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傻子都能听出来谁是谁非。
仇天杰仰天大笑，和我这么聪明的人耍心眼，你们就是一百个人捆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县大老爷，你就是个糊涂得不能再糊涂的糊涂虫，也能分辨出谁在说谎吧。
老小子梁世成，我看你怎么狡辩，除非脸皮比城墙还厚，死不承认。
谷古达犯疑了，莫非穷小子真是被冤枉的？
梁世成差点当场昏倒，我的好女儿，你这是在坑爹呢。大老爷真要认真追查下来，老爹我就是诬告不实，欺骗大老爷，肯定会被关进大牢。
我这把老骨头，进了大牢，除了死还是死。
“大老爷，小翠她精神失常，在说胡话。”
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我看你能有多厚？仇天杰不急不缓地问：“梁老爷的意思，我供述的是实情？”
“是。”梁世成闭着眼睛回答。
“我把你女儿扒光了也是真的？”老小子你不要脸，总得考虑你女儿的名节吧。
“是。”只要不进大牢，女儿的名节不重要。
“我和你女儿大战三百回合也是真的？”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梁小翠就得当堂羞死。
“是。”反正已经丢脸了，就丢光算了。
“然后在你女儿的强烈要求下，又战了三百回合还是真的？”
“是。”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了，不在乎再战三百回合。
为了十担粮食，为了攀上马大财主做亲家，为了不蹲大牢，没有什么不可以忍的。
仇天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家伙，算你狠，“忍者神龟”的功夫已经练到登峰造极，谁都不服就服你，我输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家伙脸皮这么厚，这倒好，当众承认调戏良家妇女，想反悔都不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输得一点都不冤。
谷古达眼珠转了转，心理透明白，穷小子被冤枉了。
但是马文光马大财主事先差遣管家送来二十两银子，自己已经笑纳了，不能收钱不办事吧。
既然穷小子当堂亲口承认了，那就是板上钉钉，铁打的事实。
我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穷小子天生是贱民，即便被冤枉，也是活该。
“来人，李二牛已经亲口招认，让罪犯画押。”
仇天杰蒙圈了，就这么随随便便定罪，也太草率了。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还绘声绘色描述过程，没法反悔呀。
聪明反被聪明误，都怪自己聪明过了头。
“大老爷，我刚才精神失常，在胡说八道，大老爷你要明察啊！”仇天杰无奈，只好向梁世成学习，玩起厚脸皮。
谷古达怒了，重重地一拍法案：“大胆刁民，大堂之上装疯卖傻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藐视本县，罪加一等！来人，拖到堂下重打二十大板！”
仇天杰傻眼了，不讲道理呀。
梁小翠精神失常啥事没有，梁世成胡说八道也啥事没有，到我这里就罪加一等，太不讲理了。
刚要喊冤，被几名衙役不容分说拖下去，噼噼啪啪一顿板子打个半死，又拖了回来。
“画供！”谷古达威严地喝道。
一名衙役从师爷手里接过供状，拿到仇天杰面前，又有两名衙役牢牢控制住仇天杰的双手，蘸上印泥，硬生生在供状上摁下十个鲜红的指印。
仇天杰任由衙役们摆布，他是看明白了，喊冤说理不听你的，稍有反抗就大刑伺候，衙门口就是个专门收拾穷人的地方。
从踏进衙门口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白纸黑字，鲜红的指印，仇天杰坐实了淫贼的罪名。
谷古达正襟危坐，面带严肃，对于这种色胆包天的淫贼，当严惩不贷。
“拉到堂外，重大一百大板！”
“当啷”一声，一道令签扔在地上。
衙役们如狼石虎地扑上来，拖起仇天杰就向大堂外走。
二十大板就打个半死，一百大板不把我屁股打飞了？纵然命大不死也要终身残废。
“赃官，狗官，糊涂官！迟早有一天老子会让你们一群王八蛋跪地求饶，你们给老子等着！”仇天杰睚眦欲裂，破口大骂。
死到临头尚且嘴硬，可恶至极，谷古达又扔下一道令签。“再打一百大板！”
褪掉裤子，行刑的衙役抡起刑杖，毫不留情地落在屁股上。
仇天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打吧，老子这堆这块交给你们了，只要老子不死，总有一天，誓要血债血偿！
本来就瘦骨嶙峋，只见骨头不见肉，十几板子下去，就疼得昏厥过去。
“哗啦”一瓢凉水泼下，仇天杰昏昏沉沉地醒来，耳边传来谷古达的叫喊：“继续打！”
就这样几度昏厥，又几次被凉水泼醒，仇天杰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马有财看得眉飞色舞，这就是惹本少爷的下场，我要亲眼看着穷小子被活活打死。
梁世成一边看着一边祷告，祈求穷小子趁早咽气，了却了一块心病。
他们都要仇天杰死，可是仇天杰偏偏不死，又一次醒了过来。
谷古达刚要开口喊打，一旁的师爷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沉吟片刻，谷古达觉得师爷说得有理，当堂打死罪犯，他这个县太爷要担责任的。
可是收监下狱，又多了一张浪费粮食的嘴，哪有那么多粮食给穷棒子吃。
“不如这样。”师爷低声道：“府里下来公文，让县里征招壮丁去芒山开矿，现在哪里还有壮丁？干脆将穷小子和牢房里的囚徒一并送去，既可以省下不少粮食，又能交上差，岂不两全其美。”
谷古达皱了皱眉头道：“牢房里的囚徒和穷小子一样，都是半死不活之人，没等到地方就死得差不多了，如何交差？”
“这个不难。”师爷微微一笑：“临行之前管他们一顿粗粥，穷棒子命都硬，只要能坚持到地方，死活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先生高明。”
谷古达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将罪犯押入大牢，来日再判。”
崎岖的山路上，一群破衣烂衫、骨瘦如柴的人，在十几个官差的押解下，艰难地向山上爬。
他们是望江县的囚徒，被押解到芒山做旷工。
所谓的囚徒，不是和仇天杰一样蒙冤下狱的，就是一些逃荒的饥民，管你冤不冤屈不屈，抓起来就是罪犯，就是免费的苦力。
从平江县出发的时候，有一百多人，一路走到这里，只剩下四五十人了。
半路上，因饥饿虚脱而死的人有一半多。
每个囚徒都镣铐加身，举步维艰，想跑门都没有。
稍有异动者，立即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鞭子。
仇天杰就在人群中。
一路走来，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可是仇天杰还是寻找逃跑的机会。
试了几次，均已失败告终。
不是没有机会，主要是身体虚弱，跑不了几步就被逮住，一顿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后，强迫站起来继续走，不走还是鞭子的给。
在官差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牲畜，不听话就鞭子抽，抽到你驯服为止。
仇天杰自认为是文明世界的文明人，哪里忍受得了野蛮人的驱使，一个不服百个不服，但是几轮鞭子下来，不得不服服帖帖。
不服不行，鞭子抽在身上真疼。
行至半山腰，前面出现一道一人多高的木栅栏，栅栏的后面是一堵几米高的围墙，围墙中间是两扇紧紧关闭的大铁门。
十几个兵士，手持长矛，威严地站在大门两侧。
一名官差走过去，递上公文。
一名兵士小头目接过公文，仔细验看确认无误后，命令两个兵士过来将栅栏搬开一道缝隙。
囚徒们在皮鞭的驱赶下，缓缓通过木栅栏。
与此同时，沉重的大铁门訇然打开，传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仿佛开启了地狱之门。
和所有的囚徒一样，仇天杰不想走进大门，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一脚踏进去，就再也看不见天日。
但是由不得他们，皮鞭和长矛的逼迫下，他们是鸡鸭、是猪狗、是任人践踏的蝼蚁，即便等待他们的是油锅火坑，他们也只能跳进去。
等到所有的囚徒都走进大门，敞开的大门重新关上，仇天杰意识到，他们这些囚徒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休想再走出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