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儿啼哭、西城边境（下）
这场在森林中的旅程一共持续七天时间。中途商队会停下修整，布雷恩和其他骑士也会花几分钟时间下马填饱肚子，他们解开马鞍包并取出里头的马肉干，这些硬邦邦没有水分的食物虽然难以下咽，但却能为这些战士补充一天的体力。
对于马奶酒这种东西，他们通常会抿一小口解渴，尽管每一位西城人都嗜酒如命，但他们从来不会在任务中喝酒。由于利威尔心情不好不肯吃东西，布雷恩还特地留了一大块马肉干。
“大人，这把剑该如何处理？”
保管剑的骑士小声和布雷恩耳语，布雷恩想了想，他说:“虽然这把剑原先属于烈火家族，但雷恩凯尔大人已将它送给白王后，现在它应当由王子殿下来继承。”
“可是，殿下看样子还并不想……”
骑士看了在篝火旁不发一语的利威尔一眼，他目光呆滞一直注视着跳动的火焰，将全身都包裹在马匹布中。周围的西城骑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比较好。
“就先放着吧。”
杰拉德微微叹息了一声便接过用布包好的剑，这把剑由已绝迹的瓦尔西之钢打造而成，在月光下会泛起银色的光芒，并且拥有能斩断万物的传说，传说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轻松驾驭这把利剑。
如此一把绝世宝剑竟然交由一位未成年的孩子。就连布雷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可他的心理却非常清楚，这把剑却只有利威尔才有资格拿，无他，只因为他是白王后的儿子，艾尔王位的唯一继承。
圣白剑是白王后亲自命名的，她用这把剑打造出对王室无比忠诚的白蔷薇骑士团，并将它赐给了拥有最强骑士名号的白蔷薇骑士—杰拉德，而后者用它创下许多家喻户晓的传说，如今一提到杰拉德人们必然会谈起圣白之剑。
虽然杰拉德已悲壮死去，但这把圣白剑还没落入卡西欧手中，它的持有者将代表王室唯一直系血脉继承人。而那些对卡西欧执政不满的人比比皆是，留存反抗之心的人们会集中在圣白剑下对抗卡西欧。
只是，现在的利威尔并没有准备好。布雷恩心想，他目前还没有握住这把剑的觉悟，他担心利威尔甚至会选择逃避现实。
不过这些留着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让利威尔吃东西。
布雷恩叹了一口气。他可没学过如何哄小孩子吃饭。这时黑暗中远处传来了急驰的马蹄声，树叶在哗啦啦地响动，布雷恩等骑士立即从篝火边站起身，他们将警惕地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并把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一支箭从黑暗中射来，精准地射进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中，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刺响声，利威尔的身体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他恐惧的目光望向布雷恩这边方向。
“准备战斗！”
布雷恩大声喊道，其他赤卫骑士也都一齐将剑鞘的剑拔出，并都摆好相应的姿势应对对面的进攻。
布雷恩并没有使用通用语言，他用的是西城边境的语言，这也为了能让攻击方能准确分辨出自己这边的身份。
“西城的语言？喂，其他人都给我停止攻击！”
黑暗中，对面首先传来一声清澈的少年声音，紧接着传来另一位温和的声音说:“都说对方有可能是自己人了，殿下您还二话不说地就射箭，要是误伤怎么办？”
“啧，我可是好好瞄准篝火了，兰尔你也看开点呀。”
被训话的少年显然有些不服气，他不高兴地反驳了几句。护卫的赤卫骑士听到这些话满脸不快地将剑重新收回鞘。不管对方怎么辩解，还没确认身份就先行射箭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危险的行为。
若不是布雷恩灵机一动先用西城语让对方认出身份，否则这些冲动的骑士很有可能会二话不说扑向对面并大打出手。
“对面是西城哪部分家族的？”
“这个声音莫非是……”
布雷恩先对对方问话的声音起了反应，对于侍奉烈火家族多年的骑士来说，这个声音他不可能认错。于是布雷恩立刻收起剑单膝跪地，然后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处，并振振有词地回应道:“烈火家族左翼骑士—布雷恩向格兰特殿下问好。”
“布雷恩？真的是你吗？”
对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听到从马鞍上跳下来的动静，再是皮靴踏在草地上的响声，一位火红发色的少年逐渐在黑暗中走出来，他身上穿着皮质的软甲，腰间插着一把剥皮用的猎刀，身后背着一把比本人还长的猎弓。
见到少年的模样，其他西城骑士也像布雷恩那样子向名叫格兰特的少年低头并单膝下跪。尽管这些赤卫骑士都发誓效忠于布雷恩左翼骑士，但他们会对布雷恩侍奉的烈火家族成员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真想不到在南方草原竟然能碰见你。”
格兰特睁大眼睛有点诧异地说道，这儿离西城的境内还有一段距离，离家族所在的城市那就更远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片荒野上能撞见殿下——”布雷恩为了不让格兰特继续追问这问题，于是他便开始转移话题，他问格兰特:“为什么殿下会出现在这儿呢？”
“哈哈，当然是为了能猎鹿了。”格兰特说到这咧嘴一笑，他转过身对站在身后阴影中的人们招手喊道:“兰尔你过来，还有把我的马给带过来。”
布雷恩把目光望向格兰特身后，阴影中有一位与格兰特年龄相仿的少年牵着两匹马走出来，布雷恩注意到在一匹马的两侧驮着两只死去的幼鹿。
“布雷恩骑士您好，鄙人是兰尔.赫尔德，阿斯特家族的长子，也是格兰特殿下的亲卫。”兰尔恭敬地向布雷恩鞠躬说道，布雷恩则同样低头示意，他温和地说道:“感谢你保卫殿下安全，今后你也要这样做。”
“是的。”
兰尔再次恭敬地说道，他看向布雷恩的眼神里充满着敬仰之情。
格兰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兰尔的肩膀，他丝毫不在意西城的礼节，并且他还把马驮的两只死鹿给接连地丢在地上。
“唔，不错的箭法——布雷恩见鹿的身上的伤口都是一箭射中喉咙或者眼睛，他舒展了眉毛忍不住赞扬道:“都是射中喉咙和眼睛一击毙命的，殿下做得很好。”
“这都是布雷恩你教得好，不过我也相当有天赋。”格兰特得意地交叉双臂大言不惭地说道，身后的兰尔有些无奈地小声补上一句，他说:“明明追射了七八次都没命中。”
于是，兰尔被格兰特二话不说地往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装作吃疼的他往身后倒退了几步，其他人见状也都发出愉快的笑声。
“不如一起坐下来吃美味的鹿肉吧。”格兰特说完招了招手示意让一位赤卫骑过来帮忙剥皮，那名赤卫骑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布雷恩一眼，得到点头默许后他才走过来帮忙剥皮。
西城的赤卫骑士从不效忠于某个家族或者国家。赤卫骑士是专门效忠于个人的骑士，这点就算是骑士团长也无权改变，他们会听从主人每一道命令，而不会服从于他人发出的指令，就算下命令的人是国王也不行。因此格兰特在要求那名赤卫骑士剥鹿皮时，那名赤卫骑士必须征得头领布雷恩同意才能去做。
“很好，等我成年以后，身旁一定会有很多赤卫骑士，然后组成一支强大的军团一直从阿达科特山脉打到帝国的首都去。”
格兰特点点头满意地叉着腰笑道，对此布雷恩轻笑地回应道:“那请殿下到时出征时，记得请带上我去帮忙打前锋。”
“当然没问……不过，格鲁斯老师肯定会抗议的吧。”格兰特有些苦恼地说道:“我应该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当然，我知道殿下您不会。”布雷恩闭上眼露出一丝苦笑，他有些寂寞地笑了出来，他说道:“恐怕我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格兰特笑了笑便转身去忙其他事了，他还要把马找个地方用缰绳套住防止乱跑，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布雷恩的落寞的眼神以及流露出的一丝低语
“……是的，曾经是好友。”
“对了，我很早就有问题想要问了。”
正在用刀子从烤鹿身上切下肉片的格兰特突然停下动作，他的话也让篝火旁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格兰特用手指了指在营帐附近一声不吭的利威尔。
“那小家伙是谁？”
赤卫骑士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格兰特的问题，布雷恩在救援行动前有对他们说过此次行动规定要保密的事宜。因此这些赤卫骑士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向格兰特说出利威尔的身份。
“布雷恩……那孩子是谁？”
格兰特转头想询问布雷恩发现对方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格兰特虽然天性直来直往，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为何布雷恩没有向他坦白的原因。
“这孩子莫非是父亲……”
私生子？一瞬间格兰特想这么说，但他很快又收回了这句话。西城人的习俗是男人只能拥有一位妻子，按理说父亲他不该是那种会打破常规习俗的人。
格兰特狐疑地扭头看向坐在地上望着星空发呆的利威尔。当然也不能就这样排除私生子的选项。格兰特很好奇为何这孩子身边会有布雷恩和赤卫骑在守卫。
“不是殿下所想的那样，雷恩大人只有殿下您一位继承人。”
布雷恩看出格兰特在想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轻声在格兰特耳边提醒道。要是让这位天性直率的殿下以为自己的父亲有了私生子，非得闹翻整个烈火家族的天不可。
格兰特像是没听到布雷恩说的话般站起身，还没等布雷恩来得及阻止，他便径直地朝发呆的利威尔走去。
“喂，小孩。”
格兰特走到利威尔身旁并用脚轻踢他一动不动的身子，语气严厉地向这位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利威尔。”利威尔小声地回答，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目光无神地低垂着脑袋。
“我不喜欢你，你太软弱了，连只猫都比你有力。”
格兰特交叉着双臂严厉地瞪着利威尔，对方对此毫无反应，“快站起来，否则我要狠狠地踹你的小屁股了。”，他向利威尔大声吼叫，声音吸引了周围那些商贩的注意力，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把目光看向这边。
“大人……”
赤卫骑将是否阻止的探询眼神看向布雷恩。
“别出手，我到时会阻止的。”
布雷恩淡淡地说道，他倒是很期待利威尔来点像样的反应。
“你这个愚蠢的小鬼！怎么还不起来，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格兰特朝利威尔厉声说道，这回他把挂在腰间的马刀解了下来。然后将它的另一头对准利威尔。
利威尔沉默不语，不过这次他还是稍微有了点动静，他将敌视的目光看向格兰特。
“像你这种小鬼应该是只会躲别人身后哭泣的软蛋吧。”
格兰特这句话戳中了一直保持默不吭声的利威尔的痛处，他呆滞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利威尔心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神灵要将世间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我头上，杰拉德为了保护我失去了性命，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妈妈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我才会有这种悲惨的故事。
“我也不是……想要躲在他人背后。”利威尔用力吸了吸鼻子，他从地上站起略显强硬地说道:“我也想要去战斗！”
格兰特听到利威尔的话后嘴角微微上弯，他的目光注视着这名握紧双拳大喊大叫的小男孩，格兰特严厉地说道:“战斗？那么小年纪就想要战斗，明明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那家伙叫狄亚拉！是个大坏蛋老头！”利威尔一边抹着鼻涕对格兰特大叫。
一阵无言的沉默过后，格兰特突然爆发出大笑。
“有趣，我喜欢这有趣的孩子。”
原本弥漫四周的紧张气息突然间都无影无踪了。布雷恩也从心理松了一口气，其他赤卫骑也都渐渐放下了戒备，而兰尔像是早已知道格兰特会这么做般悄悄叹了一口气。
“欢迎你来到西城边境，这儿是自由和勇敢的故乡，我叫格兰特.烈火，你呢？”
“才……才不告诉你！你这个大坏蛋！”利威尔说完朝格兰特扮鬼脸吐舌头。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孩，我越来越欣赏你了，长大以后就来我的军队吧。”
格兰特听到利威尔的回答后不怒反笑，他伸出手轻拍了拍利威尔的小脑袋，被对方用力拍开手后也没有生气，笑嘻嘻地回到原来的篝火处重新坐了下来，他拿起一块烧得流脂的鹿腿肉对一旁等待的兰尔说道。
“兰尔我们得离开这儿了，不然那帮亲卫又得四处找，而且还可能向我父亲打小报告。”
“是，殿下。”
布雷恩正欲起身说道：“殿下，我找几个人护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布雷恩，我不是小孩子，还有——”格兰特边笑着说另一边则登上马镫，等到稳稳地坐到马鞍上时，他以认真地口吻说出后半句，他说:“那孩子确实很重要，好好保护他吧，这也是父亲交给你的使命吧。”
“殿下……”
布雷恩不难看出格兰特知道自己是受雷恩凯尔的命令，让他感到怀疑的是格兰特是否已猜到利威尔的身份。毕竟他们已经看出自己是从哪回来的。
——
“兰尔。”格兰特突然在马背上大声叫了兰尔的名字，另一旁兰尔很快同样大声地回应，两人这种默契很久以前便存在了。
“你觉得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西城的？”
“绝对是切斯兰卡王城的方向错不了，殿下依我看他们……”
“血的味道……”格兰特突然打断了兰尔的话，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布雷恩和那帮骑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很显然他们之前杀过人。”
“所以你才会说‘躲在别人背后哭泣’的话吗？”兰尔稍微有些惊讶地说道，他还以为格兰特只是无意间做出的挑衅，他仔细分析说：“依我看那孩子恐怕是某个重要贵族的儿子，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
“连布雷恩.科尔都亲自出动了，那可是父亲的‘一骑’将军，我看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格兰特看着天空中的残月，今夜夜色朦胧，星光黯淡，他得找个时间琢磨下利威尔的身份。
兰尔忙说：“对了，我想起南方信使有提到最近王城发生一些动荡不安的事，说不定和这件事有关联。”
“喔，原来如此。”格兰特若有所思说道，一旁的兰尔试着询问说：“需要我去查一查吗？”
“不必，切斯兰卡人都把心思用来对付自己人，凭什么我们要关心他们的政治斗争。”格兰特不满地咂咂嘴，他一向厌恶政治斗争的事，在他看来西城边境只是被切斯兰卡人当做抵挡北方普洛斯帝国的缓冲地带。
“可我们西城内部的事情也不少呀，虽说现在外表看来还是团结一致，但私下却存在着一些离心的部落和家族。”
“啧。”格兰特只能粗鲁地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当然知道兰尔说的是事实。如今西城边境内部分成了二大派系。一部分是想脱离艾尔王国进行独立的部落，另一部分是想要维持现状的家族。
“父亲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格兰特低着头喃喃自语，作为西城人的他从小就见证了不少西城人在战争中流尽了鲜血，以这种现状再持续几百年，西城人将面临种族存亡的命运。
独立便意味着要与切斯兰卡人发动战争，而现在西城和普洛斯帝国的战争尚未结束。一旦战争打起就将要面临两面受敌的命运，现在可不是二百年前，如今很多西城人不再像过去那样飘无定居，他们大多数人都选择住在舒适的城里，不再过上草原里搭帐篷的生活。更多的人生育孩子的数量比起过去相比都有所减少，也不再像以前一家人生五到六个孩子。
格兰特心理非常清楚，像那种付出数十万人口和领地代价的战争，今天的西城人已然是承受不起了，而兰尔非常清楚格兰特内心深处的想法。
“请殿下放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阿斯特家族都会追随着殿下的脚步，我兰尔.赫尔德也会为你而战。”
兰尔把右手放在胸口前向格兰特发誓，虽然他之前早已发誓过，但这次是为了能让格兰特宽心。
然而，格兰特却依旧眉头紧锁成“川”字型。他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加快了马匹奔驰的速度。格兰特想要回到蒙格尔城去确认自己父亲——雷恩凯尔对此事的态度。
(本章完)
对于马奶酒这种东西，他们通常会抿一小口解渴，尽管每一位西城人都嗜酒如命，但他们从来不会在任务中喝酒。由于利威尔心情不好不肯吃东西，布雷恩还特地留了一大块马肉干。
“大人，这把剑该如何处理？”
保管剑的骑士小声和布雷恩耳语，布雷恩想了想，他说:“虽然这把剑原先属于烈火家族，但雷恩凯尔大人已将它送给白王后，现在它应当由王子殿下来继承。”
“可是，殿下看样子还并不想……”
骑士看了在篝火旁不发一语的利威尔一眼，他目光呆滞一直注视着跳动的火焰，将全身都包裹在马匹布中。周围的西城骑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比较好。
“就先放着吧。”
杰拉德微微叹息了一声便接过用布包好的剑，这把剑由已绝迹的瓦尔西之钢打造而成，在月光下会泛起银色的光芒，并且拥有能斩断万物的传说，传说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轻松驾驭这把利剑。
如此一把绝世宝剑竟然交由一位未成年的孩子。就连布雷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可他的心理却非常清楚，这把剑却只有利威尔才有资格拿，无他，只因为他是白王后的儿子，艾尔王位的唯一继承。
圣白剑是白王后亲自命名的，她用这把剑打造出对王室无比忠诚的白蔷薇骑士团，并将它赐给了拥有最强骑士名号的白蔷薇骑士—杰拉德，而后者用它创下许多家喻户晓的传说，如今一提到杰拉德人们必然会谈起圣白之剑。
虽然杰拉德已悲壮死去，但这把圣白剑还没落入卡西欧手中，它的持有者将代表王室唯一直系血脉继承人。而那些对卡西欧执政不满的人比比皆是，留存反抗之心的人们会集中在圣白剑下对抗卡西欧。
只是，现在的利威尔并没有准备好。布雷恩心想，他目前还没有握住这把剑的觉悟，他担心利威尔甚至会选择逃避现实。
不过这些留着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让利威尔吃东西。
布雷恩叹了一口气。他可没学过如何哄小孩子吃饭。这时黑暗中远处传来了急驰的马蹄声，树叶在哗啦啦地响动，布雷恩等骑士立即从篝火边站起身，他们将警惕地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并把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一支箭从黑暗中射来，精准地射进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中，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刺响声，利威尔的身体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他恐惧的目光望向布雷恩这边方向。
“准备战斗！”
布雷恩大声喊道，其他赤卫骑士也都一齐将剑鞘的剑拔出，并都摆好相应的姿势应对对面的进攻。
布雷恩并没有使用通用语言，他用的是西城边境的语言，这也为了能让攻击方能准确分辨出自己这边的身份。
“西城的语言？喂，其他人都给我停止攻击！”
黑暗中，对面首先传来一声清澈的少年声音，紧接着传来另一位温和的声音说:“都说对方有可能是自己人了，殿下您还二话不说地就射箭，要是误伤怎么办？”
“啧，我可是好好瞄准篝火了，兰尔你也看开点呀。”
被训话的少年显然有些不服气，他不高兴地反驳了几句。护卫的赤卫骑士听到这些话满脸不快地将剑重新收回鞘。不管对方怎么辩解，还没确认身份就先行射箭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危险的行为。
若不是布雷恩灵机一动先用西城语让对方认出身份，否则这些冲动的骑士很有可能会二话不说扑向对面并大打出手。
“对面是西城哪部分家族的？”
“这个声音莫非是……”
布雷恩先对对方问话的声音起了反应，对于侍奉烈火家族多年的骑士来说，这个声音他不可能认错。于是布雷恩立刻收起剑单膝跪地，然后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处，并振振有词地回应道:“烈火家族左翼骑士—布雷恩向格兰特殿下问好。”
“布雷恩？真的是你吗？”
对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听到从马鞍上跳下来的动静，再是皮靴踏在草地上的响声，一位火红发色的少年逐渐在黑暗中走出来，他身上穿着皮质的软甲，腰间插着一把剥皮用的猎刀，身后背着一把比本人还长的猎弓。
见到少年的模样，其他西城骑士也像布雷恩那样子向名叫格兰特的少年低头并单膝下跪。尽管这些赤卫骑士都发誓效忠于布雷恩左翼骑士，但他们会对布雷恩侍奉的烈火家族成员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真想不到在南方草原竟然能碰见你。”
格兰特睁大眼睛有点诧异地说道，这儿离西城的境内还有一段距离，离家族所在的城市那就更远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片荒野上能撞见殿下——”布雷恩为了不让格兰特继续追问这问题，于是他便开始转移话题，他问格兰特:“为什么殿下会出现在这儿呢？”
“哈哈，当然是为了能猎鹿了。”格兰特说到这咧嘴一笑，他转过身对站在身后阴影中的人们招手喊道:“兰尔你过来，还有把我的马给带过来。”
布雷恩把目光望向格兰特身后，阴影中有一位与格兰特年龄相仿的少年牵着两匹马走出来，布雷恩注意到在一匹马的两侧驮着两只死去的幼鹿。
“布雷恩骑士您好，鄙人是兰尔.赫尔德，阿斯特家族的长子，也是格兰特殿下的亲卫。”兰尔恭敬地向布雷恩鞠躬说道，布雷恩则同样低头示意，他温和地说道:“感谢你保卫殿下安全，今后你也要这样做。”
“是的。”
兰尔再次恭敬地说道，他看向布雷恩的眼神里充满着敬仰之情。
格兰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兰尔的肩膀，他丝毫不在意西城的礼节，并且他还把马驮的两只死鹿给接连地丢在地上。
“唔，不错的箭法——布雷恩见鹿的身上的伤口都是一箭射中喉咙或者眼睛，他舒展了眉毛忍不住赞扬道:“都是射中喉咙和眼睛一击毙命的，殿下做得很好。”
“这都是布雷恩你教得好，不过我也相当有天赋。”格兰特得意地交叉双臂大言不惭地说道，身后的兰尔有些无奈地小声补上一句，他说:“明明追射了七八次都没命中。”
于是，兰尔被格兰特二话不说地往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装作吃疼的他往身后倒退了几步，其他人见状也都发出愉快的笑声。
“不如一起坐下来吃美味的鹿肉吧。”格兰特说完招了招手示意让一位赤卫骑过来帮忙剥皮，那名赤卫骑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布雷恩一眼，得到点头默许后他才走过来帮忙剥皮。
西城的赤卫骑士从不效忠于某个家族或者国家。赤卫骑士是专门效忠于个人的骑士，这点就算是骑士团长也无权改变，他们会听从主人每一道命令，而不会服从于他人发出的指令，就算下命令的人是国王也不行。因此格兰特在要求那名赤卫骑士剥鹿皮时，那名赤卫骑士必须征得头领布雷恩同意才能去做。
“很好，等我成年以后，身旁一定会有很多赤卫骑士，然后组成一支强大的军团一直从阿达科特山脉打到帝国的首都去。”
格兰特点点头满意地叉着腰笑道，对此布雷恩轻笑地回应道:“那请殿下到时出征时，记得请带上我去帮忙打前锋。”
“当然没问……不过，格鲁斯老师肯定会抗议的吧。”格兰特有些苦恼地说道:“我应该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当然，我知道殿下您不会。”布雷恩闭上眼露出一丝苦笑，他有些寂寞地笑了出来，他说道:“恐怕我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格兰特笑了笑便转身去忙其他事了，他还要把马找个地方用缰绳套住防止乱跑，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布雷恩的落寞的眼神以及流露出的一丝低语
“……是的，曾经是好友。”
“对了，我很早就有问题想要问了。”
正在用刀子从烤鹿身上切下肉片的格兰特突然停下动作，他的话也让篝火旁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格兰特用手指了指在营帐附近一声不吭的利威尔。
“那小家伙是谁？”
赤卫骑士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格兰特的问题，布雷恩在救援行动前有对他们说过此次行动规定要保密的事宜。因此这些赤卫骑士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向格兰特说出利威尔的身份。
“布雷恩……那孩子是谁？”
格兰特转头想询问布雷恩发现对方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格兰特虽然天性直来直往，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为何布雷恩没有向他坦白的原因。
“这孩子莫非是父亲……”
私生子？一瞬间格兰特想这么说，但他很快又收回了这句话。西城人的习俗是男人只能拥有一位妻子，按理说父亲他不该是那种会打破常规习俗的人。
格兰特狐疑地扭头看向坐在地上望着星空发呆的利威尔。当然也不能就这样排除私生子的选项。格兰特很好奇为何这孩子身边会有布雷恩和赤卫骑在守卫。
“不是殿下所想的那样，雷恩大人只有殿下您一位继承人。”
布雷恩看出格兰特在想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轻声在格兰特耳边提醒道。要是让这位天性直率的殿下以为自己的父亲有了私生子，非得闹翻整个烈火家族的天不可。
格兰特像是没听到布雷恩说的话般站起身，还没等布雷恩来得及阻止，他便径直地朝发呆的利威尔走去。
“喂，小孩。”
格兰特走到利威尔身旁并用脚轻踢他一动不动的身子，语气严厉地向这位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利威尔。”利威尔小声地回答，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目光无神地低垂着脑袋。
“我不喜欢你，你太软弱了，连只猫都比你有力。”
格兰特交叉着双臂严厉地瞪着利威尔，对方对此毫无反应，“快站起来，否则我要狠狠地踹你的小屁股了。”，他向利威尔大声吼叫，声音吸引了周围那些商贩的注意力，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把目光看向这边。
“大人……”
赤卫骑将是否阻止的探询眼神看向布雷恩。
“别出手，我到时会阻止的。”
布雷恩淡淡地说道，他倒是很期待利威尔来点像样的反应。
“你这个愚蠢的小鬼！怎么还不起来，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格兰特朝利威尔厉声说道，这回他把挂在腰间的马刀解了下来。然后将它的另一头对准利威尔。
利威尔沉默不语，不过这次他还是稍微有了点动静，他将敌视的目光看向格兰特。
“像你这种小鬼应该是只会躲别人身后哭泣的软蛋吧。”
格兰特这句话戳中了一直保持默不吭声的利威尔的痛处，他呆滞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利威尔心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神灵要将世间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我头上，杰拉德为了保护我失去了性命，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妈妈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我才会有这种悲惨的故事。
“我也不是……想要躲在他人背后。”利威尔用力吸了吸鼻子，他从地上站起略显强硬地说道:“我也想要去战斗！”
格兰特听到利威尔的话后嘴角微微上弯，他的目光注视着这名握紧双拳大喊大叫的小男孩，格兰特严厉地说道:“战斗？那么小年纪就想要战斗，明明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那家伙叫狄亚拉！是个大坏蛋老头！”利威尔一边抹着鼻涕对格兰特大叫。
一阵无言的沉默过后，格兰特突然爆发出大笑。
“有趣，我喜欢这有趣的孩子。”
原本弥漫四周的紧张气息突然间都无影无踪了。布雷恩也从心理松了一口气，其他赤卫骑也都渐渐放下了戒备，而兰尔像是早已知道格兰特会这么做般悄悄叹了一口气。
“欢迎你来到西城边境，这儿是自由和勇敢的故乡，我叫格兰特.烈火，你呢？”
“才……才不告诉你！你这个大坏蛋！”利威尔说完朝格兰特扮鬼脸吐舌头。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孩，我越来越欣赏你了，长大以后就来我的军队吧。”
格兰特听到利威尔的回答后不怒反笑，他伸出手轻拍了拍利威尔的小脑袋，被对方用力拍开手后也没有生气，笑嘻嘻地回到原来的篝火处重新坐了下来，他拿起一块烧得流脂的鹿腿肉对一旁等待的兰尔说道。
“兰尔我们得离开这儿了，不然那帮亲卫又得四处找，而且还可能向我父亲打小报告。”
“是，殿下。”
布雷恩正欲起身说道：“殿下，我找几个人护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布雷恩，我不是小孩子，还有——”格兰特边笑着说另一边则登上马镫，等到稳稳地坐到马鞍上时，他以认真地口吻说出后半句，他说:“那孩子确实很重要，好好保护他吧，这也是父亲交给你的使命吧。”
“殿下……”
布雷恩不难看出格兰特知道自己是受雷恩凯尔的命令，让他感到怀疑的是格兰特是否已猜到利威尔的身份。毕竟他们已经看出自己是从哪回来的。
——
“兰尔。”格兰特突然在马背上大声叫了兰尔的名字，另一旁兰尔很快同样大声地回应，两人这种默契很久以前便存在了。
“你觉得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西城的？”
“绝对是切斯兰卡王城的方向错不了，殿下依我看他们……”
“血的味道……”格兰特突然打断了兰尔的话，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布雷恩和那帮骑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很显然他们之前杀过人。”
“所以你才会说‘躲在别人背后哭泣’的话吗？”兰尔稍微有些惊讶地说道，他还以为格兰特只是无意间做出的挑衅，他仔细分析说：“依我看那孩子恐怕是某个重要贵族的儿子，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
“连布雷恩.科尔都亲自出动了，那可是父亲的‘一骑’将军，我看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格兰特看着天空中的残月，今夜夜色朦胧，星光黯淡，他得找个时间琢磨下利威尔的身份。
兰尔忙说：“对了，我想起南方信使有提到最近王城发生一些动荡不安的事，说不定和这件事有关联。”
“喔，原来如此。”格兰特若有所思说道，一旁的兰尔试着询问说：“需要我去查一查吗？”
“不必，切斯兰卡人都把心思用来对付自己人，凭什么我们要关心他们的政治斗争。”格兰特不满地咂咂嘴，他一向厌恶政治斗争的事，在他看来西城边境只是被切斯兰卡人当做抵挡北方普洛斯帝国的缓冲地带。
“可我们西城内部的事情也不少呀，虽说现在外表看来还是团结一致，但私下却存在着一些离心的部落和家族。”
“啧。”格兰特只能粗鲁地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当然知道兰尔说的是事实。如今西城边境内部分成了二大派系。一部分是想脱离艾尔王国进行独立的部落，另一部分是想要维持现状的家族。
“父亲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格兰特低着头喃喃自语，作为西城人的他从小就见证了不少西城人在战争中流尽了鲜血，以这种现状再持续几百年，西城人将面临种族存亡的命运。
独立便意味着要与切斯兰卡人发动战争，而现在西城和普洛斯帝国的战争尚未结束。一旦战争打起就将要面临两面受敌的命运，现在可不是二百年前，如今很多西城人不再像过去那样飘无定居，他们大多数人都选择住在舒适的城里，不再过上草原里搭帐篷的生活。更多的人生育孩子的数量比起过去相比都有所减少，也不再像以前一家人生五到六个孩子。
格兰特心理非常清楚，像那种付出数十万人口和领地代价的战争，今天的西城人已然是承受不起了，而兰尔非常清楚格兰特内心深处的想法。
“请殿下放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阿斯特家族都会追随着殿下的脚步，我兰尔.赫尔德也会为你而战。”
兰尔把右手放在胸口前向格兰特发誓，虽然他之前早已发誓过，但这次是为了能让格兰特宽心。
然而，格兰特却依旧眉头紧锁成“川”字型。他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加快了马匹奔驰的速度。格兰特想要回到蒙格尔城去确认自己父亲——雷恩凯尔对此事的态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