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谋深算
是夜宁静，凉夜的寒气荡涤了白日的喧嚣，给九原城蒙上一层冷峻，城墙的守兵依旧半打着盹儿，略显得疲惫的防守，天气越来越寒，兵甲似乎显得单薄。
四护卫携百余骑兵暂居破庙中。
九原城三面环山，山中多珍奇，他们为了充饥，就带着部分骑兵，卸了马匹装备，徒步到西山中围猎，得了一头野猪，两条小鹿还有一些野兔。当夜在破庙中烧了一些篝火，简单吃了猎肉。
吕先在锦囊中说让逃到城西，至于之后如何，并没说明，四护卫故此并不敢引兵返回，只是暂居破庙，等待林腾和吕先的消息。
有云曦的猛虎压阵，张忠可以说是兵不血刃，顺利受降李封兵马，只是，他并不确定李封是不是真心投降，张忠算不得胸有大志，但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私下曾经调查过李封和钱牧的关系，知晓他们是发小。
这等关系，实不一般，就算钱牧拒让李封进城，也难保李封还惦记着钱牧。所以，张忠并不敢轻易放开或者任用李封的兵马，只将这百余兵士在后营缴了兵器，先押起来。
九原城中，钱牧内心稍微有些复杂，李封兵马全盘溃败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在钱牧原先料想中，灾兵为数一曲，与李封和林腾兵马在数量上差不多，而质量，则是要差一些，两兵交战，李封取胜的可能性极高。
李封取胜，自然是钱牧愿意看到的，而且，他想要看到的是两虎相争，李封和林腾的兵马被大量消减，到时候，消灭了灾兵，留下李封和林腾的少数兵马，便可作为九原县城的护卫，他也不用养那么多的“闲兵”。
借此机会，既消灭了灾兵，又能消减李封和林腾兵马，给自己节省一些钱粮，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想象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多半不会由着想象的轨迹进行。
谁又会想到灾兵营中会突然冲出猛虎，将林腾的骑兵冲散，谁又会想到，张忠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李封的兵马俘虏，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打破了钱牧的计划。
钱牧令众人不得给败兵开城门，并非故意为之，要是知道李封的兵马只剩下一百余人，李封引兵返城，他多半会将城门打开，至少李封的兵马还能够作为城防，给灾兵攻城造成威胁。
他之所以下令不得给败兵开城门，是笃定李封带着林腾的兵马一定会取胜，根本不会出现败兵的说法，没有想到，张忠灾兵营中出现猛虎，使得李封兵马溃败，而自己下的令又被城上守兵执行，这件事情便将李封逼上了绝路。
“曹列，你去把林腾请到府上来！”钱牧手中把玩着两个石球，正闭目养神间，忽然对老管家说道。
“老爷，请恕老某多嘴，请问老爷，林腾那逃走的兵马，老爷将如何处置啊？”老管家曹列，年过五十，无才无德，能在钱牧手下做管家，靠的是一点小聪明，此人善于揣测心意，对钱牧的秉性颇为了解。
“曹列，你跟了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钱牧不睁眼，躺在靠椅上，将语气放缓说道，“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咱们有利，都对咱们九原城有利。林腾是九原城的县尉，他手下的兵马，当然是要召唤回来，为我所用！”
“曹列，依你之见，应当如何？”钱牧忽然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曹列点头哈腰：“老爷高明，如此，林腾必感老爷恩惠，倾心为九原城效力！”
“他当然要为九原城效力，谁叫他是九原城的县尉呢！”钱牧阴险一笑，“快去把林县尉请过来吧！”
曹列应了一声是，就朝林家去了。
林腾一干弟兄还在城外，因此心中难安，诸位将士虽然平常对林腾敬佩备至，但林腾依旧害怕四个年轻的护卫搞定不了这百余骑兵，若是这些骑兵因为受此兵败而投奔张忠的灾兵，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官兵投贼，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似乎极低，甚至没有。但是，白天是钱牧亲自下令不准败兵返城，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取胜，钱牧可以大张旗鼓的开城相迎，而现在，他们是败兵，返不了城，跟贼寇没有多大区别。
因此，林腾的担心并不多余。
此时，要想骑兵不生变，还是尽快引他们返城，而引骑兵返城，需要得到钱牧的允许，毕竟他才是九原城的县尹，才是九原城的老大。
正在林腾忧心忡忡的时候，曹列忽然来到林家，林腾见是钱牧召唤，就跟着去了。
来到钱牧府衙之后，钱牧毫不罗嗦，直接将一纸公文交给林腾：“林县尉，白天听说你手下骑兵被冲散之后，不知去向，可还能将其聚集啊？”
林腾想了想：“钱大人，我手下骑兵都是忠心耿耿的将士，就算兵败，也不会随意离开，我想，他们应该还在九原城附近，只是躲避着灾兵罢了！”
钱牧点点头：“很好！如今李封投贼了，这件事情，实在是我的失误。失去了李封，倒是没有什么，他毕竟不是我九原的官员，本就没有保卫九原的职责，说是因我投敌，其实责任也不能全都算在我身上。我想，灾兵必然也给了他什么好处，他才会投降！”
“既然李封投了，那这件事情就算了。但九原城如今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灾兵若来攻城，仅仅城上几十守兵射手，恐怕难以抵挡。”钱牧郑重的看了一眼林腾，“若是你能将手下骑兵召回，九原城暂时可保！”
“钱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林腾将召回骑兵的公文收起来，内心有些惊喜，“我本就是九原城的县尉，不保九原平安，那我又有何用！钱大人放心就是，我一定将手下骑兵找回！”
林腾怀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钱牧府衙，手中的一纸公文显得轻盈欢快。
当夜，林腾没有什么动作，当即召回躲在城西的兵马，那也显得太过于明显了。
等到第二天，林腾才令吕先和张麟一同到城西送信。
钱牧早有安排，通知城楼上的士兵，见到林腾手下的骑兵，即可放行。
林腾手下剩余的百多号骑兵，便顺利返回到九原城中，而且，成为九原城重点护城兵马。
当日，钱牧就令林腾抽调自己手下兵马，将长期守城的那些守兵替换下来。一来，那些守兵多日守城，身体乏累。二来，重用林腾的兵马，也是钱牧对林腾表现出诚意和信任。
九原县城，用自己县尉的兵马守城，钱牧心里更踏实些，哪怕李封是他的发小，是他从小的好兄弟，那种真情，在钱牧这里，也抵不上朝廷所给的编制来的踏实。
钱牧任用林腾的兵马，对林腾来讲，就是九原县对他的正式接纳。如此，也算是定住了脚跟儿，林腾心中也踏实起来。
林腾手下骑兵百二十余，替换下来的守城兵士有六七十人，守九原城的兵马共接近两百，这样一来，依靠城防之险，抵抗灾兵的进攻，完全没有问题。
加之林腾武艺高强，名声在外，张忠一时之间并不敢轻易攻城。他手下虽然有骑着矫虎的云曦，在野外能冲散军队，一虎便惊千军，但越不了城防之险。
九原城的危机似乎解了，只要灾兵不攻城，九原就依旧是之前那个安宁的九原。
这几日，九原因为灾兵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灾兵对九原的威胁实在太大，有城民甚至收拾了行囊，准备在灾兵攻城之时，找机会离开九原城，免得受灾兵祸害。眼下林腾返城，解了九原的围，城民便熄了这个念头。
钱牧乃是老谋深之人，若不是灾兵在城东据守，若九原是原来那等“太平盛世”，他根本难容林腾这个县尉。
要爱钱的钱牧白白养活百八十兵士，这样的消耗，他怎能不心疼。
只是，眼下他不得不对林腾妥协。
钱牧虽然爱钱，但不是个爱钱的傻子，没有林腾手下兵马守城，等灾兵破城而入，他成了阶下之囚，就什么都没有了。算来算去，接受林腾这个县尉，是一笔很划算的账。
钱牧此人心机颇深，对于林腾这个县尉，他只是一时利用，并不打算让其长久，等灾兵的风波过去之后，他还有手段。
林腾正式得了九原县尉的职位，守城的兵马都是自己的人，感觉九原城的一半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县尉虽然不是什么大官，比县尹都要小一号，但手里有兵权，兵权这个东西，就是实力，若是横起来，哪怕县尹是老大，也变成老小了。
这就是所谓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每一个县城中养着的县尉，对于县尹来讲，都像是一头猛虎，只是，此时的汉朝还没有乱到县尉敢造反的程度。
这几日吕先一直在家中练拳看书，那日在张忠营帐中喝过酒之后，痨疾有些发作，不敢剧烈运动，只慢慢调整，数天下来，好转了许多。贾奕给他的药丸还有两颗，吕先又服了一颗，等待效果。
平静了四五日，林腾到城楼看守卫情况，发现一股兵马来到九原城外，遥遥望去，烟尘滚滚，为首一员大将，气势汹汹，带领大概一曲兵马，远远停驻下来。林腾翘首以望，并不知是马石为马涛番薯地来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