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wed jun 01 17:21:02 cst 2016
这是北方的一个及其普通的小村子，背靠淮河，南望花湖，祖祖辈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村民淳朴憨厚，守着乡土不离不弃。离这个村子不远的一个村庄曾发生过一件事，不仅改变了那个村庄的命运，还推动了中国农村发展的历史进程，直到今天仍然深刻地影响着当下的中国。十八个鲜红手印是它特有的标志，如今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为世人所敬仰。
这儿的人安分守己，对生活并并不苛求大富大贵，能够仰仗老天爷每年风调雨顺多收个三五斗，就很知足。虽然村里很清贫，但也没有人想着去改变什么。自从村里出了几个大学生后，一切似乎有所变化，杨军就是其中之一。
寄希望于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是这儿家长们共同的心愿，幸运的是杨军考上了大学，他的父母倍感骄傲，那一年的夏天他们的脸上被笑容所占据，尽管要四处举债才能凑齐那数千上万的学费。自喜报传来后，登门取经的人和道喜的人就络绎不绝，杨军的父母都会热情接待，继而滔滔不绝传授育儿经验，直到来访的人满足地离开和等待下一波到来的间隙，他们才有时间继续想有关学费的问题。
在杨军看来，家乡落后是历史的必然，等靠要的农耕思想深深地腐蚀着这里的人，陈旧的观念阻碍着家乡的发展，而改变思想却又是缓慢而漫长的过程。这是一个高速变化的社会，父母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毕业即失业的现实，越过农门未必就能迎来光明的未来。改革，大多数都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发生的，如同当年按手印的那帮人。每个人骨子里都向往和享受安逸，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刁民，乐意折腾，之所以揭竿而起，多是因为无路可走，只好另辟蹊径，折腾或有转机，隐忍只能等死。
于是，为了改变，逐渐成长起来的杨军们开始了折腾。
他们选择了离开家乡。
二十三岁那年初夏，瘦小而单薄的杨军，背着简单的行囊，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找人生的希望。面对社会，他能做什么？他无数次问自己，可每一次答案都不一样。直到站在省城的车站广场，他依然充满迷茫。他的专业是会计，四年的专业学习，让他对会计工作有所了解，仅此而已。将来从事会计工作，为国家会计事业发展贡献力量，他压根就没想过，混一张文凭是他和许多人最真实的想法。班里几个学习认真的同学被招去当会计了，一不小心成为班级就业先锋和毕业标兵，老师辅导员经常以他们的成功案例来教育和引导尚未就业的杨军们。直到今天杨军依然顽固不化，坚持继续荒废他的专业，“除了会计，什么都干。”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择业底线。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旅馆并不干净的床上，也照在他的脸上，杨军直勾勾地看着月亮，没有一点睡意。隔壁房间传出一阵骚动，继而传来旅馆老板浑厚的声音，“房间很好的，最适合你们做业务常住了，放心好了，fp给你多开点，还能赚外快呢，包你满意。你们做业务的经常住我这里。”接下来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那个房客住了下来，老板满足的吧嗒着人字拖鞋走了。半夜里，迷迷糊糊中杨军听到了一种声音，女人的叫声随着床铺的震颤规律的变化着，最终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撞击后偃旗息鼓。杨军在女人最后一次叫喊声和巨大的撞击声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奶奶的，做业务这么好？能赚外快，能住旅馆，还有女人玩？我可以吗？”这一夜，他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头昏的厉害。对未来的迷茫在继续，关于前途的思索也得继续。杨军决定去做业务，这是他第一次让择业的目标如此清晰，“哪怕是个业务员，这样就可以公费住旅馆，多开fp，旅游泡妞。”这样一些粗俗而又低贱的工作目的，一不小心就成为杨军当时最崇高、最具蛊惑力的人生目标，指引他迈出了踏入社会最坚实的一步。
杨军的自信从孩提时代一直延续到高中阶段。他总觉得自己聪明过人，学习上的事都可轻易搞定，卷子上的分数就如同他手中的魔法玩具，想怎么变就能怎么变，他可以连续多次满分，也可以恰到好处地只取59分，他的顽皮任性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糊满家里一整面墙的奖状没有一张三好学生奖状。直到大学，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伴随他十年的自豪感逐渐从胸口褪去，空缺的位置逐渐被自卑所占据，两种感觉犹如太极图谱黑白分明却又稳定平衡。随后的几年，自负与自卑常常互搏，各有胜负，于是出现了人格分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同学不清楚，亲人不了解，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但走进wp公司面试那天，他却异常自信。
接待他的是位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肤白皮嫩，是那种女人见了就想拉着一起上厕所，男人见了想上床的胚子。要不是来面试，杨军定会油嘴滑舌一番。在填妥了表格之后，小妮子领着杨军来到面试间。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少妇，同样精致、职业、干练。据小妮子介绍对面的她是此次招聘的总负责人。面试从杨军的自我介绍开始。不知道是因为自信，还是被吸引，交流过程中杨军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经常不自然地躲闪他的目光。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中，他们结束了交谈，她告诉杨军，等候通知。她伸出右手，杨军握了上去，很滑润，也很温暖。回来的路上，杨军心情很好，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面试，无论结果，他总算开启了一段新的历程。晚上躺在旅馆的床上，脑袋里反复回放白天面试的情形，她的音容笑貌，她温润的手……
刘紫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走出校门，投出去的简历少说也有五十份了，可有回音的寥寥可数，终日奔波于人才市场、人才交流会或面试的路上，让她疲惫不堪。“还得继续找啊，总要生活的呀，虽然难，但总感觉离成功不远了。”紫玉一边轻声叹息一边给你自己打气，余子妍的鼾声准时响起， 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游荡，紫玉麻利地把耳朵塞上棉花，这是自她们结伴来到这个城市找工作以来，养成的新习惯。她抱紧了瘦小的身体，蜷缩着等待天亮。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杨军接到小妮子的电话，明确告知他被录取，第二天即可报到。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却出奇的平静，相比大学录取通知，它显得并不那么激动人心。突然，杨军想到了她，心中泛起一阵阵暖意，那种喜悦感才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报到的那天，杨军刻意装扮了下。在公司的走廊里，杨军遇见了她。她冲着杨军微笑，友好的打着招呼，“你好，今天看起来更帅气，恭喜你也欢迎你！”她伸出了右手。杨军被这突然的热情笼罩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僵硬的握着她的手。她对旁边的女孩说，“小李，带着他去办理手续吧，招呼所有新人半小时后在会议室开会。”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应允后，带着杨军去办理手续。
在会议室内，杨军认识了身旁的几个哥们，王a、贾b、陈c，天各一方能相聚于此，彼此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这期间陆续有新的同事落座。正当他们交头接耳的时候，小李走了进来，“大家安静下，马上开会，会议由我们wp人力总监孙玉宁女士主持，主要是带着大家一起了解wp，了解我们的职责和工作内容，以及接下来的安排。请认真聆听。”小李转身离去，会议室内立刻鸦雀无声。“哦，叫孙玉宁，名如其人，难怪那手如玉般温润。”正在杨军胡思乱想之时，她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上午好，今天是大家入职的第一天，按照惯例我会给大家做些入职后的讲解，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听讲，适当笔记，这将对我们今后的工作有所帮助，会议持续一整天。”
“会议开始之前，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孙玉宁。”其转身在白板上工整的写下这三个字，非常娟秀。“目前担任wp集团公司庐州分公司人力资源及行政总监，负责全省人事及行政工作，今后大家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找我，我尽力为大家提供便利。”孙总真诚地说，“首先呢，我代表分公司领导向各位新晋的40位同事们表示衷心祝贺和热烈欢迎！恭喜大家能从400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从今天开始，在座各位就是wp公司的正式一员了，你们的肩上肩负着wp公司新的使命，即使今天你们已经十分优秀，但还要在现实实践中再锤炼，努力从优秀走向卓越！”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用了足足一整天，她把wp公司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工作职责和使命，甚至薪酬评价体系一一做了讲解和阐述，如数家珍，婉转动听。回到旅馆，杨军感觉到一丝疲惫，简单冲了澡，便躺下了。他知道从此将踏上真实的业务之路，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今天的他确实足够优秀，从400位同龄人中争取到了机会足以证明。隔壁的吵闹已经阻挡不了身体的倦累，烦躁的心终于找到可以安放的角落。
天道酬勤。刘紫玉这些天的努力与守候，终于换来了一次机会。今天她参加了一家公司的面试，这家公司所提供的薪资与岗位，与她设想的很吻合，所以，她十分卖力地去表现和展现自己。等待结果的时间是熬人的，原本计划去书店多了解下新公司所在的行业情况，耐不住余子妍的软磨硬泡，刘紫玉只好答应陪着她去面试，刘紫玉取笑她是胆小鬼，余子妍却倔强地认为，这不是羸弱的表现，而是利用一切机会来诠释姐妹情深。
张扬躺在宿舍的床上，快速地编辑着短信，今天是他和丁岚巧遇的第三天，“亲爱的，在干嘛呢？”张扬大胆地问候着，他知道，要尽快表明自己对她的热度，当然更重要的是试探出她的态度。“谁是你的亲爱的？脸皮真厚！”女生的回复足以亮明她的态度，张扬习惯性地用他特有的哲学思维结构着，“有戏，通常这么一条信息发出去，关注前半句的女生，是注重感情的，那较真的样子，实则是在嗔怒、撒娇，或者说反试探，你完全可以想象她在回复短信时是面带微笑的样子。如果是忽视了前半句，直接回答在干嘛的女生，基本上就是普通聊友，在她们的眼中亲爱的和喂、你好是没区别的。”张扬继续回复短信，“亲爱的，你就是啊，呵呵，我的脸皮还不够厚，要是真厚，那天就该深吻你了。”“真讨厌，不理你了。不过那天确实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可真糗大了。”丁岚回复道。“嘿嘿，光说不练假把式，那你怎么感谢我啊？”张扬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发。“讹人啊，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好吧，为了将来不纠缠，我只好破费了。明天再告诉你。”丁岚回复道。“好吧，等你短信哦，亲爱的，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扬恬不知耻地问道。“你就是一坏蛋，大大地坏。不过呢，确实有点帅的，要不是看在你小帅的份上，早就不理你了，呵呵。”丁岚的短信让张扬的判断基本坐实了。她确实对他充满了好感，前天他的及时一抱，让她顿时来了感觉，事后，她居然偷偷动用资源调查他，各路探子反馈的信息都让她踏实，“成绩很好”“人品不错”“无女朋友”“很帅但不花心“等褒扬之词让她早已心花怒放，芳心暗许，面对张扬今天的主动出击，女生的矜持感还是提醒她要淡定，淡定。
上班第二天一早，孙玉宁把杨军叫到了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靠右的位置，面积不大，但布置得非常温馨，温暖而又不失商务氛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孙玉宁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杨军。“杨军，这是我们第二次单独交谈，是吧？”她的开场白，让杨军顿感亲切自然，“是的，第二次。”杨军附和着，眼睛依旧直视着她。“今天找你呢，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听听你的感受，昨天一整天的讲解有收获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她故作轻松往椅背上靠了靠，十指交叉。“很好，通过您的讲解，让我们新同事对公司有了更加细致的了解，特别是wp的历史，让人尊敬，还有未来，充满期待，虽然现在遇到发展瓶颈，但我们充满信心，公司给我们提供的机会和平台非常好，我们相信能够通过智慧和勤劳，为公司发展做出贡献。”杨军熟练的背诵着，她点点头，慷慨地施舍着微笑。“希望你们新鲜血液的加入，能够激活那一帮老鲶鱼们，还有什么不明白要了解的吗？”“我们要出差吗？”“当然，下面的各个经营部，不光市区有业务，还有下面的县，乡镇都有代理商，不出差怎么管理和维护呢？”“哦，那住宿费都可以报销的吧？”她的微笑已经变成哈哈大笑，“当然，难道你自己倒贴啊，这真不像你问的问题，呵呵！”杨军也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来杯咖啡怎样？”她起身走到咖啡机边，扭头看着杨军，“好吧，能够和孙总一起喝咖啡，是我的荣幸。”“少贫嘴，以后做业务难免的，咖啡厅，歌厅，酒吧之类的你都得光顾。”杨军起身去接咖啡，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咖啡的香气，已经在屋内散开。“杨军，知道为什么录用你？”杨军咽了口咖啡，“不知道。”她搅动着杯内的咖啡，眼睛扫了他一下，“是你的眼睛。”“啊，我眼睛？我眼睛怎么了？”杨军惊诧地问。“对，是你的眼睛，你或许不知道，在所有这么多新人中，你是最敢和我直视、对视的人，敢这样做，一定是充满自信的人，这样的人能做出一番事情。所以，在我们对视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录用你。”孙玉宁解释道。“啊，原来如此。”杨军端起咖啡杯子深喝了一口，“咖啡不是这么喝的，你那是喝茶，呵呵。”她又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可以挡着你的眼睛，不敢直视了。”“为啥？”“因为我已经录取了，哈哈！”空气中翻腾起欢乐的浪花。他们聊了家庭、大学生活之类，离开孙总办公室已经十点多了。
回到位子上，杨军一直在回味刚才的谈话，几次差点笑出声。“出差住宿报销，不就是我的理想么，能不问吗，直视就破格录用，还不是因为遇见美女眼睛发直么，居然被她视作自信的标志？这个世界太奇妙，也很美好。”杨军享受着他第一天的礼遇。分公司统括全省人事和行政工作，每个地方经营部是无自主招聘权限的，通常由总部招聘并培训好人员，再分派到各个用人经营部。杨军被分配到珠城经营部，巧合的是，一同前往珠城的还有王a，贾b，陈c。据孙总介绍，珠城经营部是庐州分公司下属的老牌经营部，业绩过去稳居分公司前三，近两年下滑严重，已经退到倒数几名了。总经理沈伟是公司元老级人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加入了wp电器，从业务员做起，一路风雨成长为经营部总经理，为wp电器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沈总年过半百，处事圆滑，在珠城地区耕耘数载，管理能力一般，任人唯亲，在经营部各个重要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亲属或朋友，珠城经营部内部的人际关系可谓错综复杂。孙总特别强调珠城几个业务人员，年龄结构偏大，工作缺乏热情，开拓能力不足，作风懒散，“希望你们的加入，将来可以替换老人，成为市场营销新力量。”这是他们开拔前孙总的嘱托与希望。杨军谨记在心，他隐隐地觉得这是一次充满挑战的历程。成为真正合格的业务员，他们还有较长的路要走，学习产品知识，熟悉市场操作程序及技巧，都是绕不开的路径。只能说杨军的营销之门已经打开，但离真正操刀一方，还十分遥远，在wp这样的巨无霸国企里，哪怕一个小小的做业务的机会也并不是唾手可得。
这是北方的一个及其普通的小村子，背靠淮河，南望花湖，祖祖辈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村民淳朴憨厚，守着乡土不离不弃。离这个村子不远的一个村庄曾发生过一件事，不仅改变了那个村庄的命运，还推动了中国农村发展的历史进程，直到今天仍然深刻地影响着当下的中国。十八个鲜红手印是它特有的标志，如今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为世人所敬仰。
这儿的人安分守己，对生活并并不苛求大富大贵，能够仰仗老天爷每年风调雨顺多收个三五斗，就很知足。虽然村里很清贫，但也没有人想着去改变什么。自从村里出了几个大学生后，一切似乎有所变化，杨军就是其中之一。
寄希望于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是这儿家长们共同的心愿，幸运的是杨军考上了大学，他的父母倍感骄傲，那一年的夏天他们的脸上被笑容所占据，尽管要四处举债才能凑齐那数千上万的学费。自喜报传来后，登门取经的人和道喜的人就络绎不绝，杨军的父母都会热情接待，继而滔滔不绝传授育儿经验，直到来访的人满足地离开和等待下一波到来的间隙，他们才有时间继续想有关学费的问题。
在杨军看来，家乡落后是历史的必然，等靠要的农耕思想深深地腐蚀着这里的人，陈旧的观念阻碍着家乡的发展，而改变思想却又是缓慢而漫长的过程。这是一个高速变化的社会，父母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毕业即失业的现实，越过农门未必就能迎来光明的未来。改革，大多数都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发生的，如同当年按手印的那帮人。每个人骨子里都向往和享受安逸，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刁民，乐意折腾，之所以揭竿而起，多是因为无路可走，只好另辟蹊径，折腾或有转机，隐忍只能等死。
于是，为了改变，逐渐成长起来的杨军们开始了折腾。
他们选择了离开家乡。
二十三岁那年初夏，瘦小而单薄的杨军，背着简单的行囊，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找人生的希望。面对社会，他能做什么？他无数次问自己，可每一次答案都不一样。直到站在省城的车站广场，他依然充满迷茫。他的专业是会计，四年的专业学习，让他对会计工作有所了解，仅此而已。将来从事会计工作，为国家会计事业发展贡献力量，他压根就没想过，混一张文凭是他和许多人最真实的想法。班里几个学习认真的同学被招去当会计了，一不小心成为班级就业先锋和毕业标兵，老师辅导员经常以他们的成功案例来教育和引导尚未就业的杨军们。直到今天杨军依然顽固不化，坚持继续荒废他的专业，“除了会计，什么都干。”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择业底线。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旅馆并不干净的床上，也照在他的脸上，杨军直勾勾地看着月亮，没有一点睡意。隔壁房间传出一阵骚动，继而传来旅馆老板浑厚的声音，“房间很好的，最适合你们做业务常住了，放心好了，fp给你多开点，还能赚外快呢，包你满意。你们做业务的经常住我这里。”接下来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那个房客住了下来，老板满足的吧嗒着人字拖鞋走了。半夜里，迷迷糊糊中杨军听到了一种声音，女人的叫声随着床铺的震颤规律的变化着，最终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撞击后偃旗息鼓。杨军在女人最后一次叫喊声和巨大的撞击声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奶奶的，做业务这么好？能赚外快，能住旅馆，还有女人玩？我可以吗？”这一夜，他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头昏的厉害。对未来的迷茫在继续，关于前途的思索也得继续。杨军决定去做业务，这是他第一次让择业的目标如此清晰，“哪怕是个业务员，这样就可以公费住旅馆，多开fp，旅游泡妞。”这样一些粗俗而又低贱的工作目的，一不小心就成为杨军当时最崇高、最具蛊惑力的人生目标，指引他迈出了踏入社会最坚实的一步。
杨军的自信从孩提时代一直延续到高中阶段。他总觉得自己聪明过人，学习上的事都可轻易搞定，卷子上的分数就如同他手中的魔法玩具，想怎么变就能怎么变，他可以连续多次满分，也可以恰到好处地只取59分，他的顽皮任性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糊满家里一整面墙的奖状没有一张三好学生奖状。直到大学，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伴随他十年的自豪感逐渐从胸口褪去，空缺的位置逐渐被自卑所占据，两种感觉犹如太极图谱黑白分明却又稳定平衡。随后的几年，自负与自卑常常互搏，各有胜负，于是出现了人格分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同学不清楚，亲人不了解，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但走进wp公司面试那天，他却异常自信。
接待他的是位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肤白皮嫩，是那种女人见了就想拉着一起上厕所，男人见了想上床的胚子。要不是来面试，杨军定会油嘴滑舌一番。在填妥了表格之后，小妮子领着杨军来到面试间。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少妇，同样精致、职业、干练。据小妮子介绍对面的她是此次招聘的总负责人。面试从杨军的自我介绍开始。不知道是因为自信，还是被吸引，交流过程中杨军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经常不自然地躲闪他的目光。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中，他们结束了交谈，她告诉杨军，等候通知。她伸出右手，杨军握了上去，很滑润，也很温暖。回来的路上，杨军心情很好，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面试，无论结果，他总算开启了一段新的历程。晚上躺在旅馆的床上，脑袋里反复回放白天面试的情形，她的音容笑貌，她温润的手……
刘紫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走出校门，投出去的简历少说也有五十份了，可有回音的寥寥可数，终日奔波于人才市场、人才交流会或面试的路上，让她疲惫不堪。“还得继续找啊，总要生活的呀，虽然难，但总感觉离成功不远了。”紫玉一边轻声叹息一边给你自己打气，余子妍的鼾声准时响起， 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游荡，紫玉麻利地把耳朵塞上棉花，这是自她们结伴来到这个城市找工作以来，养成的新习惯。她抱紧了瘦小的身体，蜷缩着等待天亮。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杨军接到小妮子的电话，明确告知他被录取，第二天即可报到。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却出奇的平静，相比大学录取通知，它显得并不那么激动人心。突然，杨军想到了她，心中泛起一阵阵暖意，那种喜悦感才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报到的那天，杨军刻意装扮了下。在公司的走廊里，杨军遇见了她。她冲着杨军微笑，友好的打着招呼，“你好，今天看起来更帅气，恭喜你也欢迎你！”她伸出了右手。杨军被这突然的热情笼罩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僵硬的握着她的手。她对旁边的女孩说，“小李，带着他去办理手续吧，招呼所有新人半小时后在会议室开会。”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应允后，带着杨军去办理手续。
在会议室内，杨军认识了身旁的几个哥们，王a、贾b、陈c，天各一方能相聚于此，彼此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这期间陆续有新的同事落座。正当他们交头接耳的时候，小李走了进来，“大家安静下，马上开会，会议由我们wp人力总监孙玉宁女士主持，主要是带着大家一起了解wp，了解我们的职责和工作内容，以及接下来的安排。请认真聆听。”小李转身离去，会议室内立刻鸦雀无声。“哦，叫孙玉宁，名如其人，难怪那手如玉般温润。”正在杨军胡思乱想之时，她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上午好，今天是大家入职的第一天，按照惯例我会给大家做些入职后的讲解，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听讲，适当笔记，这将对我们今后的工作有所帮助，会议持续一整天。”
“会议开始之前，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孙玉宁。”其转身在白板上工整的写下这三个字，非常娟秀。“目前担任wp集团公司庐州分公司人力资源及行政总监，负责全省人事及行政工作，今后大家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找我，我尽力为大家提供便利。”孙总真诚地说，“首先呢，我代表分公司领导向各位新晋的40位同事们表示衷心祝贺和热烈欢迎！恭喜大家能从400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从今天开始，在座各位就是wp公司的正式一员了，你们的肩上肩负着wp公司新的使命，即使今天你们已经十分优秀，但还要在现实实践中再锤炼，努力从优秀走向卓越！”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用了足足一整天，她把wp公司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工作职责和使命，甚至薪酬评价体系一一做了讲解和阐述，如数家珍，婉转动听。回到旅馆，杨军感觉到一丝疲惫，简单冲了澡，便躺下了。他知道从此将踏上真实的业务之路，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今天的他确实足够优秀，从400位同龄人中争取到了机会足以证明。隔壁的吵闹已经阻挡不了身体的倦累，烦躁的心终于找到可以安放的角落。
天道酬勤。刘紫玉这些天的努力与守候，终于换来了一次机会。今天她参加了一家公司的面试，这家公司所提供的薪资与岗位，与她设想的很吻合，所以，她十分卖力地去表现和展现自己。等待结果的时间是熬人的，原本计划去书店多了解下新公司所在的行业情况，耐不住余子妍的软磨硬泡，刘紫玉只好答应陪着她去面试，刘紫玉取笑她是胆小鬼，余子妍却倔强地认为，这不是羸弱的表现，而是利用一切机会来诠释姐妹情深。
张扬躺在宿舍的床上，快速地编辑着短信，今天是他和丁岚巧遇的第三天，“亲爱的，在干嘛呢？”张扬大胆地问候着，他知道，要尽快表明自己对她的热度，当然更重要的是试探出她的态度。“谁是你的亲爱的？脸皮真厚！”女生的回复足以亮明她的态度，张扬习惯性地用他特有的哲学思维结构着，“有戏，通常这么一条信息发出去，关注前半句的女生，是注重感情的，那较真的样子，实则是在嗔怒、撒娇，或者说反试探，你完全可以想象她在回复短信时是面带微笑的样子。如果是忽视了前半句，直接回答在干嘛的女生，基本上就是普通聊友，在她们的眼中亲爱的和喂、你好是没区别的。”张扬继续回复短信，“亲爱的，你就是啊，呵呵，我的脸皮还不够厚，要是真厚，那天就该深吻你了。”“真讨厌，不理你了。不过那天确实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可真糗大了。”丁岚回复道。“嘿嘿，光说不练假把式，那你怎么感谢我啊？”张扬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发。“讹人啊，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好吧，为了将来不纠缠，我只好破费了。明天再告诉你。”丁岚回复道。“好吧，等你短信哦，亲爱的，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扬恬不知耻地问道。“你就是一坏蛋，大大地坏。不过呢，确实有点帅的，要不是看在你小帅的份上，早就不理你了，呵呵。”丁岚的短信让张扬的判断基本坐实了。她确实对他充满了好感，前天他的及时一抱，让她顿时来了感觉，事后，她居然偷偷动用资源调查他，各路探子反馈的信息都让她踏实，“成绩很好”“人品不错”“无女朋友”“很帅但不花心“等褒扬之词让她早已心花怒放，芳心暗许，面对张扬今天的主动出击，女生的矜持感还是提醒她要淡定，淡定。
上班第二天一早，孙玉宁把杨军叫到了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靠右的位置，面积不大，但布置得非常温馨，温暖而又不失商务氛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孙玉宁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杨军。“杨军，这是我们第二次单独交谈，是吧？”她的开场白，让杨军顿感亲切自然，“是的，第二次。”杨军附和着，眼睛依旧直视着她。“今天找你呢，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听听你的感受，昨天一整天的讲解有收获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她故作轻松往椅背上靠了靠，十指交叉。“很好，通过您的讲解，让我们新同事对公司有了更加细致的了解，特别是wp的历史，让人尊敬，还有未来，充满期待，虽然现在遇到发展瓶颈，但我们充满信心，公司给我们提供的机会和平台非常好，我们相信能够通过智慧和勤劳，为公司发展做出贡献。”杨军熟练的背诵着，她点点头，慷慨地施舍着微笑。“希望你们新鲜血液的加入，能够激活那一帮老鲶鱼们，还有什么不明白要了解的吗？”“我们要出差吗？”“当然，下面的各个经营部，不光市区有业务，还有下面的县，乡镇都有代理商，不出差怎么管理和维护呢？”“哦，那住宿费都可以报销的吧？”她的微笑已经变成哈哈大笑，“当然，难道你自己倒贴啊，这真不像你问的问题，呵呵！”杨军也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来杯咖啡怎样？”她起身走到咖啡机边，扭头看着杨军，“好吧，能够和孙总一起喝咖啡，是我的荣幸。”“少贫嘴，以后做业务难免的，咖啡厅，歌厅，酒吧之类的你都得光顾。”杨军起身去接咖啡，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咖啡的香气，已经在屋内散开。“杨军，知道为什么录用你？”杨军咽了口咖啡，“不知道。”她搅动着杯内的咖啡，眼睛扫了他一下，“是你的眼睛。”“啊，我眼睛？我眼睛怎么了？”杨军惊诧地问。“对，是你的眼睛，你或许不知道，在所有这么多新人中，你是最敢和我直视、对视的人，敢这样做，一定是充满自信的人，这样的人能做出一番事情。所以，在我们对视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录用你。”孙玉宁解释道。“啊，原来如此。”杨军端起咖啡杯子深喝了一口，“咖啡不是这么喝的，你那是喝茶，呵呵。”她又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可以挡着你的眼睛，不敢直视了。”“为啥？”“因为我已经录取了，哈哈！”空气中翻腾起欢乐的浪花。他们聊了家庭、大学生活之类，离开孙总办公室已经十点多了。
回到位子上，杨军一直在回味刚才的谈话，几次差点笑出声。“出差住宿报销，不就是我的理想么，能不问吗，直视就破格录用，还不是因为遇见美女眼睛发直么，居然被她视作自信的标志？这个世界太奇妙，也很美好。”杨军享受着他第一天的礼遇。分公司统括全省人事和行政工作，每个地方经营部是无自主招聘权限的，通常由总部招聘并培训好人员，再分派到各个用人经营部。杨军被分配到珠城经营部，巧合的是，一同前往珠城的还有王a，贾b，陈c。据孙总介绍，珠城经营部是庐州分公司下属的老牌经营部，业绩过去稳居分公司前三，近两年下滑严重，已经退到倒数几名了。总经理沈伟是公司元老级人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加入了wp电器，从业务员做起，一路风雨成长为经营部总经理，为wp电器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沈总年过半百，处事圆滑，在珠城地区耕耘数载，管理能力一般，任人唯亲，在经营部各个重要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亲属或朋友，珠城经营部内部的人际关系可谓错综复杂。孙总特别强调珠城几个业务人员，年龄结构偏大，工作缺乏热情，开拓能力不足，作风懒散，“希望你们的加入，将来可以替换老人，成为市场营销新力量。”这是他们开拔前孙总的嘱托与希望。杨军谨记在心，他隐隐地觉得这是一次充满挑战的历程。成为真正合格的业务员，他们还有较长的路要走，学习产品知识，熟悉市场操作程序及技巧，都是绕不开的路径。只能说杨军的营销之门已经打开，但离真正操刀一方，还十分遥远，在wp这样的巨无霸国企里，哪怕一个小小的做业务的机会也并不是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