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水河一役（下）
十月份的天气渐渐转凉，空气也不再变得闷热，并开始有了丝丝的凉意，不少士兵都盼着赶紧结束这场战事然后回家乡收割小麦。
阵地上竖起一束束成堆的木墙，这是为了阻挡箭雨设立的。亚尔尼斯第一军在黑水河北岸升起大帐，第一军的主力军与南岸被围困的敌军隔岸相望，双方都清楚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动作。
亚尔尼斯和几名将领正在讨论对黑水河的敌军包围方案。原本计划一星期前该解决的战斗，因为卡西欧要亲自前来的关系，所以他们决定把决战时间向后延期了一星期。
不过，即便是决战的时间不断地往后拖延，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也难逃亚尔尼斯设下的包围网。无他，这场战争一开始双方兵力就悬殊。克斯米兰公爵联合其他西方家族的兵力总共也就五千多人，而亚尔尼斯底下的一名将领就有二千余人的队伍。还不包括塞林的正规军、后备军、预备队等，总共五万余兵力。
亚尔尼斯并没有一股脑将全部的兵力都投入进去，而是先将一万人的部队分成三部分绕后围堵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使其将克斯米兰和其余的西境家族联军分割开。再派出使者去游说参战的家族首领。在亚尔尼斯的不断周旋下，二个星期后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就只剩二千多人，目前为止，敌人只剩不到一千人的队伍在负隅抵抗，这些人都是克斯米兰公爵的亲卫队，里头还有他三个儿子，最小的还刚成年。
如果能劝说顽固不化的克斯米兰加入到他们阵营，那么这片地区的家族也会安分不少。亚尔尼斯显然也考虑到了，他特意派人去劝说驻守在艾拉城的公爵的妻子安琪夫人，希望她能亲自到现场劝说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
结果出乎亚尔尼斯的意料，安琪夫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劝降自己丈夫的请求。“我不能让身为骑士的丈夫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到不堪，如果他不想投降，那我也尊重丈夫的选择共赴地狱。”
亚尔尼斯深知出身农民阶层的克斯米兰是因战功卓越才被奥里西斯提拔为艾拉城的城主，对于卡西欧篡位一事很是气愤，劝降他显然不现实。然而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也是这样的烈女，到底还是嫁人随人啊！
帐篷外的军营响起一阵骚动，外头的士兵们突然大声嚷嚷，这打断了正在浮想联翩的亚尔尼斯。也把正在讨论如何作战的几名军团长的思路给打断了，正当有人怒气冲冲想走出帐篷训斥士兵时，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卡西欧洪亮的声音。
“亚尔尼斯在吗？亚尔尼斯！”
“属下在！”
亚尔尼斯急忙出声叫道，哪怕他没有亲眼见到卡西欧本人，他也不敢怠慢半刻。卡西欧用手挥开军议门帐，光着膀子大步走了进来。隆起的肌肉给人一种强壮的美感，不过对于一名国王来说，这种做法未免太不成体统。
卡西欧丝毫不在意这些礼仪，他光着膀子，腰间仅挂着一把剑就走进帐篷。亚尔尼斯等众多军团长正要单膝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我的军队中不讲虚节，好了，亚尔尼斯你给我讲讲现在的情况。”
“是。”亚尔尼斯把目前为止的进展以及劝降遭拒的事都说了一遍。卡西欧皱着眉头认真听着，当听到安琪夫人拒绝劝降丈夫后，他神情遗憾地说道：“还真是一个残忍的女中豪杰，可惜了，克斯米兰公爵是一把好剑，若他能够替我在镇守西境南部，能让我心安不少。”
“是的，克斯米兰在西境的威望很大，恕我直言，就算我们今天赢下这场战斗也难保证今后是否还会冒出不少像克斯米兰公爵这样的人。”
卡西欧脸变色严厉，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谁敢冒出就斩除！”，这种气魄让在场的人都不敢言语，亚尔尼斯稍后让士兵端碗水上来。
“召集五万人大费周章地围起来去打不到八百人的队伍，会不会显得太过谨慎了。”卡西欧拿过水笑道：“我之前有提到这场仗要赢得漂亮，亚尔尼斯你还记得吗？”
“陛下的吩咐谨记于心，由于这次的战争对平定西境之乱大有益处，我不得不小心行事，好在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亚尔尼斯，如果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场战争，你怎么想？”卡西欧锐利的眼睛带着微笑，亚尔尼斯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其中含义，他沉默了一会后说：“若是如此，我也随陛下一同披挂上阵，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陛下要施舍仁义，给对手机会？”
“喔，还有你亚尔尼斯不明白的事？”
“陛下认为，这次的战略计划做得不够好吗？”
“不，你做得很好，换做是我不可能想到这种战法，能将一万人的联军削减成不到一千人，我不得不称赞你的谋略。”卡西欧略做停顿继续说：“可我也说了，这场战争要给全天下人有目共睹，那就必须展现出我们的实力！”
“属下明白，我立刻就对全军重新布置。”
“不必大费周章。”卡西欧的回答让大家都感到意外，他说：“我说过要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正好我带来八百名铁骑卫，就让他们随我一同上战场。”
“陛下想要亲自上阵？”亚尔尼斯瞪大眼睛，急忙劝阻道：“如果陛下遭到不测，那王国将会怎样？北方的西城边境、南方的克雷德联合王国，西境的谋反者可都虎视眈眈呀。”
其他将领也都劝卡西欧以大局为重，不要仅凭一腔热血就亲自上阵。这可不是担任塞林将军的时候，他如今可是艾尔王国的新国王。
“不必再说，如果我真的牺牲在战场上，那也就说明我无法继承艾尔王国的王位，你们就都去效忠北方的利威尔吧。”卡西欧这点也是异常的固执，他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有人让其改变，随后他就走出军帐让铁骑卫们立即到战场去对峙敌人。
留下来的亚尔尼斯沉默不语，年轻气盛往往意味着简单，每当卡西欧扬言要亲自上阵，他就觉得头疼不已。
虽然这位主君的身份已是艾尔国王，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看做是出入沙场的猛将，将与士兵们共同浴血奋战为荣。若是以前的话，亚尔尼斯还会佩服卡西欧的勇气，可现在这种做法只会让手下人徒增担心。
好在卡西欧带来了一批精锐的塞林铁骑卫，亚尔尼斯曾目睹过这批铁骑卫的实力，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他认为这些人不会让国王轻易负伤。
即使如此，亚尔尼斯心中还是有许担心，他私下让底下的军团长们都做好准备，一旦卡西欧的战况不利，那么一万名塞林士兵即刻赶赴救援。
克斯米兰公爵也是一名骑士，亚尔尼斯心想，他若是见到卡西欧带领八百名铁骑卫同自己决战，必定会遵从古老的艾拉骑士礼仪进行决斗。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卡西欧的八百名铁骑卫与克斯米兰公爵的为数不多的亲卫们隔岸相望时，卡西欧惊讶地发现对岸竟没有投射弩箭，而是用剑身敲打着刻着角鹿图案的圆盾鼓舞着士气，然后人们集体高声唱歌，歌声中满是悲怆的气概。
“不错的歌曲，他们唱给我们的是什么歌？”卡西欧询问手下的人，得到这样的答复。“这是他们族歌—白鹿角，陛下。”
“白鹿角是什么意思？”
“艾拉城的骑士们信奉喜欢一对一争偶的角鹿，而角鹿在争偶失败后会将自己的鹿角折断绝食死去，我的意思是这首歌是唱给他们自己听的，陛下，。”
“有意思，等他们渡河到一半再战。”卡西欧站在河岸上，面对正在渡河的克斯米兰军，他严厉地命令手下的铁骑卫们道：“这场战争是向天下人宣告我们塞林铁骑实力的机会，不得退缩，因为我们将被历史铭记！”
“喝啊！”
铁骑卫们气势恢宏地用长钩戟的尾柄震击了脚下溅起的泥土相互鼓舞，他们之中有人举起象征塞林的双刃剑的旗帜，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等到克斯米兰军渡河到三分之一时，八百名铁骑卫立刻迎了上去，这些铁骑卫持着长钩戟将马上的骑兵一一挑下马，然后立刻用尖锐的矛头刺穿身体。
突然，南边的铁骑卫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卡西欧见到有一名骑士入他的视线，此人凶神恶煞地用长枪驱散了围住他的铁骑卫，这给克斯米兰的军队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那名骑士见到卡西欧立刻大喊：“我是艾拉之鹿、艾拉城的勇士、克斯米兰父亲的长子肯托夫，来挑战艾尔的弑父之王卡西欧，可敢与我决一胜负！”
卡西欧不怒反笑，他用力一拍大腿同样大吼道：“好，来！”，便拔出腰间的瓦尔西钢剑，剑身在阳光下展露出洁白的光芒，极大鼓舞了铁骑卫们的士气。这也是他想亲自结束这场战争的原因之一，卡西欧想要天下人目睹他有这把象征王者的剑。
肯托夫风驰电掣地冲到卡西欧面前，既然陛下同意和他决斗，在场的铁骑卫们便没有刻意拦住他，因为骑士的神圣决斗是不容侵犯的。
肯托夫挥舞着长枪想从正面刺中对方，卡西欧毫不畏惧地微微侧身躲过。然后用瓦尔西钢剑斩断对方的长枪。肯托夫一愣，这把长枪好歹是艾拉城中资格最老的铁匠打造出的名品，为何卡西欧只是用手中的剑轻碰一下枪杆，铁制的枪杆便应声而断？
肯托夫没有多想，他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拔转马头，再次向卡西欧冲锋上去。卡西欧正准备应战的时候，侧面的阵型又有敌人一名骑士举剑杀出重围，来者高喊：“我是克斯米兰公爵的次子豪威尔，背叛国王的卡西欧纳命来！”
卡西欧顿时心头一紧，他很难抽出精力同时面对第二个挑战者，就在这时一名铁骑卫出声应战，那人高喊道：“我是王国将军兰德尔之弟罗文，陛下正忙于他人决斗，就让我来奉陪你吧。”
“管你是谁，快给我闪开！”
“呵，这就是你们艾拉人问候人的方式？”
两名骑士相视一笑，然后激烈地厮杀在一起。双方的号角声和喊杀声在河岸的上空反复地吹响，双刃剑的旗帜和角鹿旗迎风飘扬。
当亚尔尼斯调集三千骑兵率先赶到河岸战场时，卡西欧和肯托夫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卡西欧的侧腹有一处剑口，他险些被对方用剑刺穿侧腹，肯托夫在试图用剑身挡下卡西欧的剑锋时，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对手真不愧是闻名西境的骑士，即便卡西欧手中有瓦尔西之剑，他也能在对方身上刻出一道伤疤来。卡西欧心想，若不是自己有能斩断万物的瓦尔西剑，恐怕这场决斗是凶多吉少。
另一边，罗文和豪威尔的战斗也干净利落地分出胜负，罗文在躲过一次致命的劈砍后，趁其不备将长钩戟勾住对方的脚裸用力一扯，豪威尔便重心失去地倒在地上，紧接着罗文迅速补上一枪结束战斗，这是铁骑卫最常用的致胜方式。
卡西欧的铁骑卫和克斯米兰亲卫队的战斗逐渐占据上风，随着肯托夫和豪威尔两员大将相继牺牲。克斯米兰的亲卫似乎已无心战斗，河滩上的尸体越堆越多，流出的血液将黑水河的河水染红一片。
克斯米兰公爵的体力逐渐不支，他早已看出这场决斗的败势，可他却不愿撤出战斗。在这名年老的艾拉骑士眼中，人生从没有撤出战斗这词，要么堂堂正正地获胜，要不轰轰烈烈地战死，这是他的人生哲理。克斯米兰勒住马头观察着河滩的战斗，他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尸首被铁骑卫用长钩戟高高挂起，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最小的儿子艾拉威尔才刚满十五岁，是克斯米兰最为宠爱的儿子，天资聪颖且箭术非凡，艾拉城几乎没有一名弓箭手能射得比他准。克斯米兰在还曾想过自己这个三子能够当上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必然会为自己的家族光宗耀祖。
克斯米兰觉得身子仿佛抽干了力气，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耳边的剑枪声似已消失不见，眼前浮现出昔日自己站立在先陛左右威风凛凛卫戍的景象。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艾拉威尔退后到父亲身边，他携带的箭筒快要见底了。铁箭对付护甲包裹半身的铁骑卫用处不是很大，即便如此艾拉威尔还是能取下数十名铁骑卫的性命，若是往常，他能够在这个数量上再添几倍。
然而，克斯米兰并没有回应的意思，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儿子在身边叫喊。
艾拉威尔急忙再次叫道：“父亲！”
克斯米兰公爵第二次才有了反应，艾拉威尔神色焦急地指着已然溃败的前线，他说：“父亲，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输了，请下令全军向艾拉城的方向突围！如果这样做，或许我们还能够突围出一部分人出去。”
克斯米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你想要突围出去。”，艾拉威尔点头说：“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父亲，别让这些跟随您的人都折在这儿。”
艾拉威尔和克斯米兰的想法截然不同，克斯米兰认为父子四人应当尽骑士的职责，报效先王赐予的荣誉并光荣战死在这片河滩上。而艾拉威尔认为战死是无法为哥哥们报仇雪恨，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洗刷今日之耻。
若是以往的克斯米兰，一定会斥责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儿子不懂得舍身才是艾拉骑士的本分。现在的克斯米兰竟有些认同艾拉威尔说的话，是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改变未来。
想到这里，克斯米兰又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唤了一声艾拉威尔的名字，对他说道：“你领那些想要突围的人走，我来掩护你们。”
艾拉威尔紧紧抓住弓把，他不满地说：“父亲！”
克斯米兰看了一眼逐步逼近的铁骑卫军队，他急促地斥责自己的儿子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又顿了一会，开口道：“答应我一定要前往西城边境，找到利威尔王子发誓效忠他，尽我们艾拉骑士的本分，这是我传给你的使命。”
“是。”
“不要磨磨蹭蹭的，快走！”
“是！”
艾拉威尔眼中噙上了泪，他的眼眶都红透了，没有什么比目睹自己父亲去送死更为残酷的景象了。他忍住内心的悲痛高声喊道：“想要活命的人和我一同突围出去。”
看到艾拉威尔带领少数人从后面撤退，克斯米兰突然有种获胜的信念，如果能在这场战斗中留下反抗卡西欧的种子，那么这便是自己的胜利。
克斯米兰的手下们渐渐撤退到他身边，他们脸上都露出必死的信念。这些人是不愿离开自己效忠的主人，从而留下来战斗的勇士。
克斯米兰出声感慨道：“辛苦你们了，陪我这个老头子战斗到最后一刻。”，留下来的勇士们都是跟随在克斯米兰身边多年的侍卫和领军，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原本早已不参与战事多年的他们，听到克斯米兰要亲自讨伐卡西欧，便再度披挂上阵。不少人的儿子都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哈哈哈，这可真不像您的作风，主人。”
“这才是艾拉骑士应有的死法。”
“最后能与您一起上路真是荣幸。”
年迈的属下们纷纷大笑地说道，这场战斗的生死胜负他们早已置之度外，如何留下传于后世的美名才是他们应当考虑的事情。克斯米兰大笑起来，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朋友般开心，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握紧缰绳，高声喊道：“这是我最后的战斗，所有人进攻！”
不到半刻，黑水河战役迎来了最后的平静。
卡西欧在马背上远望这场即将结束的战斗，铁骑卫军队大获全胜。败退的敌人四处溃散，这种情景他见过很多次了，因此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是想在那些溃败的人群中找到克斯米兰的身影。
“陛下小心！”
身旁传来的一声急喊，卡西欧回过头去的一瞬间，他的脸颊被某种东西刮擦到了，传来了一阵灼痛感。
箭？这么远的地方能射过来。卡西欧神情严肃地看向河对岸，他只看到四下逃散的敌人并没见到有持弓的士兵。若真能发现此人的话，卡西欧倒是有让他担任近卫的想法。
“陛下，克斯米兰公爵已被人找到。”
一名铁骑卫小跑过来汇报道。
卡西欧抹去脸颊上的血痕，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情，笑眯眯地说道：“喔，他在哪？快把他带上来。”
“呃，克斯米兰公爵已死，处决他的人是辛克夫队长，这就将他的首级呈上来给您。”
“首级？算了，你去把他的尸身埋葬在河岸边，首级就送回艾拉城去吧。”听到“首级”二字后，卡西欧的兴致顿时消退不少，他说：“艾拉城的主心骨没了，主力军也没有了，他们没有理由不投降。”一边说着，他一边骑马向河对岸前进。
河滩上响起铁骑卫胜利的呐喊，由于卡西欧下达了收兵的命令，因此他们没有继续追那些溃散的敌人。胜利的号角声响彻四方，卡西欧遥望着敌人败逃的方向，一边算着这乱世中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才能休止。
(本章完)
阵地上竖起一束束成堆的木墙，这是为了阻挡箭雨设立的。亚尔尼斯第一军在黑水河北岸升起大帐，第一军的主力军与南岸被围困的敌军隔岸相望，双方都清楚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动作。
亚尔尼斯和几名将领正在讨论对黑水河的敌军包围方案。原本计划一星期前该解决的战斗，因为卡西欧要亲自前来的关系，所以他们决定把决战时间向后延期了一星期。
不过，即便是决战的时间不断地往后拖延，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也难逃亚尔尼斯设下的包围网。无他，这场战争一开始双方兵力就悬殊。克斯米兰公爵联合其他西方家族的兵力总共也就五千多人，而亚尔尼斯底下的一名将领就有二千余人的队伍。还不包括塞林的正规军、后备军、预备队等，总共五万余兵力。
亚尔尼斯并没有一股脑将全部的兵力都投入进去，而是先将一万人的部队分成三部分绕后围堵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使其将克斯米兰和其余的西境家族联军分割开。再派出使者去游说参战的家族首领。在亚尔尼斯的不断周旋下，二个星期后克斯米兰公爵的军队就只剩二千多人，目前为止，敌人只剩不到一千人的队伍在负隅抵抗，这些人都是克斯米兰公爵的亲卫队，里头还有他三个儿子，最小的还刚成年。
如果能劝说顽固不化的克斯米兰加入到他们阵营，那么这片地区的家族也会安分不少。亚尔尼斯显然也考虑到了，他特意派人去劝说驻守在艾拉城的公爵的妻子安琪夫人，希望她能亲自到现场劝说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
结果出乎亚尔尼斯的意料，安琪夫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劝降自己丈夫的请求。“我不能让身为骑士的丈夫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到不堪，如果他不想投降，那我也尊重丈夫的选择共赴地狱。”
亚尔尼斯深知出身农民阶层的克斯米兰是因战功卓越才被奥里西斯提拔为艾拉城的城主，对于卡西欧篡位一事很是气愤，劝降他显然不现实。然而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也是这样的烈女，到底还是嫁人随人啊！
帐篷外的军营响起一阵骚动，外头的士兵们突然大声嚷嚷，这打断了正在浮想联翩的亚尔尼斯。也把正在讨论如何作战的几名军团长的思路给打断了，正当有人怒气冲冲想走出帐篷训斥士兵时，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卡西欧洪亮的声音。
“亚尔尼斯在吗？亚尔尼斯！”
“属下在！”
亚尔尼斯急忙出声叫道，哪怕他没有亲眼见到卡西欧本人，他也不敢怠慢半刻。卡西欧用手挥开军议门帐，光着膀子大步走了进来。隆起的肌肉给人一种强壮的美感，不过对于一名国王来说，这种做法未免太不成体统。
卡西欧丝毫不在意这些礼仪，他光着膀子，腰间仅挂着一把剑就走进帐篷。亚尔尼斯等众多军团长正要单膝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我的军队中不讲虚节，好了，亚尔尼斯你给我讲讲现在的情况。”
“是。”亚尔尼斯把目前为止的进展以及劝降遭拒的事都说了一遍。卡西欧皱着眉头认真听着，当听到安琪夫人拒绝劝降丈夫后，他神情遗憾地说道：“还真是一个残忍的女中豪杰，可惜了，克斯米兰公爵是一把好剑，若他能够替我在镇守西境南部，能让我心安不少。”
“是的，克斯米兰在西境的威望很大，恕我直言，就算我们今天赢下这场战斗也难保证今后是否还会冒出不少像克斯米兰公爵这样的人。”
卡西欧脸变色严厉，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谁敢冒出就斩除！”，这种气魄让在场的人都不敢言语，亚尔尼斯稍后让士兵端碗水上来。
“召集五万人大费周章地围起来去打不到八百人的队伍，会不会显得太过谨慎了。”卡西欧拿过水笑道：“我之前有提到这场仗要赢得漂亮，亚尔尼斯你还记得吗？”
“陛下的吩咐谨记于心，由于这次的战争对平定西境之乱大有益处，我不得不小心行事，好在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亚尔尼斯，如果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场战争，你怎么想？”卡西欧锐利的眼睛带着微笑，亚尔尼斯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其中含义，他沉默了一会后说：“若是如此，我也随陛下一同披挂上阵，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陛下要施舍仁义，给对手机会？”
“喔，还有你亚尔尼斯不明白的事？”
“陛下认为，这次的战略计划做得不够好吗？”
“不，你做得很好，换做是我不可能想到这种战法，能将一万人的联军削减成不到一千人，我不得不称赞你的谋略。”卡西欧略做停顿继续说：“可我也说了，这场战争要给全天下人有目共睹，那就必须展现出我们的实力！”
“属下明白，我立刻就对全军重新布置。”
“不必大费周章。”卡西欧的回答让大家都感到意外，他说：“我说过要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正好我带来八百名铁骑卫，就让他们随我一同上战场。”
“陛下想要亲自上阵？”亚尔尼斯瞪大眼睛，急忙劝阻道：“如果陛下遭到不测，那王国将会怎样？北方的西城边境、南方的克雷德联合王国，西境的谋反者可都虎视眈眈呀。”
其他将领也都劝卡西欧以大局为重，不要仅凭一腔热血就亲自上阵。这可不是担任塞林将军的时候，他如今可是艾尔王国的新国王。
“不必再说，如果我真的牺牲在战场上，那也就说明我无法继承艾尔王国的王位，你们就都去效忠北方的利威尔吧。”卡西欧这点也是异常的固执，他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有人让其改变，随后他就走出军帐让铁骑卫们立即到战场去对峙敌人。
留下来的亚尔尼斯沉默不语，年轻气盛往往意味着简单，每当卡西欧扬言要亲自上阵，他就觉得头疼不已。
虽然这位主君的身份已是艾尔国王，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看做是出入沙场的猛将，将与士兵们共同浴血奋战为荣。若是以前的话，亚尔尼斯还会佩服卡西欧的勇气，可现在这种做法只会让手下人徒增担心。
好在卡西欧带来了一批精锐的塞林铁骑卫，亚尔尼斯曾目睹过这批铁骑卫的实力，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他认为这些人不会让国王轻易负伤。
即使如此，亚尔尼斯心中还是有许担心，他私下让底下的军团长们都做好准备，一旦卡西欧的战况不利，那么一万名塞林士兵即刻赶赴救援。
克斯米兰公爵也是一名骑士，亚尔尼斯心想，他若是见到卡西欧带领八百名铁骑卫同自己决战，必定会遵从古老的艾拉骑士礼仪进行决斗。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卡西欧的八百名铁骑卫与克斯米兰公爵的为数不多的亲卫们隔岸相望时，卡西欧惊讶地发现对岸竟没有投射弩箭，而是用剑身敲打着刻着角鹿图案的圆盾鼓舞着士气，然后人们集体高声唱歌，歌声中满是悲怆的气概。
“不错的歌曲，他们唱给我们的是什么歌？”卡西欧询问手下的人，得到这样的答复。“这是他们族歌—白鹿角，陛下。”
“白鹿角是什么意思？”
“艾拉城的骑士们信奉喜欢一对一争偶的角鹿，而角鹿在争偶失败后会将自己的鹿角折断绝食死去，我的意思是这首歌是唱给他们自己听的，陛下，。”
“有意思，等他们渡河到一半再战。”卡西欧站在河岸上，面对正在渡河的克斯米兰军，他严厉地命令手下的铁骑卫们道：“这场战争是向天下人宣告我们塞林铁骑实力的机会，不得退缩，因为我们将被历史铭记！”
“喝啊！”
铁骑卫们气势恢宏地用长钩戟的尾柄震击了脚下溅起的泥土相互鼓舞，他们之中有人举起象征塞林的双刃剑的旗帜，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等到克斯米兰军渡河到三分之一时，八百名铁骑卫立刻迎了上去，这些铁骑卫持着长钩戟将马上的骑兵一一挑下马，然后立刻用尖锐的矛头刺穿身体。
突然，南边的铁骑卫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卡西欧见到有一名骑士入他的视线，此人凶神恶煞地用长枪驱散了围住他的铁骑卫，这给克斯米兰的军队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那名骑士见到卡西欧立刻大喊：“我是艾拉之鹿、艾拉城的勇士、克斯米兰父亲的长子肯托夫，来挑战艾尔的弑父之王卡西欧，可敢与我决一胜负！”
卡西欧不怒反笑，他用力一拍大腿同样大吼道：“好，来！”，便拔出腰间的瓦尔西钢剑，剑身在阳光下展露出洁白的光芒，极大鼓舞了铁骑卫们的士气。这也是他想亲自结束这场战争的原因之一，卡西欧想要天下人目睹他有这把象征王者的剑。
肯托夫风驰电掣地冲到卡西欧面前，既然陛下同意和他决斗，在场的铁骑卫们便没有刻意拦住他，因为骑士的神圣决斗是不容侵犯的。
肯托夫挥舞着长枪想从正面刺中对方，卡西欧毫不畏惧地微微侧身躲过。然后用瓦尔西钢剑斩断对方的长枪。肯托夫一愣，这把长枪好歹是艾拉城中资格最老的铁匠打造出的名品，为何卡西欧只是用手中的剑轻碰一下枪杆，铁制的枪杆便应声而断？
肯托夫没有多想，他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拔转马头，再次向卡西欧冲锋上去。卡西欧正准备应战的时候，侧面的阵型又有敌人一名骑士举剑杀出重围，来者高喊：“我是克斯米兰公爵的次子豪威尔，背叛国王的卡西欧纳命来！”
卡西欧顿时心头一紧，他很难抽出精力同时面对第二个挑战者，就在这时一名铁骑卫出声应战，那人高喊道：“我是王国将军兰德尔之弟罗文，陛下正忙于他人决斗，就让我来奉陪你吧。”
“管你是谁，快给我闪开！”
“呵，这就是你们艾拉人问候人的方式？”
两名骑士相视一笑，然后激烈地厮杀在一起。双方的号角声和喊杀声在河岸的上空反复地吹响，双刃剑的旗帜和角鹿旗迎风飘扬。
当亚尔尼斯调集三千骑兵率先赶到河岸战场时，卡西欧和肯托夫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卡西欧的侧腹有一处剑口，他险些被对方用剑刺穿侧腹，肯托夫在试图用剑身挡下卡西欧的剑锋时，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对手真不愧是闻名西境的骑士，即便卡西欧手中有瓦尔西之剑，他也能在对方身上刻出一道伤疤来。卡西欧心想，若不是自己有能斩断万物的瓦尔西剑，恐怕这场决斗是凶多吉少。
另一边，罗文和豪威尔的战斗也干净利落地分出胜负，罗文在躲过一次致命的劈砍后，趁其不备将长钩戟勾住对方的脚裸用力一扯，豪威尔便重心失去地倒在地上，紧接着罗文迅速补上一枪结束战斗，这是铁骑卫最常用的致胜方式。
卡西欧的铁骑卫和克斯米兰亲卫队的战斗逐渐占据上风，随着肯托夫和豪威尔两员大将相继牺牲。克斯米兰的亲卫似乎已无心战斗，河滩上的尸体越堆越多，流出的血液将黑水河的河水染红一片。
克斯米兰公爵的体力逐渐不支，他早已看出这场决斗的败势，可他却不愿撤出战斗。在这名年老的艾拉骑士眼中，人生从没有撤出战斗这词，要么堂堂正正地获胜，要不轰轰烈烈地战死，这是他的人生哲理。克斯米兰勒住马头观察着河滩的战斗，他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尸首被铁骑卫用长钩戟高高挂起，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最小的儿子艾拉威尔才刚满十五岁，是克斯米兰最为宠爱的儿子，天资聪颖且箭术非凡，艾拉城几乎没有一名弓箭手能射得比他准。克斯米兰在还曾想过自己这个三子能够当上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必然会为自己的家族光宗耀祖。
克斯米兰觉得身子仿佛抽干了力气，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耳边的剑枪声似已消失不见，眼前浮现出昔日自己站立在先陛左右威风凛凛卫戍的景象。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艾拉威尔退后到父亲身边，他携带的箭筒快要见底了。铁箭对付护甲包裹半身的铁骑卫用处不是很大，即便如此艾拉威尔还是能取下数十名铁骑卫的性命，若是往常，他能够在这个数量上再添几倍。
然而，克斯米兰并没有回应的意思，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儿子在身边叫喊。
艾拉威尔急忙再次叫道：“父亲！”
克斯米兰公爵第二次才有了反应，艾拉威尔神色焦急地指着已然溃败的前线，他说：“父亲，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输了，请下令全军向艾拉城的方向突围！如果这样做，或许我们还能够突围出一部分人出去。”
克斯米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你想要突围出去。”，艾拉威尔点头说：“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父亲，别让这些跟随您的人都折在这儿。”
艾拉威尔和克斯米兰的想法截然不同，克斯米兰认为父子四人应当尽骑士的职责，报效先王赐予的荣誉并光荣战死在这片河滩上。而艾拉威尔认为战死是无法为哥哥们报仇雪恨，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洗刷今日之耻。
若是以往的克斯米兰，一定会斥责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儿子不懂得舍身才是艾拉骑士的本分。现在的克斯米兰竟有些认同艾拉威尔说的话，是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改变未来。
想到这里，克斯米兰又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唤了一声艾拉威尔的名字，对他说道：“你领那些想要突围的人走，我来掩护你们。”
艾拉威尔紧紧抓住弓把，他不满地说：“父亲！”
克斯米兰看了一眼逐步逼近的铁骑卫军队，他急促地斥责自己的儿子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又顿了一会，开口道：“答应我一定要前往西城边境，找到利威尔王子发誓效忠他，尽我们艾拉骑士的本分，这是我传给你的使命。”
“是。”
“不要磨磨蹭蹭的，快走！”
“是！”
艾拉威尔眼中噙上了泪，他的眼眶都红透了，没有什么比目睹自己父亲去送死更为残酷的景象了。他忍住内心的悲痛高声喊道：“想要活命的人和我一同突围出去。”
看到艾拉威尔带领少数人从后面撤退，克斯米兰突然有种获胜的信念，如果能在这场战斗中留下反抗卡西欧的种子，那么这便是自己的胜利。
克斯米兰的手下们渐渐撤退到他身边，他们脸上都露出必死的信念。这些人是不愿离开自己效忠的主人，从而留下来战斗的勇士。
克斯米兰出声感慨道：“辛苦你们了，陪我这个老头子战斗到最后一刻。”，留下来的勇士们都是跟随在克斯米兰身边多年的侍卫和领军，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原本早已不参与战事多年的他们，听到克斯米兰要亲自讨伐卡西欧，便再度披挂上阵。不少人的儿子都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哈哈哈，这可真不像您的作风，主人。”
“这才是艾拉骑士应有的死法。”
“最后能与您一起上路真是荣幸。”
年迈的属下们纷纷大笑地说道，这场战斗的生死胜负他们早已置之度外，如何留下传于后世的美名才是他们应当考虑的事情。克斯米兰大笑起来，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朋友般开心，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握紧缰绳，高声喊道：“这是我最后的战斗，所有人进攻！”
不到半刻，黑水河战役迎来了最后的平静。
卡西欧在马背上远望这场即将结束的战斗，铁骑卫军队大获全胜。败退的敌人四处溃散，这种情景他见过很多次了，因此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是想在那些溃败的人群中找到克斯米兰的身影。
“陛下小心！”
身旁传来的一声急喊，卡西欧回过头去的一瞬间，他的脸颊被某种东西刮擦到了，传来了一阵灼痛感。
箭？这么远的地方能射过来。卡西欧神情严肃地看向河对岸，他只看到四下逃散的敌人并没见到有持弓的士兵。若真能发现此人的话，卡西欧倒是有让他担任近卫的想法。
“陛下，克斯米兰公爵已被人找到。”
一名铁骑卫小跑过来汇报道。
卡西欧抹去脸颊上的血痕，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情，笑眯眯地说道：“喔，他在哪？快把他带上来。”
“呃，克斯米兰公爵已死，处决他的人是辛克夫队长，这就将他的首级呈上来给您。”
“首级？算了，你去把他的尸身埋葬在河岸边，首级就送回艾拉城去吧。”听到“首级”二字后，卡西欧的兴致顿时消退不少，他说：“艾拉城的主心骨没了，主力军也没有了，他们没有理由不投降。”一边说着，他一边骑马向河对岸前进。
河滩上响起铁骑卫胜利的呐喊，由于卡西欧下达了收兵的命令，因此他们没有继续追那些溃散的敌人。胜利的号角声响彻四方，卡西欧遥望着敌人败逃的方向，一边算着这乱世中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才能休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