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为人处世之道
字体: 16 + -

第五章

曾国藩身上,有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勤俭持家。正由于这种美德,曾国藩能在仕途中保持理性的冷静,不管是得意还是失落,曾国藩始终能正视自己,严格要求自己。曾国藩始终有自己的官场哲学,他从不和人争名逐利,不居功自傲,不恃才傲物,不狂妄自大。他认为,自古以来,身居高位,掌握重权的人,每天都处在忧患之中,至于成败祸福,则完全取决于客观因素。

治世之道,专以致贤养民为本。其风气之正与否,则丝毫皆推本于一已之身与心。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风气。故为人上者,专重修身,以下之效之者,速而且广也。

引自《曾正公全集》

政务治理的办法,以招贤养民为根本。至于辖地风气正不正,则完全归于自己的心是不是正。自己的一举一动,说话或沉默,别人都会加以仿效并形成风气。所以作为父母官的人,一定要重视修身,这是因为仿效他的朋艮多,而且仿效他的速度很快。

以身作则,居官严明

曾国藩身上,有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勤俭持家。正由于这种美德,让曾国藩能在仕途中保持理性的冷静,不管是得意还是失落,曾国藩始终能正视自己,严格要求自己。

曾国藩推崇孔子的学说。一贯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官场上,大部分人处理政务,仅凭好恶感情用事,曾国藩对此非常痛恨。他觉得,只有根据事情的情理来决定才能博得人们信服,有利于社会发展。曾国藩处理“秦淮灯舫”一事,充分说明了他的居官原则。

秦淮河是古都南京的古迹名胜,在明朝出现过马湘兰、李香君等色艺双全的名妓。1851年以后,清政府倾注兵力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秦淮河一带受到战争的洗劫,越来越萧条凄凉。到了1864年,战争结束,秦淮河畔渐渐出现了繁荣景象。

六安郡的太守涂廉访,思想保守,对这种情形看不顺眼,便通令各县,严厉禁止秦淮河的画舫灯船,并把此事的处理结果禀报了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曾国藩听了他们禀报后,没有否定地笑了笑,对涂廉访说道:“听说淮河灯船,尚寥落如星辰。我多年前曾过此处,只见千万船只,来往如梭,笙歌之声,彻夜不绝,实在是太平年代的一大乐事啊!”涂廉访听了以后,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怏怏而回。

过了几天,曾国藩约了幕府中的各位官员,共同乘船游览秦淮河,并命江宁、上无两个县的县令,设宴款待太守涂廉访。席间,曾国藩风趣地对大家说:“三十年前,我是心向游弋而不敢游弋,三十年后,我是心不想游弋而不禁别人游弋。”停了一会,他又说道:“三十年后的今天,我身为两江总督,处理政事不能凭一己之好恶,一定要为金陵百姓恢复一个源远流长,大家喜爱的游乐场所,并重建一个人荟萃、河山锦绣的江南名城。”

曾国藩对秦淮灯舫所抱的开放态度,对幕府中的官员启发非常大,最受教育的还是太守涂廉访,他撤销了原来的禁令,并采取积极措施,修复鸡鸣寺、莫愁湖、胜棋楼、扫叶楼,恢复了六朝旧迹,让龙盘虎踞的石头城再放异彩。

曾国藩不禁秦淮灯舫的举措,在金陵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时,各地商贩云集秦淮河畔,富商大贾携眷游玩,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大凡居官为宦的人,仕途坎坷不平,身败名裂的很多,有的人甚至稀里糊涂就被免职罢官了。曾国藩总结古代高官失位的原因,概括起来主要是四个方面:昏、傲、贪、诈。曾国藩家书中提到了四败:“昏惰任下的人败、傲狠妄为的人败、贪鄙无忌的人败、反复多诈的人败。”曾国藩觉得要居官有成,就必须戒此四败。欲不昏惰任下,必须做到“明”,特别是知人之明。他在1853年给好友的信中写道:“您说的‘选择贤人委以重任,听其言而察其理’这两句话,由于我阅历尚浅,实行起来难免把握不准而失去良才。不过,今年我在省里,在下辖的武职官员中非常赏识塔齐布这个人,实在是由于军营目前的风气不好,官兵们遇事退缩,行为虚浮,漫不经心,无所作为,骄纵涣散,如同撮合起来的泥沙不能当饭吃,令人又是叹气又是痛恨,获得一个像塔齐布如此热血澎湃、立志杀敌的人实在不容易,因此我才倍加器重屡加赞许。此外,我也缺乏可以信赖的心腹。至于那些不受我肯定的人,则是人人对之斥骂唾弃。有些人想要混淆黑白、颠倒善恶,所以才把大才、小才各种人才混为一谈,那么依着我这不够宽大的胸怀,对此实在不能容忍。造成今天整个社会的动乱,只因为人们混淆是非,万事漠不关心,才使得志士贤人灰心丧气,偷奸耍滑之徒得意洋洋。”

只有有知人之明,才能做到人尽其才,只有人尽其才,才能事业兴旺。曾国藩能能武,在军中,他可以预言谁可以为营官,谁可以为大帅,正如某人后来的表现,验证了他的预言。例如他保举塔齐布说:“将来如打仗不力,臣甘同罪。”后来,塔齐布果然屡建战功,后战死沙场。

曾国藩剿捻之初,觉得陈国瑞率曾军驻扎济宁,力量单薄,便将部将刘铭传派到济宁,驻守济宁城北的长沟集。陈国瑞性情暴虐,看到刘铭传军配备着先进的洋枪,羡慕倍至,产生了抢夺枪支的恶念。于是,陈国瑞率兵突过长沟,见人就杀,见枪就夺,连杀数十人。刘铭传闻讯赶到,非常气愤,发兵把陈国瑞团团包围,将陈国瑞的卫兵全部打死,把陈国瑞囚禁起来,直到讨饶为止。回去以后,陈国瑞恶人先告状,向曾国藩控告刘铭传,刘铭传也不示弱,两人就争吵起来。曾国藩对于陈国瑞的蛮横早就有所知,调查清楚了火拼事件以后,对陈国瑞屠杀自己部下的行为大为生气,但曾国藩在向皇帝的呈禀中,仍客观地详述了陈国瑞的功与过,让陈国瑞受到了适宜的制裁:撤去帮办军务,脱去黄马褂,责令其戴罪立功。如此,陈国瑞不得不向曾国藩认错,并服从曾国藩的调遣。

曾国藩不仅对部下要求严格,而且能够做到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做官的人,就没有不爱钱的,而曾国藩对钱却没有兴趣。曾国藩的日常生活非常俭朴,饮食以素食为主,极少荤菜,衣服、鞋袜都是夫人、女儿手工的绩麻纺纱做成。女儿出嫁,曾国藩规定压箱银200两。

他的小女儿出嫁时,曾国荃来贺喜,打开箱子一看,果然只有二百两,曾国荃非常叹服,转赠400两纹银。儿子曾纪泽新婚,曾国藩谆谆告诫儿子,要求新妇亲自下厨做饭,并学习麻纺之事。曾国藩一生廉洁自律、生活俭朴,官至一品总督,家庭生活和普通家庭没有什么两样。曾国藩30岁生日时,添置了一件青缎马褂,平日并不穿着,只有遇到庆贺或者新年时才穿一次,所以,那件衣服始终显得很新。

曾国藩做京官10多年,尽职尽责,鞠躬尽瘁。他在给父亲的家书中写道:对于衙门里的各种事务,现在都已经非常熟悉,同事都很佩服我。和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我处理得很好。既然我现在在礼部衙门,就应当为国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敢苛求什么,也不敢懈怠,只有为国家尽心尽力地服务,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寥寥数语,不苟不懈、为民服务的精神,跃然纸上。

曾国藩既是一家之长。又是一国重臣。对国家,他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对部下,他赏罚分明,治理有方。

曾国藩为官始终有自己的政治原则,所以,曾国藩不像历史上某些权臣如和珅之流,虽然权倾一时,但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推诚

鄙意用兵之道,最重自立,不贵求人。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我湘淮各军,若纪律严明,节概凛然,华尔亦必阴相许可。凡附强不附弱,人与万物之情一也,中国与外夷之情一也。以自立为体,以推诚为用,当可渐为我用。纵不能倾情倒意,为我效死,亦必无先亲后疏之弊。若无自立推诚二者为本,而徒以智术笼络,即驾驭同里将弁且不能久,况异国之人乎?

用兵久则骄惰自生,骄惰则未有不败者。勤字所以医惰,慎字所以医骄。二字之先,须有一诚宇以立之本。立意要将此事知得透,辨得穿。精诚所至,金石亦开,鬼神亦避,此在己之诚也。

人之生也直,与武员之交接,尤贵平直。员之心,多曲多歪,多不坦白,往往与武员不相水乳。必尽去歪曲私衷,事事推心置腹,使武人粗人,坦然无疑,此接物之诚也。以诚为之本,以勤字慎字为之用,庶几免予大戾,免于大败。

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于纯正。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直意荡然。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历岁稍久,亦未免沾染习气,应切戒之。

将领之浮滑者,一遇危机之际,其神情之飞越,足以摇惑军心;其言语之圆滑,足以淆乱是非。故楚军历不喜用善说话之将。

今日所说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

军事是极质之事,二十三史,除班马而外,皆人以意为之,不知甲仗为何物,战阵为何事,浮词伪语,随意编造,断不可信。

凡正话实话,多说几句,久之人自能共亮其心,即直话亦不妨多说,但不可以讦为直,尤不可背后攻人之短。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

引自《曾正公全集》

我觉得用兵之道,最关键的是自立,而不是依靠别人。驾驭将官的方法,最重要的是推诚,而不是耍权术。湘淮各军,若真的纪律严明,气节凛然,华尔的心中也必会赞许。依附强大而不依附弱小,这在人与万物都是相同的,中国与外国也是一样的。以自立为根本,以推诚为运用,慢慢地就能使他人为我所用。就算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为我效力,也必然不会有先亲近而后疏远的弊病。如果不以自立和推诚这两条为根本,而光用智谋和权术去笼络别人,就算是驾驭来自同乡的将官也无法长久,何况再去驾驭外国人呢?

用兵的时间太久了就自然会产生骄惰之心,产生了骄惰之心,就一定会失败的。“勤”字就是用来医治怠惰的,“慎”字就是用来医治骄傲自满的。不过,在这两字的前面,还必须有一个“诚”字作为根本。一定要下定决心,把这事了解透彻,看得彻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鬼神也会回避,重点在于自己要立诚意。

人生性就是直爽的,与武官交往,更要重视直爽。官的心,弯曲处太多,大多不坦白,所以,往往与武官不能水乳交融。必须完全去掉不直爽的私心,事事推心置腹,让武官粗人坦然无疑,这就是待人接物的诚实。以诚为根本,以勤、慎二字为运用,大约就可以避免犯大的过错与大的失败。

军营中应当多用朴实无华、没有什么心计的人,如此,风气就容易纯正。如今,国家有了大难,却无一兵一卒可真正供调遣使用,这实在是由于官气太重,心计太多,淳朴荡然无存,真心实意缺失。湘军组建起来之后,只要是官气重、心计多的人,一律不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难免沾染上不良习气,一定要严加防范。

将领轻浮圆滑,一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神情慌张,动摇军心;而他们圆滑的言辞,又足以混淆是非。因此,楚军历来不喜欢任用能言善辩的将领。

今天说的话,不可由于有小的利害冲突而明天就变卦。

军事是很实在的事情,二十三史中,除了班固、司马迁所著史书以外,其余的著作都是人凭主观想象的,他们不明白兵器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只会以浮华的词藻、不实的语言随意编造,根本不值得相信。

只要是正话和实话,多说上几句,时间长了,人们自然都能理解你的心意,即使直话也不妨多说几句,但千万不可将攻击别人当做直话,特别不可以在背后攻击别人的短处。驾驭将领的办法,最重要的是推诚,而不是玩弄权术。

兵将相亲,万人同心

曾国藩觉得,对付集中而强大的太平军,定要有一支强悍敢战的军队。有了它,太平军返回湖南,可以据城抵抗,守卫桑梓;太平军不来湖南,则可以出省作战,主动进攻。而这支军队的来源,就是自己募勇训练。

曾国藩打造的湘军中,第一个精神就是万人同心。这是鉴于国家正规军的**至极而“改弦更张”的。

本来,清朝的武装力量即国家的“经制额兵”,主要由八旗兵与绿营兵两种构成。在编制与待遇等方面,二者有许多区别。八旗兵在许多方面优越于绿营兵。但早在康熙平定三藩之乱时,八旗兵的衰落已是不争之实。所以,这场长达八年的战争,最后主要是通过绿营兵平定的。三藩平定后,八旗对绿营的依赖越来越严重。至乾隆时,连皇帝也说:“打起仗来,八旗不过随众行走,还不如绿营奋勇,深为可恨”。这表明,八旗的主力地位已逐渐被绿营取代。

但因为绿营兵平时担负繁重的地方杂役,战时又为八旗打先锋、当后勤,而各种待遇又远不如八旗,处处受压制,加之装备落后,兵将不亲,所以自嘉庆初期五省白莲教起义以来,绿营也开始走向衰落。

除正规军外,清朝还有乡兵。这种兵始自雍、乾,但当时“旋募旋散,初非经制之师”,即,它只是权宜之计,是对正规军的一种补充与应急。但因为乡兵在镇压白莲教起义中立有战功,更主要的是因为八旗、绿营的衰落,乡勇的地位也就日益重要。

本来,清朝的军事体制吸取了历朝历代的教训,主旨在于避免武官造反。为此,国家每有战事发生,临时派遣亲王、郡王为大将军,这就是统帅;兵则一般东省五百、西省八百,临时凑成几军。有大战事,则派京师劲锐八旗,也是从各旗抽调。如此,兵与兵不相知,将与将不相识,兵、将之间更难有“私属”关系发生。这种立意防范的体制到了嘉庆年间已经越来越不适应。所以,当白莲教五省起事后,清廷在利用国家传统的正规军打仗的同时,也让地方官员举办团练,以自保乡里。这后一种不起大作用的新办法到了咸丰初年却派上了大用处,唱起了主角。原因除了军政**外,更重要的是清朝的财政非常枯竭,正规军一年的兵饷两个月都开不出。而且,国库空虚,再拿不出打仗的钱来驱使绿营兵。在这种情况下,清廷突破了“变通”的政策界限,让地方大员自筹兵饷,自办团练,即朝廷给了个最大的战时政策: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这一体制的转变造就了曾国藩一生事业的转机。否则,天下不管怎样大乱,也轮不到他这个汉人进士去指挥千军万马。

曾国藩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并使之为我所用的人。他用咸丰帝的“练”字招牌,开始了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人生历程。

团练是保甲法的遗意,用于防守地方小股盗寇还勉强称职,倘若用来防御强敌就变得无能为力。多少年后,曾国藩的幕僚薛福成在总结曾大帅成功时还非常有感触地说:“有得力之劲军以剿强寇,而以团练辅之,为坚壁清野计则可,专恃团练以剿强寇则不可”。他还指出:不管是决策层还是言官们,都觉得团练可以成功,因为没有筹饷之难,没有募兵之劳,反而能坐享其成,“其说非不美也”。但作为思想家的薛福成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天下事没有实际意义的很少收到成效,而务虚名的多留后患。”他举出三个例证:一个是罗绕典,当时在籍“丁忧”,闻诏后即赴长沙与本省巡抚会办军务;另一个是前刑部尚书陈孚思,在南昌与江西巡抚办军务。这也是清廷最早任命的团练大臣。因为二人与巡抚同在城中,又时间非常短,因此虽然没有收到成效,但也不至于互相倾轧。后来者就不同了。像安徽的吕贤基,以工部侍郎在籍办团练,但当皖北危急时,却无兵又无饷,赤手空拳,最后殉难舒城。

与这些人相比,曾国藩走出一条新路:这条新路也就是打“练”字招牌,将勇改练成军。因此薛福成说:“正以团练始,不以团练终,且幸其改图之速,所以能成殄寇之奇功,扩勇营之规制也”。

曾国藩属于帮办团练,咸丰帝在接连发下的办团练谕旨中,一再申明办兵原则,也就不能取代正规军:“著各该抚分饬所属,各就地方情形妥筹办理,并出示剀切晓谕,或筑寨浚濠,联村为堡:或严守险隘,密拿奸宄。无事则各安生业,有事则互卫身家。一切经费均归绅耆掌管,不假吏胥之手。所有团练壮丁,亦不得远行征调。”这是镇压白莲教起义故技的重演,妄图以此遏制太平军扩大兵力,“驱民为寇”,因为团练不脱离生产,不拿政府军饷,不离本土本乡;同时,团练还要接受地方大吏的督促和管辖,所以团练大臣则只是帮同办理。

但曾国藩对这样办团练并没有兴趣。他要另立新军。

曾国藩带领湘乡练勇赶到长沙后,就向湖南巡抚张亮基表示了他的以上想法。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张亮基也早有此意,二人于是一拍即合。所以,曾国藩到达省城的第二天就发出了他早已拟好的奏折。

曾国藩通达政务,对清廷政治的运作过程非常清楚。所以,对于回乡之后的第一份奏折,他写得很委婉,第一层讲了自己遵照皇帝谕旨,前往长沙办团练,是“勉竭愚忠,稍分君父之忧”。第二层讲团练虽然好,但今昔不同,由于嘉庆年间是官给发饷,现在需要乡绅自己出钱,弄不好会走向反面。第三层讲长沙现今空虚,必须练兵才能缓急可恃。最后则抛出自己的练兵计划,他说:自军兴以来二年有余,时日不为不久,糜饷不为不多,调集大兵不为不众,而往往见贼逃溃,未闻有与之鏖战一场者;往往从后尾追,未闻有与之拦头一战者:其所用兵器,皆以大炮、鸟枪远远轰击,未闻有短兵相接以枪靶与之交锋者。其故何哉?皆由所用之兵未经训练,无胆无艺,故所向退怯也。今欲改弦更张,总宜以练兵为务。臣拟现在训练章程,宜参访前明戚继光、近人傅鼐成法,但求其精,不求其多;但求有济,不求速效。诚能实力操练,于土匪足资剿捕,即于省城防守,亦不无裨益。臣与抚臣熟商,意见相同。

清廷急于平定太平天国,所以只要对此有利,就都开了绿灯。所以咸丰帝令其“悉心办理,以资防剿。”曾国藩的练兵计划获准通过。

曾国藩的政治眼光确实比清政府还有同时代的官僚们高出许多。他看到了问题所在。他的计划通过后,给朱孙诒的信中说,“去冬之出,奉命以团练为名,近来不谈此二字,每告人曰乡村宜团不宜练,城厢宜练不宜团。如此立说,明知有日就解散之弊,然解散之弊尚少,若一意操切行之,则新进生事者持札四出,讹索逼勒,无所不至,功无尺寸而弊重邱山,亦良可深虑也。”在给张亮基的信中更直截了当地说:“惟团练终成虚语,毫无实裨,万一土匪窃发,乡里小民仍如鱼听鸣榔,鸟惊虚弦……难可遽镇也。”他还在批给手下人的批牍中,将本来并没有二致的“团练”一词,“谬加区别”,一分为二。他说:“团练”二字须分看。团,团也就是甲之法,清查户口,不许容留匪人,一言尽之矣;练,则简兵请师,制械造旗,花费非常多,所以乡民不肯举行。本部堂每与各州县道及,宜乡间团而不练,城厢练而不团,庶几有益而易行。”

曾国藩是章高手,更是通达时变的人。他改造“团练”,让他与当时的四五十位团练大臣分道扬镳。而且,因为“改图之速”,所以“立竿见影”。当然,艰辛的过程又非三言二语可以道破。

北宋刘书在《刘子兵术》中说:“万人离心,不如百人同力。”宋人许洞也说:“和于国,然后可以出军;和于军,然后可以出阵;和于阵,然后可以出战。”曾国藩不仅是从理论上,而且从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中,意识到一个群体团结的重要性。

他在给林源思的信中说道:现在大营所调之兵,东抽一百,西拨五十;卒与卒不和,将与将不和;彼营败走,此营不救;此营败走,彼营不救;此营欲行,彼营顾止。离心离德,断不足以灭剧贼而成大功。

曾国藩非常痛恨的还是八旗绿营彼此“败不相救”,他在给江忠源的信中说:“国藩每念今日之兵,极可伤恨者,在‘败不相救’四字。彼营出队,此营张目而旁观,哆口而微笑。见其胜,则深妒之,恐其得赏银,恐其获保奏;见其败,则袖手不顾,虽全军覆没,亦无一人出而援手拯救于生死呼吸之顷者。”关于这一点,早在衡阳练军的时候他就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他说:今欲扫除更张,非万众一心不可。

所以,他觉得绿营军的种种恶习、积习、陋习必须一扫而光,他制定了“别开生面,斩断日月”、“改弦更张,赤地立新”的方针,立誓要创建一支崭新的军队。为了他新建团体的“纯”,曾国藩招募湘勇、组建湘军时,决定一个绿营兵也不要,他怕“一根鱼腥一锅汤”,怕勇丁染上官兵习气。这是一支“士卒精强”,“制械精致”的武装,一支可“破釜沉舟,出而图事”的劲旅,一支“诸将一心,万众一气”的队伍。

对于这事,他为自己所要编练的湘军确定了最基本的建军标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支军队必须要能够做到: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太平军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当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只有如此,才能血战数次,渐新吾民之耳目而夺逆贼之魂魄。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建军标准。为了达到这个标准,他从招募勇丁、挑选军官、还有军官对勇丁的控制等各个方面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同时,还创制了《要齐心》的歌谣:

我境本是安乐乡,只要齐心不可当。

一人不破二人帮,一家不及十家强。

你家有事我助你,我家有事你来帮。

若是人人来帮助,扶起篱笆便是墙。

纵然平日有仇隙,此时也要解开结。

纵然平日打官方,此时也要和一场。

大家吃杯团圆酒,都是亲戚与朋友。

百家合成一条心,千人合做手一双。

勤劳

练兵之道,必须官弁昼夜从事,乃可渐几于熟,如鸡伏卵,如炉炼丹,未可须臾稍离。

天下事未有不由艰苦中得来,而可大可久者也。

百种弊端,皆由懒生。懒则弛缓,弛缓则治人不严,而趣功不敏。一处弛则百处懒矣。

治军之道,以勤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惰者暮气也,常常提其朝气为要。

治军以勤字为先,由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来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吾辈当共习勤劳,始之以愧厉,继之以痛惩。。

自古圣贤豪杰,人才士,其志事不同,而其豁达光明之胸,大略相同。吾辈既办军务,系处功利场中,宜刻刻勤劳,如农之力穑,如贾之趋利,如篙工之下滩,早作夜思,以求有济。而治事之外,此中却须有一假冲融气象,二者并进,则勤劳而以恬淡出之,最有意味。

用兵最戒骄气惰气,作人之道,亦惟骄惰二字误之最甚。扶危救难之英雄,以习为劳苦为第一义。

带兵之道,廉、明、勤三者,缺一不可。廉则银钱不苟,自有以服兵勇之心;明则是非不淆,赏罚公道;勤则营务整顿,在下之人自不敢懒惰废弛。此三者,明字不可强而至,廉字、勤字则勉强做得到的。

该将官阶日大,责任日重,须常记勤恕廉明四字,勤以治事,恕以待人,廉以服众,明以应务,四字兼全,可为名将,可为好官。不论武大小,到处皆行得通。勤、恕、廉三字,皆可勉强做得到,惟明字甚不易学,必凡事精细考究,多看,多做,多问,多想,然后渐做成个明字。故求明之诀,仍不外从勤字下功夫。该将立志成名,四字中又惟勤字最要紧也。勉之!勉之!无忘!无忘!

引自《曾正公全集》

练兵之道,必须是官兵昼夜苦练,才能越来越熟练,就像母鸡孵小鸡,火炉炼金丹一样,一刻也不能停歇。

天下的事情,没有不经过艰难困苦,就可以壮大、长久的。所有的弊端,都是从懒惰产生的。懒惰,就会迟缓;迟缓,治人就不严,处世就不迅速,一个地方迟缓,就会处处懒惰。

治军的方法,首先是要勤。身体勤劳,就会健康,贪图安逸则会生病;全家勤劳则家业兴盛,懒惰则衰败;全国勤劳则天下大治,懈怠便会大乱;全军勤劳则获胜利,懒惰便会失败。懒惰,就是沉沉的暮气,应当常常以鼓舞军队的朝气为重要任务。

治军以“勤”字为先,从我的经历中就可以证明这是不变的真理。没有平时不早起,而临敌时忽然能早起的人;没有平时不习惯劳苦,而临敌时忽然能习惯劳苦的人;没有平时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时忽然能够忍饥耐寒的人。我们都应当习惯勤劳,开始时要使人有惭愧之心并惕励,继之以痛加惩戒。

自古以来的圣贤豪杰,人才士,他们的志向不同,但豁达光明的心胸却大致一样。我们既然办理军务,就是处在功利场中,应当时时勤劳,就如农民忙于农事,如商人去追求利益,如划船的人下河滩,白天工作,晚上琢磨,以追求成功。而处理具体事务以外应辅之以冲和的气象,这两者同时并进,那么勤劳中辅以恬淡,这是最具意味的。

用兵最忌的是骄和惰,这两个字对做人造成的危害也最大。作为挽救危局的英雄,应该把习于劳苦作为首要任务。

带兵之道,廉、明、勤这三个字,缺一不可。廉洁了,就不会贪图银钱,士兵们自然心服;见识高明,就不会混淆是非,实施赏罚也会公道;勤劳则军务整肃,下面的士兵自然不敢懒惰误事。这三个字中,明不能强求,廉和勤则是可以靠个人努力而达到的。

将官的职位越高,责任也越大,必须常常牢记勤、恕、廉、明这四个字,勤于处事,宽于待人,以廉明服众,聪明应对,这四个字兼备了,既可成名将,也可成好官。无论是官武官,大官小官,只要具备这四个字,就什么地方都能行得通。勤恕廉这三个字,每个人通过努力都可以做到,只是明字学起来不太容易,必须对每件事都精细考察,多看、多做、多问、多想,才能渐渐具备这个明字。所以,想要找到明的诀窍,仍然离不开个勤字。作为将领须立志成名,在这四个字中就必须特别注重这个勤字,千万要记住不忘。

脱胎换骨,打造湘军

为避免士兵离营,甚至有意拖欠军钿,或扣下大多数的银存入公所,等士斗遣散或假归时进行核算,酌发部分规银以免川资,其余部分由粮台发一印票,至湖南后路粮台付清。

第一是千磨百折。曾国藩经常说,造物主对大功大名是非常吝惜的,“必千磨百折,艰难拂乱而后予之”。他饱尝的人间苦难,比神怪人物唐僧取经路上的八十一难还要多。他自己说“平生受挫受辱之时多矣,无一次不打脱牙和血吞。”素来傲视群伦、挟“帝王之术”而又以霸才自诩的王闿运在观览曾国藩的奏疏时,也感其“悲苦,令人泣下”,当读到“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船之上驶,则绕屋彷徨”时,发出“《出师表》无此沉痛”的慨叹。

曾国藩的磨难不仅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因为他走的不是爱新觉罗家族给他铺就的路。他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办团练,然而他没有像其他团练大臣那样,他要“赤地立军”。这是他的成功的原因,也是他历经磨折的由来。薛福成作为他的四大弟子之一,道出了这番道理。他说当时团练大臣虽有几十位之多,但或者有名无实,或者以身殉国,或者闻敌即逃,只有曾国藩走出了团练的框框,“是正以团练始,不以团练终,且幸其改图之速,所以能成殄寇之奇功,扩勇营之规制也”他还说曾国藩虽以团练发轫,“然惟早变其实,并变其名,所以能有成功,否则前事可睹矣”(《叙团练大臣》)。因为曾国藩打造了湘军这条船,而且湘军出征时间不长就把武汉打了下来。他的突出表现让倚食国家饷禄的正规部队汗颜多多。

然而湘军这条船实在造得太大、太显眼,磨折也就接连不断。直到40多岁时,他还说自己是“命薄福浅之人”,不足以当大任。特别是每当关键时刻,总有大的突发事情降临到他的身上,为此他说“事机不顺,似天在磨折”,这或许是他后来总结的成大功大名“人天各占一半”的由来。

第二是厚饷养兵。曾国藩深刻明白,打仗是要死人的,特别是战时状态。所以他在组建湘军时,采取厚饷养兵、用其死力的办法。在确定一名勇丁的月饷时,他找来几位勇丁,对他们在家务农一年的收入情况进行了调查,有人回答自己一年的收入大约有十多两银子。

他又对现行的绿营饷章进行了认真的计算,尽管绿营兵的月饷不多,但加上打仗时所发的行粮,每月也达到白银四两多。他觉得,当兵的应该比种田的收入多三四倍,这样算来,每月就得发给他们白银四两上下。这个数字也正好略低于绿营月饷和行粮的总和,一旦朝廷询问起来也有个说法,不至于授人以口实。他拿定了主意,湘军正勇的月饷被定为白银四两二钱。

清朝的绿营兵平时每月饷银马兵二两,战兵一两五钱,守兵一两,清朝初年还可维持生活,但200年一贯制,绿营兵饷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哪还有什么战斗力!江忠源等人募勇时,规定每人每月饷银四两五钱,已是绿营兵的近三倍。湘军比此还要高。然而,曾国藩讲究“技巧”,把绿营的行粮也加在一起统算,表面上湘军饷银不高多少,其实绿营兵很难发足饷,往往发到二三成。至于行粮,就不能保证了。也就是说,他算绿营兵时用的是“虚数”,他发给湘军的是实数。可见曾国藩还是动了相当心思的。

曾国藩为了让士兵卖命,还给每营增加长夫120人以减轻士兵的劳役负担,这对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很有益处。原来军队中兵、役混杂的情况至此大为改观,作战部队和后勤部队明显分开,军队向近代化转变。将弁的标准当然更高。规定陆师营官每月薪水银五十两,办公银一百五十两,夫价银六十两,共计二百六十两,只要是帮办、书记、医生、工匠薪水还有置办旗帜、号补各费用统统包括在内。其他各弁兵每月饷银为哨官九两,哨长六两,什长四两八钱,亲兵护勇四两五钱,伙勇三两三钱,长夫三两。水师兵饷,营官与陆师营官同,头篙、舵工与哨长同,舱长与什长同,唯哨官薪水为陆师两倍,每月银十八两。总计湘军饷用,大约平均每人每月需银六两。倘若统计其各项收入,营官每月为二百六十两,分统、统领带兵三千以上者三百九十两,五千以上者五百二十两,万人以上者六百五十两。薪饷的优厚刺激了湘军的发展,其兵源也就不成问题,曾国藩用的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策。

于是,“将士愈饶乐,争求从军”。这对于调动湖南农民特别是绅士、生的从军积极性,有很大作用,但为日后筹饷带来困难。为解决这个矛盾,湘军采取发半饷的办法,一般只发五成饷,欠饷数月以至半年,成为普遍现象,时间长了,形成风气,士兵也习以为常。

如果士兵擅自离营,欠饷、存饷即被没收,不再发给。如此,士兵苦无川资,又恋于饷银,也就不会轻易离营了。同时,士兵一旦假归或遣散回家,就能领到一大笔银两,对曾没有应募入伍的人也可以产生巨大的**力。这样,曾国藩就达到了一箭三雕的目的:既减轻了筹饷的困难,又避免了士兵的逃跑,还能引诱大批农民和书生踊跃应募。

峻法

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平居造作谣言,幸四方有事而欲为乱,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白昼劫掠都市,视官长蔑如也。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是以一意残忍,冀回颓风十万一。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强暴而安我孱弱之民。牧马者,去其害马者而已;牧羊者,去其扰群者而已;牧民之道,何独不然。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厉之事,其于死者无怨,生者知警,而后寸心乃安。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应宽者: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一则不与争功,遇有胜仗,以全功归之;遇有保案,以优奖笼之。应严者:一则礼疏淡,往还宜稀,书牍宜简,话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则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与官姓争讼,而适在吾辈辖境,及来诉告者,必当剖决曲直,毫不假借,请其严加惩治。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

引自《曾正公全集》

既然世风日下,人们各自都怀有不安分的心志。平时制造谣言,希望天下不安而自己可以从中作乱,稍微对他们宽大仁慈些,就更加嚣张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都市抢劫,蔑视官长。不拿严厉的刑法处治他们,那么,坏人就会纷纷而起,将来就没有办法再来收拾了。因此才致力采取残酷手段,希望来挽救这败坏至极的社会风气。读书人哪里懂得杀人,关键是被眼下的形势所逼迫,不这样就无法铲除强暴从而安抚疲弱的人民。牧马的人,去掉害群之马就可以了;牧羊的人,去掉乱群的羊就可以了;治理民众的方法,不也如此吗?

具有精细的用心,去实行威严凌厉的事情,务求达到使受惩罚而死的人没有怨言,使其他活着的人们知道警戒,这样内心才能获得安宁。具体的处置方法,应该宽的有两个方面,应该严的也有两个方面。应该宽的两方面是:一是对待银钱要慷慨大方,决不计较,在充裕时,即使数十万上百万的钱也掷之如粪土;在穷时,也要解囊而分润。另一方面不与他人争功,遇到胜仗,把全部功劳归于他;遇有保举的事情,则用丰厚的奖励笼络他。应该严格的两方面是:一是礼节要少而平淡,来往要稀少,书信要简单,话不要多,交情不要过密;二是要讲明是非,凡是他的部下有与官方争斗,而又恰巧发生在我们的辖境之内,又有来诉告的人,一定要弄清原委,毫不推诿,请他严加惩治。应宽的是利,是名;应严的是礼,是义。这四方面都考虑全了,手下又有强兵,就没有什么悍将是不能相处的。

礼法结合,以法为主

曾国藩觉得,倘若执法者“心不公明,则虽有良法百条,行之全夫本意。心诚公明,则法所未备者,临时可增新法,以期便民。”曾国藩重札执法中强调人的作用,觉得法执行得怎么样,完全在于人是否熟悉法以及能否公正不阿用法。

曾国藩熟读春秋诸子百家学说,他非常推崇法家思想,在为官的生涯中,他主张严刑、峻法,对官吏要清除**之风,对民众则要用严刑、惩治奸猾之徒。曾国藩在湖南时,处理在乡间不做好事的恶霸奸猾之人,轻则立毙杖下,重则处以斩首,决不手软。对于罪不致死的刁民,关押起来之后少不了一顿鞭子。也正由于此,曾国藩有了一个绰号“曾剃头”。

曾国藩一方面提倡严刑峻法,另一方面,他也重视传统思想教化,主张礼法结合,礼治在先,施用严法是为了保证礼治的实际。

曾国藩重视执法人才的品格、才识,要求执法者既公又明,为民便民,否则立法再好,也会“全失本意”。他强调“任法不如任人”,这既是历史经验的总结,又对后来产生了深刻的启示与影响。如光绪年间刑部尚书薛允升说:“有法治而无治人,法亦系虚设耳,有法治尤贵有治人。”请求修订法律大臣沈家本觉得,执法人才之重要,不仅在立法,更在执法,并说:“有其法者,尤贵有其人矣。”

曾国藩主张认真执法,重视执法人才,而执法人才主要是中央与地方的各级官吏。官吏有维护政权、保证实行国家所定法律的责任。官吏掌握着执法权,有可能利用法律谋取私利、毁坏法制,破坏法律的执行;军队是国家机器,可能用武器破坏法律的执行,甚至违法乱纪。所以,曾国藩要求以法整顿约束官吏和军队,保证法律的真正实行。

曾国藩提出以法治吏之论,首先明确为官任职是为民,并将管理钱粮、狱讼视作为民的主要标尺。曾国藩采取培养、甄别、选举、考察等方法选拔官吏。对于官吏的要求是一视同仁,不贪污不受贿,用人唯公唯贤,不唯私唯亲。对于谋私、受贿、害民之吏,惩治严厉,即刻斩首,就地正法。中国历史上,《汉律》、《唐律》还有以后立代法律,对贪污受贿、谋私害民的官吏都有惩治规定。如《唐律》:将“枉法”、“不枉法”、“受所监临财物”列入“六赃”。有公允的执法者是实现“赏一人而天下劝,刑一人而天下惩”的良好的执法局面的前提。曾国藩觉得,倘若执法者“心不公明,则虽有良法百条,行之全失本意。心诚公明,则法所未备者,临时可增新法,以期便民。”曾国藩重视执法中强调人的作用,觉得法执行得怎么样,完全在于人是否熟悉法以及能否公允地运用法。他强调:“任法不如任人。”只有“公民”、“便民”的执法者,才能认真执法,公平断案,维护法律的严肃性。

曾国藩非常痛恨审判冤案。他说,冤狱太多,民气难申。冤狱的严重和普遍,必然导致反复拖拉,牵连无辜,百姓的冤枉、痛苦也就不能避免。正如曾国藩所说:“一家久讼,十家破产;一人沉冤,百人含痛。往往有纤小之案,累不结,颠倒黑白,老死囹圄,令人闻之发指者。”为了避免冤狱累讼的发生,曾国藩严禁私自关押。他曾出榜晓示官吏和百姓,只要关押人犯、证人,本州县必须及时立牌晓示,包括姓名、日期、理由,让大家都知道。如有私押者,“准该家属人等喊禀,以示严究”。这是杜绝执法者以权谋私和乘机违法乱纪所采取的有力措施。

对于符合条件的关押人犯,曾国藩觉得必须依法从速处理。他明确规定,全省大小衙门传达司法公从速处理不准拖拉,保证发审局应加以整顿;州县长官要亲自处理狱讼六事;禁止书差役敲诈勒索;四种四柱册按月呈报、悬榜,讼案久悬不结者,核明注销;严办诬告讼棍;奖励公明便民的执法者;改变陈旧保守的风俗习惯等。

这里可以看出,曾国藩关于清讼的思想中已注意到机构的整顿改革、管理的手续和制度,执法人员的奖励、以及影响决狱断案的风俗习惯的改变等。

在清讼事宜中,曾国藩把“州县须躬亲六事”置于最重要的地位。州县长官必须亲自收状、拟定和审定有关告,承审期限亲自计算,能断案件,马上断结,对命盗案件“以初供为重”,“常往看视”关押之犯等。不管是对案件的慎重处理,对犯人的关心爱护,还是在总结执法的经验教训方面,都是曾国藩的创见。

治军是曾国藩的重要事务,他注重孔孟“仁、礼”对治军的重要作用。觉得,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他的“仁”,就是“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他的“礼”,是无众寡、无大小。

他得出结论说:若能坚持“仁”、“礼”二字治军,“虽蛮夷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在这里,“仁”表现为爱兵,但并不是一味溺爱,其目的是为了“立人”、“达人”;而“礼”是一种限制、约束和规矩、准则,是对兵的一种严格要求。

在用“仁”、“礼”教育约束兵士的同时,曾国藩又强调,治军之要,重要的是在论功罪,赏罚严明,以法严格约束。为了加强军纪,曾国藩规定了种种禁令:“禁止洋烟”、“禁止赌博”、“禁止**”、“禁止谣言”、“禁止结盟拜会”。综合上述禁令,是曾国藩为了严肃军纪所采取的重要措施,展示了他以法治军的思想。

与依法治吏一样,曾国藩把爱民作为第一要义。他为军队所作的《爱民歌》,以通俗的语言,叙说了“行军先要爱百姓”的具体规定,并强调“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曾国藩把爱民作为军队的头条纪律,严肃法制,以保证实现“忠信”而“为民”。唯有如此的军队,才能“家兴”、“民安”和“国强”。

曾国藩主张严肃军纪,奖惩分明,要求军官士兵要勇于国家,爱护人民。他说,行军当以严为主,临阵纪律不严,则无以作勇敢之气;严曰营规不严,必然骚扰害民,因此爱民最为重要。为此,他指出:“治军宜勤,操守宜廉,行军宜爱民,说话宜诚信。四者缺一不可,无以官大而忘之也。”并反复强调,“吾辈带兵,若不从爱民二字上用功,则造孽大矣”!

恩威并用,以法治军,严字当头,以爱民为根本,是对诸葛亮、曹操、岳飞、戚继光等中国古代军事家以法治国治军思想的继承与发展,为严肃军纪、提高军队素质,曾国藩对部队的一系列整顿改革措施和规定,还有为使军士能够遵守纪律而编制的《爱民歌》,都是军纪军规的具体体现,是依法治军的重要方面。曾国藩的法治思想中,包括着严法与慎用的平衡之道。施用严刑峻法,倘若过分苛刻、反而失去震慑力,所以,在严刑的同时,讲求仁厚。同样,如果过分讲究仁厚,则会放纵奸恶,姑息养奸,因此,只有把两者结合起来,才能达到预期的治理效果。

仁爱

求仁别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咸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哉与民物,其大本仍同出一源,若但知私已,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己悖而失之矣。至于尊官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读书学古,粗知大义,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若但知自了,而不知教养庶汇,是于天之所以厚我者,辜负甚大矣。

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切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立者,自立不惧,如富人百物有余,不假外求;达者,自达不悖,如贵人登高一呼,群山四应。人孰不已立己达,若能推以立人达人,则与物同春矣。后世论求仁者,莫精于张子之“西铭”,彼其视民胞物与,宏济群伦,皆事天者性分当然之事。必如此,乃可谓之人,不如此,则曰悖德,曰贼。诚如其说,则虽尽立天下之人,尽达天下之人,而曾无善劳之足言,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带兵之道,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是也。待弁兵如待子弟之心,当望其发达,望其成立,别人知恩矣。礼者,所谓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凛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陌之邦行矣,何兵之不可治哉。

吾辈带兵,如父兄之带予弟一般,无银钱,无保举,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之因扰民而坏品行,因嫖赌洋烟而坏身体。个个学习,人人成才,则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亦感恩矣。

爱民为治兵第一要义,须日日三令五申,视为性命根本之事,毋视为粉饰之。

引自《曾正公全集》

如果追求仁,人们就会觉得愉快。大凡人的出生,都是禀赋天地之理而成性,得到天地之气而成形体。我与百姓及世间万物,从根本上说是同出一源,倘若只知道爱惜自己而不知道为百姓万物着想,那么,就违背了这同一的根本。至于做大官,享受优厚的俸禄,高居于百姓之上,则有拯救百姓于痛苦之中的职责。读圣贤的书,学习古人,粗略明白其中的大义,要有启蒙还不知大义的人的责任。如果只知道自我完善,而不知道教养百姓,就大大地辜负了上天厚待我的本心。

儒门教人,最关键的就是教育人们要追求仁,而其中最急切的,就是自己如果想成就事业,首先就要帮助别人成就事业,自己要想显达,首先就要帮助别人显达这几句话。已经成就事业的人对自己能否成功是不用担心的,如同富人东西本来就很富裕,并不需要去向别人借;已显达的人,继续显达的途径很多,好比是身份尊贵的人,登高一呼,四面响应的人就很多。人哪有不想自己成就事业让自己显达的呢?若能够推己及人,让别人也能成就事业,能够显达,那么,就像万物同春一样美满了。后世谈论追求仁的人,没有超过张载的《西铭》的,他觉得推仁于百姓与世间万物,广济天下苍生,都是敬事上天的人理所应当的事。只有如此,才算是人,否则就违背了做人的准则,只能算贼。若人们真的如张载所说的那样,那么让天下的人都成就事业,都能够显达,自己却任劳任怨,天下还有谁能不心悦诚服地拥戴他呢?

带兵之道,用施恩的方法不如用仁的方法,用立威的方法不如用礼的方法。仁即自己要想建立的就让别人也建立,自己想要发达的,就让别人也发达。对待部下,犹如自己的子弟一样,一心希望他们能够发达,能够建功立业,这样,他们就知道感恩戴德了。礼就是不管人多人少,不管是大还是小,不敢有所怠慢,安泰但不骄横;衣冠整齐,举止严肃,令人望而生畏,威严但不凶暴;做事恭谨有礼,对待部下庄重,在无意中,常常保持凛然难犯的样子,这样,部属就感觉到你的威严了。如果能够做到这两条,就算是蛮夷之国都可以畅行,还会有什么军队不能治好呢!

我们带兵,就像父亲带儿子、兄长带弟弟一样,没有钱财,没有得到保举,都是小事,千万不能纵容他们因扰乱百姓而坏了品性,由于嫖娼、赌博、吸食大烟而损坏了身体。倘若他们个个好学向上,人人都成了才,那么,不仅他们自己感恩戴德,他们的父母也会感恩不尽。

爱护百姓是治兵的第一关键,必须天天三令五申,当成是军队的生命和根本,而不可把它看作是一种表面好看的饰。

天下之大,百姓最大

天下之大,民最大。这种学问只有大家才能明白。民本思想,当然是曾国藩做人学问关键之所在,换句话说,即是怎么样对待老百姓,为他们谋得利益。

曾国藩在给弟弟国荃的信中说道:

民宜爱而刁民不必爱,绅宜敬而劣绅不必敬,弟在外能如此条理分明,则凡兄之缺憾,弟可一一为我弥缝而自救之矣。昨信无本不立,无不行,大抵与兵勇及百姓交际,只要此心真实爱之,即可见谅于下。余之所以颇得民心勇心者,此也。与官员及绅士交际,则心虽有等差而外之仪不可不稍隆,余之所以不获于官场者,此也。

地方官绅多有出钱出粮给湘军者,因此曾国藩大都敬之。而对于贪官污吏,他主张查办。比如严丽生在湖南农村不办公事,不注重自己的形象,败坏名声,他便主张调查其劣迹,或者前科记录,如有,便抄一份送到京城,以上奏弹劾。

对于贤良的官吏,曾国藩则极力推荐或挽留。比如他说:“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上游,嘱其久留我邑。若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讼,我邑之受赐多矣。”

“敬绅”能树信,信树则路广,是每一位当官者所必不可少的为官之法。既然曾国藩自己不能够“稍隆外之仪”,则他必不能“获于官场”,然而他的这番见地,却足为诸多掌权者鉴。

至于“爱民”,曾国藩在给沅弟的家书中屡次提及,而且做得非常好。他曾语重心长地对沅弟说:“弟在军中,望常以爱民诚恳之意,庶胜则可以立功,败亦不至造孽。当此大乱之世,吾辈立身行间,最容造孽,亦最易积德。吾自三年初招勇时,即以爱民为第一义,历年以来,纵未必行得到,而寸心总未敢忘爱民两个字,尤悔颇寡。”

并愿“以一勤字报君,以爱民二字报吾亲”。他深刻明白“行军本扰民之事,但刻刻存爱民之心,不使先人之积累自我一人耗尽”。因此;他教育军队官兵,除了激励他们的士气,指导行军方略之外,常把禁止骚扰百姓作为头等关键内容。

他曾做《劝诫营官四条》,其中第一条是“禁骚扰以安民”。即:“所恶乎贼匪者,以其**掳焚杀,扰民害民也;所贵乎官兵者,以其救民安民也。若官兵扰害百姓,则与贼匪无殊矣。故带兵之道,以禁止骚扰为第一义。百姓最怕者,惟强掳民夫,强占住房二事。掳夫,则行者辛苦,居者愁思;占房,则器物毁坏,家口流离,为营官者,先禁此二事,更于强抢压买等事,一一禁止,则造福无穷矣。”

曾国藩在咸丰八年,入驻江西建昌大营的时候,做了一首《爱民歌》,歌中对于军队爱民的事宜,论说得尤为详尽。

至于说到曾国藩爱民的理由,他自己在给沅弟的信中说:“吾辈不幸生当乱世,又不幸而带兵,日以杀人为事,可为寒心。惟时时存一爱民之念,庶几留心田以饭子孙耳!”又说“吾家兄弟带兵,以杀人为业,择术已白不慎,惟于禁止扰民,解散胁从,保全乡官三端,痛下功夫,庶几于杀人之中,寓止暴之意。”这里说的是办理军事,每天以杀人为职业,因此不能不爱民。这是从职业方面着想的。

曾国藩曾给刘詹崖一封信,信中说:仆家世寒素,深知一丝之要。近年从事戎行,每驻军之处,周历城乡,所见无不毁之屋,无不伐之树,无不破之富家,无不欺之穷民;大抵受害于贼者十之七八,受害于兵者亦有二三,喟然私叹行军之害民,故每与将官委员苦诫,总以禁止骚扰为第一义。”这里是从阅历方面着想的。

曾国藩给吴竹庄的一封信里也说:“凡兵勇与百姓交涉者,总宜伸民气而抑兵勇。所以感召天和者在此,即所以要获名誉者亦在此。”这里说的是爱惜军队的荣誉,害怕士兵骄横。因此不能不爱护百姓,这是从名誉方面论述的。

对此,蔡东坡评价说:“古今名将用兵,无不以安民爱民为本,盖用兵原为安民。若扰之害之,是违用兵之旨也。兵者,民之所出,饷亦出自于民,索本探源,何忍加以扰害?行师地方,仰给于民者岂止一端?休养军队,采办粮秣,征发夫役,采访敌情,带引道路,何一非借重民力?若修怨于民,是招其反抗,是自困也。又于兴师外国,亦不可以无端之祸乱,加之无辜之民,致上干天和,下招怨恨,师义旅,决不出此。此海陆战条约所以严掳掠之禁也。”这一番言论和曾国藩的论述相互启发,世上掌握军权的人实借之一思。

救世于嚣尘,苦于移风俗,是曾氏处世哲学的又一方面。

曾国藩志在救世助人,不仅体现在家书里,而且也体现于他平素所写的诗章里。

癸卯年间他曾写过《感春》诗几章,“慷慨悲歌,自谓不让陈卧子(陈子昂)”。

曾国藩曾经说:“大处着眼,小处下手。”他的意志也是如此,他为了救济贫民,曾经有购置义田的动意。道光29年7月15日,曾国藩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说:“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廿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官者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而如今年三江两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为大官者,更何忍廉俸之外多取半乎!是义田之愿,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仕宦所人,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或稍有赢余,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上两首诗中就有此意。,

“仕官所入”、“除供堂上甘旨外”、“稍有赢余”、“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这是何等胸襟,何等气量!那些一朝做官,只思索取,只知道去填足自己的钱袋,而对于民生社会漠不关心的人,若看了这些,会有何感想呢?

戒傲

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历观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身。余生平颇病执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笔下亦略近乎争讼。静中默省愆尤,我之处处获戾,其源不外此二者。

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而发言尤为尖刻。凡傲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狠之象,最易凌人。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中所恃,则达于面貌。以门第言,我之物望大减,方且恐为子弟之累;以才识言,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皆不可恃。只宜抑然自下,一味百思信,行骂敬,庶几可以遮护旧失,整顿新气,否则人皆厌薄之矣。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叶。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犹不免有旧习,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余在军多年,岂无一节可取?只因“傲”之一字,百无一成,故谆谆教诸弟以为戒也。

吾家现虽鼎盛,不可忘寒士家风,子弟力戒傲惰。戒傲,以不大声骂仆从为首;戒惰,以不晏起为首。吾则不忘蒋市街卖菜篮情景,弟则不忘竹山坳拖碑车风景。昔日苦况,安知异日不再尝之,自如谨慎矣。

引自《曾正公全集》

自古以来由于凶德而导致失败的大概有两个方面:一是傲气,二是多话,历观许多有名的公卿都是由于这两点而最终家败身死的。我这个人平时办事的毛病就是太执拗,这是德上的傲。话说得不多,但笔下的毛病与多话一样。静下心来默想自己的过失,发现我之所以处处不顺利,根源还在于这两个方面。

温弟的性格与我较为相似,但说出话来特别尖刻。以傲凌物,不一定非要用言语刺激别人,还有用神气显示傲的,有用面色显色傲的。温弟的神气,稍带一些英气勃发的姿态,脸色上又有蛮狠的样子,最容易凌人。大凡心中不要有什么依仗,一旦心里有所依仗,就会在面貌上反映。从门第来说,现在我的声望大减,尚且怕被子弟们负累;从才识而言,眼下军中锻炼出来的人才很多,你们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没有什么可依靠的。应该自我贬抑,只称忠信,实行笃敬,这样才有可能遮掩以往的过失,整顿出新的气象,否则就会人人讨厌鄙弃了。

沅弟的处世方式还算可以;温弟则爱在谈笑中讥讽他人,想强充老人,还是免不了有旧习,不可不猛醒,不可不加以痛改!我在军中多年,难道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吗?只由于“傲”这个字,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要谆谆告诫诸弟,务必要以此为戒。

我们家现在虽然兴旺,但切不可忘了寒士家的风格,子弟们应该努力戒除傲和惰。戒傲,以不大声骂仆人为第一;戒惰,以不晚起为第一。对于我不要忘记当初在蒋市街卖菜篮的情景,弟弟你则不要忘记当初竹山坳拖碑车的情景。过去吃苦的景况,怎么能知道以后不再品尝,这样一想,就会知道谨慎了。

宦海沉浮,保持清醒

权力是一把两面刀,它能给你带来荣耀,也能给你带来毁灭。每一位领导者,都应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放纵了自己,唯有如此,才会避免大起大落,大成大败。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过去人们喜欢用“宦海”两个字形容封建官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最能成就人,也最能毁灭人。对于官场中的酸甜苦辣,每一位身处其中的都会有自己的感触。曾国藩一生为官,经历了无数的荣荣辱辱,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风风险险,对于官场体会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但他始终是一个清醒的人。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是曾国藩为官之道的核心,也是所有为官者,都应该时时提醒自己的。

怎么做才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呢?

曾国藩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宦海是很险恶的,在官一日,即一日是在风波之中。能够平平安安地上岸的,实在不容易。他详细总结历代为官为宦成败之要害,觉得为官有四大忌,即“四败”。他说:居官有四败:昏惰任下者败,傲狠妄为者败,贪鄙无忌者败,反复多诈者败。

昏惰任下:是非不明,不干正事,放纵自己身边的人胡作非为。

傲狠妄为:举止傲慢,为人蛮横,什么事都敢做。

贪鄙无忌:贪得无厌,无所忌讳。

反复多诈:为人反复无常,好用诈术。

曾国藩把这“四败”写在案头上,无时无刻都提醒自己。在另一个地方,曾国藩又说,自古以来凶德致败者大约有二端:一是傲慢,一是多言。他并总结历史的经验说:“我看历代的那些著名的大官,大多数都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而败家丧身的。”无论是居官四败也好,还是二败也好,其实都有一个核心,这就是,为官者之所以身败名裂,常常是因为不知道顾忌。

曾国藩曾经说自己有“三畏”: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曾国藩一生,也始终是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心境中度过的。道光二十五年五月,曾国藩升了官,他在给弟弟的家书中,表示不但不敢高兴,反而觉得战战兢兢。他说:这次升官,实在是难以想象到的。我日夜诚惶诚恐,自我反省,实在是无德足以承受。你们远隔数千里之外,一定匡正我的过失,时时寄信来指出我的缺点错误,务必使累世积累下的阴德不要自我这里堕落。如此才可以持盈保泰,不会马上颠覆。你们若能常常指出我的缺点,就是我的良师益友了。弟弟们也应当常存敬畏之心,不要以为家里有人做官,于是就敢欺负别人;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学问,于是就敢于恃才傲物。常存敬畏之心,才是惜福之道。

曾国藩字同治元年六月,已经升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又写信给曾国荃,表达了自己升官之后的忑忐心情:我侥幸居于高位,又有一点虚名,时时刻刻都有摔下来的忧虑。我观察古今人物,像有我这种名位权势的,能善终的并不多见,我非常担心在全盛的时候,没有办法让弟弟等们有所长进,我摔下来的时候,却要连累弟弟们。只有趁还没有事情时经常以危词苦语互相劝诫,才差不多免于大祸吧。

曾国藩所讲的宦海之途应当知道畏惧,是有特殊的背景的。在封建官场中,权力是最**的,权力太大的人总是很难有好的下场,因此曾国藩才有这样的畏惧。曾国藩强调要有敬畏之心,就是提醒自己要始终保持一种清醒的态度。这一点,对于充满风险的封建官场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说他事业的成功是得益于“倔强”这两个字,那么他哲身而退,则是得益于他的“敬畏”之道。这一点对于今天的领导也还是非常有启发的,权力是把双刃剑,它能给你带来荣耀,也能给你带来毁灭。每一位领导者,都应该每时每刻提醒自己不要放纵了自己,唯有如此,才会防止大起大落,大成大败。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曾国藩的确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他一生所经历的风险,确实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然而他经常提醒自己,在顺利的时候,要考虑到终有不顺利的时候,在兴盛的时候,要考虑到终有衰落的时候。这使得他从始至终保持一种谨慎、清醒、冷静的心态,从而顺利度过了宦海的风波,防止了历代权臣败家丧身的命运。

当然,曾国藩的为官之道,和当时的社会价值观念有直接关系。在传统中国,谦谦君子是最受鼓励的人格。曾国藩以谨慎、谦虚作为为官的原则,体现了他在那个时代的生存智慧。今天人们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已经大不相同了,特别在今天,社会更需要进取型、开拓型的领导干部。而曾国藩的四败之道,毕竟是从历史上总结出来的,对于今天的为官者保持清醒的头脑,自然也是有启发意义的。

其实,官场即为名利之场,为官者最难处便是名利二字。在导致为官者身败名裂的原因中,最常见的原因,应该说是名利二字。因此才有了“利令智昏”这样一个成语。确实,一个人倘若利欲熏心,那么他就是再聪明的一个人,也会头脑发昏,忘掉一切的。所以,要做到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必须将“名利”二字看得淡一些。

思危

捐务公事,余意弟总以绝不答一言为妙。凡官运极盛之时,子弟经手公事,格外顺手,一唱百和;然闲言即由此兴,怨谤即由此兴。吾兄弟当于极盛之时,预作衰时设想,当盛时百事平顺之际,预为衰时百事拂逆地步。弟此后若到长沙、衡州、湘乡等处,总以不干预公事为第一义。

但患不能达,不患不能立;但患不稳适,不患不峥嵘。此后总以波平浪静处安身,莫从掀天揭地处着想。吾亦不甘为庸者,近来阅历万变,一味向平实处用功。非委靡也,位太高,名太重,不如是,皆危道也。

居高位之道约有三端:一曰不与,谓若于己毫无交涉也;二曰不终,古人所谓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盖居高履危,而能善其终者鲜矣;三曰不胜,古人所谓懔乎若朽案之驭六马,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盖惟恐其不胜任也。

自古高位重权,盖无日不在忧患之中,其成败祸福则天也。

引自《曾正公全集》

处理公事时,我的意思是你以一言不发为好。凡是官运享通的时候,自己的子弟参与公事,都会格外顺手,一呼百应,然而闲话也会因此而生,怨恨和毁谤也会由此而来。我们兄弟在极盛的时候,应该预先考虑衰败的事,当兴盛时事事顺利的时候,要预先考虑衰败时事事拂逆该怎么办。你以后去长沙、衡州、湘乡等地方,总要首先注意不干预公事。

怕的是不能通达,不怕不能立足;怕的是不稳妥,不怕不露头角。以后一定要安身于风平浪静之中,而不要去追求翻天覆地的轰动效应。我也不甘心做平庸的人,只是近来看了许多的变化,所以一味提倡平实。这不是我心情萎靡,而是因为地位太高,声名太重,不这么做,都是危险之道。

担任高官要注意的有三个方面:一是不参与,好比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二是不善终,古人曾说每天都要谨慎,唯恐不能善终,因为身居高位险地,而又能善终的人很少;三是不能胜任,古人曾说要小心谨慎,好比在朽板上驾驭六匹马,战战兢兢,就像随时都要坠入万丈深渊,怕的就是自己无法胜任。

自古以来,身居高位、掌握重权的人,每天都处在忧患之中,至于他的成败祸福,则完全取决于天。

权高位重,如履薄冰

曾国藩觉得,国君把生杀予夺之权授给督抚将帅,就好比东家把银钱货物投给店中的众位伙计。如果保举太滥,就是对国君的名器不甚爱惜,就像低价出售浪费财物,对店主的财物不甚爱惜一样。

中国人素有学而优则仕的传统,求得一官半职是大部分读书人追求的目标。大凡作了官的人,还想追求高官,做了高官的人,没有不想自己要有一个好的结局的。然而,官场上很多事情难以预测,往往事与愿违。那么怎样才能保证自己有一个顺畅的仕途呢?曾国藩以自己多年身居高位的体验,对居官之道作了一个总结。

曾国藩说,身居高位的规律,大约有三端:一是不参与,就像是于自己没有一点的交涉;二是没有结局,古人所说的“一天比一天谨慎,就怕高位不长久”,身居高位、行走危险之地,而能够善终的人太少了;三是不胜任。古人所说的“惊心啊,就像以腐朽的缰绳驾驭着六匹烈马,万分危惧,就好像将要坠落在深渊里”。唯恐自己不能胜任,《周易》上说:“鼎折断足,鼎中的食物便倾倒出来,这种情形很可怕。”说的就是不胜其任。方苞说汉帝做皇帝,处处谦让,像有不能居其位的意思,难道不是在不胜任这方面有体会吗?孟子说周公有与自己不合的人,仰天而思考事情的原委,导致夜以继日,难道不是在唯恐没有结局的道理上有体会吗?

曾国藩说,越是走向高位,失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惨败的结局也就越多。因为“高处不胜寒”啊!所以,每升迁一次,就要以十倍于以前的谨慎心理来处理不同的事务。他借用烈马驾车来做比喻,绳索如果已朽,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做官何尝不是如此呢?

曾国藩觉得,国君把生杀予夺之权授给督抚将帅,就好比东家把银钱货物授给店中的众位伙计。如果保举太滥,就是对国君的名器不甚爱惜,就像低价出售浪费财物,对店主的财物不甚爱惜一样。介之推说:“偷人家的财物,还说成是盗;何况是贪天之功,还以为是自己的力量。”曾国藩把此类话略作改动,说:“偷人家财物,还说成是盗,何况是借国君的名器获取私利呢!”曾国藩认为利用职权谋取私利,即是违背了不干预之道,是注定要自食恶果的。一事想贪,则可能事事想贪,一时想贪,则可能时时想贪,在这方面要视手中的权势于虚无,因而也会少生无妄之想。

至于不终、不胜,曾国藩则更深有体会,他说:“陆游说能长寿就像得到富贵一样。开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挤进老年人的行列中了。我近来混了个虚浮的名誉,也不清楚是何原因就得到这个美好的声名了。古代的人获得大的名声的时候正处于困难的时期,通常不能顺利地度过晚年!想到这些不禁有些害怕。想要准备写奏折把这些权力辞掉,不要再管辖这四省吧,害怕背上不胜其任,以小人居君子的罪名。”

正因为如此,曾国藩虽身居高位,也时时犹履薄冰,大功告成之日,便是益觉如蹈危局。倒使得曾国藩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不终也“终”了,不胜也“胜”了。无论哪一个充满竞争的社会里,人人都不希望自己不成功,都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然而,社会的发展瞬息万变,旦夕祸福,并不是人们所愿意的。社会的节奏越快,人们却越不自安,而“飞来之祸”又每每发生。

曾国藩通过细心观察,得出祸福之间并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二者间也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他觉得“骗、暗、诡”这三种人最容易招来祸端。他进一步做了解释说:“采用不正当手段骗取名誉的人,会有预测不到的祸害。经常忖度他人,诡计多端的人,有预测不到的祸患。”

怎样才能够避祸呢?曾国藩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诚、明、仁、信。

所谓诚,就是诚实不欺,虽然世间充满尔虞我诈,但不能“以牙还牙”,以骗待不诚。曾国藩说:如果那样,人世间就无可信赖,人生一世也就索然无味,若能够以诚待人,欺骗人的人也会终究醒悟,走向诚信的,但诚不是一切都信,二者有严格的界限。在这样的基础上,他提出“明”,“明”就是心胸开阔、坦荡,即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良好的心态。明的另一含义是洞察事物,曾国藩具体阐释了“明”可避祸,说:古往今来,那些才能出众的人,常被称之为英雄。英就是明。所谓“明”有两种:他人只看到近前的东西,我则可以看到极远的东西,这叫高明。他人只看到粗大的东西,我则可以看到极细微的东西,这叫精明。所说的高明,就像是身在一室所能看到的距离毕竟有限,登上高楼所能看到的就远了,登上高山的话,看得就更远了。所说的精明,就像是极为细微之物,用显微镜来观察它,它就会放大一倍、十倍、百倍了,又好比是粗糙的米捣两遍的话,就可以把粗糠全部除去,捣上三遍、四遍那么它就精细白净至极了。人是否高明取决于天赋,精明则有赖于后天的学问。

我曾氏兄弟如今侥幸位居高位,天赋方面算不上非常高明,全靠学问来求得精明。好问就像购置显微镜观察事物,好学好比捣击熟透了的米。总之,必须心里了如指掌,然后才能说出自己的决断。心里明白再做决断叫英断,心里不明白就做出决断,称为武断。对自己武断的事情,产生的危害还不大;对他人武断的事情,招致怨恨非常之深。只有谦虚退让而不肯轻易决断,才能保住自己的福分。

仁是与人为善的意思,不用阴暗的心理揣度别人。俗话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奸,是诈,是过于精明。若处处与人为善,成全他人自己也就欣欣向善了。在这一点上,曾国藩非常崇拜提出“仁”这一学说的孟子。他说:读《养气》这篇章,好像对其要义有所领会,希望这一生都敬慕仿效孟子,就算仓促苟且之时,颠沛流离之际,都会有孟夫子的教诲在前;时刻不离身,或许到死的时候,可能有希望学到他的万分之一。

曾国藩从《易经》阴阳变化的道理,引申出人一定要为后世着想。五十岁时,他痛加反省,说:“我年纪五十岁却早衰到如此地步,精神萎靡不振到了极点,这都是天赋资质不足所致。加上百般忧愁和多年精神抑郁得不到快乐,而使身体受到损伤,从今以后每天坚持静坐一次,以恢复身体健康。”

曾国藩还将养生之道和祸福联系在一起,说:养生之道,视、息、眠、食四字最为要紧。调息一定要归海,眼视一定要垂帘,饮食一定要清淡节制,睡眠一定要除去杂念而且恬静。牢记这四字,就可以祛除疾病。这种见解可以写成是健身,也可以看成是避祸之见。

高位

居高位之道约有三端:一曰不与,谓若于己毫无交涉也;二曰不终,古人所谓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盖居高履危,而能善其终者鲜矣;三曰不胜,古人所谓懔乎若朽案之驭六马,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盖惟恐其不胜任也。

自古高位重权,盖无日不在忧患之中,其成败祸福则天也。

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事,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婢,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余斟酌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

引自《曾正公全集》

担任高官要注意的有三个方面:一是不参与,好比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二是不善终,古人曾说每天都要谨慎,唯恐不能善终,因为身居高位险地,而又能善终的人很少;三是不能胜任,古人曾说要小心谨慎,好比在朽板上驾驶六匹马,战战兢兢,就像随时都要坠入万丈深渊,怕的就是自己无法胜任。

自古以来,身居高位,掌握重权的人,每天都处在忧患之中,至于他的成败祸福,则完全取决于天。

明哲保身,功成身退

曾国藩说:“甥初入京,总以‘勤俭敬信’四字为本,而以择交为用,无四字则凡事皆无根柢,纵有才华,亦浮崇耳,不择交别无观摩规劝之益,故须物色贤者,明以为友,暗奉为师,乃借以约束身心之货也。”

在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过程中,曾国藩立下了赫赫战功,攻克天京以后,曾国藩手中的权力差不多控制了江南的半壁江山。而身居高位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手掌重权,军事实力过分强大,利则能以此立身,弊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据说当时投降曾国藩的李秀成在狱中写了五万多字的自供状。李秀成投降,实属没有办法,天京攻陷以后,他保护洪秀全的儿子逃出包围圈,在换马的过程中,被清兵追上,寡不敌众而被俘。在供状中,李秀成力劝曾国藩称帝,自成一代霸业。曾国藩看了供状以后,对其中做了删减修改。

曾国藩深刻明白自己的实力,也明白自己权力过大会引起清政府的猜疑,为了保身之见,亲自下令裁减湘军,削减实力,这项措施让清政府逐渐消除了对他手握重兵的猜疑。

曾国藩在给朋友、家人的书信、言谈中多次流露出“辞荣避位”的想法。他曾写信劝手握重权的弟弟曾国荃说:“功成身退,愈急愈好”,“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于大祸大谤”;并一再诉说自己的心情“时时作罢官衰替之想”、“余决计此后不复作官”。他功成身退的想法在攻克天京以后更根深蒂固,看着周围同僚的荣辱升降,他又加深了想法,即“大约凡做大官,处荣安之境,即时时有可危可辱之道,古人所谓富贵常蹈危机也”的担忧。在他的儿子曾纪泽劝他辞去两江总督的官位时,他说:“平世辞荣避世,即为安身良策,乱世仅辞荣避位,尚非良策也。”

然而,他还没有等到“辞荣避世”的平世时,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天津教案”,让他成了千夫所指,最终郁郁而死于两江总督的官位上。

曾国藩“辞世避位、功成身退”的想法,是总结了中华几千年的历史而形成的。汉高祖刘邦称帝,怀疑曾立下显赫战功的异姓王居心不良,一个个都消灭殆尽;朱元璋建朝以后,手刃曾经患难与共的战将。古语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忠臣亡。”这些经验对后世成就事业者有所警诫。曾国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的自我意识很明确,自己觉悟得较早,主动裁减湘军,完成了他终善其身的明智做法。

曾国藩始终有自己的官场哲学,他从不和人争名逐利,不居功自傲,不恃才傲物,不狂妄自大。在曾国藩家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曾国藩就曾国荃与曾少荃抢功一事,寄书说:“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哉?”“功不必自己出,名不必自己成。”而应“总以保全身体,莫生肝病为要,”以图更为长远之计。他说:“窃意居今之也,要以言逊为宜。有过人之计,而口不自明;有高世之功,而以不自居,乃为君子自厚之二道。”

综上所述,都是他“明哲保身、功成身退”的积极想法。曾国藩一生受后世人敬服,很少受朝廷弹劾、受下属参奏,这就是秘密之所在。

曾国藩为人处世,接物应事,遵循“勤俭谨信”四个字。他说:“‘勤’就像天地之间的阳气,立身居家、做官治军,都依靠阳气支持,勤劳才会兴旺,懒惰才会衰败颓废;‘俭’可以端正风气,可以带来后福;‘谨’即谦虚恭敬,谦虚就不会遭人忌妒,恭敬就不会受人羞辱;‘信’就是诚实,不说一句骗人的话,不做一件骗人的事,这样时间长了,人人都可以信任你,鬼神也会钦佩你。”。

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修己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履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在给王叶亭的信中,曾国藩说:“甥初入京,总以‘勤俭敬信’四字为本,而以择交为用,无四字则凡事皆无根柢,纵有才华,亦浮荣耳,不择交则无观摩规劝之益,故须物色贤者,明以为友,暗奉为师,乃借以约束身心之货也。”

曾国藩在给欧阳泉太守的信中说:“做人之道,以‘勤廉信慎’四字为要。‘勤’则可以补救愚拙,不知者将所知,不能者将渐能;‘廉’则临财不苟;‘信’则说话不欺。凡上司用人,称其结实可靠者,大抵不出此三句。‘慎’者,心则敬畏,而言则退让也。有是四端,小则谨身寡过,大则有守有为。愿切记之!”

咸丰十一年十月,清廷拜旨,命曾国藩统辖江、皖、赣三省,并管浙江全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管制。同治元年正月初一,诏授他为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三月后授曾国荃为浙江按察使。二月,诏授曾国荃为浙江布政使。这对别人实属求之不得的隆遇,然而他却怕树大招风,在致国荃的家书中说:“京师十月以来,新政大有更张,皇太后垂帘听政,中外悚肃,余连奉运察谕有十四件,倚异太重,权位太尊,虚位太隆,可悚可畏。”

果然,清廷内部政治斗争相当激烈,同治四年二月二十四日,日讲官蔡寿祺因为内监的授意,上万言长书,痛陈时政,借助流言,对曾国藩的攻击不遗余力。三月初四,蔡寿祺又上奏劾恭亲王揽权、纳贿、营私、骄盈四大罪状。

蔡寿祺在十天之内连上两奏,除了嫉贤妒能以外,目的还在于翻肃顺倚任曾国藩诸人公案,企图搞一场重为旗人争取军权的阴谋,希望能将曾国藩与湘军将领一网打尽。

曾国藩亲眼看到当初保举他的二位朝廷大员肃顺、恭亲王先后被攻击,在日记中记道:“阅京报,见三月八日革恭亲王差事谕旨,读之寒心,惴栗之至,竟日忡忡,如不自克。”

曾国藩的部属得到消息,朝廷相信蔡寿祺捏造的莫须有罪名,都非常愤恨、伤心,摇头叹息,甚至暗暗决心拥立曾国藩问鼎天下。当时,依照曾国藩的力量,有条件夺取满清天下,但曾国藩始终以传统的忠孝思想严格要求约束自己,不愿被后世人戴上乱臣贼子的恶名,最终隐忍让步保全晚节。

曾国藩裁撤湘军,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可以看出他规划周详,准备充足。取而代之的淮军依然势力雄厚,这是他在战事紧张时帮助其门生李鸿章组建的。后李鸿章向皇帝上奏,称剿除捻军非曾国藩不可,这才让曾国藩保全名位,也让清廷消除了对他的猜疑。

曾国藩洞彻往高必危的道理,惊恐历史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在平定太平天国后,常游玩于秦淮河畔,以示及时行乐,并无雄心大志,从而使政敌不致再虎视眈眈,也乐得半生闲散,免受风摧晚年,可见,曾国藩在功高震主的情况下能保全性命,保全名节,其为官智慧己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