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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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浊水藏金鲤,青莲出淤泥

    当你无力改变环境的时候,你会随遇而安还是保持初心?

    ——写在正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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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音,草语,鸟鸣。

    炭火,药香,水汽。

    龙天雨睁开眼,看到面前搭好的浴巾和洗漱品,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应该又来过了,只是自己修为全废,药物又有安神的功效,竟是连开关房门这样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水还温热,看来龙天雪又是一夜无眠。

    同样被封住气脉,一起熬了六个月,龙天雨只能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脸庞,希望能透出点红光,也好让妹妹放心。

    庭院的积雪被堆成了雪人,煤块做成眼睛,扫把斜插着当胳膊,头上还扣了个簸箕当帽子,久违的童趣让龙天雨恍如隔世,有多久没这么放空心神的睡上一觉了。

    不远处传来打闹声在一声切冰断雪的呵斥中,偃旗息鼓。龙天雨最在院中的石凳上,竟然久违的在朝阳中,觉察出了一丝寒冷,弯腰从一旁的草坪里掬起一捧雪,狠狠的团了个雪球,带着一丝坏笑,瞄准了庭院的入口。

    闭上眼睛听着脚步声,心里默数三二一。

    “唰~”

    “啪~”

    寂寥无声。

    睁开眼,龙天雨看到的是被雪打乱了头发的龙天雪,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只是她手上端着的木盘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了。

    “看来恢复的不错?”龙天雪没有管凌乱的发丝和残留的雪屑,“吃饭,然后换药。”

    两只麻雀不知觉察到了什么,悄悄的在枝头歪过脑袋,知道房间内传出的惨叫将它们惊走,“救命啊,亲妹妹谋杀亲哥哥啊,啊……那是什么?药酒?为什么点上火了?啊……疼疼疼疼……妹子,下手轻点啊,我是你亲哥啊……啊……”

    庭院门口,悄悄的探出两只脑袋,望乡镇的“混世魔王”龙天雷和新晋的“混世魔女”林媛琪四目相对,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林媛琪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小雷哥哥,要不以后,咱们别在早餐的时候给天雪姐添麻烦了,太吓人了。”

    龙天雷没有说话,只是将头点的异常迅猛。

    六个月,林诗恬和林媛琪就这样在望乡镇安了家,在镇长铁易山的安排下,轮番去书院,铁匠铺,裁缝铺,医馆,武馆,客栈等官家场所学习,一来是挣出自己的食宿钱,二来是尽快的让她们走出丧失亲人的痛苦,三来是为今后的拜师学艺打下基础。

    林诗恬乖巧听话,聪明肯干,自己大姐不在,自己得照顾妹妹,自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力求能把事情做到无可挑剔。林媛琪少女心性,正对了龙天雷的脾气,两个人一唱一和,反倒是林媛琪先认识了望乡镇的绝大多数人,也幸亏有龙天雪镇着这两个混世魔王,不然就不是铁师父的茶里多了壮阳药,医馆的炼丹炉烧糊,旅店的孤男寡女分到一个房间这么小儿科的手段了。

    房间里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许是药酒旗了效果,许是龙天雪的推拿手法在六个月没日没夜的照料中有了长足的长进,龙天雨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龙天雪的手轻轻抚过眼前密密麻麻的伤口结痂,嘴角向下撇了撇,拿过被子,轻轻盖在龙天雨身上,将早就备好的信封放在了桌上,转身出了门。

    只是她不知道,被子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

    沉闷的呜咽声,终究还是被一道房门阻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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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藤,翠树,繁花。

    小桥,流水,人家。

    梦回酒香盈巷陌,茱萸渐落人空瘦。

    不知何年再折细柳,不知何月再述千秋。

    古道西风,残阳落处。

    墨色骏马,扬蹄嘶鸣。

    白衣胜雪,翠玉叠声。

    一张银色面具上,紫金纹路细细地勾勒出朵朵妖艳的梅花,掩去了半张想来该是英俊潇洒的面庞,却留下了一双洞察世事的星眸。

    嘴角微微弯曲,似是欣喜,又似嘲讽。

    拇指轻动,腰间的长剑出鞘三分,闪过一点银色的光华,又在“铮”的一声脆响中,归于沉寂。

    “流风,安静的等我一会,马上回来。”墨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向前踱了几步,晃了晃马头,颈上柔顺的马鬃轻轻拂过白衣男子的手掌。

    “好的,知道了,店里最好的酒给你来上两斤,满意了?”男子有些溺爱的拍了拍这匹名叫“流风”的马,看着它自己走到树下的阴凉处站定。

    “小二,三斤好酒,一斤放在靠窗子的位置,两斤给我树下的好兄弟送去。”声音说不出来潇洒,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好的,客官稍候。”一个搭着汗巾的伙计将这位白衣男子径直领到小酒馆内靠近窗子的位置,摆上碗碟酒坛,径自倒满一小碗烈酒,一口喝干,又换过一个干净的白瓷碗,再满一碗,说了一句“您请慢用”,便不做过多的停留和打量,继续招呼其他的两桌客人去了,就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顾客,而不是这样一身装扮的怪人。

    想来也有几分释然,在这丧乱道上开设的酒家,各路人物何时见得少了。

    先喝一碗自证清白,多赠一碗换份薄面。

    酒馆虽小,性子倒是硬气。

    最醒目大厅莫过于正中的匾额上两个龙飞凤舞的狂草,写的剑拔弩张。

    “莫问,”白衣男子哑然而笑,“倒真是个好名字。”

    白瓷碗中的酒浆清澈透亮,阵阵属于谷物的香气缓缓逸散,食指轻轻叩击桌面,嘴里似乎哼着什么曲调,整间酒馆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轻歌和“咚咚”的轻响。

    酒馆内还有两桌客人,一桌尽是些彪形大汉,坦露着臂膀,桌旁放着长刀狼牙棒一类的兵刃,桌角叠着好些空酒坛。另一桌相对简单得多,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罩住的人,自饮自酌,间或陷入沉思。

    那黑袍怪人端着的酒碗已经举了好久,黑色斗笠下的目光凝视着酒液中泛起的一道道波纹,斗笠微斜,便发现波纹的源头便是那只轻轻叩击说面的修长手指。

    彪形大汉们的喧闹也渐渐止息,手不自觉的扣在身边的武器上,似乎入手的沉重感能带来些许心安。

    愈发的沉闷,似乎整间酒馆内的空气也渐渐凝滞,三桌客人就这样诡异又默契的僵持着,白衣男子望向窗外,流风喝过两斤烧酒正向着自己打着响鼻。黑亮马尾有一搭没一搭的甩动着,驱赶着它想象中的蚊虫,看来这位马兄弟喝的有点上头。

    手指停止了敲击,一阵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黑袍怪人饮下了那碗酒,又陷入了沉思。

    这群彪形大汉们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利索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匆匆提起兵刃准备离去,白衣男子优雅地拿起空空如也的酒碗,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在碗沿轻轻一弹,“铮”的一声,好似两只夜光酒杯轻轻相碰般清脆,一道看得见的淡金色波闻拂过了整间酒馆,仿佛一柄雪亮的镰刀划过麦田一般,整桌彪形大汉颓然倒地,圆睁的双目写满了惊骇。

    白衣男子闲庭信步般走到那领头的大汉身边,轻轻拿起了包袱,打开一角,一抹赤金色一闪而没,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币,拇指一弹,金币便欢快的嘶鸣着弹落在酒馆的柜台前,“掌柜的,麻烦了,这是酒钱和处理这些垃圾的工钱,您看够吗?”

    几声算盘的轻响,一个慈祥的老者扎着围裙从厨房踱了出来,将那枚印着骷髅的金币揣进怀里,“足够了足够了,小五,把这些都处理了,顺便在给这位先生上坛好酒。”先前引路的小二麻利的从后厨拎着一捆麻绳走了出来,利落的分拣物品,搜身捆绑,随后抓住麻绳剩余的一端,干净利落的拖到了后院。

    酒馆又恢复了平静,白衣男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望着窗外酌饮美酒,黑袍怪人仍然喝一口酒,发一会儿呆。

    古道之上许久不见行人,一阵风吹过,卷起细碎的几点尘土,又归于平静。

    残阳如血,只余一线在远山苦苦挣扎。

    “寒殇,真的要赶尽杀绝么?”酒馆内响起了黑袍怪人有些嘶哑的声音,面上的黑幔动了动,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你我同僚一场,我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你也清楚,未尝我的今日便不是你的明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已躲到了这丧乱之地,却依旧不肯放过我,想来也只有公子他如此执着和狠戾了。”

    白衣男子卸下了腰间的长剑,饮干了碗中的烈酒,望向窗外渐渐湮没的一缕残红。

    修长白皙的手擎起了酒坛,一缕澄明的酒浆斜斜的划入碗内,随手一掷,酒坛直直地飞到黑袍怪人的桌上,打了几个旋儿,安稳的落住,遥遥的,举起了手中的白瓷大碗,一饮而尽。

    “好,好,好,”黑袍怪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死在你的手下,我墨鬼士也算不枉此生了,你寒殇的这碗酒,喝得,喝得!”举起酒坛,将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只是从那黑幔下裸露的皮肤,却是一种灰白色。

    “哗啦”酒坛碎了,一缕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地砖的缝隙蔓延开来,凝成一个个手持巨刃的骷髅,哀嚎着冲向了寒殇。

    空无一物的双目中,猛然燃起了两点火焰,墨绿,幽蓝。漆黑如墨的鬼头大刀带着沉重的呼啸,劈向了窗边那个依然望向远方的人。

    白衣飘荡,嘴角轻扬,银练如龙,风吼若翔。

    气势骇人的骷髅武士一转眼便被粉成细沙缓缓飘散,一柄银色的长剑隔空架在了墨鬼士的脖子上,剑锋上吞吐不定的剑芒直抵咽喉,割裂了半面黑幔,也将他的黑袍带动的飘荡不休。

    剧烈的喘息,黑袍下的身躯在剧烈颤动。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能吧《正气歌》修炼到‘旷达’,真是可笑,”墨鬼士的黑袍内竟然传来了一阵阵沙哑的笑声,似是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气芒,又重复了一次,“你这种人,居然也能将《正气歌》修炼到‘旷达’境界,好一个一身正气啊。”

    笑声渐渐低沉,墨鬼士的黑色斗笠缓缓扬起,隔着黑色的布幔,他只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眸,他在看着自己,却不知道看到的到底是谁。

    剑锋抖动,一抹寒气贴着墨鬼士的脖颈划过,一片黑幔飞旋而起,又被稳稳接住。

    “隐姓埋名,好自为之。”短短的八个字,字字如锤击打在墨鬼士的胸口,回荡在他的脑海。“若再生林家村事端,天理不容。”

    再抬眼,面前早已失去了寒殇的白衣,桌上,一枚印着骷髅的金币兀自旋转不停。

    店外,传来一声骏马长长的嘶鸣,绝尘而去。

    沉重的喘息,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随后是一阵狂笑,带着几分疯狂。

    “老板,再来两斤烧酒,要最烈的。”

    那一身黑袍,不知怎么的,竟然也抖出了几分狂傲。

    如墨的夜色,从远山处,缓缓笼罩而来。

    不见曦月,繁星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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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砖,金瓦,雪白的枪锋。

    红衣,金牌,苍白的脸色。

    灯火阑珊,刀枪林立,一片肃杀。

    中州晓岚,天承宫前,一位内侍提着宫灯低头快步向前,引带着这位奉旨入宫即将面圣的大氓皇商白耀乾。内侍丝毫不敢怠慢,极尽恭谦,因为他深知他身后的这位看起来脑满肠肥一无是处满身金光四射一副暴发户姿态的矮胖子与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交情,且不论是否如外界传言的那般,这就是圣上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单凭着他敢在私下里直接抢过皇帝喝到一半的茶杯解渴,这位内侍黄公公也知道自己如果能抱紧白耀乾这棵摇钱树,将来必定是飞黄腾达。

    看起来无比狭长的通道转眼间便走到了尽头,黄公公微微慢下了脚步,垂首轻声说道:“白当家的,这次圣上宣您入宫,还请您注意言行,杂家见圣上看了丧乱道的飞鸽传书之后,心情不甚愉悦,适才连夜召见,白当家的早作打算啊。”

    白耀乾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挂上一副市侩笑容,悄悄的揽过黄公公的手,将自己肉呼呼的胖手轻轻覆盖上去,“多谢黄公公牵挂,最近天气甚为炎热,鄙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黄公公假意推脱了一番,悄悄敛入怀中,随即躬身推开了那扇紫檀木房门,待白耀乾退进入,小心掩好,重新退到一侧,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一身黑色武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这才想起来这就是白耀乾的贴身护卫,却不曾想起他的名姓,只得微笑颔首。那护卫眼中一抹讶色闪过,颔首还礼,随即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冰冷状态。

    而此刻那扇屋内,情况却更为神奇。

    白耀乾果不其然,再一次在这间仿佛迷宫般的书房中迷失了,暗暗叹息,心中恨恨的道:“至于这样显示自己有多勤学吗?信不信我回头直接在晓岚城开个书院,买它几万本书吓死你。”想归想,嘴上还是朗声说道,“草民白耀乾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用脚在地上狠狠的跺了两下,声音却还真的有几分类似叩头。

    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什么声音回答。

    白耀乾小心翼翼的穿过层层书架,终于看到了一抹灯光。

    转过最后一个书架,却发现召见他的人已然伏在桌上安然睡去,头边是一摞尚待批阅的奏折,手边放着用砚台压着的三个信封,火红色的翎羽赫然表示这是最紧急的情报,白耀乾轻轻取出,信封已然被拆解过了,一封来自丧乱之地,一封来自灵州建木涯,一封来自望乡镇。白耀乾的眼中神色不定,面上的肥肉竟然也在微微颤抖。

    深深的呼吸,神色渐渐平复,轻轻擦干额角渗出的汗水,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轻轻叹道:“就知道找我来准没好事。”拿过桌上还有几分温度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皱了皱眉,“咋还是这个破茶,太寒酸了。”说罢取出从怀中取出一个四方翠玉盒,轻轻打开,拿出一颗浑圆金黄的丹丸含入嘴中,正要收起玉盒,却看到了桌上伏着的中年男子鬓角多出的几点银霜。

    不论朝堂之上如何的威武不凡气宇轩昂,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面上写满了疲惫的老家伙而已啊。留下一颗丹丸放在砚台边,白耀乾顺手取走了那封来自望乡镇的信件收入怀中,缓步隐入层层书架,即将退出书房。

    “夜深记得披件衣服。”没来由的白耀乾在退出房门前轻轻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檀木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孤寂与昏暗。

    桌上的丹丸消失不见了,而伏在桌上小憩的皇帝陛下已然换了一个姿势继续休息,嘴角微微弯起,带上了几分笑意。

    夜凉如水,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晓岚城急速飞奔,巡夜的军士都默默的退开一边,这辆马车的主人已经不用多想了,晓岚城中也绝对再找不到这样一辆奢侈到纯金包面镶着翡翠和夜明珠彰显财富的马车。

    “老二,带上一批红货,明天咱们出发去望乡镇,见见老朋友。”车内传来白耀乾懒洋洋的声音。

    “诺。”被称作老二的黑袍护卫声音依旧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除了听到望乡镇的时候,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加了几分力气。

    “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更夫梆子声幽幽传来,夹杂着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天了吗?老二看着满天的繁星这样想到,马上,就快天明了吧。

    不知何处幽幽的响起了几声犬吠,渐渐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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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盾,铁甲,铁索。

    长弓,劲弩,直刀。

    龙天雨没想到自己的道歉之旅,会这样的声势浩大,望乡镇的巡卫直接拿出了甲级备战的姿态,全程押送。

    如果不是自己拉着一辆推车,如果不是身边两个淘气包总在伺机偷吃车上的糕点,如果不是自己真的被魂锁加身,总感觉自己像是去打群架而不是去道歉的。

    从早上一觉昏昏沉沉的睡到了中午,久违的精力充沛让龙天雨满怀欣喜的拆开桌上的信封,才发现这是所有被自己打伤的望乡镇居民名录。四百一十二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断奶孩童,看着看着龙天雨才发现,以龙家大院为中心的方圆1公里范围,几乎被自己伤了个遍,百多户人家,看来只能挨个道歉去了。

    信封里还附上一张银票和要采买的清单,看着这般因人而异的对症下药,估计是出自龙天雷的手笔。毕竟,赔礼道歉是他的家常便饭,与“苍蝇、蚊子、老鼠、麻雀”并称为望乡镇“五害”。

    这一圈走下来,如果没有身后这两个小家伙的帮衬,只怕自己真的扛不下来。

    重伤的人家,赔付医药费,鞠躬道歉,任凭打骂。

    轻伤的人家,送上米面粮油,跌打药酒,零食小吃,温言好语,陪尽好话。

    这还算是出境比较好的。

    算上五年前那一次因龙家之祸有亲人死于马匪手下的,五年后又被龙天雨打了个鼻青脸肿,手脚骨折,又哪里会有好脸色。

    拿起菜刀要砍人的,拿起扁担抽人的,关上大门放狗的,甚至还有在茶水里下毒的。龙天雨只能一一忍受,幸好,龙天雷和林媛琪几乎总能一一破解,在险象环生中将龙天雨带回巡卫的保护中。

    是的,从押送,变成保护,当那两条狗冲上来的时候,巡卫们也着实脸色白了许多。

    相比之下,敲门当没听到,龙天雨只能把礼品挂在门环上的情况,这一行人已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了。

    整整三个时辰,车上的东西渐渐空了,龙天雷和林媛琪也是口干舌燥,手脚酸软,就连身后巡卫的盾牌和弓弩也都悄悄歪了一些。

    还剩最后一家,在细柳营当差的大师兄尹冰原所在的尹家大院。看着新安上的大门,龙天雨只恨没有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尹家上上下下,包括大师兄前后轮岗照应自己的八百兵士,无一幸免,几乎是使用人海战术,生生拖住发狂的自己,等待师父赶到将自己制服。

    扣了扣门环,老管家尹叔前来开的门,一见是龙天雨,还没等他说话,一把将大门摔上狠狠挤住,扯开嗓子便大声呼喊起来,“那魔头又来了,老爷夫人快走,去楚家躲躲,老头子在这儿顶一会,要是我死了,告诉我家那婆娘,私房钱都在床下的坛子里。快跑!快跑!”

    门外的巡卫死死的忍住笑,龙天雷和林媛琪目瞪口呆,龙天雨满头黑线。只得等门内的尹叔吼着交代完自己的后事,再轻轻的扣了扣门环,“尹叔,我的病好了,这是来赔礼道歉的,您老给开下门。”

    “我不信!”龙天雨听着门内声嘶力竭的哭腔,摇了摇嘴唇,狠狠的攥了攥拳头,“我尹某人就算拼了自己的老命,也不会让你再伤害老爷和夫人。”

    “尹老头,你私房钱早就被你孙子拿去买零食了,你那婆娘最多只能找到点碎银子。”龙天雷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大门“呼”的一声开了,“胡说八道,我昨天还掂量着分量一点不差呢!”一看到算着拳头的龙天雨,立时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爬,最后干脆就抱着头,趴在了地上。

    “龙大哥,我觉得你给这家人带来的东西,可能有点少。”林媛琪挠了挠头。

    “哥,你直接给大师兄送去吧……尹叔……唉……我去找尹婶给他换裤子吧……”龙天雷捂着鼻子走过去,一掌打晕了尹叔,扛走了。

    龙天雨看了看车上的礼物和院中逐渐走出的绑着绷带拄着拐杖的人们,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尹府外,乌鸦的叫声,不绝于耳。

    梦境:“大魔头,你好啊~”我贱贱的笑着,走近靠在推车上叼着一根草棍的龙天雨,他白了我一眼,没有言语。|“尹府院里的那一跪,哎呦呦,我服,无比佩服,一下子省出好些银子是吧……”我一脸坏笑,继续挖苦面前这个有些慵懒气息的男子。|“大师兄他不欠我的,尹伯伯和尹伯母对待天雪和天雷也多有照拂,别说是下跪赔礼这种后辈该做的事儿,就是让我抵命,我也就顶多要个交代后事的时间。”龙天雨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我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哀伤,“我这个废人,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没说话,掏出了一瓶二锅头,看着他仰头干掉,然后把他扔上拖车,沿着大路,缓缓拉走,“妹的,看着挺瘦,咋这么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