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碗血
“有什么好叹的。”决念没好气道，心思机敏如她，见宋子崖目光离不开红兰花，便说：“再拔两株便是了。”
宋子崖大喜：“多谢师叔祖。”当下也不客气，又去花田连土带根取来两株。
“走吧。”决念气哼哼地催促，走在前头，襦裙裙摆随风轻拂。
宋子崖望她背影，忍不住又想起先前惊心动魄的一幕，连忙甩了甩脑袋摒弃邪念。
便在此时，决念恶声恶气地问：“你名叫子崖么？姓什么？道号是什么？”
“我姓宋，宋子崖，道号虚豁。”
“谁的弟子？”
“入尘师父的弟子。”宋子崖跟在后面老实回答。
“哼哼。”决念不由得松了口气“入尘师侄选的徒弟人品都还过得去，只是像你这般不守规矩的，倒是头一个呢。”
宋子崖追上两步：“师叔祖，你现在不也准备去峰北嘛，可见不守规矩的不只我一个，哈哈。”
决念登时不悦，却不好反驳，寻了个由头喝斥：“哎呀别再叫我师叔祖，都把我叫老了。”
“方才你不是挺乐意听？”
“你是师叔祖还是我师叔祖？让你喊便喊，不让你喊就住嘴！”决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我总不能喊你喂……”
“哎呀好啰嗦……”顿了顿“我俗家的名字叫程思慕，以后没有同门在场的时候，喊我思慕即可。”
“行吗？”
“起名字就是用来喊的，无非需在人前保持长幼尊卑，懂不？”
“懂懂懂。”宋子崖忙不迭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绕着三清主峰往北行了两刻钟，程思慕忽然又说：“我师父常讲，峰北草屋那女孩杀人于举手之间，千万不可接近，触碰更是不行——你当真见过她本人？”
“我俩面对面聊了一会儿，没见着脸，但见了她那双眼睛，笑起来弯似月牙儿，极好看，我还抓过她的手——我这不好好活着么？”
“呀呀，你这人好不老实！”程思慕指着他惊呼“上山不久即开始偷香窃玉，方才羞辱我不说，原来昨日便在吃女孩儿的豆腐。还有脸说！”
宋子崖先是语塞，满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几句话：“方才对师叔——对思慕你委实不是故意，昨日我也并非有意抓若沁的手，只是她需用自身鲜血镇伏天魔罗，用匕首割腕，我初时不知，情急之下便……”
“那倒情有可原。”程思慕顾自己说着“不曾想堂堂天魔罗，竟会害怕一个女孩儿的血。”
两人继续往前，又过了半多时辰才到三清主峰北。
冯若沁的茅草小屋并非建在峰北峭壁下，而是面对面斜向错开，相距二三里，避开了三清峰的阴影，是以只要在天晴气清的日子，冯若沁都能晒得上太阳。
宋子崖说：“思慕，你先在此稍候，若沁她怕生得很。”
程思慕点点头：“昨日也许是你侥幸，若今天去了仍没事，我再现身。”
宋子崖苦笑，一手拎着荷叶包裹的糕点，一手抓着两株红兰花，快步走向小屋。
冯若沁一直在等宋子崖，他一出现，便兴冲冲地开门奔迎。
宋子崖笑着上前，下一瞬，毫无征兆的一声‘砰’响。
朝宋子崖飞跑的冯若沁撞到一堵透明屏障，轰然倒飞。
宋子崖吃了一惊，扔下糕点与兰花，急奔上前扶起了冯若沁：“疼不疼？”
冯若沁‘哇’得一声便哭，清澈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不少渗入了灰纱。
宋子崖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也极难受，用右手手掌按住她肿起的额头，小心搓揉。
冯若沁不住抽噎：“我幼时撞着屏障，娘亲……娘亲也是这般帮我化淤……”言罢，哭得越发伤心。
程思慕目睹此景，慢慢靠近。
冯若沁见有外人，哭声与泪水渐止：“这位……姐姐……是谁？”
“我叫程思慕。”程思慕蹲下身，温柔地打量冯若沁。
“怎么写？”冯若沁说着便伸手，极美的桃花明眸睫毛上，兀自挂着泪珠。
程思慕略一犹豫，先是伸出食指，轻触冯若沁掌心，见自己没事，胆子便大起来，细细写下了自己名讳。
“好美。”冯若沁怔怔地注视程思慕。
“你说我的字，还是我的人？”程思慕笑着反问。
“都美。”冯若沁破涕为笑，转眼又瞧见地上的红花，还有从破口荷叶中掉出的糕点，一双桃花明眸登时睁得又圆又大：“子崖哥哥，那是什么？”
宋子崖连忙去捡来：“这便是红兰花。”又把干净的绿茶糕挑出来，自己先吃了一块，剩下的递给她“尝尝看。”
冯若沁用力点头，小心翼翼捏了一块，生怕碎了，跟着撩起灰纱，递到嘴边咬了一角。只觉入口即化，如汁似浆，香软绵甜，美味至极。
宋子崖见冯若沁笑弯了眼睛，便知她喜欢这口味：“下次我再给你带。”
冯若沁连连点头，又摇头：“娘亲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若是要了，就得回礼，否则是没教养。”
宋子崖掌心还有三块绿茶糕，冯若沁一块递给程思慕，一块递到宋子崖嘴边，一块自己拿了吃，跟着三脚并作两步，跑到旁边由月季花墙围起来的菜园果圃，摘了两大篮子的瓜果蔬菜，分别递给宋子崖和程思慕。
“这是回礼。”冯若沁郑重地说。
宋子崖苦笑：“那昨天我还偷吃了你莓子呢。”
冯若沁正要回答，就听程思慕道：“我又没送你东西，为何给我回礼？”
“思慕姐姐莫要骗我。”冯若沁何等颖慧“你遍身都是兰花香，子崖哥哥仅手上有，那这花定是你的。”
程思慕惊讶之余连连点头：“好聪明的妹子……”
宋子崖扶起冯若沁问：“我师父给你这许多花苗种子，你还了他什么礼？”
“血。”冯若沁没有半点心机“满满一汤碗的血。”
宋子崖惊得和程思慕交换目光，挑起眉眼问：“做什么用？我师父入尘道人就真拿了？”
“可以助修行人士扩充丹田气海，增加修为呀。我娘亲说的。”冯若沁对宋子崖掏心掏肺，无半句假话“那次入尘爷爷给我带来一灌花蜜，我喜欢得不得了，便让他稍等，偷偷到后厨在自己腕上放了血——放都放了，倒掉岂不浪费？”冯若沁说到这里蹙起了干净细腻的眉心“入尘爷爷收了血后，十分过意不去，说是惭愧，后来近一年多没来看我……”
(本章完)
宋子崖大喜：“多谢师叔祖。”当下也不客气，又去花田连土带根取来两株。
“走吧。”决念气哼哼地催促，走在前头，襦裙裙摆随风轻拂。
宋子崖望她背影，忍不住又想起先前惊心动魄的一幕，连忙甩了甩脑袋摒弃邪念。
便在此时，决念恶声恶气地问：“你名叫子崖么？姓什么？道号是什么？”
“我姓宋，宋子崖，道号虚豁。”
“谁的弟子？”
“入尘师父的弟子。”宋子崖跟在后面老实回答。
“哼哼。”决念不由得松了口气“入尘师侄选的徒弟人品都还过得去，只是像你这般不守规矩的，倒是头一个呢。”
宋子崖追上两步：“师叔祖，你现在不也准备去峰北嘛，可见不守规矩的不只我一个，哈哈。”
决念登时不悦，却不好反驳，寻了个由头喝斥：“哎呀别再叫我师叔祖，都把我叫老了。”
“方才你不是挺乐意听？”
“你是师叔祖还是我师叔祖？让你喊便喊，不让你喊就住嘴！”决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我总不能喊你喂……”
“哎呀好啰嗦……”顿了顿“我俗家的名字叫程思慕，以后没有同门在场的时候，喊我思慕即可。”
“行吗？”
“起名字就是用来喊的，无非需在人前保持长幼尊卑，懂不？”
“懂懂懂。”宋子崖忙不迭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绕着三清主峰往北行了两刻钟，程思慕忽然又说：“我师父常讲，峰北草屋那女孩杀人于举手之间，千万不可接近，触碰更是不行——你当真见过她本人？”
“我俩面对面聊了一会儿，没见着脸，但见了她那双眼睛，笑起来弯似月牙儿，极好看，我还抓过她的手——我这不好好活着么？”
“呀呀，你这人好不老实！”程思慕指着他惊呼“上山不久即开始偷香窃玉，方才羞辱我不说，原来昨日便在吃女孩儿的豆腐。还有脸说！”
宋子崖先是语塞，满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几句话：“方才对师叔——对思慕你委实不是故意，昨日我也并非有意抓若沁的手，只是她需用自身鲜血镇伏天魔罗，用匕首割腕，我初时不知，情急之下便……”
“那倒情有可原。”程思慕顾自己说着“不曾想堂堂天魔罗，竟会害怕一个女孩儿的血。”
两人继续往前，又过了半多时辰才到三清主峰北。
冯若沁的茅草小屋并非建在峰北峭壁下，而是面对面斜向错开，相距二三里，避开了三清峰的阴影，是以只要在天晴气清的日子，冯若沁都能晒得上太阳。
宋子崖说：“思慕，你先在此稍候，若沁她怕生得很。”
程思慕点点头：“昨日也许是你侥幸，若今天去了仍没事，我再现身。”
宋子崖苦笑，一手拎着荷叶包裹的糕点，一手抓着两株红兰花，快步走向小屋。
冯若沁一直在等宋子崖，他一出现，便兴冲冲地开门奔迎。
宋子崖笑着上前，下一瞬，毫无征兆的一声‘砰’响。
朝宋子崖飞跑的冯若沁撞到一堵透明屏障，轰然倒飞。
宋子崖吃了一惊，扔下糕点与兰花，急奔上前扶起了冯若沁：“疼不疼？”
冯若沁‘哇’得一声便哭，清澈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不少渗入了灰纱。
宋子崖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也极难受，用右手手掌按住她肿起的额头，小心搓揉。
冯若沁不住抽噎：“我幼时撞着屏障，娘亲……娘亲也是这般帮我化淤……”言罢，哭得越发伤心。
程思慕目睹此景，慢慢靠近。
冯若沁见有外人，哭声与泪水渐止：“这位……姐姐……是谁？”
“我叫程思慕。”程思慕蹲下身，温柔地打量冯若沁。
“怎么写？”冯若沁说着便伸手，极美的桃花明眸睫毛上，兀自挂着泪珠。
程思慕略一犹豫，先是伸出食指，轻触冯若沁掌心，见自己没事，胆子便大起来，细细写下了自己名讳。
“好美。”冯若沁怔怔地注视程思慕。
“你说我的字，还是我的人？”程思慕笑着反问。
“都美。”冯若沁破涕为笑，转眼又瞧见地上的红花，还有从破口荷叶中掉出的糕点，一双桃花明眸登时睁得又圆又大：“子崖哥哥，那是什么？”
宋子崖连忙去捡来：“这便是红兰花。”又把干净的绿茶糕挑出来，自己先吃了一块，剩下的递给她“尝尝看。”
冯若沁用力点头，小心翼翼捏了一块，生怕碎了，跟着撩起灰纱，递到嘴边咬了一角。只觉入口即化，如汁似浆，香软绵甜，美味至极。
宋子崖见冯若沁笑弯了眼睛，便知她喜欢这口味：“下次我再给你带。”
冯若沁连连点头，又摇头：“娘亲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若是要了，就得回礼，否则是没教养。”
宋子崖掌心还有三块绿茶糕，冯若沁一块递给程思慕，一块递到宋子崖嘴边，一块自己拿了吃，跟着三脚并作两步，跑到旁边由月季花墙围起来的菜园果圃，摘了两大篮子的瓜果蔬菜，分别递给宋子崖和程思慕。
“这是回礼。”冯若沁郑重地说。
宋子崖苦笑：“那昨天我还偷吃了你莓子呢。”
冯若沁正要回答，就听程思慕道：“我又没送你东西，为何给我回礼？”
“思慕姐姐莫要骗我。”冯若沁何等颖慧“你遍身都是兰花香，子崖哥哥仅手上有，那这花定是你的。”
程思慕惊讶之余连连点头：“好聪明的妹子……”
宋子崖扶起冯若沁问：“我师父给你这许多花苗种子，你还了他什么礼？”
“血。”冯若沁没有半点心机“满满一汤碗的血。”
宋子崖惊得和程思慕交换目光，挑起眉眼问：“做什么用？我师父入尘道人就真拿了？”
“可以助修行人士扩充丹田气海，增加修为呀。我娘亲说的。”冯若沁对宋子崖掏心掏肺，无半句假话“那次入尘爷爷给我带来一灌花蜜，我喜欢得不得了，便让他稍等，偷偷到后厨在自己腕上放了血——放都放了，倒掉岂不浪费？”冯若沁说到这里蹙起了干净细腻的眉心“入尘爷爷收了血后，十分过意不去，说是惭愧，后来近一年多没来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