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缘不知所往 上
我唤来朱栾,鄙夷地指指子淇。朱栾噗得就笑了:“小姐,您不知道。表少爷挠着您,自己却慢慢地睡熟了,软到地上都不知道,还是奴婢将他扶上榻的!”
嗨,这孩子。我每每和表哥在一起都有一种当他娘亲的的感觉。我看看天色,觉着不会迟到,便洗漱妥当了再决定戏弄戏弄表哥。
我拿着丝帕先捂嘴笑了个够,而后猛然狠推子淇一把,“大哭”道:“子淇啊!子淇啊!……你怎么一睡不醒了呢?呜呜……”
子淇朦朦胧胧地醒来,困惑地擦了擦嘴角:“怎么了?怎么了?表妹,你别哭……”
“表哥啊……呜呜……你不知道吗?你睡了整整六天!我那日陪两位老人家去官府结果被轰了出来。父君说那官员后有高台碰不得啊……官盗勾结,为非作歹……那位姐姐已经被贼人抓去了……呜呜……”我“哽咽”不已,掩面“垂泪”。
“我……我……都是我不好……我太没用了,难得要帮帮人家竟然还睡过头!六天!六天?……”表哥这才反应过来,改了一脸灰败的样子,“子潇啊,表哥有点奇怪,这个,怎么一睡睡得上六天呢?嗯?”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表哥!你真逗!哪里是六天?我明明说的是六个时辰……栾儿,你说是不是?”
“那方才我听一个人说,什么那个姐姐已被贼人抓了云云……”
“哟!表哥,你瞧着天色不早了,别让老人家等急了!”我忙正色,瞬间转移话题。
子淇起了身,稍作收拾,便同我一道赶往饭堂。
进了饭堂发现老伯他们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饭了。我们不好意思地上前:“抱歉,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时辰还未到呢。是我们来得太早。你知道农家人本来就需得赶早的,况且我们上了年纪本来睡得就越来越少了。”老婆婆今天显得很有精神,笑吟吟的帮我们摆好碗筷。
“对了,表哥。你有和我父君讲过此事吗?”吃好饭,我将子淇拉至一边悄声道。
“不曾,我只是告诉伯伯今天会在外一天,让他放心。”
“可是,我总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你说来仪城乃是皇家所在,天子及大多要臣都在此居住,怎么可以任盗贼如此猖獗?”
“也是……我也一直搞不明白。”表哥略有所思。
“有三种可能。一即为官盗勾结,瞒天过海,不过此种猜想也是诡异的很;二为……这个猜测很不厚道。我觉得那两个老人是冲我们来的……哎,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近日朝中有大事,盗贼之事便先被压住了。这小官员有一日闲也是欢喜的,所以老人家去告官也就被拒之门外了。”
“表妹啊,哥哥觉得你话本看多了。这两个老人悲苦之情由内而发,这种样子是演得出来的吗?我不同意你前两个看法。但是,此行总之不简单,我们要多个心眼。”
我点点头,转身对老婆婆说:“老婆婆,我有个随身带的东西不见了,容我赶回去找找?”
“有东西不见了?那一定要好好找找的,我们不急,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啊。慢慢走,不着急的。”
我匆匆回去院落,发现父君不在房中。好容易找到了朱栾,我再三叮嘱她,倘若我跟表哥傍晚都未归,一定要让父君知道我们此行原委。我相信,凭父君的能耐一定可以帮我们化险为夷。
而后急急赶回饭堂,见表哥同两个老人聊得很是开心。见到我,表哥站起身,同时眼中一闪而过无奈。这么说,此二人的身上竟不曾流露破绽。
我上前道歉:“让大家等久了,那物什可算是找到了。竟在犄角旮旯里头,都不知道怎么掉的……”
老婆婆很是积极地接过话题:“是啊,这丢东西有时奇怪得很呢。上回我家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慢悠悠地向官府方向而去。
远远看见两头威武的石狮子,朱漆的大门外,两个衙役认真地守着。见我们走进,其中一个留了两撇胡子的几步上前拦住:“你们有事告上官府?”
“是的。”表哥上前行了个礼,“还劳烦差大人通报一下。”
“好!”那衙役出人意料的爽快,“你们在此等候。”
我与表哥奇怪地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老翁似是察觉了我们的想法:“真是可恶!少爷,小姐,我们今天沾了你们的光。前几次,这两人可是连正眼都未瞧上我和老婆子一下啊!”
“别激动,老人家。”我安抚道,“他们可算见你们了,你们待会一定要好好地将所发之事交代清楚。我们一同陪你们讨个说法!”
“好!好!”老人们很是开心。
衙役终于出来:“来,跟我进去。”
“堂下何人?”一个身着蓝色官袍的人坐在案前,见我们进来便高声道。
四人齐齐行了一礼。老翁当先站出:“草民是城北卿心村的村长,这是我老婆子。这二位是陪我们来告状的。”当下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了。
那官员捋着胡子,微眯了眼听完。末儿怒瞪了双眼,一声厉喝:“大胆刁民!来仪城受圣上庇护,城边何来的盗贼!你们胆敢胡乱告状!来人啊!……”
“慢着!”表哥一步上前,“小民斗胆问一句,大人连查都未查,怎么就知道没有贼人?这二位老人眼看着独女将受欺侮,前来告状。听闻大人一连几次将老人家拒之门外,大人,小民再斗胆问一句,这就是圣上脚下之城所奉行的为官之道吗?!”
我第一次见表哥一脸正色地大发言论,加上他那臭皮囊真可谓风度翩翩,从头到脚贯穿了满满天地义气。啧啧。
只见那官员老脸一红,恼羞成怒:“你是哪里来的小子?胆敢在此造次!”
“不才。来仪七俊大人可曾听闻?”表哥自怀中取出翠色玉笛,悠悠然在手中把玩,“小子承蒙皇上错爱,巧合成了七俊之首。”
“你!你……你就是木子淇?!”那人眼珠溜溜转了几转,哆嗦着擦擦头上的冷汗,抖着手又指向了我,“那……那这位必是木子潇小姐了……”
表哥不语,含笑轻轻点头。
哪知,那人竟蓦然狂笑,起身大呼:“好!好啊!天助我也!”
我忙拉了子淇退后几步:“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他满脸通红,目含精光,“你们两个谁都走不了了!来人!”
两旁衙役一拥而上。谁曾料,我们身旁一阵奇怪声音响过,老翁个头突然拔高,面孔瞬间年轻几十岁,几下打退一个衙役,夺过棒子轻松逼退众人。而那老妪更是转眼变成一个妙龄少女,自腰间取出软剑三两下开出一条空隙。
“老翁”一把扯过已然石化的我和子淇扔出包围圈。“老妪”扯出一条长绫,将我带到她身侧,揽着我几步跳过墙头,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僻静的庄园。
她将我松开,回头便瞧后面。我下意识跟着回头,见表哥被“老翁”带着也进了这里。我忙赶几步前去扶住晕眩的表哥,肃然道:“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老翁”浅浅一笑:“在下慕云钟,来自南月伊笑楼。这位是残梦,南月伊笑紫衣长老。”
“南月伊笑?”表哥才清醒一点,听了这词又差点软倒下去,“若我没记错,南月伊笑恐怕是妓院吧?……而且还是唯一经官方认证,分店遍布天下的妓院吧……”
妓院?咳咳,我也被吓到了。官府……山贼……妓院……宰相家……似乎此事很是错综复杂,牵扯利益未知,我越来越猜不透:“你们意欲何为?”
慕云钟与残梦相视一笑:“跟我们来。”
庄园很大,却给人一种秀美精致的感觉。可见此主人必然非凡,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景致步步而换,可谓庄园之最。不知谁人如此大的手笔,各方面竟将我家的庄园狠狠地压制如此。
圈圈绕绕来到一个花园,布置得回归自然,却让人觉得冥冥中透着规律。一池碧水很是让人心醉,池畔一座与假山完美契合的水榭令人赞叹不已。池中心有一座木制吊桥,桥旁一座素白石亭很是淡雅。奇怪的是,这亭并没有除水以外的通道可以通往。亭四侧挂了素帐,随风飞扬起边角,其中隐约坐了一人,穿着甚是花艳。
脑海中猛然跳出一人。莫不是他?不会吧,这,这,这……
不容我多想,我们已经来到了桥上。慕云钟和残梦一人带一个,将我们送到亭外通水石阶上。他二人行礼退下后,只留了我搀扶着表哥迟疑地走向亭中。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素帐。里头的人抬头,一双盈盈流转的眸子刹那间落入眼中。只见那人浅笑迷离,白玉般的肌肤,淡粉的薄唇反射着阳光。颀长的身段,着一身紫色锦袍,襟口袖口是繁复的蓝底黄纹的样式,腰间是仿青铜色虎头腰带,深蓝的绳股坠了一块色泽上上佳的玉石,五彩的流苏和着风轻轻摇摆。他见我哑然,捧起手中碧玉茶盏,笑抿了一口。
“你!你……”我将表哥松开,几步跳上前,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襟,“司空惊绝!你小子不好好解释这一切,姐姐今日便拆了你这价值不菲的小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