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醒
早已被淘汰的旧时代交通工具，载着从黑塔天狱逃出的男女，在堆着一座座机体废料的西原荒漠上飞奔。
翩娜很想再问一问前面开车的凌宇：
“我们究竟是去哪儿？”
扑面而来的凛风，令她根本张不开嘴，也就没有办法提出这个悬在心坎上的问题。
还好没过多久，摩托开始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一幢铺满灰尘，毫不起眼的游民帐篷之前。
帐篷正面的钉板门上挂着老式铁锁，锁孔上积满了厚厚的铁锈，像是朽木上长出的一簇簇蘑菇。
凌宇绕开紧闭的大门，翻身从帐篷后面虚掩的气窗中钻了进去。翩娜连忙跟上。
一进入帐篷，翩娜就恨不得立刻屏住呼吸。因为空气里盘踞着一股腐朽阴湿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死亡和坟墓。
这股气息，粘稠得就像死水泥潭里，万年沉底的淤泥。只有在长年无人的密闭空间里，才能发酵出来。
帐篷顶上，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因为他们贸然的闯入，正在簌簌下落，让翩娜鼻子发痒。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凌宇：
“这究竟是哪里？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凌宇一进到屋里，就弯腰趴在地上，沿着屋角的地板四处敲击，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根本顾不上她，也顾不上满地的肮脏邋遢。
“找到了！”
在翩娜疑惑的目光中，凌宇双手在地上压出了一对浅浅的凹槽，开心的吹了一声口哨。
喀擦！
一块粘结着厚厚灰尘，半米见方，已经看不出具体材质的盖板被他一把提起，露出了下面一个黑乎乎的方洞。
凌宇冲她招了招手，带头跳进了洞里。
依然一头雾水的翩娜，连忙跟着凌宇跳了进去。
下面，是一个狭窄的地道。
方形盖板被凌宇从里面原封不动的盖上。通道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跟我走。”
蜿蜒曲折的地道里，凌宇当先领头，带着翩娜一路摸索着匍匐前进。
无尽的黑暗，腐臭的空气，地上凸起的石子磕疼了膝盖，就在翩娜觉得这一路仿佛永远爬不到头的时候，前面的凌宇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凌宇，高举双手，在前方的一块壁板上细细摸索，时不时按动一下。
眼前的漆黑一团，让翩娜的耳朵格外灵敏。搭在凌宇肩膀上的手，让她不难猜度凌宇的动作。每当凌宇耸肩下按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嘟”声。
久违的声音，很像一种老旧的电子密码锁做出的反馈回应。
几下单调的“嘟......嘟......”之后，空气再度陷入了平静。凌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像在等待什么。
蓦地，低沉的鸣响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突突突突......
仿佛地下埋着的某种远古机器被发动起来，在吐出苏醒后的第一口浊气。
低矮的通道顶上，两扇半圆形的闸门缓缓打开，昏黄的钨丝灯光从上面洒下，照亮了凌宇脸上的微笑：
“柴油发动机供电，日光灯泡照明。这些两千多年以前的老古董，倒从来没有辜负过我。一经发动，依然这么可靠。”
说话间他已经直立起身子，踩着前面的台阶，迈入了闸门上方的空间。翩娜紧随在他身后，走进了这个古怪的男人领她来的古怪地方。
这是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半球状空间。覆碗状的屋顶，有泥灰草草涂抹的痕迹。粗细不一的管道，沿着墙壁向上攀升，在空中纵横交错，予人凌乱的感觉。脚下，是带花纹的合金地板，经年累月的氧化，为合金的表面镀上了一层暗灰色。
四盏安装于防爆罩里的钨丝灯泡，将房间里堆得满满的瓶瓶罐罐染上了一片晕黄。两扇闸门缓缓合拢后，脚下的地板再无缺口，成为了完整的一块。
屋子中央，摆着几把圈椅。凌宇一屁股坐上了其中一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他眯了眯眼睛，挥手示意翩娜随便找地方坐。
翩娜没有坐下来。她踱着好奇的步子，在玻璃瓶，试管架之间走来走去：
“这里像是，一个实验室？”自从高还原模拟技术出现以后，这类实体的实验室已经非常罕见了。中央研究所大量的实验，都是依赖量子神经网络计算机的建模模拟来进行。
“这就是一个实验室。”一片晕黄里，凌宇的目光也染上了怀旧的色彩。他环视四周：
“这也是我童年时的秘密天地。你小的时候，拥有过自己的秘密天地吗？”
翩娜黯然摇头。
椅子上，凌宇微微有些失神：“我有过，就是这个地方。我亲手建造了她。你现在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从成堆的垃圾里，一件一件挑拣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翩娜，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在联邦的繁华都市新约克长大，有些东西，肯定无法体会。我爸爸在还活着的时候，曾经跟我说，人的一生，有其所得，必有所失。你出生伊始，就接受了联邦无微不至的呵护，自然也受到了它无处不在的监控。从小到大，也许唯一能让你收藏秘密的地方，只有你的内心。”
他在对着翩娜说话，但恍惚间，似乎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这种失常的表现，令翩娜有些不安起来。
“导师，我是冰洲赛尔提克岛人，从未去过新约克。您搞错了。”
回过神来的凌宇哑然失笑，“是我搞错了，你是翩娜”，他抬起头，直视女人的双眼：
“你看，我一走神，就把你当成了......”
翩娜略显慌乱的低下头，回避了他的凝视，随口将话题扯开：
“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的爸爸，你刚才说......”
“是的，自从进入中央研究所以后，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他。”凌宇苦笑了起来：“因为我不能提。我爸爸，他是一个游民。我们进来的那间屋子，就是他生前的居所。”
翩娜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再看一看你爸爸留下的房子，还有你的这间，这间......小实验室吗？”
翩娜肩膀一耷，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去找你之前提到的那种地下黑工厂？从他们那里搞一部能避开联邦政府眼线的飞行器？然后呢？然后我们再躲到哪里去？”
凌宇摇了摇头：“接下来么？什么都不用做了。”
“什么？”翩娜睁大眼睛，有些吃惊。
什么都不用做？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宇一边低头检查身上的伤口，一边龇着牙说道：
“我们乘坐的那部穿梭机，坠毁的地方，恰好是西原荒漠的废料堆场。而这里，又恰好是地下组装黑工厂扎堆的所在。那么，面对这些巧合，那些预见性严重不足，想象力却又超级丰富的搜捕队头头脑脑们，还有后面的情治部、监察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翩娜紧皱眉头，迟疑道：“你是说，他们会认定我们就是为了取得非法飞行器才来这里的？再进一步，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他们甚至会以为我们已经坐上了非法组装的穿梭机，离开这里了？”
凌宇点了点头，表示翩娜说得一点没错。而翩娜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穿梭机坠落地点非常微妙，留给联邦追查部门的头绪太过繁多，所以我们按兵不动，就躲在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可是，我们的补给怎么解决？可以预见，情治部监察部他们会有各种揣测，大量的人力物力都会投入到四下搜寻无用的线索上......但即便如此，只要一天没有我们的确切消息，他们就一天都不会放过对西原荒漠的严密监视。这种情况恐怕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绝对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只能躲在这间地下室里，苦苦等待，避过风头。那么，我们熬过这段日子，需要的水，食物，又该怎么办？”
凌宇的神情，突然变得似笑非笑，翩娜脸上一红：
“我身上确实还有三颗能量丸。一颗能量丸，能让一个人不吃不喝支撑上四周，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躲上六周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六周的时间，恐怕......远远不够。”
“你误会了。”凌宇摇了摇头，“我现在根本不关心补给。”
“哦？”翩娜的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磁暴枪安静的别在她后腰间：
“导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身体伤势的影响，凌宇眼神飘忽起来，又陷入了神游的状态：
“补给的事，你何必担心。其实，我们都不用浪费时间在这类无聊的事情上。现在，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也许那件事才是解开当前局面的关键之匙。而且我相信，等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你对它的兴趣，足以让你忘掉补给带予你的烦恼。”
“导师，我在听。”
“我现在想说的，是火炬计划。”凌宇仰起头，木然望着屋顶，好像在说话给空气听。
翩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火炬计划，就是让我陷入今天这个境地的原因。你费尽周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把我从黑塔天狱救出，又跟随我来到这里，我觉得你有资格了解火炬计划的真相。”
翩娜没有说话。
凌宇继续喃喃自语：
“火炬计划，是我内心的一个梦。回看过去这几十年，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大。我想把生命变成永恒，让人类成为活着的神。嘿嘿，太快太容易的成功，是不是真的会把一个人变成偏执的疯子？
“学术上不断取得突破，囊括连续两届五洲殿堂科技大赏，从最年轻的一星院士，到最年轻的五星院士，这一切，就像一串五彩的泡沫。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吗？现在，我知道了，起码有一件事我没做到：克服人类的原罪，永远不要过高估计自己。
“十天之前，中央研究所那场最高规格的成果演示，让我置身在全联邦最绚烂的聚光灯下。那一天，是我成功的顶峰，数不清的恭维和颂扬，让我头脑热得发烫。但物极必反，也就在那一天，我从这场梦里遽然惊醒，惶恐不已。做了几十年的梦，在那一天，终于结束了。而这个地方，这间小小的实验室，就是这场梦开始的地方。火炬计划最初的萌芽，所有最狂野、最原始的构想，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现在，我要向你承认一件事。这是我第一次向世界承认”，凌宇失神的表情转变成为冰冷的严肃，严肃到让翩娜感到害怕：
“火炬计划，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
“失败？”石破天惊的话，让翩娜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怎么会是失败？当时在场的所有监控仪器，全都得出了完美再生的统一结论，研究所所长海沃格院士专门致词，认为这个计划完成后，将为全人类打开一扇通往******的大门。为什么你会说这是一场失败？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成功？”凌宇嘴角牵出一缕嘲讽的笑意：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又何必藏头缩尾，满身伤痕的躲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你又何必匆匆忙忙的给自己削骨整容，还要冒着随时丧命的风险，一路跟随我来到这里？仅仅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你就毫不留情的亲手杀死了自己手下。那个时候，我差点儿就忍不住想问你，究竟是何种心情，尊贵的凤蓉雅特使阁下？”
(本章完)
翩娜很想再问一问前面开车的凌宇：
“我们究竟是去哪儿？”
扑面而来的凛风，令她根本张不开嘴，也就没有办法提出这个悬在心坎上的问题。
还好没过多久，摩托开始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一幢铺满灰尘，毫不起眼的游民帐篷之前。
帐篷正面的钉板门上挂着老式铁锁，锁孔上积满了厚厚的铁锈，像是朽木上长出的一簇簇蘑菇。
凌宇绕开紧闭的大门，翻身从帐篷后面虚掩的气窗中钻了进去。翩娜连忙跟上。
一进入帐篷，翩娜就恨不得立刻屏住呼吸。因为空气里盘踞着一股腐朽阴湿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死亡和坟墓。
这股气息，粘稠得就像死水泥潭里，万年沉底的淤泥。只有在长年无人的密闭空间里，才能发酵出来。
帐篷顶上，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因为他们贸然的闯入，正在簌簌下落，让翩娜鼻子发痒。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凌宇：
“这究竟是哪里？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凌宇一进到屋里，就弯腰趴在地上，沿着屋角的地板四处敲击，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根本顾不上她，也顾不上满地的肮脏邋遢。
“找到了！”
在翩娜疑惑的目光中，凌宇双手在地上压出了一对浅浅的凹槽，开心的吹了一声口哨。
喀擦！
一块粘结着厚厚灰尘，半米见方，已经看不出具体材质的盖板被他一把提起，露出了下面一个黑乎乎的方洞。
凌宇冲她招了招手，带头跳进了洞里。
依然一头雾水的翩娜，连忙跟着凌宇跳了进去。
下面，是一个狭窄的地道。
方形盖板被凌宇从里面原封不动的盖上。通道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跟我走。”
蜿蜒曲折的地道里，凌宇当先领头，带着翩娜一路摸索着匍匐前进。
无尽的黑暗，腐臭的空气，地上凸起的石子磕疼了膝盖，就在翩娜觉得这一路仿佛永远爬不到头的时候，前面的凌宇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凌宇，高举双手，在前方的一块壁板上细细摸索，时不时按动一下。
眼前的漆黑一团，让翩娜的耳朵格外灵敏。搭在凌宇肩膀上的手，让她不难猜度凌宇的动作。每当凌宇耸肩下按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嘟”声。
久违的声音，很像一种老旧的电子密码锁做出的反馈回应。
几下单调的“嘟......嘟......”之后，空气再度陷入了平静。凌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像在等待什么。
蓦地，低沉的鸣响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突突突突......
仿佛地下埋着的某种远古机器被发动起来，在吐出苏醒后的第一口浊气。
低矮的通道顶上，两扇半圆形的闸门缓缓打开，昏黄的钨丝灯光从上面洒下，照亮了凌宇脸上的微笑：
“柴油发动机供电，日光灯泡照明。这些两千多年以前的老古董，倒从来没有辜负过我。一经发动，依然这么可靠。”
说话间他已经直立起身子，踩着前面的台阶，迈入了闸门上方的空间。翩娜紧随在他身后，走进了这个古怪的男人领她来的古怪地方。
这是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半球状空间。覆碗状的屋顶，有泥灰草草涂抹的痕迹。粗细不一的管道，沿着墙壁向上攀升，在空中纵横交错，予人凌乱的感觉。脚下，是带花纹的合金地板，经年累月的氧化，为合金的表面镀上了一层暗灰色。
四盏安装于防爆罩里的钨丝灯泡，将房间里堆得满满的瓶瓶罐罐染上了一片晕黄。两扇闸门缓缓合拢后，脚下的地板再无缺口，成为了完整的一块。
屋子中央，摆着几把圈椅。凌宇一屁股坐上了其中一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他眯了眯眼睛，挥手示意翩娜随便找地方坐。
翩娜没有坐下来。她踱着好奇的步子，在玻璃瓶，试管架之间走来走去：
“这里像是，一个实验室？”自从高还原模拟技术出现以后，这类实体的实验室已经非常罕见了。中央研究所大量的实验，都是依赖量子神经网络计算机的建模模拟来进行。
“这就是一个实验室。”一片晕黄里，凌宇的目光也染上了怀旧的色彩。他环视四周：
“这也是我童年时的秘密天地。你小的时候，拥有过自己的秘密天地吗？”
翩娜黯然摇头。
椅子上，凌宇微微有些失神：“我有过，就是这个地方。我亲手建造了她。你现在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从成堆的垃圾里，一件一件挑拣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翩娜，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在联邦的繁华都市新约克长大，有些东西，肯定无法体会。我爸爸在还活着的时候，曾经跟我说，人的一生，有其所得，必有所失。你出生伊始，就接受了联邦无微不至的呵护，自然也受到了它无处不在的监控。从小到大，也许唯一能让你收藏秘密的地方，只有你的内心。”
他在对着翩娜说话，但恍惚间，似乎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这种失常的表现，令翩娜有些不安起来。
“导师，我是冰洲赛尔提克岛人，从未去过新约克。您搞错了。”
回过神来的凌宇哑然失笑，“是我搞错了，你是翩娜”，他抬起头，直视女人的双眼：
“你看，我一走神，就把你当成了......”
翩娜略显慌乱的低下头，回避了他的凝视，随口将话题扯开：
“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的爸爸，你刚才说......”
“是的，自从进入中央研究所以后，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他。”凌宇苦笑了起来：“因为我不能提。我爸爸，他是一个游民。我们进来的那间屋子，就是他生前的居所。”
翩娜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再看一看你爸爸留下的房子，还有你的这间，这间......小实验室吗？”
翩娜肩膀一耷，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去找你之前提到的那种地下黑工厂？从他们那里搞一部能避开联邦政府眼线的飞行器？然后呢？然后我们再躲到哪里去？”
凌宇摇了摇头：“接下来么？什么都不用做了。”
“什么？”翩娜睁大眼睛，有些吃惊。
什么都不用做？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宇一边低头检查身上的伤口，一边龇着牙说道：
“我们乘坐的那部穿梭机，坠毁的地方，恰好是西原荒漠的废料堆场。而这里，又恰好是地下组装黑工厂扎堆的所在。那么，面对这些巧合，那些预见性严重不足，想象力却又超级丰富的搜捕队头头脑脑们，还有后面的情治部、监察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翩娜紧皱眉头，迟疑道：“你是说，他们会认定我们就是为了取得非法飞行器才来这里的？再进一步，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他们甚至会以为我们已经坐上了非法组装的穿梭机，离开这里了？”
凌宇点了点头，表示翩娜说得一点没错。而翩娜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穿梭机坠落地点非常微妙，留给联邦追查部门的头绪太过繁多，所以我们按兵不动，就躲在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可是，我们的补给怎么解决？可以预见，情治部监察部他们会有各种揣测，大量的人力物力都会投入到四下搜寻无用的线索上......但即便如此，只要一天没有我们的确切消息，他们就一天都不会放过对西原荒漠的严密监视。这种情况恐怕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绝对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只能躲在这间地下室里，苦苦等待，避过风头。那么，我们熬过这段日子，需要的水，食物，又该怎么办？”
凌宇的神情，突然变得似笑非笑，翩娜脸上一红：
“我身上确实还有三颗能量丸。一颗能量丸，能让一个人不吃不喝支撑上四周，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躲上六周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六周的时间，恐怕......远远不够。”
“你误会了。”凌宇摇了摇头，“我现在根本不关心补给。”
“哦？”翩娜的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磁暴枪安静的别在她后腰间：
“导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身体伤势的影响，凌宇眼神飘忽起来，又陷入了神游的状态：
“补给的事，你何必担心。其实，我们都不用浪费时间在这类无聊的事情上。现在，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也许那件事才是解开当前局面的关键之匙。而且我相信，等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你对它的兴趣，足以让你忘掉补给带予你的烦恼。”
“导师，我在听。”
“我现在想说的，是火炬计划。”凌宇仰起头，木然望着屋顶，好像在说话给空气听。
翩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火炬计划，就是让我陷入今天这个境地的原因。你费尽周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把我从黑塔天狱救出，又跟随我来到这里，我觉得你有资格了解火炬计划的真相。”
翩娜没有说话。
凌宇继续喃喃自语：
“火炬计划，是我内心的一个梦。回看过去这几十年，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大。我想把生命变成永恒，让人类成为活着的神。嘿嘿，太快太容易的成功，是不是真的会把一个人变成偏执的疯子？
“学术上不断取得突破，囊括连续两届五洲殿堂科技大赏，从最年轻的一星院士，到最年轻的五星院士，这一切，就像一串五彩的泡沫。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吗？现在，我知道了，起码有一件事我没做到：克服人类的原罪，永远不要过高估计自己。
“十天之前，中央研究所那场最高规格的成果演示，让我置身在全联邦最绚烂的聚光灯下。那一天，是我成功的顶峰，数不清的恭维和颂扬，让我头脑热得发烫。但物极必反，也就在那一天，我从这场梦里遽然惊醒，惶恐不已。做了几十年的梦，在那一天，终于结束了。而这个地方，这间小小的实验室，就是这场梦开始的地方。火炬计划最初的萌芽，所有最狂野、最原始的构想，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现在，我要向你承认一件事。这是我第一次向世界承认”，凌宇失神的表情转变成为冰冷的严肃，严肃到让翩娜感到害怕：
“火炬计划，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
“失败？”石破天惊的话，让翩娜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怎么会是失败？当时在场的所有监控仪器，全都得出了完美再生的统一结论，研究所所长海沃格院士专门致词，认为这个计划完成后，将为全人类打开一扇通往******的大门。为什么你会说这是一场失败？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成功？”凌宇嘴角牵出一缕嘲讽的笑意：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又何必藏头缩尾，满身伤痕的躲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你又何必匆匆忙忙的给自己削骨整容，还要冒着随时丧命的风险，一路跟随我来到这里？仅仅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你就毫不留情的亲手杀死了自己手下。那个时候，我差点儿就忍不住想问你，究竟是何种心情，尊贵的凤蓉雅特使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