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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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

可你无能为力。你实在不能假装爱她。爱是不能装的。

有一天晚上,你梦见她拿着那把刀,对准了你:我要砍了你的头!你惊醒,一身冷汗。她就躺在身边,脸色沉静。

沉静的她,神经兮兮的她,似乎都是她。你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她,哪个是假的。

也许只是你的心虚。她其实只是针对老张。不是吗?那刀是对着老张脖子的。她确实是为了老芳。如此而已。你看她还在骂老张。她骂老张狡猾,会跟她耍花招。但一会儿又说他什么事情都要找她。你看,他们约会,还要我也去!她说。好像是要我结婚似的。有没有搞错呀。我这么老了,还可以结婚?

她居然这么说。你笑了。你还能有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笑。你经常嘻笑着。在你觉得尴尬的时候,甚至在你气愤的时候。这笑是一种生存脸谱。有一次你从电视上看到自己的笑脸,那是一个报道你开发工程项目的节目,你在市长旁边,就嘻笑着。可是市长的话并没有什么好笑呀。你瞧见了自己的可憎面目。

哪里会老。你说,敷衍着。

还不老?她叫,老得都没人要了!

她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唉,反正有人要没人要都没有办法啦。她又说。这个媒人都得做了,推不掉了。晚上都得去了。有没有搞错!

你希望她去。被抓去。你希望老张一直搞错。她也搞错。你们间的安宁必须建立在错误之上。

她去了。你猛然发现,你拥有了一个奢侈的夜晚。

你想利用这时间,痛痛快快放松一下。可是你忽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这样难得的时候,玩什么最值得?你想去俱乐部,去歌舞厅,似乎不够过瘾。去桑拿?那样太浪费时间啦。其实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钟头,你要把它撑得满满的。

你要用最大的疯狂来满足自己。

你开着车在街上乱转,虽然也挺惬意,但总觉得不是在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利用这机会,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太难得,太奢侈。你好像抓着一大笔钱,不知道该往哪里投资。

你停在了一家发廊前。看那红灯迷离的,就知道是什么店。你有好几次这样把车停在与那种店隔一条马路的地方,打开车窗,远远观察着它。看那些女人怎样拉客,怎样把客人拥入店内,然后转进屏风后面,或者是上楼。那屏风后面、楼上会发生怎样的情形?你很好奇。莫不是,好奇就是向往的同义词?

有多少男人像你这样窥视过这样的地方?妓院,是男人的精神圣地。

你瞧见一个男人从那店门口走过去,然后又装作走错了路,又折回来。他好像又走错了,再返回去。他走来走去。他一直在走错,好像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了。鸡们向他招手,他装作没有看见。甚或他会不明白地怔了一下:怎么?

当然这样的店不配你去踏进。太低档了。那些廉价的装修,整一个草台班子,乱。你有的是更好的去处。可是,乱,不正是刺激所在?

你曾经听到一个笑话:一个男人看到街边站着一个女人。他给她一百元。女的说,大哥,我不是这样的人。男人就又给她一百。女的于是说,大哥,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男的就又给她一百。女的问,大哥,你们有几个人?再给她一百,女的又问:你们是不是人?

是不是人?在这样的地方,爽的就是变成不是人。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

你有一次受了施工方邀请,去一个度假山庄。他们说要请你享受一次特殊的洗脚服务。他们把你带到一个洗脚房。

服务小姐进来了。除了带通常的洗脚盆等以及脚按用品外,还带了一根绳索。你不知道那根绳索干什么的。有一刻,你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那绳子该不会是用来捆绑你的?

那小姐却把绳子递给了你。小姐要你把她的手反绑在后面。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洗脚不是要用手吗?把手捆起来还怎么洗?

小姐说,用嘴洗。

你明白了,所谓特殊,原来就体现在这。用嘴巴来行使手的功能,把嘴巴变成了手,用干净的嘴巴舔人家肮脏的脚。这是对干净的刻意玷污。富人的价值,就是你能够去糟践别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但你不适应。你说,还是用手洗吧。那小姐说,不行,店里规定要用嘴洗的,不然会被开除的。你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没关系,你看,这里没有别的人。可小姐就是不肯。她的样子很可怜。她说她来自贫困山区,家里欠债了,靠她挣钱还债。她哀求着你。你只得答应了。

你的下贱的脚,第一次得到了一个女子舌尖的舔洗。你感受到了异常的刺激。那小姐的服务异常到位,毫不偷懒,舔尽了边边角角,沟沟壑壑。她舔你脚趾缝时,简直充满了爱意。你感受到了简直令你承受不了的温柔。那不是人所能有的感觉。你一直忘不了那一次经历。忘不了那舌尖。那舌尖蹭过粗糙的水泥路面,舌尖破了,在流血。

现在你回忆起来,还心中震颤。也许正是这次超常态的经历,让你觉得别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了?太一般,太常规,缺乏刺激。

性能力越来越弱,心理却越来越流氓。就像一个老头。你想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的一段话:少年喜欢脸,青年喜欢胸,中年喜欢臀部,老年喜欢脚。喜欢的部位越来越微不足道。在微不足道的部位激发出**。

鸡们围上来了。老板,进来玩玩嘛!一边轻挑地在你的衣服上蹭着,撩着你的领子。

我没有钱。你说。

大老板会没有钱?她们叫。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大老板?

看你开着这么高级的车,她们说,只要少洗一次车,就够我们过一个月的了。

你才发觉自己还坐在你的宝马上。这车是我老板的,我只不过是个开车的,一个车夫,我是乞丐!你说。

鸡们不相信地大叫起来。

要不,我给你们做吧。你忽然说。我给你们做鸭子,给你们舔脚趾头?

她们猛地愣住了。瞧着你。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也许是因为太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