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蓦然回首少年时
江湖百年传说——迷情林。此林占地广袤，绿树成海，覆盖绵延山脉，幽暗深谷。
据传迷情林中有无数珍奇花草药材，无数绝迹风飞禽走兽。故而引起了无数人进入林中探寻，但迷情林却有天然障壁，如云如烟如纱，飘渺不绝，风吹不散，是谓“云纱雾帐”。
因此障壁，进入林中的人大多都失去了踪迹，迷失在林海之中。也有人走出过迷情林，但人也变得痴痴傻傻，整日疯言疯语不知是经历了什么骇人之事。
久而久之，人们便对迷情林避而不谈，甚至有传说这座密林是域外的境地，本就不是人可进入的。
如若没有那场大雨的话……
三月初三，暴雨不歇，天雷劈闪，地裂百里，迷情林也受到影响，地裂沟谷连延，将迷情林分裂成了三个区域。
奇异的是终日不散的“雾帐”，竟变得稀薄，有些地方显露出道路来。一些人按耐不住，便要一探百年来武林第一诡谲奇地……
迷情林北方有座名叫“天泉山”的山峰，顾名思义那山中有一口甘甜清泉，山脚处有一座湖泊，湖面如镜，雁过留影。
湖边有一座宁静的村落，隐没在烟水迷离中，是一座山外山，隐中村。几无人知，亦无人来。
——————————
湖面的雾气渐渐散去，带着湿润的冰冷的水汽慢慢浮动着，漂浮到天空中更高的地方去。
它们溜得很快，看在凌霜眼里，像是逃走一样。
清晨的湖边没有风，只有一位白衣的少年呆呆地坐在岸边，他好像望着平静的湖水，又好像望着湖水中的自己。在他脚边的草叶上露珠晶莹剔透。
“吱呀！”
那是老旧的木门打开的声音，嘈杂又刺耳却没人感到严恶。它每天都会准时的打破湖岸边的人的“沉思”，打破夜的沉静。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凌霜依然听得清楚。他起身向着属于自己的茅屋走去，像影子一闪，他推门走了进去的同时，那扇木门同时被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白衣女子，白皙的脸庞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轻抿着嘴角，轻薄的纱裙微微浮动，青葱的手指理了理前额的发丝，另一只手将门轻轻关上。
一道阳光划破云层与薄雾，金灿灿的照映在湖面，霎时满湖金黄，印衬谁的身影，光芒万丈！
凌霜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愣愣盯着屋顶的杂草。屋外愈发吵闹，每个刚从床上醒来的少年或少女，都像是惊慌失措的兔子，手足无措的跟在女子的身后，像是一只只等待喂食的小鸡。
清晨里，微风拂面轻柔，划过水面带来湿润清凉，众人霎时清醒了许多。阳光透过水面上，泛起盈盈波纹，是一种晶莹的白。
“啊，有鱼！”
一个小女孩惊喜的叫到。
众人抬头望去，湖中果然有鱼跃起又蹿入水中，渐起一簇水花。
一众人嬉戏打闹，像欢快的麻雀。
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人走到凌霜的木屋前。凌霜转头向木门看去，随即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悠长绵密起来。
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双似有水波荡漾的眼睛向屋子里，向床上的人看去。见凌霜“睡”得很香，嗔道：“大懒虫！”但面色却无怒意，将门轻轻掩上。
白色的衣裙从门缝中消失，茅屋里一双眼明亮若雪。
仿佛是一种温柔，一种睡意，困倦终于席卷而来，他又好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有一片湖水是明亮的，散发着幽幽的淡淡的蓝色的光芒，如泪的冰蓝，梦的冰蓝。
湖水中他的影子在波纹中迷糊变换，如灯火闪烁。寂静宽广的湖面上只有一叶小船，蓝色的光只围绕着它，忽明忽暗……
小炉灶用黑色的泥石筑成，上面搭起一座竹架，上面摆满青菜。
大铁锅里的菜冒着腾腾的热气，在湖边，茅屋旁，一缕灰烟随风飘逝，越飘越高，铺面而来的皆是浓浓菜香。
一排排整齐的木桌，一个个整齐的人影，一样的动作，吃着简单的饭菜。
那个白衣的女子也坐在那里，她的袖口挽起，应是她做的饭菜。所以她更多在意众人的表情，十分在意饭菜的口感，但他们从不挑食。
很快，一个接着一个放下了饭碗，他们每个人都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双手合十鞠躬，天天如此，顿顿如此。
她本来不愿受此礼，无奈众人出奇的坚持，也只好如此。每到这是时她只有保持略有些傻气的微笑，看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偏做出一幅严肃的神情，是在太过古怪。
众人一一行礼，态度端正。待到最后一个小姑娘时，只见她一脸严肃：“沐晴姐姐，我要一事相求，凌霜师兄就请你费心照顾了。”
沐晴一呆，脑海里忽的浮现凌霜那张冷漠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像黄鹂啼鸣。
小女孩不知姐姐为何听了自己的请托后竟笑了。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沐晴连忙收住笑声。
保证到：“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这下你方心了吧。”
“恩。”女孩点点头，“这样凌霜师兄也会开心了吧，他都不笑呢。”
他都不笑呢……
轻轻的，淡淡的一句话，却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自己没有发现吗？不，或是习以为常了吧，那个人从未笑过么？
记忆中真的找不到他笑的样子。
————————
天泉瀑布高悬，似天空中落下的彩带。泉水清澈，在石间缓缓流淌，走在树林里，入耳是水流潺潺。
脚步声有的平缓，有的欢快，甚至还掺杂着沉重的脚步。
树林深处，少年与少女列队分成三队，排列整齐。一张张脸上浮动这树叶的阴影，忽地白色的荧光一闪，化作一团慢慢变换着形状，最后拉长似一把剑的形状，荧光泯灭，一口长剑出现在手中。
“啊！又差了一点。”
一个小女孩声音委屈，她手中荧光闪烁，不停变换。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化作长剑的形状。
“啊？又一点？每天都差一点，根本就毫不进步么。”
她身边少年挥舞手中长剑，嘟囔道。
“人家也不想呀，可是，可是就是无法突破“胎衣”，剑身无法化形。”
她犹记得三个月前，她第一次将剑胎化作荧光凝聚时，那个晶莹美丽的又圆滚滚的“小球”在手心滚来滚去，摸起来滑滑的软绵绵的，她能感觉到在胎衣里面有一种悸动，似连接自己的血脉一样，“砰砰”的律动。
“小十一你便先练习“化剑”吧。”
女孩应了一声。
“还有，小九你便配她练习吧。”
“啊？哦，好吧。”
刚才说话的小男孩，点点头。
“其余的人一起，做今天的早课。剑神七式，起式开始。”
“是！”
众人齐声道。
树林里剑光忽闪，如同水光潋滟。
沐晴将碗筷收拾好，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的视线停留在那片密林中，绿树成荫，却如墙壁一般看不到深处。
阳光渐渐升高，温和的光照在身上，沐晴眉毛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走到灶台边，从竹架上拿出一个褐色的食盒。
她看向那一间有些孤独的茅屋，向着它走了过去。
屋门紧掩，站在屋外听不到一点声响，似空无一人。难道他又撑船去了湖中了？
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她的心也同样“咯噔”跳了一下，茅屋里十分安静，桌案上一座铜兽香炉飘起淡淡青烟，似是某种树叶的香味。
桌案后凌霜发簪散乱，但人很精神，手中拿着一本书卷阅读着。尽管门被粗鲁的推开，但他的眼却不曾离开书一眼。
似乎这烟与书与人都在另一个空灵的世界，无法沟通无法抽离。
门口的人脸上却浮现笑容，迈着轻缓的步子，一步两步便走到了桌前，一只手伸出将凌霜手里的书一把抽出。
看书的人身体一颤，视线不由看向沐晴，四目相对，炉烟被另一种清新的淡雅的香味盖过，是她身上的味道。
沐晴将书放下，另一只手将食盒推了向凌霜，然后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小菜与米饭。
“快些吃吧！你的小师妹拜托我照顾你呢！”
沐晴轻笑道。
凌霜沉默不语。手端着饭碗，转过身去，背对着沐晴。
沐晴哼了一声，说道：“你，你干脆别吃好了！”
话几乎脱口而出，沐晴马上就后悔了，很怕那人真的放下碗筷。
还在她的担心并未发生。
凌霜一口一口吃着，兀得停下说道：“好吃。”
说完依旧慢慢地，细细地吃着饭菜。
沐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怎么不见小花和小叶两个人呢？”
吃饭的人兀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能感到背后那一双认真的眼睛，甚至知道其中隐含的担忧。
“他们……”凌霜的嘴微微张开，“他们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简单的两个字，宣告了两条生命的逝去，如同晨间凋落的花朵。
沐晴的眼睛湿润，她默默的坐着，与整个房间一样安静。
“人言一世如一梦，我生在此如梦间。生即在此生即死，踏寻青山无一坟。”凌霜兀自低吟，似说给沐晴听，似说给自己听，又似说给听不到的某给人。
“死不葬身，这便是命吗？”
————————
夜无声无息，如水悄悄，泛起波澜！
黑色的潮汐翻涌，将水花与泡沫拍碎在岩石上。
夜又是沉静的，连同心一起沉落，重到连同身体一起，向下坠去。
夜总是冰冷的，看在谁的眼中它不是黯淡的？树叶，花草像是退了颜色，这些事物被剥夺了它的“鲜艳”，就如同被抽离了灵魂，只留下空洞，灰暗……
如同凌霜的双眼，为何湖水却是冰蓝？甚至晶莹？
湖岸无风，小舟兀自旋转。
————————
清风徐徐吹过山岗。
绿油油随风摇曳的草，五彩缤纷正值繁茂的花，铺满整个山岗不断延伸与蜿蜒的小溪连接在一起。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发着浓浓的暖意。
山湖村村口北面，有一座小山岗。每年四月春暖花开时，花香四溢，故名——花岗。
今日，山岗上多了一条忙碌的身影，新泥翻起，沾污了她洁白的纱裙。
沐晴手上的动作不停，汗水从额头滑落，脸颊上也沾上了黑色的泥污。她神色有些疲惫，眼中却隐含悲伤。
悲伤只因为多情！
终于，她挺直了腰，神情有一丝喜悦和满足。
那一天，花岗上新添两座衣冠冢。
墓碑无字，因人无名。
沐晴双手合十，静立在两座坟前。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嘴角却在很努力的扯出弧度，她在用心的努力的笑。久久人不动也不语。
直到，一个接着一个脚步的响起。一个又一个少年与少女走上这个被花添满的山岗，看着两座无名的新坟。
清风似在吟唱。
小十一眼眶被泪润湿，一滴一滴想雨滴落不停。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慌忙无措间，扑向了沐晴的怀里。
像无错的孩童，本能的寻找最温暖的地方。沐晴目光温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小十一渐渐安静下来，此时的温暖，就像想象中妈妈的怀抱。
她缓缓抬起头，脸颊在沐晴的怀里蹭了蹭，看着沐晴温柔的脸庞，心底浮现出一种幸福的感觉，但她又不敢看沐晴的眼睛，只好出脆弱无力的样子，再次将头埋进沐晴的怀里。
她无法告诉她，死去的人已经有七个了，也无法讲出他们有一个“纪念”他们的地方，更何况到最后或许所有人都会……死。
她当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但她十分的感谢沐晴，感谢她将那两个人的坟立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就像为他们起名字时，一个是花朵，一个是绿叶。
在这里，仿佛世间都记住了他们一样。
这里有花，有草，有树叶。
微风扬起花瓣，洒落如雨，扑鼻而来皆是宜人的香气。阳光温柔，小鸟鸣叫停留在无字碑上。
无人再感到悲伤。
小十一用她的小手轻轻环住沐晴的腰肢，心底暗暗做出决定：我死了也要葬在这里……这里很漂亮，可以一只配陪伴着她，而她也会一直陪伴这自己……
她的笑甜美满足，像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
夜，深深。
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似乎是黑暗的中心，所以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自身。
“你心中若有黑暗，便身处黑暗之中。”
记不清说话的是谁，但还记得：
“心中若有光，便深处光明之中。”
凌霜念到。
突兀地，黑暗中亮起一盏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橘红色的光芒。暗淡的光芒无法照亮这片地方，于是火光照在身上映出无数的影，比人本身更为巨大，也跟加黑暗。
黑，是影唯一的颜色。
人静坐，一动不动。
脑海中却闪过三张面容，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目光，又在同时失去了生息。墙壁上的影子徒然晃动起来，变化成三口剑的模样，像是岸边芦苇，随风摇曳。
血。是脸。脸上沾染着血，配合着安然的笑容。像刀狠狠刺入心脏。
痛，是无声的。
“为了生，故而去死，这便是有意义的‘牺牲’。”
这便是你的理由么？
血。手。血犹在手上，却已干涸。
记忆中，抹不去的是她眼神。
凌霜猛的喘息起来。
油灯同时熄灭，一切又重回黑暗之中，然而黑暗深处却传来波浪翻涌的声音。
凌霜神情疲惫，无力的沉入水中。
入眼是一片幽寂与冰蓝。
湖水终究是清凉的，刺激他睁开眼，无数把倒悬的剑，眼前浮动一个个破摔的气泡。水光潋滟，水底中心的那口剑洁白晶莹，散发着柔和的光。
握住它！
人在心底呐喊，剑亦饱含期待。
突然凌霜猛然咳喘，身体颤抖，似将溺水而亡。
光一瞬消失，黑暗中凌霜猛地睁开眼睛！
冷月高悬。
月光凝炼透过纱窗，照在人的脸上，清冷又柔和。凌霜面色苍白，无力之感传遍全身。
久久，一直睁开的眼感到酸涩，他转动几下眼球，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伸手触摸得到的是冰冷的被。
终于他还是起身披上一见外衣，在夜色中走出了茅屋。
月光如柱，照在他身上。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月光也跟随着他，走在湖边，走在草地。
慢慢地他来到一片空地。
四周的树木高大，枝繁叶茂，中间一个圆形的空地，上方刚好透出一个月亮。
凌霜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清瘦，保持着距离静静的旁观。
在中心处，几个少年少女坐成一个圆圈，中间平放着一口用布包裹的长剑。在莹莹的月光下，露出一截无暇的纯白。
少年与少女们似乎很犹豫，全部都盯着那口绝伦的剑，一时无话。
空气沉重到几欲窒息。
终于一位少年闭上双眼，握紧那口剑，将剑举在胸前。
剩下的三个人同时动作，一个人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缓缓闭起眼睛。四人同时运起玄功，莹莹的光芒同时在四人的手中亮起，慢慢地变成橘红的，炽热的火花。
黑暗的树林中，火光不断涌出向着一处聚集，像一条旋舞炙热流炎的火蛇，围绕着四人缓缓游动，一点一点没入那口纯白无暇的剑身里，剑光洁白愈明愈亮。
随着火蛇一点一点的被吞噬，持剑少年脸上的潮红越发不自然起来，他身体猛然一阵颤抖，那剑身却似跟明亮的闪烁了一下。
少年神情痛苦，其余三人也同样感到四肢酸软无力，恶心欲吐。然事已至此，无法停下，四人更无力停下。
少年的心似被猛然掏空，什么也没有，他感觉血液在逆流，向着手中的剑。他很冷，从未有过的冷，似乎血液已然结冰。他转动干涩的眼睛，看向那口纯净的剑，它是如此洁白美丽，似要脱离自己的掌控，飞向天空，它仿佛就应该凌驾一切。
凌霜犹在树下，呼吸却变得沉重起来，了。他紧盯着那口凌驾一切的剑，它此时的光莹，只给他带来无尽的冰冷。他的拳头握的很紧，受力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场中四人极尽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昏倒。凌霜终于踏出一步，树林中树叶被风刮落，半空布衣漂浮，似将坠落。
在持剑少年即将放手的一刻，他忽觉全身一轻，眼前一条人影正握着那口剑，不知是不是幻觉，不是从剑而是从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冰寒。
他打了个冷颤。
凌霜用布将剑包裹好，缓缓说道：“从今日起，停止“融剑”，所有人禁止再接触‘它’。”
凌霜的眼仁中成幽蓝的颜色缓缓消退。
四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话全部堵在了胸口，因那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树林中。
凌霜的身影似有些摇晃，一步一步向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
湖面，灯火闪烁。
深深浅浅，是水的波纹，是时间的疤痕。
蓝色如冰，从幽暗的水底升起，忽明忽暗。
黑暗中的一条影子，踩着水花。
人浮在水面上，望着水下的光。
他伸手，向着冰蓝的湖水！
丝丝的凉意传来，凌霜猛的睁开双眼。
所见是一张写满愁绪的面容，似一夜消得伊人憔悴。
“师……傅……”
少年轻轻唤道，然后又晕了过去。
沐晴刚刚放心的心再次被提起，像空悬着，很不踏实。
她伸出手抚过凌霜的发丝，人却痴痴的呆坐着，似是在想着从未听过的少年的心事。
————————
一众少年与少女犹在梦乡之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飘荡在不大不小的茅屋里。
鼻翼微微起伏中，却闻到一股清新的淡雅的香味。
少年幽幽转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在清晨的阳光里，白衣苗条的身影静立在茅屋中间。
她白皙的手正在他的额头上方。
少年羞红了脸，急忙起身。
房间里霎时响起笑声。
其中白衣的女子笑容如冰山雪莲，清纯可人。
却只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沐晴姐姐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小懒猪。”
“人家才不是猪……”声音却微弱下去，“哼~哼~不是……竹……”
沐晴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儿，嘴角微微一笑。
那笑容似乎很满足。她慢慢地退到门口，环视一眼随即走出了茅屋。
冷不防的面前出现一个人影，两人将要撞在一起，但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面前的人竟生生避开了沐晴。
经此变故，沐晴脚下不稳就要摔倒，身旁却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那只手从下面神来，如此可知这双手的主人要比沐晴矮上一头。
她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这才想起看向扶住她的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然后便是凌霜那张冷漠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沐晴脱离凌霜的搀扶，自己站稳后，凌霜的手自然而然的收了回去。
“你今日其实不必叫他们起床。早课已经不必在做，今后也是。”
沐晴轻轻哼看一声，伸出手要敲凌霜的头，但后者轻松避躲过，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看着像个小大人似的，可哪有一点师兄的样子。起的最晚，也不按时吃饭，从不关心师弟与师妹……”
“唠唠叨叨，罗里吧嗦。”
“还有……”沐晴怒道：“你说什么！”
凌霜转身就走，眨眼间人也不见踪影。
吃饭时，众人皆小心翼翼。
“沐晴姐姐怎么了？”
“都是因为凌霜师兄啦。”
两个人小声说着，不敢去看那个人。
“呜，好辣！”
“辣啊！”
“木清姐，你放了多少辣椒？”
“凌霜师兄，被你害苦了……我的舌头……”
众人吃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顿饭。
一个下午，众人都在回味着地狱的味道，沐晴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起来，她拿着花篮漫步在花丛中，动作轻盈优美，一边哼着童谣。
——————
冷冷清清的月光洒向湖面，薄雾如沙漫胧月光。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不同，又圆又大，散发的光芒甚至带有些许莹黄。
湖面上小舟飘荡，凌霜独自卧在床中。风拂过脸颊，如此温柔。
岸边上一众人影围在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其中那人白衣飘飘，竟亮白如雪。
好像那时候，浪花冲刷细软的沙，露出光滑的石子。一只素手轻轻将它们拾起，五颜六色捧在手心。
笑着说道：“好漂亮的石子，串成手链一定很好看，送你做礼物吧！”
她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手指抵住嘴唇：“这样吧，叫一声晴姐姐，就送给你怎样？”
凌霜翻过身，侧身躺在小舟里，脚丫刚好接触水面，点起微微波澜，脚踝的石子反射着月光，映在湖水中明亮动人。
岸边不断传来一阵阵笑声，不知不觉间，小舟里响起清浅又绵软的呼吸。
他，睡着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本章完)
据传迷情林中有无数珍奇花草药材，无数绝迹风飞禽走兽。故而引起了无数人进入林中探寻，但迷情林却有天然障壁，如云如烟如纱，飘渺不绝，风吹不散，是谓“云纱雾帐”。
因此障壁，进入林中的人大多都失去了踪迹，迷失在林海之中。也有人走出过迷情林，但人也变得痴痴傻傻，整日疯言疯语不知是经历了什么骇人之事。
久而久之，人们便对迷情林避而不谈，甚至有传说这座密林是域外的境地，本就不是人可进入的。
如若没有那场大雨的话……
三月初三，暴雨不歇，天雷劈闪，地裂百里，迷情林也受到影响，地裂沟谷连延，将迷情林分裂成了三个区域。
奇异的是终日不散的“雾帐”，竟变得稀薄，有些地方显露出道路来。一些人按耐不住，便要一探百年来武林第一诡谲奇地……
迷情林北方有座名叫“天泉山”的山峰，顾名思义那山中有一口甘甜清泉，山脚处有一座湖泊，湖面如镜，雁过留影。
湖边有一座宁静的村落，隐没在烟水迷离中，是一座山外山，隐中村。几无人知，亦无人来。
——————————
湖面的雾气渐渐散去，带着湿润的冰冷的水汽慢慢浮动着，漂浮到天空中更高的地方去。
它们溜得很快，看在凌霜眼里，像是逃走一样。
清晨的湖边没有风，只有一位白衣的少年呆呆地坐在岸边，他好像望着平静的湖水，又好像望着湖水中的自己。在他脚边的草叶上露珠晶莹剔透。
“吱呀！”
那是老旧的木门打开的声音，嘈杂又刺耳却没人感到严恶。它每天都会准时的打破湖岸边的人的“沉思”，打破夜的沉静。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凌霜依然听得清楚。他起身向着属于自己的茅屋走去，像影子一闪，他推门走了进去的同时，那扇木门同时被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白衣女子，白皙的脸庞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轻抿着嘴角，轻薄的纱裙微微浮动，青葱的手指理了理前额的发丝，另一只手将门轻轻关上。
一道阳光划破云层与薄雾，金灿灿的照映在湖面，霎时满湖金黄，印衬谁的身影，光芒万丈！
凌霜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愣愣盯着屋顶的杂草。屋外愈发吵闹，每个刚从床上醒来的少年或少女，都像是惊慌失措的兔子，手足无措的跟在女子的身后，像是一只只等待喂食的小鸡。
清晨里，微风拂面轻柔，划过水面带来湿润清凉，众人霎时清醒了许多。阳光透过水面上，泛起盈盈波纹，是一种晶莹的白。
“啊，有鱼！”
一个小女孩惊喜的叫到。
众人抬头望去，湖中果然有鱼跃起又蹿入水中，渐起一簇水花。
一众人嬉戏打闹，像欢快的麻雀。
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人走到凌霜的木屋前。凌霜转头向木门看去，随即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悠长绵密起来。
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双似有水波荡漾的眼睛向屋子里，向床上的人看去。见凌霜“睡”得很香，嗔道：“大懒虫！”但面色却无怒意，将门轻轻掩上。
白色的衣裙从门缝中消失，茅屋里一双眼明亮若雪。
仿佛是一种温柔，一种睡意，困倦终于席卷而来，他又好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有一片湖水是明亮的，散发着幽幽的淡淡的蓝色的光芒，如泪的冰蓝，梦的冰蓝。
湖水中他的影子在波纹中迷糊变换，如灯火闪烁。寂静宽广的湖面上只有一叶小船，蓝色的光只围绕着它，忽明忽暗……
小炉灶用黑色的泥石筑成，上面搭起一座竹架，上面摆满青菜。
大铁锅里的菜冒着腾腾的热气，在湖边，茅屋旁，一缕灰烟随风飘逝，越飘越高，铺面而来的皆是浓浓菜香。
一排排整齐的木桌，一个个整齐的人影，一样的动作，吃着简单的饭菜。
那个白衣的女子也坐在那里，她的袖口挽起，应是她做的饭菜。所以她更多在意众人的表情，十分在意饭菜的口感，但他们从不挑食。
很快，一个接着一个放下了饭碗，他们每个人都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双手合十鞠躬，天天如此，顿顿如此。
她本来不愿受此礼，无奈众人出奇的坚持，也只好如此。每到这是时她只有保持略有些傻气的微笑，看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偏做出一幅严肃的神情，是在太过古怪。
众人一一行礼，态度端正。待到最后一个小姑娘时，只见她一脸严肃：“沐晴姐姐，我要一事相求，凌霜师兄就请你费心照顾了。”
沐晴一呆，脑海里忽的浮现凌霜那张冷漠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像黄鹂啼鸣。
小女孩不知姐姐为何听了自己的请托后竟笑了。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沐晴连忙收住笑声。
保证到：“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这下你方心了吧。”
“恩。”女孩点点头，“这样凌霜师兄也会开心了吧，他都不笑呢。”
他都不笑呢……
轻轻的，淡淡的一句话，却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自己没有发现吗？不，或是习以为常了吧，那个人从未笑过么？
记忆中真的找不到他笑的样子。
————————
天泉瀑布高悬，似天空中落下的彩带。泉水清澈，在石间缓缓流淌，走在树林里，入耳是水流潺潺。
脚步声有的平缓，有的欢快，甚至还掺杂着沉重的脚步。
树林深处，少年与少女列队分成三队，排列整齐。一张张脸上浮动这树叶的阴影，忽地白色的荧光一闪，化作一团慢慢变换着形状，最后拉长似一把剑的形状，荧光泯灭，一口长剑出现在手中。
“啊！又差了一点。”
一个小女孩声音委屈，她手中荧光闪烁，不停变换。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化作长剑的形状。
“啊？又一点？每天都差一点，根本就毫不进步么。”
她身边少年挥舞手中长剑，嘟囔道。
“人家也不想呀，可是，可是就是无法突破“胎衣”，剑身无法化形。”
她犹记得三个月前，她第一次将剑胎化作荧光凝聚时，那个晶莹美丽的又圆滚滚的“小球”在手心滚来滚去，摸起来滑滑的软绵绵的，她能感觉到在胎衣里面有一种悸动，似连接自己的血脉一样，“砰砰”的律动。
“小十一你便先练习“化剑”吧。”
女孩应了一声。
“还有，小九你便配她练习吧。”
“啊？哦，好吧。”
刚才说话的小男孩，点点头。
“其余的人一起，做今天的早课。剑神七式，起式开始。”
“是！”
众人齐声道。
树林里剑光忽闪，如同水光潋滟。
沐晴将碗筷收拾好，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的视线停留在那片密林中，绿树成荫，却如墙壁一般看不到深处。
阳光渐渐升高，温和的光照在身上，沐晴眉毛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走到灶台边，从竹架上拿出一个褐色的食盒。
她看向那一间有些孤独的茅屋，向着它走了过去。
屋门紧掩，站在屋外听不到一点声响，似空无一人。难道他又撑船去了湖中了？
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她的心也同样“咯噔”跳了一下，茅屋里十分安静，桌案上一座铜兽香炉飘起淡淡青烟，似是某种树叶的香味。
桌案后凌霜发簪散乱，但人很精神，手中拿着一本书卷阅读着。尽管门被粗鲁的推开，但他的眼却不曾离开书一眼。
似乎这烟与书与人都在另一个空灵的世界，无法沟通无法抽离。
门口的人脸上却浮现笑容，迈着轻缓的步子，一步两步便走到了桌前，一只手伸出将凌霜手里的书一把抽出。
看书的人身体一颤，视线不由看向沐晴，四目相对，炉烟被另一种清新的淡雅的香味盖过，是她身上的味道。
沐晴将书放下，另一只手将食盒推了向凌霜，然后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小菜与米饭。
“快些吃吧！你的小师妹拜托我照顾你呢！”
沐晴轻笑道。
凌霜沉默不语。手端着饭碗，转过身去，背对着沐晴。
沐晴哼了一声，说道：“你，你干脆别吃好了！”
话几乎脱口而出，沐晴马上就后悔了，很怕那人真的放下碗筷。
还在她的担心并未发生。
凌霜一口一口吃着，兀得停下说道：“好吃。”
说完依旧慢慢地，细细地吃着饭菜。
沐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怎么不见小花和小叶两个人呢？”
吃饭的人兀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能感到背后那一双认真的眼睛，甚至知道其中隐含的担忧。
“他们……”凌霜的嘴微微张开，“他们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简单的两个字，宣告了两条生命的逝去，如同晨间凋落的花朵。
沐晴的眼睛湿润，她默默的坐着，与整个房间一样安静。
“人言一世如一梦，我生在此如梦间。生即在此生即死，踏寻青山无一坟。”凌霜兀自低吟，似说给沐晴听，似说给自己听，又似说给听不到的某给人。
“死不葬身，这便是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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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声无息，如水悄悄，泛起波澜！
黑色的潮汐翻涌，将水花与泡沫拍碎在岩石上。
夜又是沉静的，连同心一起沉落，重到连同身体一起，向下坠去。
夜总是冰冷的，看在谁的眼中它不是黯淡的？树叶，花草像是退了颜色，这些事物被剥夺了它的“鲜艳”，就如同被抽离了灵魂，只留下空洞，灰暗……
如同凌霜的双眼，为何湖水却是冰蓝？甚至晶莹？
湖岸无风，小舟兀自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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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徐吹过山岗。
绿油油随风摇曳的草，五彩缤纷正值繁茂的花，铺满整个山岗不断延伸与蜿蜒的小溪连接在一起。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发着浓浓的暖意。
山湖村村口北面，有一座小山岗。每年四月春暖花开时，花香四溢，故名——花岗。
今日，山岗上多了一条忙碌的身影，新泥翻起，沾污了她洁白的纱裙。
沐晴手上的动作不停，汗水从额头滑落，脸颊上也沾上了黑色的泥污。她神色有些疲惫，眼中却隐含悲伤。
悲伤只因为多情！
终于，她挺直了腰，神情有一丝喜悦和满足。
那一天，花岗上新添两座衣冠冢。
墓碑无字，因人无名。
沐晴双手合十，静立在两座坟前。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嘴角却在很努力的扯出弧度，她在用心的努力的笑。久久人不动也不语。
直到，一个接着一个脚步的响起。一个又一个少年与少女走上这个被花添满的山岗，看着两座无名的新坟。
清风似在吟唱。
小十一眼眶被泪润湿，一滴一滴想雨滴落不停。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慌忙无措间，扑向了沐晴的怀里。
像无错的孩童，本能的寻找最温暖的地方。沐晴目光温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小十一渐渐安静下来，此时的温暖，就像想象中妈妈的怀抱。
她缓缓抬起头，脸颊在沐晴的怀里蹭了蹭，看着沐晴温柔的脸庞，心底浮现出一种幸福的感觉，但她又不敢看沐晴的眼睛，只好出脆弱无力的样子，再次将头埋进沐晴的怀里。
她无法告诉她，死去的人已经有七个了，也无法讲出他们有一个“纪念”他们的地方，更何况到最后或许所有人都会……死。
她当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但她十分的感谢沐晴，感谢她将那两个人的坟立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就像为他们起名字时，一个是花朵，一个是绿叶。
在这里，仿佛世间都记住了他们一样。
这里有花，有草，有树叶。
微风扬起花瓣，洒落如雨，扑鼻而来皆是宜人的香气。阳光温柔，小鸟鸣叫停留在无字碑上。
无人再感到悲伤。
小十一用她的小手轻轻环住沐晴的腰肢，心底暗暗做出决定：我死了也要葬在这里……这里很漂亮，可以一只配陪伴着她，而她也会一直陪伴这自己……
她的笑甜美满足，像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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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
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似乎是黑暗的中心，所以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自身。
“你心中若有黑暗，便身处黑暗之中。”
记不清说话的是谁，但还记得：
“心中若有光，便深处光明之中。”
凌霜念到。
突兀地，黑暗中亮起一盏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橘红色的光芒。暗淡的光芒无法照亮这片地方，于是火光照在身上映出无数的影，比人本身更为巨大，也跟加黑暗。
黑，是影唯一的颜色。
人静坐，一动不动。
脑海中却闪过三张面容，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目光，又在同时失去了生息。墙壁上的影子徒然晃动起来，变化成三口剑的模样，像是岸边芦苇，随风摇曳。
血。是脸。脸上沾染着血，配合着安然的笑容。像刀狠狠刺入心脏。
痛，是无声的。
“为了生，故而去死，这便是有意义的‘牺牲’。”
这便是你的理由么？
血。手。血犹在手上，却已干涸。
记忆中，抹不去的是她眼神。
凌霜猛的喘息起来。
油灯同时熄灭，一切又重回黑暗之中，然而黑暗深处却传来波浪翻涌的声音。
凌霜神情疲惫，无力的沉入水中。
入眼是一片幽寂与冰蓝。
湖水终究是清凉的，刺激他睁开眼，无数把倒悬的剑，眼前浮动一个个破摔的气泡。水光潋滟，水底中心的那口剑洁白晶莹，散发着柔和的光。
握住它！
人在心底呐喊，剑亦饱含期待。
突然凌霜猛然咳喘，身体颤抖，似将溺水而亡。
光一瞬消失，黑暗中凌霜猛地睁开眼睛！
冷月高悬。
月光凝炼透过纱窗，照在人的脸上，清冷又柔和。凌霜面色苍白，无力之感传遍全身。
久久，一直睁开的眼感到酸涩，他转动几下眼球，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伸手触摸得到的是冰冷的被。
终于他还是起身披上一见外衣，在夜色中走出了茅屋。
月光如柱，照在他身上。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月光也跟随着他，走在湖边，走在草地。
慢慢地他来到一片空地。
四周的树木高大，枝繁叶茂，中间一个圆形的空地，上方刚好透出一个月亮。
凌霜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清瘦，保持着距离静静的旁观。
在中心处，几个少年少女坐成一个圆圈，中间平放着一口用布包裹的长剑。在莹莹的月光下，露出一截无暇的纯白。
少年与少女们似乎很犹豫，全部都盯着那口绝伦的剑，一时无话。
空气沉重到几欲窒息。
终于一位少年闭上双眼，握紧那口剑，将剑举在胸前。
剩下的三个人同时动作，一个人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缓缓闭起眼睛。四人同时运起玄功，莹莹的光芒同时在四人的手中亮起，慢慢地变成橘红的，炽热的火花。
黑暗的树林中，火光不断涌出向着一处聚集，像一条旋舞炙热流炎的火蛇，围绕着四人缓缓游动，一点一点没入那口纯白无暇的剑身里，剑光洁白愈明愈亮。
随着火蛇一点一点的被吞噬，持剑少年脸上的潮红越发不自然起来，他身体猛然一阵颤抖，那剑身却似跟明亮的闪烁了一下。
少年神情痛苦，其余三人也同样感到四肢酸软无力，恶心欲吐。然事已至此，无法停下，四人更无力停下。
少年的心似被猛然掏空，什么也没有，他感觉血液在逆流，向着手中的剑。他很冷，从未有过的冷，似乎血液已然结冰。他转动干涩的眼睛，看向那口纯净的剑，它是如此洁白美丽，似要脱离自己的掌控，飞向天空，它仿佛就应该凌驾一切。
凌霜犹在树下，呼吸却变得沉重起来，了。他紧盯着那口凌驾一切的剑，它此时的光莹，只给他带来无尽的冰冷。他的拳头握的很紧，受力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场中四人极尽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昏倒。凌霜终于踏出一步，树林中树叶被风刮落，半空布衣漂浮，似将坠落。
在持剑少年即将放手的一刻，他忽觉全身一轻，眼前一条人影正握着那口剑，不知是不是幻觉，不是从剑而是从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冰寒。
他打了个冷颤。
凌霜用布将剑包裹好，缓缓说道：“从今日起，停止“融剑”，所有人禁止再接触‘它’。”
凌霜的眼仁中成幽蓝的颜色缓缓消退。
四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话全部堵在了胸口，因那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树林中。
凌霜的身影似有些摇晃，一步一步向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
湖面，灯火闪烁。
深深浅浅，是水的波纹，是时间的疤痕。
蓝色如冰，从幽暗的水底升起，忽明忽暗。
黑暗中的一条影子，踩着水花。
人浮在水面上，望着水下的光。
他伸手，向着冰蓝的湖水！
丝丝的凉意传来，凌霜猛的睁开双眼。
所见是一张写满愁绪的面容，似一夜消得伊人憔悴。
“师……傅……”
少年轻轻唤道，然后又晕了过去。
沐晴刚刚放心的心再次被提起，像空悬着，很不踏实。
她伸出手抚过凌霜的发丝，人却痴痴的呆坐着，似是在想着从未听过的少年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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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少年与少女犹在梦乡之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飘荡在不大不小的茅屋里。
鼻翼微微起伏中，却闻到一股清新的淡雅的香味。
少年幽幽转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在清晨的阳光里，白衣苗条的身影静立在茅屋中间。
她白皙的手正在他的额头上方。
少年羞红了脸，急忙起身。
房间里霎时响起笑声。
其中白衣的女子笑容如冰山雪莲，清纯可人。
却只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沐晴姐姐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小懒猪。”
“人家才不是猪……”声音却微弱下去，“哼~哼~不是……竹……”
沐晴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儿，嘴角微微一笑。
那笑容似乎很满足。她慢慢地退到门口，环视一眼随即走出了茅屋。
冷不防的面前出现一个人影，两人将要撞在一起，但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面前的人竟生生避开了沐晴。
经此变故，沐晴脚下不稳就要摔倒，身旁却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那只手从下面神来，如此可知这双手的主人要比沐晴矮上一头。
她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这才想起看向扶住她的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然后便是凌霜那张冷漠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沐晴脱离凌霜的搀扶，自己站稳后，凌霜的手自然而然的收了回去。
“你今日其实不必叫他们起床。早课已经不必在做，今后也是。”
沐晴轻轻哼看一声，伸出手要敲凌霜的头，但后者轻松避躲过，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看着像个小大人似的，可哪有一点师兄的样子。起的最晚，也不按时吃饭，从不关心师弟与师妹……”
“唠唠叨叨，罗里吧嗦。”
“还有……”沐晴怒道：“你说什么！”
凌霜转身就走，眨眼间人也不见踪影。
吃饭时，众人皆小心翼翼。
“沐晴姐姐怎么了？”
“都是因为凌霜师兄啦。”
两个人小声说着，不敢去看那个人。
“呜，好辣！”
“辣啊！”
“木清姐，你放了多少辣椒？”
“凌霜师兄，被你害苦了……我的舌头……”
众人吃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顿饭。
一个下午，众人都在回味着地狱的味道，沐晴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起来，她拿着花篮漫步在花丛中，动作轻盈优美，一边哼着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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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清清的月光洒向湖面，薄雾如沙漫胧月光。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不同，又圆又大，散发的光芒甚至带有些许莹黄。
湖面上小舟飘荡，凌霜独自卧在床中。风拂过脸颊，如此温柔。
岸边上一众人影围在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其中那人白衣飘飘，竟亮白如雪。
好像那时候，浪花冲刷细软的沙，露出光滑的石子。一只素手轻轻将它们拾起，五颜六色捧在手心。
笑着说道：“好漂亮的石子，串成手链一定很好看，送你做礼物吧！”
她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手指抵住嘴唇：“这样吧，叫一声晴姐姐，就送给你怎样？”
凌霜翻过身，侧身躺在小舟里，脚丫刚好接触水面，点起微微波澜，脚踝的石子反射着月光，映在湖水中明亮动人。
岸边不断传来一阵阵笑声，不知不觉间，小舟里响起清浅又绵软的呼吸。
他，睡着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本章完)