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蹲在彼此对面,我就这样默默任由他抱着,过往的人纷纷侧目看向我们,我们却仿佛身处无人之境般,不在乎时间的流逝。
其实我的脚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可我不想动,不想扰乱祈的安静,直到老师动完手术被推出来。
医生说,老师的手有多处粉碎性骨折,需要进行两年术后复健,复健完成也不能过度使用。
将来他或许还能执笔,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说,他辉煌的化妆之路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灾难,两年后,谁也说不准这瞬息万变的艺术之路,还是否记得他今日欲腾空之势。
老师说:早知道任性会遭报应,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不过也罢,找人包养也不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而举手投降,那个总是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俊俏小伙子,翘着兰花指在化妆台前拍护肤品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情景。
我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即便他总在有意无意间露出几个勾人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发毛之外,其实并没有做多少让人一提起同性恋,就会恶心到的事情。
他是享乐派,活得很洒脱,所以从没有固定情人。
他曾说他要得是个“爽”字,可现在,他却躺在医院的病**“求包养”。
没有自食其力的赚钱本事,就没有肆意挥霍而享受的奢华放肆而自由的生活,可他还是喜欢那样的奢华,所以他选择去傍大款。
这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想要的自由。
他的失去是我一手造成的。
导演说:“如果你那晚不走,你的老师就不会受伤。”
他说他只是给我提个醒,下一个受害者估计就不会走偏。
他说我逃不掉,这次舞台倒塌事件,祈可能要负全责。
我知道他有手段将一切矛头指向祈,毕竟整个场景的布置,都是按祈的设计搭建的,也是全权交由他监督。
我知道祈的细心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是说这其中被导演下了绊子,却是没有任何人相信的,因为导演尊重艺术的事,在圈内很知名。
最终,导演压住这个事件,让拍摄如期开始,然后离开长娑大学去远郊的别墅取景,剩下的戏只需要一周便能结束。
离开前一晚,祈拉我出去,绕过我们曾经吃了一大盆麻辣烫的夜市摊子,把我按在那夜扯断风筝线的草坪上,跑到不远处问我:“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前依湖,后靠市,城市霓虹倒映在湖面,没有商船也没有野鸭,不喧嚣也不安静,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
其实想想,也许这样才最好。
既不被闹市遗忘,也不被闹市吞没,处在这边界,颇有几分属于人性的摇摆不定,偶尔的一个转身,就是一个开始或结束。
所以我说:挺不错的。
祈听了很高兴,好像一直期盼我做这样的回答,然后迈大步子,在草坪上横向跨越又竖向跨越,望望对岸又瞅瞅身后,板着手指嘴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计算什么。
看他一个人兴致勃勃,我也没有再出声打扰,直到他敲定了主意才跑过来拉起我,说了句“搞定”。
我问他搞定了什么,他神秘一笑,说回去给我看个东西,我就知道了。
我总觉得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不得不看,可是我没有机会,导演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今晚必须过去。
“必须”一词说明了他的态度,说明这将是他最后的耐心。
我知道这一刻总会到来,于是我对祈说,让他在屋里等我,不要乱跑。
祈笑得特别猥琐,暧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唇,在我耳边低语:“丫头,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突然就觉得鼻酸难耐,这极为轻柔的话,像极了三年前,他靠在我课桌上刻意的调戏。
那个时候我便恍惚觉得,这是对恋人的呢喃细语。
他总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扔出简短的话,让我几次热泪盈眶。
可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异常,于是避开他的眼睛,转身离去。
很多时候,女人的可悲都源于男人的可笑,而很多男人的可笑,是源于女人的愚蠢。
于是,让女人愚蠢而可悲,是不成熟的男人,最可笑的人生失误,而后,终有一天,他们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导演看起来心情不好,见我进来也没往日的兴趣,轻蔑的用下巴指了指我,说:“自己把衣服脱了!”
他用主子一样不屑的眼神看我,似乎对已经到手的猎物索然无味了。
花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我身上,估计他现在都后悔了,只是时至今日,直接撒手又觉得消耗的精力没收回报,有点不划算。
可他终究是想多了,我或许和祈没有未来,或许真的会阻碍祈的发展,但我还是不愿意屈于人下。
我坐到上次坐下的地方,同样将手放在原本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了安装在这里的针孔摄像头。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会把这个东西藏在他的茶几背面。
这或许不是个好位置,但是它具备的录音效果,也足够黑他几次。
况且我已经调过录像,在这房间发生的一些骇人的内幕,已经完全掌握在我手里。
这其中,剧里被潜的几位女星,制片人和编剧的下流作为也全部曝光,我不在乎我会毁了多少人,我只管我的祈。
我是自私的,也是恶毒的,我一直都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保护我,所以我会不择手段。
但我知道,如今我手里拿着这样的证据,虽然能唬住他,却不是最强力的武器。
他的手段总比我多,他的心思总比我密,以为拿着这个就能护住自己和祈,我还没那么天真。
两天之后,这部电视剧就会上映,而我们还在进行最后结局的拍摄,我想看着这剧不再受任何影响,想让所有人看到祈呕心沥血布置的每一个场景,想让他的名声就此远播。
所以此时此刻,我要是就这样和他开火,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但是,我不想被他碰一下,却是迫在眉睫。
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本来我也没指望能给祈带去什么美好的东西。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捧起茶几上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碎片和水珠溅到了我的裤子上,水面倒映出我有些决绝的影子,我知道,这是一场赌博。
导演皱着眉头看我,动了动唇想要发火,我却对他露出不屑的笑容,说:“抱歉,之后的清理就交给你了。”
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脚踏上湿滑的地板,狠狠摔了下去!
自上次被祈摔了一下,医生就说我胎气不稳,给我开了几贴药又叮嘱了我很多注意事项,但我一直反其道行之,为的就是这一刻。
当鲜红的血沿着我的双腿控制不住的涌出时,我笑了,忍着刀绞一样的痛,看着导演震惊的模样,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笑说:抱歉抱歉,等我把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了,我会自己来找你,所以现在,你能不能帮我打120?
我想我此刻就像个疯子,半身染血却笑得扭曲,连声音也阴阳怪气。
导演蹲在我面前,望着杀掉自己的孩子,躺在血泊中的我,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害怕,他只是嘲笑我:“用这种方法陷害我,你还太嫩了!”
我笑回:“不,你错了,我没有陷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意识的玩具,是危险品。”
他瞪了我很久,可是目前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说:“如你所愿,之后我会清理,但你也要如我所愿,七天后杀青,你必须出现!”
我点头,说可以。
我用一个孩子,躲过了今夜的不幸,但是也因为这个孩子,引发了之后的不良反应。
整个剧组都对我投以可疑的目光。
我是祈的女朋友,这是大伙公认的,祈也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节制对我的亲昵和霸道,言语间也已经隐晦的透露我已经跟他睡过的实质性行为,于是自然而然的,一开始我被某位高管给潜了的流言也就自发的销声匿迹了。
但是这次,我躺倒在导演房间这样的事,足够富有想象力的人类做饭后闲谈了。
版本依旧不一,甚至有些能耐高的,结合之前流言编了个连续剧,其精彩程度都快赶上《那一年热夏》了。
我在住院这几天,也不是没听过,说我为了得到童妍这个角色去勾引导演,之后又看上祈,就在两男人之间周旋,然后发现自己怀了导演的孩子,就去和他商量,两人意见不合产生争执而导致流产。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那么肯定孩子是导演而不是祈的?但是纠结这些无中生有的事,会让我自己都变得很可笑。
我也听说祈很恼火,把整个剧组上上下下都骂了一通,甚至指着导演的鼻子质问他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都是听组里那些八卦的女生背着我偷偷议论的,说当时情况十分严峻,像天雷勾动地火,方圆百里万物灰飞烟灭。
传的太夸张了,已经完全脱离科学轨迹,我也就过过耳朵没入心。
而导演给的答复,是请我过去商量事情,不小心踩到湿滑的地板而摔倒流产只是个意外,然后被人追问是什么事。
导演自然不会被难住,说结束这部剧的拍摄,他准备入冬时再开新剧,见我天赋异禀,想再次请我担任下部局的女二号,甚至拿出剧本给众人过目,联系下部剧的几个重要参与对象作证。
然后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任何人怀疑,在大家都有些动摇的时候,严厉呵斥他们,作为在娱界摸爬滚打的工作人员,竟然也学那些市井长舌妇,整日不务正业乱嚼舌根,对工作伙伴妄加猜忌,令人寒心!
至于怒火熊熊,要撒手不干的祈,导演将他单独请去促膝长谈,出来之后也已经冷静了。
导演的声望不是说出来的,先解释后惩治再安抚,人心速稳,拍摄快速进入正常流程,电视剧也如期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