！”
“耶律雅！你怎么还不来！让长老们都等你吗？！”
糟了！自己找珠子竟然把重要的会议给忘了！
“阿格多，你再帮我找找。”红衣女子丢下这话就快步冲向了最大的帐篷。
帐篷中三人已围着火堆坐了许久，明灭的红色火焰映照着三人的表情各异。耶律雅拉开垫子跪坐下来，自己没有按时来到，肯定会受到很严重的责骂。
“长老，父亲，哥哥。”
“我们开始吧。”族长出乎意料的平静，哥哥只是向她挤了个眼神，难道是哥哥帮自己说了情？
“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够一月了。我们明天就要开始新的迁移。”
“我们要向折戟沙洲的东部迁移，我们需要和大壑部落结盟。”
族长烈安图·纳古脸色严肃，却带着一丝惆怅看着耶律雅，耶律雅心里陡然一惊，和大壑结盟？那可是曾经杀死曾祖父的仇人？这样深刻的仇恨怎么能忘记！但是如今这却是唯一的方法，胡不与部落在荒漠中孤立无援，即便不再遇到欧丝野人，也会被自然吞没，如果不与大壑结盟，死亡是唯一的终点。
“可他们不会轻易和我们结盟，所以。”
族长烈安图不满四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连连的逃亡战争耗尽了他的心血，父亲什么时候这么衰老了？耶律雅心疼的看着这为胡不与部落鞠躬尽瘁一生的父亲，什么时候连头发也花白了？
“所以什么？”耶律雅心中不安，火光照耀在年老父亲的脸上，显得痛苦挣扎，那后面的话哽咽着说不出，却又不得不说。是和自己有关？
“所以你要嫁给大壑部落族长。”
“什么？”耶律雅愣在原地，手中避水珠滚落在地，大壑部落族长？那个长自己三十岁的老头，那个有着无数女人的族长。
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空气一阵沉默，耶律雅脸色苍白，为什么？她无法开口询问，为什么是自己，她好想问出口，但她明白因为自己是胡不与族长的女儿，真是慷慨大义啊，自己毫无选择余地，连个不字都无法说，这族民几十人的性命都系自己一身。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她握紧瑟瑟发抖的手，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许久，女子平复好心情。心里回荡的是与故人的约定，“阿雅，以后我们去边春看看繁华的世界。”故人已逝，死在那场迁移的开始，一旦嫁给大壑族长，自己也再无去边春的机会。
“我可以先去一趟边春吗？”耶律雅魂不守舍的说道。
“去那做什么？”族长的眼神变的严厉。
“我去将避水珠卖了，或许能换的一些粮食。”
“避水珠？就是你和巴达在古墓里找到的珠子？”
“阿雅，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这关乎族人，你若一走。”
年老的长老打断族长的话，缓缓的说道。
“去吧，孩子，我们在甘渊等候你的归来。”
“长老？”烈安图疑惑的看着老女巫，那是胡不与最长寿的长老，经历了胡不与三代族长，在族中有着不可质疑的威信。
老女巫将手中祭草扔进火种，火势跳动如同舞蹈。
“烈安图，难道你还不信任自己的女儿吗！”
族长沉默不语，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如同沙漠中盛开的玫瑰，美丽又懂事，他以自己的女儿为傲，可他不仅是个父亲，还是一族之长，边春来回恰好一月，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他害怕大壑那边不会再与胡不与结盟。
“卦为大吉！”看着跳动的火光，老女巫昏暗的眼睛忽然发出亮光，用苍老暗哑的声音重复着卦象。
“大吉！”
“去吧，孩子，为胡不与带来新的希望吧，幽冥之神会保佑你。”
(本章完)
“一、二、三、四、五、六？”数了十遍了，还是少了一颗，红衣的女子紧皱双眉，在帐篷中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也想不起剩下的一颗被自己放在哪了。帐篷厚重的门帘忽被撩开，寒风吹入，蜡烛被吹的跳动不止。
“阿格多，有谁进过我房间动过我东西吗？”红衣女子一把抓住端水进来的侍女。
“没有啊，怎么了？”
“避水珠少了一颗！”女子松开侍女，丧气的瘫坐在榻上。
“啊？你房间都找遍了？”
阿格多与红衣女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甚笃，深知女子做事谨慎。但对于生活在沙漠之中的胡不与人来说避水珠毫无用处，而且没有人会蠢到偷拿族长女儿的东西，这可以完全排除被人拿走的嫌疑。
“找遍了!”
“床下呢？”
“找了！这个房间都要被我翻个底朝天了。”红衣女子不耐烦的嘟囔着。
“我找找看。”
阿格多看了看红衣女子，然后自顾的翻找着床脚，柜子中，布袋，甚至于炭炉的灰烬中，然而任何缝隙中都没有看到避水珠的下落。
“会不会迁移的时候掉了？”
“。。。。。。有可能。。”红衣女子呆住片刻，随后抓狂的挠了挠头发，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东西若在边春那可是能换供族人一月的粮食。
那场迁移开始于一场血腥的战乱，欧丝野人为了抢夺胡不与部落所在绿洲，忽然来袭。那个沙漠里的悍匪，是折戟沙洲其余两个部落都不想招惹的魔鬼，也是輝诸最为头痛的强盗，他们蓄养着沙漠里最为强健的战马——蚕马，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让他们在帝国边缘地带为非作歹，五年前輝诸曾派最为精湛的征天军团来围剿，终于将他们赶到了折戟沙洲的最北边。
“欧丝野人？”
“不可能！不可能！”
“欧丝野人回来了！快逃！”
“大家快逃！”
“男人们跟我去抵抗外敌！”
怎么会？他们不是被赶出了折戟沙洲！当号角响起，沉睡中的胡不与人惊恐而起，谁也不敢相信那群恶魔再次复苏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拿出刀枪就死在侵略者的弯刀下。
流矢如暴雨般飞进帐篷，等到太阳跃出地面，胡不与人逃出仅一百来人，牛羊被抢夺，家园被占有。
不断迁移、逃亡，终于到了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胡不与族人已不足百人，粮食紧缺，水源紧缺，体弱的婴儿被遗弃，只有强壮的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还没等红衣女子继续悔恨，帐篷外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男声。
“耶律雅！”
“耶律雅！你怎么还不来！让长老们都等你吗？！”
糟了！自己找珠子竟然把重要的会议给忘了！
“阿格多，你再帮我找找。”红衣女子丢下这话就快步冲向了最大的帐篷。
帐篷中三人已围着火堆坐了许久，明灭的红色火焰映照着三人的表情各异。耶律雅拉开垫子跪坐下来，自己没有按时来到，肯定会受到很严重的责骂。
“长老，父亲，哥哥。”
“我们开始吧。”族长出乎意料的平静，哥哥只是向她挤了个眼神，难道是哥哥帮自己说了情？
“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够一月了。我们明天就要开始新的迁移。”
“我们要向折戟沙洲的东部迁移，我们需要和大壑部落结盟。”
族长烈安图·纳古脸色严肃，却带着一丝惆怅看着耶律雅，耶律雅心里陡然一惊，和大壑结盟？那可是曾经杀死曾祖父的仇人？这样深刻的仇恨怎么能忘记！但是如今这却是唯一的方法，胡不与部落在荒漠中孤立无援，即便不再遇到欧丝野人，也会被自然吞没，如果不与大壑结盟，死亡是唯一的终点。
“可他们不会轻易和我们结盟，所以。”
族长烈安图不满四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连连的逃亡战争耗尽了他的心血，父亲什么时候这么衰老了？耶律雅心疼的看着这为胡不与部落鞠躬尽瘁一生的父亲，什么时候连头发也花白了？
“所以什么？”耶律雅心中不安，火光照耀在年老父亲的脸上，显得痛苦挣扎，那后面的话哽咽着说不出，却又不得不说。是和自己有关？
“所以你要嫁给大壑部落族长。”
“什么？”耶律雅愣在原地，手中避水珠滚落在地，大壑部落族长？那个长自己三十岁的老头，那个有着无数女人的族长。
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空气一阵沉默，耶律雅脸色苍白，为什么？她无法开口询问，为什么是自己，她好想问出口，但她明白因为自己是胡不与族长的女儿，真是慷慨大义啊，自己毫无选择余地，连个不字都无法说，这族民几十人的性命都系自己一身。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她握紧瑟瑟发抖的手，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许久，女子平复好心情。心里回荡的是与故人的约定，“阿雅，以后我们去边春看看繁华的世界。”故人已逝，死在那场迁移的开始，一旦嫁给大壑族长，自己也再无去边春的机会。
“我可以先去一趟边春吗？”耶律雅魂不守舍的说道。
“去那做什么？”族长的眼神变的严厉。
“我去将避水珠卖了，或许能换的一些粮食。”
“避水珠？就是你和巴达在古墓里找到的珠子？”
“阿雅，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这关乎族人，你若一走。”
年老的长老打断族长的话，缓缓的说道。
“去吧，孩子，我们在甘渊等候你的归来。”
“长老？”烈安图疑惑的看着老女巫，那是胡不与最长寿的长老，经历了胡不与三代族长，在族中有着不可质疑的威信。
老女巫将手中祭草扔进火种，火势跳动如同舞蹈。
“烈安图，难道你还不信任自己的女儿吗！”
族长沉默不语，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如同沙漠中盛开的玫瑰，美丽又懂事，他以自己的女儿为傲，可他不仅是个父亲，还是一族之长，边春来回恰好一月，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他害怕大壑那边不会再与胡不与结盟。
“卦为大吉！”看着跳动的火光，老女巫昏暗的眼睛忽然发出亮光，用苍老暗哑的声音重复着卦象。
“大吉！”
“去吧，孩子，为胡不与带来新的希望吧，幽冥之神会保佑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