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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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希望

    



    怯懦的男孩死了,男人方能成长;温雄在世之时曾对温青痕寄以厚望,他相信两个孙辈今后出世将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宝剑;但他也曾向温家诸人提起过温青痕的缺点,这天真烂漫的小孩无法接受入世之道,唯有将他置身于世经理磨砺锻造,才能成为利剑。



    



    果然,经历生死一线、手足相残、朝堂之变,温青痕已逐步有了自己的思想。



    



    远方的信鸽在天空中翱翔,它们恋家和归巢的习性自从被人们发觉即被广泛地利用在传达信息上;在它们心中无论千山万水还是崇山峻岭,风雨无阻。



    



    拍打的翅膀一只鸽子精确地落在王辇横杆上,咕咕地叫了两声;守护在王辇旁的使臣心中一惊,正要命人抓住就见王辇中身处一双手捧住鸽子迅速收回。



    



    “信鸽…”使臣有些担忧地注视风平浪静的天空,他刚才十分清楚地看到了鸽子腿上绑着一小卷羊皮,这温家王室的小动作总让他忧心。



    



    信鸽被收回车厢内,王媛却不着急看,这封信自然先交到温青痕的手里。



    



    取出鸽笼将这位来自青城的信使安顿好之后,王媛看了看将羊皮纸攥在手中一言不发的温青痕又自顾自地找着谷粒犒劳信使,不对这封信过问。



    



    “孤之依仗……若尽丧,孤还算什么?孤还是什么?”



    



    “王是蓟丘的王、玛喇勒的王,是万万人之依仗,天下人之支柱,哪有王依仗他人之说?我等在王左右不过是辅佐,助王成长,而真正的风雨还需王亲自趟过。”



    



    王媛不用翻看羊皮纸便能猜出其中一二,世人皆欺温青痕年幼无知,身为王却无实权,朝堂臣工阴奉阳违结党营私对抗王权,温青痕所能信任的不过是母族玛喇勒,还有温君佐心中那零星半点亲情与臣子道义。



    



    今温青痕远赴草原,蓟丘朝廷不派一人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玛喇勒,可玛喇勒首脑又身处北莽大汗身受控制,这左右臂膀尽失北莽大汗自然能变着法地欺压他。



    



    “若不出我所料,南晴姐姐还在信中说明,此次迎接你的必是阿狮兰王室。”王媛狡黠地笑了笑说道。



    



    “为何这么做?”南泌看过了信,里面确实有这一句,可南晴却未透露意图。



    



    王媛有些气恼南泌与温青痕的关系,南泌总能名正言顺地与温青痕靠得亲近又做出亲昵动作。



    



    牵过南泌放在温青痕腿上的手,王媛解释道:“你是阿狮兰的公主,世人皆知你聪慧,大汗更是忌惮你强为我王出头;若父女对立岂不招世人耻笑,更坏了他所设大局。”



    



    “另外,我也逃不了大汗的控制;大汗是要让我王真正成为孤家寡人,面对大汗这个可怕的敌人,哦!怕是秦家人是受邀前来搅局。”



    



    王媛将担忧的目光落在温青痕的身上,希望这蓟丘最后的希望能如那希望一般,在浑噩的天地为蓟丘觅得大片光明。



    



    “寄人篱下迫不得已,破局关键又被对方视为砧板鱼肉……”



    



    “孤先出去一下。”温青痕突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车厢。



    



    听到温青痕命令车队停止前行南泌有些担忧,跟在温青痕的后头。



    



    走上山丘后温青痕解这裤带对身后的南泌说道:“我出来小解,你那么激动干嘛?”



    



    前面淅淅沥沥的水声羞得南泌别过头去,好没气的说:“我……我还能干什么?”



    



    望着天空,温青痕笑着说:“傻女人,别担心!‘君王之道,途中多坎’这是老师们从小教我的,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旁为我出谋划策,单独面对狂风暴雨在日后将是家常便饭,所以不用担心。”



    



    南泌欣慰地笑了笑说:“希望你的内心常怀斗志。”



    



    真正的理想夫君就该如此,不畏艰难险阻勇往直前;若是凡事都需左右为其苦恼,就算感觉还能继续维系,南泌终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喜欢登基之前无忧无虑的男孩。



    



    温青痕系好裤带,走到一块大石头上翘着腿躺着,享受此刻的安静与小雨,冰凉有助于理清思绪。



    



    “你先回去,车厢里有糖渍红果,我想再……诶!你干嘛!诶诶!轻点!”



    



    “啊?你想干嘛?弱不禁风的,再淋着雨受了风寒,你躺着去跟我父汗斗?”



    



    南泌可不是虚长温青痕几岁,高挑身型逐渐成型的筋骨都让她比温青痕来得强壮;轻松一提就将温青痕抱起,任他张牙舞爪也硬生生拖回王辇。



    



    阿狮兰·姬犀,统治北莽汗国的北莽大汗的嫡长子,自小随父亲行军打仗;北莽大汗在为北莽做统一战争中军旅生活最为艰苦,在草原上的角逐需要极强的机动性,不可有半点拖沓与忧虑,所以士兵很少能有熟食,而他孩童之时便与普通将士无异,渴饮畜血饥食生肉,上了战场身为贵族骑士冲锋在前陷阵杀敌。



    



    姬犀坚韧不拔的意志与极高的威望由此而来,但要论足已令北莽大汗放弃培养其他子嗣,专宠这嫡长子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战争无论多么激烈,凯旋的号角如何响亮,天下平定之后终需有一能维系王族统治的国君;北莽大汗自认不行,若无可敦在旁辅佐,这打下来的天下也将是一团乱麻。



    



    古霄曾满怀抱负前往阿狮兰族,在他认为姬犀平乱治世之能堪为英主:在生母可敦身旁学习从政,接受她的言传身教,幼而英悟,以严重自处。与宾客言,必低声柔气;商确古今及论攻战之事,则纵辩高谭。词理锋起,故时人多之。 



    



    若有能者为其效忠,必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大展宏图。



    



    可惜造化弄人,古霄是为实现抱负与理想前来,而姬犀所需要的不过是一臣子,两人最终无法成为君臣。



    



    “青痕、小妹,一路车马劳顿可还安好?”姬犀模样清秀俊郎,倒不似历经沙场磨砺那般粗犷暴戾,反而彬彬有礼谈笑风生,颇让蓟丘人大跌眼界。



    



    姬犀年长温青痕整整十岁,前者自然成熟,细心观察着稚嫩的后者;正如蓟丘人对他的认知出现严重偏差一般,温青痕谈笑自若的表现令其颇为惊讶。



    



    “有劳世子牵挂,大汗有邀不敢怠慢,能早日面见大汗受些颠簸也是值得的。”



    



    姬犀眉毛一挑点了点头暗暗收回自己的轻视;他想再多了解一下,玛喇勒与蓟丘两大势力拼死推上王位的孩子是否自备一定能力。



    



    “青痕你的脸色稍差,是否身体欠佳?可要命随从安营扎寨先休整一番?”



    



    稍稍调整自己的状态,温青痕笑说:“世子无需牵挂孤之身体,让大汗、可敦、世子久等已当受责,现衣冠整齐,精神饱满,可速去拜见大汗。”



    



    那不该是令你恐惧的地方吗?再往前走便进入危险重重之处,会有百般刁难百般针对,你准备好了吗?可是有恃无恐?还是初出牛犊不怕虎?



    



    姬犀意味深远地注视温青痕,说道:“既然青痕你这样要求,那我们即刻启程;不过,青痕身负父汗诏令是为公事,小妹,你久离父汗、额吉,可要先行一步团圆?”



    



    果然,北莽大汗要去温青痕之爪牙,断其之筋骨。



    



    “这……”南泌撇开姬犀殷切的目光,他柔和地注视着自己,似带着裹挟。



    



    若传言属实,自小长大的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南泌自然不愿离开温青痕而回到对她而言实属陌生的家庭,故姬犀从王媛入手:“这位怕是诸华第一才女,已故温家公子阳遗孀王夫人?”



    



    王媛躬身行礼嫣然一笑回答道:“才女亦不敢当,何况第一,不过一山野粗俗丑妇,世子大人美赞了。”



    



    “不不不,王夫人之才之贤举世闻名,随青痕前来照顾他一路也是辛苦了,可否随小妹一起登上马车先行一步回去休息?”



    



    “还是世子想得周到,青痕参拜大汗是为公事我等妇人不便相随。”王媛深知姬犀对此事势在必行,懒得再与其缠斗并牵住南泌的手示意不要再抵抗。



    



    “那请上这辆马车。”王媛妥协,并对南泌示意,姬犀就不再催促南泌,真正的阿狮兰不会因此忸怩。大汗果然准备妥当,人群之中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缓缓牵至面前。



    



    “公主请。”王媛躬身行礼向姬犀告别,带着南泌上了马车。



    



    这就是草原继承者吗?温青痕目送两个女孩所乘马车先行,心中犹如狂涛海浪持续翻腾,这位内兄真是非同小可,不可与北莽蛮人归为一类。



    



    温青痕的才学也博得了姬犀的重视与好感,比起呆傻的莽夫或心智未开的孩童,姬犀更需要一位王室成为强者辅佐他的王朝,而温青痕如果能经受他父汗的考验,既是说明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有劳世子了。”



    



    “你我已是连襟,我父汗更是你父汗何故还以这种称呼。”



    



    “君即是君,臣即是臣,不可僭越;何况家中长辈不在身旁不能与大汗商定孤与南泌公主成婚之日,朝中臣子也不在旁,不能操办婚礼举行仪式,孤自然还是个外人。”温青痕言外之意是表明他看穿了北莽大汗的心思,双方不必继续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